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投出偉大公司的早期投資人,當初在投的過程中,是頂着巨大的壓力一路陪着創業者走過來的,而且一路上同時伴隨着的是各種的質疑,懷疑,嘲笑,被罵傻X,甚至也出現過自我懷疑。這個煎熬的感覺會在過程中一直存在,幾年甚至十幾年。


1據說我是IDG最二的投資人


首先要說,其實我真的沒想到,我今天會做互聯網行業的投資。


我大學主修計算機工程專業,學的就是編程,一度對互聯網有陰影,因爲我的同學大多成了技術男,而那種生活我當年特別不喜歡,覺得很悶,一點也看不出哪裏有意思。沒想到現在自己也愛上了互聯網。


2005年,我畢業回國進普華永道諮詢部做投資諮詢,剛進去時,沒人帶我上項目,大家好像覺得我是一個拖油瓶,什麼都不懂。所以我就開始從0到1學習財務,每天從早上五點半到晚上十一點半雷打不動,那時候從沒休息過一個節假日。半年後,開始有同事帶我上項目,當我突然能看懂這些報表的時候,覺察到自己一下子有感覺了,能看懂這個報表背後的故事是怎麼樣。


做了兩年投資諮詢之後,我又遇到了困惑:明明我的報告已經寫明瞭這個企業有很多風險,但是投資人照樣投;看上去沒有什麼風險的企業,投資人卻沒有投。我每次都問合夥人:“爲什麼他們不投?我寫的東西到底有用嗎?”我想弄明白爲什麼投資人會投或者不投。於是,我開始想做一名投資人。


2011年,我入職阿里資本,這是阿里巴巴旗下專門負責財務投資的部門。在阿里時期,我一下子愛上了財務投資,還愛上了互聯網——互聯網背後的價值觀是我很喜歡的。我就拼命學,在阿里把自己折騰得半死,後來主導了“快的”等一系列項目的投資。


後來,阿里集團決定把戰略投資和財務投資部門合併,可是我只喜歡做財務投資。在我看來,財務投資實際上是乙方心態的投資,我在企業很小的時候投進去,爲企業做服務,陪着企業成長起來,並且企業對這個社會有貢獻和價值,這個過程中,有部分是因爲我的眼光,這個是很有幸福感和成就感的。而戰略投資是甲方心態,我投完你,你要爲我做服務,我的業務缺什麼你給我補。


一年前,我離開阿里巴巴,經過一番考慮,最終選擇了IDG資本,任副總裁,電商組組長,杭州辦公室負責人,目前炙手可熱的移動互聯網、O2O、移動電商都是我每天冥思的內容。


在IDG這一年,我既是投資人,也是創業者。IDG的合夥人周全評價我說,樓軍是我見過最二的投資人,認定的事情兩頭牛都拉不回來 。”


2被方法論和格局觀“打掉了光環”




剛加入IDG時,我覺得自己算是“帶着光環”的,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無情的打擊。我第一次參加了內部的週會後,真覺得自己蠻膚淺的,對項目的理解真的只在皮毛上。我還發現IDG的同事們比我聰明還勤奮。


毫不誇張的說,我進來時的優越感和光環,一個月下來完全就沒了。因爲此,我的工作量是原來在阿里的三四倍,在阿里的時候一年差不多看200個項目,但是在IDG,一年要看800個項目。同時,還要思考的更深入、更有高度。


IDG是一家研究導向的VC,不熱衷追逐熱點,但希望能通過各種思考,提前發現熱點。這促使我從過去的主要憑直覺看項目,開始學着建立自己的投資邏輯體系和理論體系,悟出自己的方法論。我開始明白格局觀和大局觀這件事。


我們在IDG內部分析事情的時候,總是強調要看格局、市場的演變我和同事有時會用“大格局”的眼光探討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比如“爲什麼媒體需要有一個報社,後來爲什麼會有自媒體出現呢?而且爲什麼大家都很喜歡做自媒體呢?爲什麼現在很多自媒體開始切流量,但是之後下一步會怎麼演變?


自媒體的瓶頸在哪裏?爲什麼自媒體永遠小而美,爲什麼成不了平臺?但是之後又會有平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什麼意思?這些都是有很多底層的原因。我們內部會做很多這樣的思考,並且鼓勵每個人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與見解。


3“合夥人制就像是和江湖上各路高手切磋武藝”



在IDG,其實我也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真正融入。在這個過程中,也時常會有挫敗感,有時難免去找合夥人聊天、訴苦,每個合夥人的反饋不同,還挺有意思。


比如,周全一般會跟我分享他曾經做過的SB的事情,說實話還挺能讓人找回自信;過以宏會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李曉軍則愛講冷笑話,比如說特別瘦弱的他曾經講過這樣一個事:“不像你們現在,我年輕的時候最操心的是我不會騎三輪車,我媽老說,看你不會騎三輪車,以後結婚了要幫家裏拉煤球你怎麼辦。所以let it be”……


應該說,不同於其他一些誕生於美國、後來進入中國的VC,IDG資本的品牌是從一開始就在中國誕生並且發展至今的,IDG資本誕生時,尚在90年代初,當時的社會對風險投資毫無概念,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應該說非常不容易。


這種特殊的背景也決定了特殊的企業文化,我感覺IDG的企業文化本質上是一種利他主義價值觀即願意分享、互爲合夥人、互相尊重和支持當然,這並不代表IDG的工作方式是一團和氣。


看看項目在我們內部怎麼表決通過的就明白了,那真的是要主導項目的同事做充分的研究、下充分的決心,討論的過程要舌戰羣儒,任何一個項目都會有不同的聲音,面對大家的質疑要給出合理的解釋。IDG的20年裏沒有一個項目是全票通過的


