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報紙上講了一個感人的故事:

  說環衛工老大爺在理查德兄弟公司的門口,看到了一位睡着了的快遞員兄弟,老大爺問他:“小兄弟,你爲什麼睡在馬路邊啊?”

  快遞員說他是理查德兄弟公司的快遞員,每天早上六點鐘就要上班,取件、派件,然後幹到晚上12點;現在沒有底薪了,幹得多,拿的多,朝九晚五混日子的,就不是兄弟公司的兄弟了。

  快遞員還說,現在公司裁了很多人,他不想因爲早上遲到而被裁掉。但是他沒有一臺鬧鐘,所以沒辦法,只能睡到公司門口,提前等着天亮。

  快遞員很崇拜兄弟公司的老闆理查德先生,理查德是個大好人,前一段時間寫了一篇感人的文章,叫做《地板鬧鐘的故事》,說他當年創業的時候,就在辦公室睡覺,每天從沒有連續睡覺兩個小時以上,爲了保證24小時不間斷服務,老闆理查德把一臺老式鬧鐘放在地板上,設定爲2個小時響一次,每次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就像地震一樣,理查德就會一躍而起,去給客戶送貨。現在,理查德建立了他的商業帝國,兄弟公司已經是世界500強啦。

  天哪,如果快遞員兄弟也能擁有一臺鬧鐘,像理查德先生一樣努力奮鬥的話,這個世界該多美好啊。

  這件事就傳開了,打動了很多上層社會的高尚人物,他們請來了了不起的作者,把這件事情廣爲宣揚,讓大家都知道,美好生活是奮鬥出來的,一位不知名的高貴的夫人,還因此發動了慈善募捐,給那位快遞員募捐了一臺鬧鐘,據說動力充沛,響起鈴聲來驚天動地,就像地震一樣。

  據小道消息說,那位高貴的夫人,就是理查德兄弟公司的老闆娘,理查德先生美麗善良的妻子蘭西。理查德的兄弟,自然也是蘭西的兄弟。

  從此,快遞員就擁有了他的鬧鐘,這是個了不起的工藝品,理查德公司出品的,理查德公司從來不買假貨。快遞員很自豪,他把鬧鐘帶回了出租屋,給他的女友看,指給她看——鬧鐘的鐘面上刻了一排字,寫着:“所有的快遞員,都是我兄弟,絕對不會開除我的兄弟!”

  每當這個時候,快遞員眼睛裏都會泛起光芒,說:“理查德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我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能像他一樣了。”

  後來到了這年的6月18日,快遞員更忙了,他從早到晚都在外面奔波,公司、倉庫、客戶,有些時候,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回到家中,他發燒了,額頭燙的像火炭一樣。

  女友給他煮了薑糖水,他說:“親愛的,我好多了,薑糖水可能把那該死的咳嗽從我身體裏趕出來了。”剛說完,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差點把他的內臟咳出來。

  他拿起鬧鐘,上好發條,把時間定在早上5點,氣喘吁吁和女友說:“親愛的,這玩意兒好像有點毛病了,不過沒關係,我把它往前多調一點,早點起牀,我就能早點去公司打卡接單了。”

  女友說:“不,親愛的,你這樣會死在路上的”。

  “不行啊,現在公司裁掉的兄弟越來越多了,我不去,就會被開除的,我們還要還房租,還要買房,我們還要結婚啊。”

  “我們可以讓別的兄弟去幫你請個假,畢竟你生病了啊”。

  “兄弟公司纔不管你生病不生病呢!混日子的就不是兄弟了,放心吧,親愛的,總有一天,我會像理查德一樣了不起的。”

  他撫摸着鬧鐘,唸叨着鐘面上的名言——“所有的快遞員,都是我兄弟,絕不會開除任何一個兄弟”。快遞員讀書不多,一向把印刷出來的字當作真理,更何況這刻在玻璃上的字。他念叨着這唸叨了千萬遍的文字,吟誦着這熟悉的韻律,揣摩着其中的哲理和深意。

  最後他說:“這是他孃的扯犢子吧?”

  他放下鬧鐘,然後沉沉睡去,剛睡下不到10分鐘,他忽然直挺挺地坐起來,大喊道:“親愛的,鬧鐘是不是已經響過了?我遲到了?我要被開除了!”說着就流下了眼淚,女友慌忙和他解釋,告訴他時間還早,扶他睡下,把他掖好被褥。

  女友看着他蒼白的面孔,把鬧鐘向後調了兩個點,她希望他能多睡一會兒,這個六平米的小黑屋,還需要他繼續奮鬥,才能支撐下去呢。女友在他睡覺的時候,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一把年紀還在服裝工廠做12個鐘頭的母親,想起一把年紀還在建築工地全年無休的父親,想起年紀輕輕就輟學走進車間流水線地弟弟,想起自己白天的客服工作,一天16個小時待命。她在想——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電視機裏,另外兩位商業明星在講話,一個說:“996的工作,是一種福報”,另外一個說:“真正優秀的員工,是主動加班到12點的。”

  她喃喃地說:“這是他孃的扯犢子吧”。

  夜深了,月光灑了進來,明亮的、滿綴着星辰的蒼穹覆蓋着海洋和城市,不分彼此地照耀着出租屋與富麗的別墅;可是從兄弟小區裏中的這家老破小出租屋裏,除了南十字星座和它周圍的幾顆星星外。再看不見更大的一塊青天。從理查德家的宅子看來,這便是貴婦名媛所說的"可愛的夜晚了"。在理查德別墅,逶迤地通到水邊的花園以及露臺上,都灑遍了月光,它的窗戶因爲舉行舞會而燈火輝煌,它的多少大廳擠滿了最尊貴的社交圈中的人物,其中有一位美麗動人而又多才多藝的小姐正在孕育一篇關於一個小快遞員的悲慘故事,賺得一羣高尚人士的熱淚。

  鬧鐘確實有毛病了,或者說是女友撥錯了,因爲這時候,它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吵得小區裏的狗都狂叫起來。女友痛苦地驚醒,她擔心快遞員已經起來穿衣服了,他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啊。

  可是他卻沒有動靜,女友起身望去,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照在快遞員瘦骨伶仃的身軀上,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爲什麼鬧鐘吵不醒他,他平時睡得多麼不踏實啊......

  “親愛的!親愛的!寶貝!”她驚恐地尖叫!

  月光照在快遞員臉上,他圓睜着雙眼,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動不動。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她哭了。

  他的眼睛直直地朝上瞪着,好像要穿透天花板和房頂,要瞧瞧上帝應該在的地方。

  他死了。

  第二天,老闆理查德得到消息,又發表了一篇雄文,叫做《哦,我親愛的快遞員兄弟》。

  PS:本故事純屬虛構,改編自《阿維.阿斯平納爾的鬧鐘》,圖文毫不相干,不要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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