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城外，如蝗般的火箭一波波鋪壓過來，漸漸燃起的箭塔和城樓噼啪作響，燃著的木屑伴著火勢飛舞滿天。

城下，借著盾牌的掩護，步卒艱難且緩慢的推著攻城車向城門接近。每當有一人被射中倒下後，就立刻會有另一人接起盾牌，繼續前進。

城上，手持長戟的士兵嚴陣以待，他們緊張的看著一隻只利爪鉤住了城牆邊緣。不消片刻，只見兇殘的斧兵攀援而上，沖入戟陣，血花四濺。

城內，一隊隊騎兵在街道上嚴陣以待，初時百姓逃難的聲音也逐漸弱了下來，唯余戰馬的嘶吟還回蕩在這裡。

咚！咚！咚！

城內，組成刀盾陣的士兵再次緊了緊綁在手臂上的盾牌，他們吞咽著口水，死死的握住大刀，緊張的盯著那一下下被撞著，搖搖欲墜的城門。

轟！

隨著一聲巨響，城門轟然倒地，成群的士兵從那狹窄的缺口處瘋一般地涌了進來。金屬相撞之聲，血肉分離之聲，戰馬嘶鳴之聲，瞬間充斥了整條街道。

來不及避難的百姓，無法避免的被捲入其中；蒙住雙眼的戰馬，肆無忌憚的在屍體上踩踏；大刀用力揮下，將人連頭帶肩整個削斷，刀還未收，就被一柄長矛貫穿了腹臟。

這一刻，沒有人性，沒有道德，沒有律法，只剩下一條規矩，那就是活著。只有活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重新回歸到人的社會，才能再次感受到人性，評判道德，書寫律法。

荀彧站在遠處，指揮旗手不斷地發號施令，將高幹軍一點點得壓縮著，直逼他們退守到府樓處。而樓前，早已有兩人戰成了一團。

鄭姜面露癲狂之色，手中的緋紅雙斧不斷地向高幹揮去。已經打了數十個回合的高幹，體力漸漸不支，左支右絀，被鄭姜逼的一步步倒退回去。

突然，高幹一個疏忽，被鄭姜別住了武器，接著被一腳踢得身形不穩，踉蹌著倒退了數步。待他再次抬起頭時，只見一把飛斧直衝面門而來。

「到此為止了……」

荀彧來到了府樓前，輕步穿過一具具屍首，而後拾級而上。高幹，曾經讓荀彧恨之入骨的那個人，他的屍體此時就躺在最上一級台階處。但荀彧像根本未曾注意到一樣，緩緩走過，跨進了府門。

府門內早已端坐著一人，滿是鮮血的戰斧被隨手丟在了腳邊，戰場上那一身煞氣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被悲傷氤氳著的氣息。

一道人影蓋在了鄭姜身上，她抬頭一看，是荀彧，該來的，還是來了。她偷偷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接著站起身來，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平靜的問候道，「你來了啊……」

荀彧則像沒有聽到鄭姜的話一樣，自顧自地開口說道，「你我約定之事已成，我不再是你的軍師了。要打要殺，任憑發落。」他並沒有迴避著鄭姜的目光，直視著她的雙眼，努力地讓自己的眼中充滿冷漠。

「不會啊，高幹之後，還有張楊，張楊之後還有袁紹，有公孫瓚，有曹操，你和我講過那麼多亂臣，我們都可以去打啊？」鄭姜繼續保持著平靜的口氣說著。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荀彧冷冷的回著，似是不願再多說一樣，轉身就欲向外走。

「哎！」鄭姜看到荀彧要走，緊張的叫住了他，「你……不是說要給我做一輩子的軍師嗎……」

荀彧的腳步一滯，他沒有回頭，但是他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究還是被這句話釋放了出來，他的心越來越痛，痛到無法呼吸。

他本以為，自己那絕情的計劃，不止可以斬斷鄭姜對他的情絲，同時，也可以讓自己認清現實，不被感情桎梏。可是他錯了，人心，終究是無法輕易被算透的。此時的心痛，正不留情面的證明著他的錯誤。

荀彧無法回頭，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再去直視鄭姜的雙眼了。他保持著背對的姿勢，繼續努力維持著冰冷的語調，「你是山賊，卻是百姓愛戴的義賊；而我，始終不過是漢臣，是陰險狡詐的漢狗。你不要忘了，可是我指使尹禮去搶劫農戶的。你敢讓我繼續做軍師嗎？」