如果你要問我,爲什麼IDG能培養出這麼多人,我要說就是他的合夥人文化。合夥人的本質就是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彼此分享大家應該去相信,你說的話是你的真心話,而不是話裏有話。IDG很強調合夥人文化,它不是一人基金,任何一個項目都需要有足夠的票數才能通過。任何人想推一個項目,如果票不夠也推不過去,大家都尊重這個遊戲規則


爲什麼需要合夥人?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和弱項,看同一件事情的角度也不同。如果幾個互相信任的人同時從不同的維度看同一件事,會看的比較清楚。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有限的。


我曾和周全探討過對於合夥人的理解。周全說,合夥人之間要到達一定的默契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知道你的話哪些是輕的、哪些是重的。如果你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如果你對於一個項目評價十分,可能我應該理解爲六分纔對。


如果你是個特別謹慎的人,你說這個項目可投,那一定可投,如果你是個特別樂觀的人,你說這個項目可投則不一定可投,合夥人必須要達到這種默契才行。”


在我看來,合夥人制的好處是明顯的,可以讓我從其他人那裏學到很多。有時候感覺IDG內部就像是在武俠小說裏和各路高手切磋武藝一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view。


比如說周全經驗豐富,有很多“坑”能跟你分享;過以宏是索羅斯量子基金出來的,極其聰明,他看這個世界就是1+1=2;熊曉鴿特別樂觀,在我們有不確定感時特別善於給人信心;章蘇陽看人和看細節很犀利……跟這種合夥人團隊一起工作,每天都特別震撼。


4投資人是孤獨的,創業者更是孤獨的



IDG杭州辦公室終於在2015年5月正式啓動,我實現了“紮根杭州看電商”的這個理想,這也是頂級風投機構在杭州成立的首家office。想建杭州辦公室,從直觀感受來講,我是覺得杭州的創業氛圍排全國第二,僅次於北京。無論是人數規模,還是融資情況。杭州的阿里系和浙大系,都是我們非常看重的資源。


而在籌建辦公室的過程彙總,我發現,想明白和做出來完全是兩碼事,在籌備IDG杭州辦公室的過程中,從無到有,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家齊心協力,一起努力選址、裝修,還只用了很低的預算,非常艱難也非常感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當年熊曉鴿、周全把風險投資引入中國拓荒的不易。


有了這樣的經歷,對創業者也就更能理解——當我看到一個人抱着idea就跑來要融資的時候,我開始看到他內心的孤獨和掙扎。創業者一路上是非常孤獨、煎熬、痛苦的,一個創業團隊就像在黑暗森林裏行走,走在最前方的創始人其實內心並不確定前面的方向是不是正確,但作爲Leader,他必須得回頭跟團隊說,“哥們,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所以說創業本身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如逆水行舟、天人交戰,如果這種情況下如果還能表現出好的本性,那真的是金子一般,令人敬佩。


而投資人也一樣是孤獨的,投資人都希望能夠投出一個偉大的項目。而往往,一個偉大的項目,在早期的時候做投資決策是很糾結的,因爲沒有市場參照物可比較,你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用戶會不會喜歡,你甚至都無法描述清楚他做的到底是什麼,就像馬車時代根本說不出汽車是什麼,因爲那個時代就沒有汽車一詞


我現在開始能理解爲什麼facebook在估值7億那輪,投資過會的過程會吵翻天,甚至是掀桌子。因爲決策者們只有兩派,一派一分都不投,一派是下重注,沒有中間的,而且兩邊說的都是對的。因爲這樣的項目的結果要麼是大成,要麼是連渣都不剩,而後者結果的概率大得多,一眼望去全是風險。


我現在也開始感受到,那些投出偉大公司的早期投資人,當初在投的過程中,是頂着巨大的壓力一路陪着創業者走過來的,而且一路上同時伴隨着的是各種的質疑,懷疑,嘲笑,被罵傻X,甚至也出現過自我懷疑這個煎熬的感覺會在過程中一直存在,幾年甚至十幾年。


那麼是什麼在支撐着他們在過程中堅持下來的呢?我也不敢說我就知道,但是至少有這麼幾點一定客觀存在:


1,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項目能變成什麼,能做多大如果有成功投資人告訴你他當初在投的時候已經想到了未來有多大,基本是騙人的馬後炮,因爲那個時候的創業者自己也不清楚未來能做多大,投資人怎麼會知道?


2,他們會有種believe,這個項目一定會是somethingbig且這種believe像是信仰這麼堅定,爲了這個believe,願意和認準的創業者兄弟們一起,去承受和承擔後果,失敗也不後悔。


3,他們在一路煎熬和越來越孤獨的過程中會成長得很快,思考越來越深度看到現在浮躁的社會,到處是賣夢想,賣情懷,可能很少有人真正做好了心理準備,去面對、迎接、甚至是享受這份煎熬和孤獨感,去找尋內心那份真正的believe。


我有時候會喝點小酒,然後陪創業的兄弟發一通感悟,有的時候我也覺得這可能真的是挺“二”的。但我覺得這對創業者而言也是一種減壓的渠道,因爲創業者很多話不能和團隊說,回到家裏其實很多話也沒法和家裏人分享,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我能夠陪他說說話,其實就是最好的合夥關係,最好的溝通。


如果你問我還堅持嗎?我想我還是會回答:即使在路上倒下了,也比不在路上的感覺好太多,因爲這樣不會因爲曾經放棄了心中的那份believe而感到後悔!而且,幸運的是,這條路上,我是和我認準了的同事,我認準了創業者兄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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