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經意的經過錦帆路,忽然發現民國老房子章園忽然被整飭粉刷一新了,而且還在門旁掛了一個新牌子:蘇州市華僑活動中心。回去翻看資料才知道,章太炎的故居已經「變臉」了,成為十二萬蘇州華僑、華人、港澳同胞、歸僑、僑眷們共同的「家」。   我對這種老房子合理改變用途的保護做法還是很讚賞的,畢竟公益使用是最好的保護。總比它荒廢在那裡,長滿衰草,成為蜘蛛和老鼠的樂園好。雖然那樣的憑弔似乎很有感覺,但是終究會成為瓦礫一堆,於世無補,何談其他更大的價值?   經常從體育場路穿行過錦帆路,每次路過大師故居都忍不住向裡面張望幾眼。因為大門一直緊閉,所以更增添了幾分神秘。大師早就乘鶴西去了,留下了煌煌巨著,在思想和學術史上奠定了自己的位置。今天和我輩一樣的年輕人已經很難全面了解大師的本來面目了,知道大師名字已屬於不錯了,多讀幾篇大師文字更是難得了。    我一直都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晚年太炎為何會選擇定居蘇州,在這條小巷裡度過自己的晚年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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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二零零五年10月29日,在蘇州雙塔巷裡,一家名為菊齋私塾悄然開課,學的科目主要分蒙學、經學、韻文三大主體,穿插講授古樂、書畫、茶道等相關知識。這一舉動讓輿論的目光重新投向這一已經消失半個多世紀的教育形式。有人為它打起複興國學的旗幟叫好,也有人則把這一做法視作作秀。年過90的民間宿儒朱季海先生應邀擔任這家私塾的顧問。   朱老就是章太炎先生的私淑弟子。這位國學界的傳奇人物,一直在大眾視野之外,有點大隱隱於世的味道。魯迅是他的同門師兄,陳寅恪是他同輩學人。朱老的著作《楚辭解故》因深奧難解,一直被稱為「學界天書」。    在蘇州萌發復興儒學新芽,不知道是歷史的基因起作用還是冥冥自有天意。作為蘇州國學傳播的領軍人物,章太炎先生泉下有知,不知當作何感想?   閑暇時常到錦帆路遊走,是因為喜歡這條這條街名。這路名肯定與水有關係,查閱有關資料說:原來在大公園為中心的地帶曾經是吳國的內城,就是李敖一直說的大圈圈裡面的小小圈圈。圍著內城的地方都是護城水道,子城西一帶被稱為錦帆涇。據說當時水邊遍植桃李,春日桃李花開,倒影如錦。吳王經常和美麗的姬妾泛舟水上,花美,水美,人更美。想想那時侯的錦帆涇,人面桃花相映,彩漆金花舟配錦帆,那是多美的畫面啊。   這樣好的美景,到了明末張士成據蘇為王時還曾經夢想重現,但終究時過境遷。民國處,錦帆涇因交通需要被填平成路,於是就有了今天跑滿汽車的錦帆路了。   國學大師章太炎就是在這個時候選擇了蘇州,後來又選擇了錦帆路。   太炎先生本是浙江餘杭人,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入杭州詁經培舍從俞樾學習經史,俞樾先生也被稱為曲園先生,那是因為他在蘇州的一處別業就叫曲園。太炎先生和蘇州的第一次緣分是1900年,因為反清事件受到牽連,被清政府追捕。在光緒二十六年避難蘇州,經友人介紹受聘東吳大學執教。那時他住在垛絲橋頭,每天朝出暮歸,在講堂中萃精聚神,經常給學生們講述種族大義,不久就被江蘇巡撫以言論恣肆為由,興師問罪,面臨被逮捕,迫使太炎先生流亡日本。    因為有了這樣一次蘇州生活經歷,所以太炎先生對蘇州的印象還很不錯。   1928年後,太炎先生住在上海,蘇州的一些學者金天鎘、李根源、張一麐等地方士紳和學者剛好發起講學,邀請太炎先生到蘇州授課。當時正是抗日戰爭進入危急時刻,作為學者的太炎先生覺得挽狂瀾於既倒,歸根結底就是要深入地拯救民族的品格。而在它後來的回憶里,太炎先生揭示他選擇蘇州的原因是由於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是范仲淹,一個是顧炎武。他們都是太炎最敬佩的蘇州人。   章太炎在《國學會會刊宣言》中說:   深念扶微業、輔絕學之道,誠莫如學會便。其秋,蘇州有請講學者,其地蓋範文正(仲淹)、顧寧人(炎武)之所生戶業,今雖學不如古,士大夫猶循禮教,愈於他俗。……顧念文學微渺,或不足以振民志,宜更求其遠者。   章太炎說,名節砥礪,士風猶存的地方,沒有比蘇州更好的了。所以,太炎先生在67歲的年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蘇州。   在蘇州講學的日子裡,太炎先是住在侍其巷的雙樹草堂。後來,太炎夫人湯國梨女士來看他,發現這個地方離紡織廠近,織機聲太吵,於是決定在錦帆路自建洋房,安家落戶。章太炎故居當年被稱"章園",大門朝南在宋衙弄,側門朝西在錦帆路。院內有前後兩幢西式二層青磚樓房,分別為章太炎著述、藏書、會客和全家生活起居的處所。這所房子共花費了2萬8千塊銀元。  

