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射鵰英雄傳》在《香港商報》甫一連載,立刻引起巨大轟動,不光是小市民就連知識界也大有「開口不談《射鵰傳》,縱讀詩書也枉然」之勢。

這部作品大獲成功,主要在於金庸塑造了一位有血有肉的大俠形象。另外書中的其他人物也各具特色,乾坤五絕: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等成為耳熟能詳的人物。加上小說結構巧妙,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金庸因此成為武俠迷心中的「武林盟主」。

武俠小說,必然圍繞大俠展開故事。那麼何謂大俠?司馬遷寫道:「其言必行,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史記·遊俠列傳》)司馬遷所言,乃大俠的精神內核。在武俠世界中,實踐俠義精神,須有深厚武功打底,畢竟這個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古今中外,無不如是。在《射鵰英雄傳》中,郭靖練成絕世武功,才進入「大俠殿堂」。(他的三師傅早先教他打不贏就跑,說明那時候郭靖的實力非常有限,保命尚且勉強,哪還有餘力去幫助別人。)

郭靖在洪七公、周伯通、一燈大師等人的指導下,武功精進,直逼乾坤五絕,成為當時超一流的高手。到了這個程度,說話便有了分量,何況他的人脈也很厲害——師傅是丐幫前幫主,老婆是丐幫現任幫主,岳父是排名前五的高手,義兄周伯通是全真教王重陽的師弟,一燈大師與他關係也很不錯。恰好這幾位前輩懶於公共事務,就這樣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況下與這幾股勢力關係不錯又具備相當實力的郭靖便接過了王重陽的擔子,成為《九陰真經》的管理人。

在《射鵰英雄傳》三部曲中,《九陰真經》不僅僅是一部武功秘籍,還是武林至尊的象徵,華山論劍的目的就是《九陰真經》的歸屬問題,理論上由武功最強者擁有。事實上,除了單打獨鬥的能力外,這個人的口碑、人脈和勢力也很重要。如果江湖上的大佬覺得某人不具備擁有武林至尊的資格,必然聯手阻撓之。西毒歐陽鋒、東邪黃藥師都用計搶奪過《九陰真經》。歐陽鋒趁人之危,靠武力硬搶,而王重陽早有防備,歐陽鋒第一次搶經計劃落空。王重陽死後,《九陰真經》由周伯通保管,黃藥師略施小計,得到《九陰真經》的抄本,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妻子因此早亡,兩個弟子盜走經書的下部,引起軒然大波。周伯通為追回經書,被困15年。《九陰真經》再現江湖時,江湖面臨重新洗牌的局面。西毒、東邪、南帝、北丐實力相當,歐陽鋒向黃藥師提親,就是要找個強大的同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黃蓉一心要嫁給郭靖,歐陽鋒如意算盤落了空。

歐陽鋒日思夜想要學《九陰真經》上的武功,以稱霸武林。歐陽鋒始終沒有得到《九陰真經》,也沒能成為大俠,因為他不具備大俠的精神內核,他屬於野心家一路,武功邪門,手段邪門,做事狠辣,現實中這樣的人往往無往不利,獲得最大成功。而洪七公那種講究江湖道義、光明磊落的俠客,也只好一輩子做乞丐了。小說讓洪七公的門人獲得武林至尊的象徵,體現了邪不勝正的江湖理想。

另一方面,練過《九陰真經》武功的未必能擔起江湖領袖的責任。武學奇才周伯通精通《九陰真經》的武功,但他不是大俠,他成為江湖第一,對江湖格局影響不大,不願承擔責任的老頑童無法獲得各方人士的認同。可以說,周伯通是一個技術性人才,他沒有大俠的靈魂。是否能承擔命運交給自己的責任,是大俠與一般練武者的本質區別。郭靖在成為大俠的道路上,武功越來越高,心智也越來越成熟。起初,他被迫接受命運安排的使命,經過一番磨鍊和彷徨,郭靖主動接過屬於自己的責任。

俠之大者,是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勇於任事並能負責到底的人。大俠不但要對自己負責,還要放棄很多,但這种放棄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符合道義的行動,如郭靖為救人,放棄退婚要求,氣走黃蓉。黃蓉當時氣惱,事後反而更尊重郭靖的為人。大俠不但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公共事務負責,除暴安良,治國安邦。郭靖得到《武穆遺書》後,身上的責任又重了幾分。做大俠很辛苦,有時候也很無力,郭靖的母親被逼死時,郭靖一度懷疑自己。這段情節巧妙合理——身負絕世武功卻沒能挽救母親的生命,愛人又不在身邊―大俠也有軟弱的時候。好在黃蓉、洪七公等人及時開導他,郭靖才從自暴自棄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經過這段情緒低落和自我懷疑的階段,他真正成長為一位大俠,才有了《神鵰俠侶》中義守襄陽的壯舉!

士志於弘道,任重而道遠。大俠就是能挑起千斤重擔、帶著鐐銬舞蹈的勇士。

(本文部分內容選自《金庸傳》,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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