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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王朝貨幣史（7）：唐風與白銀

來自專欄奎章閣68 人贊了文章

「我就是窮死，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不會要你們一點白銀！」

「命入銀二十兩。」——燕山君李境澤（劃掉）

世祖死後，朝鮮王朝進入了「索然無味」的中期，連拍這一段故事的韓劇都少很多——當然也不是沒有，比如以中宗朝為背景的《大長今》。世祖之後的成宗朝（1469-1494），國家無事，天下太平，對外交往也蒸蒸日上，琉球、日本使臣紛紛來朝貿易。伴隨著如火如荼的倭館貿易的，是同樣蒸蒸日上的私貿易——特別是冒著殺頭風險的禁物貿易。日本人喜歡朝鮮人蔘和白絲（蠶絲，想歪的自覺面壁去），朝鮮人喜歡日本的銅鐵等物，所以雙方一拍即合，屢禁不止。與此同時，朝鮮赴京使團當中也有很多人超出規定，攜帶人蔘等物赴北京換回中國的「高端進口產品」，獲利頗豐。

也正是因為這種貿易，使得朝鮮從上到下陷入了「華流」當中，爭相選購從中國買來的商品（即所謂「唐物」）。直到朝鮮末年，全國依舊以追求「唐物」為時尚，女作家金錦園（1816-1887？）就曾在她的遊記《湖東西洛記》里記載，她丈夫在平安道做官，回漢城述職時就近購買了不少「唐物」，親朋都很喜歡；她自己也喜歡吃中國的水果，還一本正經地論證中國梨比朝鮮梨好吃云云。

（說句題外話，朝鮮人肯定想不到的是，五百年後他們的子孫居然實現了和大明一樣文化輸出東亞、東南亞各國的成就。）

朝鮮歷史上的君主多半在理學的約束下不追求奢侈，但是也有個別的例外，比如燕山君。朝鮮史籍將推翻燕山君的政變成為「中宗反正」，可見對這位暴君的態度。和歷史上的大多數暴君、昏君一樣，燕山君也追求奢靡，喜歡酒色財氣（萬曆：啊……阿嚏！），他對「唐物」的追求，在朝鮮王朝君主當中也是僅見的。燕山君8年（1502）初，議政府統計表明，過去的一年，燕山君光是為了買「唐物」，就用掉布匹「五千四百六十七匹」，佔到預算外開支的近九成。

燕山君日常伸手要的東西，大抵有以下幾種：

1.綾羅綢緞。早在朝鮮太祖朝，就以革除前朝奢靡之風為理由禁止了「真彩絲、花緞子等物」的使用。到了燕山君時代，為了追求奢華，他不喜歡本土出產的布、綢，而是不遠千里從中國購買。幾乎每次赴京使臣出發之前，燕山君都要耳提面命，買各種顏色的綾羅綢緞若干匹，其中又以他親自穿著的大紅色為最多（禮制規定，只有他能穿大紅的）。燕山君還曾經親自設計服裝，燕山君10年（1504）他就曾要求尚衣院為其製作一套「蟒龍帖里，紵絲衣袖內外、胸背左右皆織兩龍，使交尾於後，交頸於前，爭一如意珠狀」的衣服。上行下效，燕山君帶動了朝鮮追求中國服飾的熱潮，到了中宗3年（1508），追求奢華的官宦人家依然「服飾之物皆貿於中朝……敢犯死罪，至有齎金銀貿易者」。

2.珠寶。對於珍珠、珊瑚、孔雀羽、水晶等本國不產的珍玩，燕山君自然不遺餘力地搜求。據《李朝燕山君時期購求唐物研究》統計，燕山君8年（1502）-10年（1504），所購買的珍珠就達到了接近4萬枚，價值近20萬匹布（在朝鮮，一兩銀子大約能買一匹半布）。這些商品或是由使臣從中國買來，或是由商人「進獻」之後給付對價。

3.食物。燕山君喜歡吃中國的水果，特別是龍眼、荔枝，所以只能委託使臣高價從北京購買（沒辦法，使臣只能在北京待著）。另外還從中國購買砂糖，從日本購買胡椒（對馬宗氏曾經想拿出海尋找胡椒種子為借口詐騙朝鮮兩萬貫銅錢，可見朝鮮對胡椒的渴望。事在1482年），等等。

如此巨大的開銷，使得燕山君不得不多方搜求錢財，金銀就是其中一項。

燕山君5年（1499），議政府就曾對燕山君的索取金銀吐槽，「尚衣院已無餘儲，工曹所在只二百餘兩」。也不能說燕山君是鐵石心腸，他還是有改變的——以後的要求里多了一句話，「若無，貿入」。燕山君8年（1502），為了不讓大臣們再多廢話，燕山君借口自己吃藥需要銀具驗毒，乾脆把銀匠帶進了宮裡。雖然燕山君自己說「非為戲玩之具也」，但是……反正我是不信。

金銀在朝鮮有一定儲量，只不過此前一直廢而不開，以防明朝聞風而來，再打著「考驗你朝鮮事大究竟誠不誠」的幌子要求進貢。到了燕山君這裡，也就不在乎什麼國際影響了。燕山君9年（1503），燕山君在四個月的時間裡連續四次下教索取金銀，兩個儲有金銀的部門：工曹、尚衣院均答以無儲，可見朝鮮可憐的金銀儲備終於被揮霍一空。適逢有人進獻了「以鉛鐵煉銀」的技術，於是燕山君下令重啟采銀，以應付巨大的花銷。看過《奸臣》的都知道，燕山君派去四處網羅美女的官員叫「采紅使」，相對應的，負責挖礦的官員叫做「采銀使」。

端川銀礦的質量並不顯著高於其他地方，貴在產量很大。燕山君12年（1506），端川曾經一次上貢6900斤鉛，按照上面的比例，可以煉出1380兩白銀。單從開採量上看，端川銀礦已經非常可觀。即使這是從1503年12月到1506年8月的總數，每年也有500兩之多，可以說能夠滿足相當大的一部分需要。

但是，端川銀礦的全盛時代，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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