      在我的印象中,青年章炳麟和晚年章太炎本不是一個人。   因為,從中學的歷史教科書上看,民國初年的章太炎是慷慨悲歌之士。他曾經為鄒容的《革命軍》做序,在中國比較早的反對帝制,倡導共和。一九○三年「蘇報案」發生,章太炎和鄒容同時被監禁在上海租界的監獄裡。鄒容病倒時,章太炎還曾搭脈診斷,開出藥方,託人從外面買來中藥,給鄒容調治。   十儒九醫。這話雖然有些誇張,但「不為良相,即為良醫」的古訓,影響了許多讀書人。太炎先生的儒醫理想,我曾經在拙作《醫藥蘇州》里有所提及。這裡再贅述幾句。章氏從祖父起就三世知醫,太炎先生的祖母因病為庸醫所誤,他的祖父為此遍購古今醫書,發憤苦學三十年,遂成為卓有聲名的醫家,受祖父的熏陶,章太炎以及父親和哥哥也都精通醫道。   太炎先生不但坐過清政府的監獄,還被民國大盜袁世凱軟禁了好幾年。   有人說,章太炎因為身上有狂狷之氣,所以也被稱為章瘋子。其實,考究章氏一生所作所為,稱其全瘋有些誇張,但稱之為半瘋,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據說,章太炎在大庭廣眾之下,曾經跳著腳大罵:袁世凱,老混蛋。雖知,袁世凱聽到非但不氣,反而依然對他表面上禮遇有加。當時,章已經與同盟會分道揚鑣,參與組建了共和黨。推舉黎元洪任理事長,老章任副理事長。因為經常在上海發表不利於老袁的言論,讓老袁有惱又恨。考慮到自己恢復帝制會被章太炎反對,影響廣泛,於是袁世凱以建立國學研究「考文苑」的名義和共商國是的幌子,把章氏騙到了北平。好吃好喝的招待好,也不見面,也不放人。   袁世凱這著叫「養士磨氣,息事寧人」,想就此堵住章太炎的嘴。剛開始,看見花園裡有憲兵走來走去,章太炎沒覺得什麼。後來,他發現無論自己去舊樓喝酒還是到戲園子里聽戲,都有尾巴跟隨。老章就不爽了。他問聽差的:他們是幹什麼的?答曰:保護您老的。太炎先生聞言大怒,揮起手杖就打,憲兵們抱頭鼠竄。  在軟禁期間,太炎先生很生氣,沒有地方發泄,就在房間里罵老袁。還在住所的門窗桌椅等凡是能寫字的地方都寫滿了「袁賊」兩字。寫和罵還不過癮,他又在後花園土裡挖出一段樹根,簡單修成個人型,上書「袁世凱」三字,然後點火焚燒成碳,再埋到土裡。接著,太炎就高興地滿院子跑,邊跑邊喊:袁賊燒死了,袁賊燒死了!足見恨袁之深,性志之頑。   太炎先生一生聞名於世的有四件事情:一是以反清聞名,二是以反袁稱帝聞名,三是以國學成就聞名,這最後一件是以不修邊幅聞名。前面三件已經垂炳史冊,毋需贅言。生活小節,倒也見些許風骨和顏色。   章太炎先娶王氏去世後,將小孩託付哥哥撫養,之後全身投入革命。此後他十年未娶。因為孑然一身,起居生活無人料理,他的骯髒也在學術圈子裡出了名。衣服常是髒得發亮,被褥數年不洗,室內雜亂無條理。在很多朋友的催促下,章太炎才考慮再成家的事。    章太炎登出一則求婚廣告,規定三項條件:(一)須文理通順,能作短篇;(二)須大家閨秀;(三)須有服從性質,不染習氣。  這第三項的「不染習氣」,據汪太沖《章太炎補記》說:所謂習氣,是指戊戌以來提倡的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一種時代風尚。可見章氏雖是民主鬥士,但思想仍有封建局限。   廣告一經刊登,效果不錯,牽線搭橋者眾多。章太炎最後看中了浙江吳興名媛湯國梨女士。他通過張默君的父親張通典的介紹,寫信向湯國梨求婚,湯欣然同意。    湯國梨從上海務本女塾師範學校畢業,曾任浙江吳興女學校長,1910年後,在上海與張默君等人創辦神州女學和《神州女報》。湯家教很好,詩文俱佳,對於章太炎的三項條件,前二項她都具備,只有第三項,她並不是太炎先生要求的男尊女卑的「服從」,因為她是才德出眾的新時代女性。章太炎湯國梨的婚禮於一九一三年六月十五日在上海哈同花園舉行。在上世紀之初,他們的婚禮就算是盛況空前了,出席的男女來賓有兩千多人。民國要人孫中山、黃興、陳其美等都前來祝賀,學界大師蔡元培為證婚人。證婚書是章太炎自撰的,頗為怪氣。晚上在「一品香」宴客,新郎新娘應眾人之請,還即席賦詩,十分風雅。   