「騙子，你就是個騙子！你敢看著我再把這句話說一遍嗎？」鄭姜聲音有些顫抖，她回想起了那晚整衣叩首的荀彧，那頭骨撞擊沙石的聲響，已經永久留在了她的心裡。她明白他的痛苦，從他酒後暢言那次就已經知道了。她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就越想要幫助他擺脫。

因為鄭姜知道，其實他們是一類人。

荀彧始終不敢將身子轉過來，只是獃獃地立在那裡。

就在他們僵持之時，樓外卻傳來了歡快的嘈雜聲。是尹禮帶著人剛剛抄家回來。

剛一進門的尹禮，看到了這兩人的表情，瞬間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尹禮走上前去，用力推了荀彧一把，荀彧則條件反射的抬頭看向了他。

尹禮接著大聲質問著荀彧，「酸書生，我們不說沒用的。你也跟我們走了這麼長時間，那我問你，那些漢狗對百姓如何？而我們又對百姓如何？如果你真是一條漢子，就不要酸腐的守著那沒用的禮節，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情，不要只會用嘴在那他媽的空喊著對百姓好！」

「我尹禮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天天放屁的話說的比誰都多，真要讓你們做出什麼決定的時候，一個個又懦弱的像山裡的兔崽子一樣，就會往自己的洞里鑽。」

「我尹禮雖然總瞧不上你，但是我那鄭姜妹子待你如何，你真是傻不知道嗎？不知道的話，你還拼了命的去救她？有什麼屁話都不敢直接說，在心裡藏著掖著，他媽的！」

尹禮越說越是生氣，舉起拳頭就要朝荀彧打下去。鄭姜見狀趕緊跑了過來，死命的拉住了尹禮的胳膊。

被尹禮罵過的荀彧，大腦一片空白，他內心所堅守的信念，早已開始瓦解，但他卻不知道用什麼去填充。

跟著尹禮回來的那幾人，竊竊私語後，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突然全部跪拜在地，痛哭流涕，齊聲對荀彧說道，「荀軍師！你不要離開我們大家啊！因為你，我們終於不再是山裡的野人，我們終於能過上好日子了！鄭姜大姐也帶我們認了好多字，她說都是你教的！我們所有人，都真心實意的感謝你，不想離開你啊！」

尹禮突然，從身後取下了一張精緻的弓，扔給了荀彧，「漢狗，接著，這個是兄弟們剛才在高幹老家搜出來的。所有人都說要把它送給你作為禮物，你看你有沒有那個臉收下吧！」

荀彧握著這把弓，他看著跪拜的眾人，看著深深望著自己的鄭姜，他再也無法控制住滿溢胸中的情緒了，他嚎啕大哭起來。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而哭，為漢室？為百姓？為天下？為自己？或者全部都是？

當晚，府樓的後花園裡傳來陣陣歡歌。尹禮抱著酒罈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然後順手將其扔到了腳下那一堆酒罈里。此時的他，早已有些站立不穩，大手用力的拍著荀彧，聽不清嘴裡在含糊著什麼，可是那開心的神情，卻溢於言表。

荀彧此時也已有醉意，手執酒碟敲打著拍子，含糊不清的唱著歌：

煌煌宇茫，傑而上蒼。

垓下傳鄉曲，勾踐膽未嘗。

英雄志總不盡意，朝菌螻蛄又何妨。

聽到荀彧的歌聲，尹禮更加用力的拍了一下他，努力的使發音清楚地說著，「酸……書生……嗝……就會唱……唱這聽不懂的……破玩意……聽老子給你唱一個！給……給老子我打拍子！」

荀彧被拍了也不生氣，樂呵的給尹禮打著拍子。

鄭姜此時正坐在地上看著兩人，懷裡抱著一個大酒罈，高興的前後搖晃著。晃著晃著，她突然停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似是再思考什麼事情。

而後，又是那熟悉的紅暈浮上了臉頰，她借著酒勁，鼓足勇氣喊了一聲，「文若！」

「嗯？」荀彧自然的回道。

「沒事啦！」那紅暈伴著笑意，在鄭姜的臉上久久消散不去。

血包DLC到底什麼時候出啊，血腥場面還得靠自己腦補……累……

好好吃糖吧……因為……某些情節……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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