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奴性」,就不禁想到魯迅先生的《阿Q正傳》和雜文《燈下漫筆》。這兩篇文章曾經很多年來一直都是編入中學語文教材的,但不知為何原因,現在通用的「高中課程標準試驗教科書」的語文教材中已經將他們統統「撤離」了。也許,在教材編寫組的專家學者看來,魯迅文章中的「奴性」內容隨著時代的演進,已然完全喪失了其現實意義了。魯迅描寫的阿Q的愚昧的「奴性」已完全「out」,而魯迅的關於中國歷史的「奴隸時代」的論述放在今天也完全失去了現實參照意義,只能算是危言聳聽了。這麼想下去,自然也可以讓自己心平氣和;但是,心內卻依然總是充滿糾結,難以釋懷。因為,雖說社會早已進入了二十一世紀,「封建」「奴性」這類概念理應早已退出歷史舞台,但事實是,生活中的類似「封建」「奴性」的現象和意識依然陰魂不散,隨處可見,這不禁讓人總不免想起魯迅。  所謂「奴性」,按照「百度」上的定義是為:「卑鄙的或下賤的奴隸根性或馴從」,還有一個從心理學角度的定義:「一種內化為自身主動性、自覺性的意識與行為,表現為對被給予的,對自身有消極意義的事物的無原則的接受性」。兩個定義,前者簡明斬截,愛憎分明,立場昭然;後者則顯得顯得極其儒雅溫婉,確實很有一種睿智和理性的意味,同樣的意思,卻說得如春風化雨般美麗,實在讓人嘆服。  但無論如何解釋「奴性」,現實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奴性」的存在卻實在是一件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事情。用魯迅在《燈下漫筆》中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極容易變成奴隸,而且變了之後,還萬分喜歡。」  比如說吧:  房奴。中國究竟有多少房奴,恐怕是難以統計的。中國的房價之高,幾成世界之最。在北京、上海、廣州諸多大城市的建築森林中,眾多年輕的白領、藍領精英無論他們外表如何光鮮,內里的身份屬性其實都與房奴脫不了干係,且這房奴的身份將在未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長時間內一直背負下去,每月三、四、五千元不等的還貸亞歷山大,工作稍有閃失就難免捉襟見肘。然而,很詭異的一點就是,這種現象似乎並不怎麼讓人沉重,甚至反而讓人感到愉悅幸福,因為每一個房奴都是心甘情願做房奴的。而事實是,變成房奴其實「極不容易」的,有資格成為房奴還是一種榮幸。所以,每一個房奴身份確立之後,大傢伙無不「萬分喜歡」。  性奴。性奴的群體數量在中國官場上恐怕絕不是一個小數字。據權威人士透露,在中國被查處的貪官污吏中,95%以上都有「情婦」;在形形色色的權力罪惡中,「包二奶」又成為了一道亮麗風景。這些情婦、二奶們其實都可以歸於「性奴」之列。與「房奴」類似,「性奴」們應該也是「萬分歡喜」的,能變成性奴其實也「極不容易」,且足可自傲並傲人的。前段時間爆出的王立軍、薄熙來案件中也扯出了不少「花邊」「性奴」緋聞。性學家李銀河最近甚至寫了一個小說《非典型性虐戀小說——試婚》,小說中就明確地寫了一位甘願成為「性奴」的女性,無論男子怎麼侮辱她,鞭打她,虐待她,她都照單全收,痛並猶豫著,甚至也快樂著,無論心內如何糾結,她最終還是不願離開那位男子。  影奴。這個概念專指那些對宮廷電視劇入迷的民眾。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不久許多民眾對於《甄嬛傳》的那種趨之若鶩、如痴如醉的迷戀狀態。我以為在這些民眾對這些所謂「宮廷劇」的迷戀心理深處都潛藏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奴性」。在所有那些流行的「宮廷劇」中,其實都洋溢著一種極其有害的「奴性」毒素,光是在劇中反覆出現的「皇上萬歲萬歲萬歲」「奴才」「奴婢」「臣妾」等一類「奴性」十足的語言就淋漓盡致地體現了一種人們內心深處對這種集權力量的無限崇拜心理,更不要談及劇中對於封建皇帝的各種美化和推崇。