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華

  晨起洗漱,窗外忽地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甚是親切。隆冬過後,春天真的來了。

  “梨花開,春帶雨……”春天腳步聲近的時候,梨花似乎第一個聽到。一樹花開,朵朵芬芳。盛開的,冷豔潔白;打朵兒的,白中透粉……當其他花木還在打盹的時候,梨花已給清冷的山野帶來縷縷生機,如同一位素妝白衣少女,隨風起舞,或山間,或庭院,或水濱……輕盈的舞姿和着春風,如同晨霧中悠揚舒緩的笛聲,絲絲柔柔,時而在山野輕漾,時而在河畔流淌,時而於枝頭停留。春雨此時也已悄然而來,驚豔於梨花清香,將孕育一個冬天的柔情瞬時釋放。滴滴雨珠,輕落花枝,輕吻花瓣。“梨花帶雨”,一如美人粉腮帶淚,何等楚楚動人!這梨花便如同那宋詞,隨性中帶有堅定,婉約中暗含豪放。都是真性情!

  偶然讀到蘇軾的《如夢令·有寄》,便被“歸去。歸去。江上一犁春雨”這句吸引。彼情彼景,讓人遐想無限。相較於李白的“明朝散發弄扁舟”的無奈,大落大起後的蘇軾此時顯得很恬淡。“爲向東坡傳語”,“別後有誰來,雪壓小橋無路”,蘇軾此時已從黃州迴歸朝堂,卻仍懷念“東坡”,牽掛“雪堂”。他這份登高望遠、百轉千回後的從容和淡定自當別有風味。人生浮浮沉沉,着實很佩服蘇軾。從高位被貶黃州,醉心田園,開墾東坡,營建雪堂,春花秋月,琴詩書畫,日子過得不亦樂乎。蘇軾很好地詮釋了古代文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情懷和操守。

  古人云“四十而不惑”,五十就要“知天命”了。蘇軾寫這首詞時,也已年近五十。我輩自是沒有他的經歷和才情,但是對人生的感悟是共通的。寫到這裏,我便想到我父親。父親是個農民,沒有文化,但質樸、樂觀。即便在家庭經濟最困難的時候,也總是面帶笑容。一切困苦於他而言,衝擊力都不大;一切麻煩,似乎一覺醒來就能化解。母親常埋怨他木頭木腦,不操心家事。可到我年逾四十時,才深切感受到,父親的那份“木頭木腦”何其重要,何其珍貴。是呀,人生難免風風雨雨,當苦難來臨時,一份蘇軾般的恬淡和樂觀,比金子更珍貴。“歸去。一犁春雨”,是一種情感上的迴歸,更是歷經世事後的從容。

  此時,窗外陽光正暖,鳥鳴聲再次響起。踏春正當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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