現當代西亞的版圖劃分,是兩次世界大戰重新洗牌的結果。因歷史遺留問題、政治勢力的角逐,西亞諸國長期處於戰火之中,文學的發展受到極大阻礙。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正是因爲外在自由與希望的褫奪,西亞的文學格外重視內在精神世界的開掘,充滿對人類命運的悲憫與反思,從歧路中掙出了一片獨特屬地。


不過,西亞文學的定義是模糊的。一方面,其地理位置大致相當於中東地區,與歐洲有着無比纏繞的歷史文化淵源。另一方面,西亞容納了密度極高的宗教與民族羣落,阿拉伯人、猶太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希臘人、斯拉夫人都在這片土地繁衍,由此語言也呈現出混雜叢生的狀態。


在西亞,每個國家、每個個體區域都是如此不同,想要理解西亞,必須試圖撥開這重重的語言迷霧去理解其精神,譬如,通過文學。


西




古代精神傳統的現代兌現


撰文 | 新京報記者 楊司奇


伊朗:詩歌之國


古代伊朗(波斯)是詩歌之國。菲爾多西、薩迪、莫拉維、哈菲茲作爲波斯史上最著名的四位詩人,其影響幾乎縱貫整部伊朗詩歌史,而波斯詩人海亞姆的《魯拜集》更是流播深遠,版本之多堪比《聖經》。進入現代以後,伊朗詩歌曾在20世紀50-70年代出現一次高峯,尼瑪·尤希吉、阿赫瑪德·夏姆魯、蘇赫拉布·塞佩赫裏等,都是這一時期的重要詩人。值得一提的是,伊朗新浪潮電影的開創者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也是一位詩人,其詩歌創作即是源自古老的波斯詩歌傳統,短小精悍,充滿哲思,但也打破了某些既有規範,被認爲是他那一代“最激進的伊朗詩人”。


《一隻狼在放哨:阿巴斯詩集》
作者:(伊朗)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

譯者:黃燦然
版本:雅衆文化|中信出版集團 201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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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詩歌外,伊朗小說也值得重視。在伊朗小說向現代派過渡的過程中,薩迪克·赫達亞特、胡尚格·古爾希裏、侯賽因·莫爾塔扎依揚·阿布克那爾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薩迪克·赫達亞特的代表作《瞎貓頭鷹》是伊朗現代文學史上尤爲著名的作品。赫達亞特是將歐洲現代派文學創作手法引進伊朗並付諸實踐的第一人,20世紀上半葉伊朗最具幻想性的作品《瞎貓頭鷹》與最具現實性的作品《哈吉老爺》皆出自赫達亞特之手。中篇《盲梟》也是一篇很獨特的小說,充滿了荒誕不經的情節和古怪虛幻的人物。除此,赫達亞特還是一位重要的翻譯家和民俗學者,翻譯了薩特、卡夫卡、契訶夫等多位作家。他的精神世界深受卡夫卡影響,其作品、人生經歷與自殺都在伊朗知識分子中產生了深遠影響。


《瞎貓頭鷹》
作者:(伊朗)薩迪克·赫達亞特等

譯者:穆宏燕
版本:河南大學出版社 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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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文學傳統深厚


提到土耳其文學,許多人都會想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奧爾罕·帕慕克。他的《我的名字叫紅》《伊斯坦布爾》《白色城堡》使得無數人爲伊斯坦布爾這座城市癡迷,而帕慕克也幾乎成了土耳其文學的代名詞。不過,作爲寫作者的帕慕克並非橫空出世,在他背後,是土耳其並不爲人所熟悉但極爲深厚的文學傳統。


比如納齊姆·希克梅特(Nazim Hikmet,1902-1963)。在土耳其詩歌史上,他被視爲一顆不斷吐納能量的巨大恆星,正是他,引發了土耳其詩歌革命,將自由詩體和口語化語言引入傳統詩歌之中。他的詩歌感染力很強,且親身參與了20世紀許多重要的反暴運動。幾乎所有的土耳其人都認爲,希克梅特是僅次於共和國創造者凱末爾的第二個最著名最傑出的土耳其人。


《希克梅特詩選》
作者:(土耳其)希克梅特

譯者:李以亮
版本: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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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尤瑟夫·阿提岡(1921-1989)。奧爾罕·帕慕克曾說,在當代土耳其作家中,他最崇拜且追隨的有三位,其中之一便是阿提岡。阿提岡的小說探討人的存在困境,敘事綿密,意識流與幻覺彼此交織,極富現代性,是20世紀土耳其社會精神的一面鏡子。




《祖國旅店》
作者:(土耳其)尤瑟夫·阿提岡

譯者:劉琳
版本:三輝|人民日報出版社 201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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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來,新生代小說家哈坎·甘迪(Hakan Günday)正越來越多地受到關注。他的《無止境的逃離》取材當下世界難民問題,以一種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心理勘探方式,卡夫卡式的獨白,大膽暗黑的文風,深入到人性惡的深處,一經出版就在土耳其和歐美引發了熱議。有人評價《無止境的逃離》是新一代的《鐵皮鼓》,有了它,甚至帕慕克都可以讓賢了。