從照片上看,在婚禮上,章太炎身穿西式禮服,腳穿皮鞋,湯國梨女士頭披婚紗,典雅大方。據說章太炎平日里長衫布鞋,從來沒有穿皮鞋的習慣,居然在婚禮上將左右鞋穿錯,後經指正才換過來,惹得滿堂賓客捧腹大笑。    其實,我對湯國梨先生的印象非常好,作為太炎先生遺孀,湯女士在上世紀80年代才過世。她在抗日戰爭中間曾經到蘇州監獄慰問過囚禁於此的沈君儒等「七君子」,還設法營救。在蘇州錦帆路的寓所,有她的照顧,太炎先生想必不會那麼邋遢了吧?   作為民主愛國人士,蘇州政府對湯女士的評價很高,說她一生經曆數個政府,風雲變換,最後留在蘇州,百年歲月體現了「冰雪精神絕世姿」,一生愛梅,育梅,詠梅,賞梅。在而今作為僑聯辦公的章氏故居里,我曾經多次徜徉,希求能見到湯老手植梅花,可惜,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故居,已經很難見到任何與先賢有關的遺迹了。   每到秋來,西風浮泛,菊黃蟹肥之際,我都會想起湯女士的一句詩:不是陽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蘇州?這是給蘇州,給陽澄湖大閘蟹最好的廣告語,也許說出了章氏一門留寓蘇州的另一種原因。   湯先生與太炎先生伉儷二十三載,生有兩子,長名導,次名奇。章氏的後代都居於蘇滬,能講一口流利的蘇州話。現在故居後面的平房還是孫輩所居,曾經幾次路過,舉手欲扣,又擔心干擾人家平靜生活,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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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cheerrene 支持     三   太炎先生的狂狷還表現在師生關係上。   晚年,太炎先生在蘇州辦「章氏國學講習會」,講小學、經學、史學、諸子和文學,還專門講過《尚書》、《說文》等。他曾經提出一個說法:「大國手門下,只能出二國手;而二國手門下,卻能出大國手。」聽老師這麼說,弟子湯炳正十分不解。有一次專門向他請教,他的回答是:「大國手的門生,往往恪遵師意,不敢獨立思考,學術怎麼會發展;二國手的門生,在老師的基礎上,不斷前進,故往往青出於藍,後來居上。所以一代大師顧炎武的門下,高者也不過潘次耕輩;而江永的門下,竟能出現一代大師戴震。」  對待師生倫序,他接受的是韓愈的觀點: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而對自己的老師,章太炎曾經也是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1901年,章太炎作《謝本師》一文,拒絕接受老師俞樾的批評,成為近代學術史上一件很有意義的掌故。上文提到的俞樾(曲園)是晚清著名的經學家,他非常器重這位弟子的才氣,儘管太炎治經和老師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但曲園先生在授業過程中還是表現出相當的寬容與大度。   有資料說:1898年,章太炎因參與維新被通緝,逃往台灣,任台北日報記者。出逃這件事,俞樾是耿耿於心的。後來章太炎剪辮子,發表系列仇滿言論,更是俞樾所不能容忍的。1901年,適逢章太炎到蘇州東吳大學任教,來拜望老師,俞樾藉此怒斥道:  「聞而游台灣,爾好隱,不事科舉,好隱則為梁鴻、韓康可也。今入異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訟言索虜之禍毒敷諸夏,與人書指斥乘輿,不忠。不孝不忠,非人類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對於這段痛罵,章太炎一方面搬出清學太祖顧炎武,從經學角度進行辯駁,一方面寫下《謝本師》一文,旗幟鮮明地表明自己的政治態度,並毫不客氣地責問其師:   「何恩於虜,而懇懇遮蔽其惡?」至此,章俞之間也可算是恩盡情絕了。   據說,章太炎當初寫下與老師決裂的的文章,沒有立即發表。過了五年後,才刊載於《民報》,可見師生在義和道上有很多的彷徨與痛苦。俞樾去世後,章太炎還專門作《俞先生傳》,文間雖有微詞,但通篇還是充滿敬意與懷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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