如《甄嬛傳》,就內容來說,充其量不過「一個男人和許多女人」的故事而已,雖然似乎拍得挺精美,很有些《紅樓夢》式的經典格局氣象,但是,越精美越經典,就越體現出一種「奴性」意識的自覺和深刻。可以說,《甄嬛傳》的出現,簡直就是之前眾多「奴性」「宮廷劇」的集大成者,無論是在表現「奴性」的思想內容還是藝術水準上都達到了空前的新高度,以後恐怕難以有超越其水準的「宮廷劇」出現了。盛極而衰,如果從此以後讓其他宮廷劇就此自嘆不如,望而卻步,那麼熒屏從此也可以得一時安靜,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如果要說《甄嬛傳》有什麼積極意義的話,我看就在於此。至於後宮爭寵故事中演繹的無數悲歡離合情懷其實在本質上都是極其有害的,因為所有這些故事的核心思想只有一點,就是對皇權、皇上的無限崇拜和仰慕,還有忠誠,而缺乏起碼的現代人關於民主自由理念的反思,這一點理應讓現代人感到厭惡並「畏」而遠之的。  網奴。我這裡的網奴並非指那些迷戀上網的民眾,而是專指那些自覺執行新聞檢查職責、維護網上「和諧」「安定」局面的網路編輯們。平時在網上發評論、或在百度上搜索某些信息時,常常出現一些警示性的告誡,如「出現敏感辭彙」,「危及穩定和諧局面」「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部分搜索結果未予顯示」一類的提示,讓你無所措手,望洋興嘆。這些限制應該是網路軟體系統自動設置的一種功能,對於「機器」的「忠誠」性,我們無話可說;但是,我們還可以看到一些網站編輯們的工作熱情,他們的「政治敏感」度幾乎毫不遜色於這些「機器」。你想在他的網站上放一篇文章,內容稍有些「敏感」,他就如「機器」一般「忠誠」地以上述理由把你的文章拒絕,讓你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雖然對於這些網路編輯們這樣做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他們有時候的過於「敏感」實在讓人無語,完全是一種官方長期轄制下的「奴性」養成的自覺流露,這種自覺執行主子使命的「奴性」忠誠,有時甚至比主子還主子。其實,在許多大型網站上,每天文章的流量數以百計千計,如果編輯不特別推出的話,大多數文章很快就淹沒在文章的大海中,即便再敏感的內容倘若遭遇編輯這種正常「冷」處理的話,也決不可能「興風作浪」的。希望前不久陳平福案件的撤訴有利於網路言論自由進一步的健康發展,讓某些「奴性」深厚的網路編輯們可以鬆鬆綁,舒舒氣,不再顯得那麼小家子氣,那麼神經過敏。  關於「奴性」,要繼續列舉的話,自然還有一些,如「權奴」、「錢奴」「股奴」(被炒股所控制的股民)等,但這些「奴」的性質與上述的幾種「奴」的性質有一種本質上的區別,它們只是對於利益權勢的過分迷戀的一種狀態描述而已,並不屬於百度定義上的「卑鄙的或下賤的奴隸根性或馴從」的「奴性」定位,所以,不在本文論述之列。  我這裡所說的「奴性」,其實都具有某種思想上的愚昧和無知色彩,當然,這種「色彩」的出現最初都並非完全出於自覺,而是出於一種有形或無形的引誘、逼迫、無奈;但是,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在逐漸發展演變的過程中,這種「奴性」最後都由被動、被迫的狀態化為了一種「自覺」「自願」的順從狀態,都體現了魯迅所說的「我們極容易變成奴隸,而且變了之後,還萬分喜歡」的那種「黑色幽默」的意味,讓人感覺到我們的社會環境畢竟還存留著諸多封建「奴性」生長的堅實基礎,而且,它的毒性已經深入到國人精神生活的內核,已經麻痹了人的神經,讓人「奴性」十足卻毫不自覺。  由此可知,在國人思想靈魂深處,根除「奴性」、讓社會往民主進步的坦途上大踏步前進的使命依然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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