《無止境的逃離》
作者:(土耳其)哈坎·甘迪

譯者:劉勇軍
版本:未讀|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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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含混的文學屬性



關於以色列文學,我們很難說清它的屬性,換言之,以色列文學是含混的。它通常被歸爲希伯來文學,但真正用希伯來語寫作的人少之又少。這一點,從近年來備受歡迎的以色列小說家阿摩司·奧茲(Amos Oz)身上便可看出。優秀的希伯來語寫作者是如此稀缺,對於詩歌,尤其如此。


相傳以色列士兵上戰場必帶兩樣東西,一是行李,二是阿米亥的詩集。在以色列,阿米亥受歡迎的程度令人歎爲觀止,在英語國家,影響也非常之大,幾乎所有詩集都曾被譯成英文。但阿米亥只用現代希伯來語寫作,與此相關的事實是,德語纔是他的母語。


《噪音使整個世界靜默》
作者:(以色列)耶胡達·阿米亥

譯者:傅浩
版本:作家出版社 201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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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胡達·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2000)出生於德國。1935年,在猶太人迴歸故土的大潮中隨父母遷居以色列(當時還屬於巴勒斯坦地區)。希伯來文學有漫長的三千年歷史,以色列文學卻只有60年,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成立後纔有了現代意義上的希伯來語文學。阿米亥幾乎塑造了現代希伯來語文學傳統。許多猶太詩人,譬如曼德爾斯塔姆、策蘭、布羅茨基,大多不用現代希伯來語寫作,且偏好複雜的寫作風格,像阿米亥這樣用簡潔的希伯來口語寫作的猶太詩人非常少見。阿米亥的詩歌也會時不時地出現語法錯誤,比如把一個在希伯來語中是陰性的詞寫成陽性,而在德語中,這些都可以找到源頭。所以,阿米亥用希伯來語寫作,完完全全是艱苦的自我選擇。


泰德·休斯曾經這樣形容:阿米亥與詩人赫伯特、赫魯伯、波帕共有一種超越了字面語言的語言,一種形象的語言。但這些形象不是以時尚的超現實主義方式從夢幻世界拖出,在阿米亥的詩中,它們是從猶太人的內在和外在歷史中拖出來的。就像是整個上古時代的精神投資被突然兌現,用現代的貨幣,使他的詩歌被精確而沉重的隱喻的水流所充溢。同時,他也把所有現代以色列的元素兌換成了同樣的通用貨幣。


過去一個世紀以來,以色列飽經戰亂,許多以色列人都在思考如何平衡生存與道德的關係,這種深刻的反思已成爲以色列社會的傳統。但在以色列的小說家中,也有脫離傳統的存在,比如埃特加·凱雷特。他的小說基本爲短篇,生猛有趣,甚至有些古怪的魔幻。


《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作者:(以色列)埃特加·凱雷特

譯者:樓武挺
版本:99讀書人|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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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用詩建立精神故鄉


在歷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士兵念着阿米亥的詩去前線,而巴勒斯坦人則唱着達爾維什的詩來堅持自己的戰鬥。他們兩個雖是政治上的敵人,但阿米亥深得後者的敬重。達爾維什將“阿以衝突”解讀爲兩種記憶之間的鬥爭,阿米亥的詩歌對他提出了挑戰,因爲他們寫的是同一片土地。


達爾維什通曉英語、法語和希伯來語,但堅持用阿拉伯語寫作。又一位堅持古代精神傳統的詩人。達爾維什如此描述他與阿米亥之間的關係:“他想依照自己所需來使用風景和歷史,而這基於我被摧毀的身份。所以我們之間有一種競爭:誰是這土地之語言的擁有者?誰更愛它?誰寫得更好?”


巴以衝突的話題使達爾維什擔負起民族代言人的盛名,但他卻說:“我的公共形象大於我的焦慮”。對達爾維什來說,真正重要的是在詩歌的土地上建立巴勒斯坦的精神故鄉,這是“比武器更強大的力量”。


《來自巴勒斯坦的情人》
作者:(巴勒斯坦)馬哈茂德·達爾維什

譯者:薛慶國、唐珺
版本: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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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於2019年5月18日《新京報書評週刊》B06版。作者:楊司奇;編輯:張進 榕小崧;校對:趙琳。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5月18日《新京報·書評週刊》B01版~B12版


「主題」B01 |  亞洲文學地圖

「主題」B02 |  東南亞文學 在多元文化影響下尋覓自我

「主題」B03 |  南亞文學 近現代亞洲的倒影

「主題」B04 |  東亞文學 被發現的與被遮蔽的

「主題」B05 |  中亞文學 被忽略的文學腹地

「主題」B06 |  西亞文學 古代精神傳統的現代兌現

「文化」B07 |  《韋斯帕夏諾回憶錄》 遲到五百年的文藝復興列傳

「文化」B08 |  重返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文藝實踐(上)

「文化」B09 |  重返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文藝實踐(下)

「新知」B10 | 《叢中鳥》 休閒倫理與觀鳥精神

「書情」B11 | 《一神論的影子》等4本

「視覺」B12 |  在他們消失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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