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正在加大力度收購境外港口,擴展其作為海上大國的觸角範圍。過去一年,中國對港口項目投資翻番,達到200億美元,觸角已伸向阿爾及利亞、澳大利亞、加拿大、巴基斯坦等國。全球貨運吞吐量排名前十的港口中,已有6個在中國的掌握之中。

早在2008年,中國航運企業中遠集團就獲得了希臘比雷埃夫斯港兩個集裝箱碼頭的35年特許運營權。進一步的合作發生在去年,中國遠洋完成了對比港67%股權的收購。與此同時,中國開始在緬甸西部的皎漂港佈局,如今已經開始推進第一期工業園的徵地。而就在上個月底,中國的海軍部隊向東非的吉布地港駛去,這是中國近60年來第一支永久性駐紮境外的部隊,被認為是北京日趨自信的外交政策的最新一步。

一種觀察認為,迎來中國投資的港口均靠近中國在6月提出的三條「藍色經濟通道」。後者是為推進"一帶一路"倡議下的海洋合作,提出的建設三條連接亞洲與其他各大洲的海上通道。

借用港口布局來窺視中國在「一帶一路」上的謀劃和決意,在價值上正當,而且格外貼合。2015年,比雷埃夫斯港在左翼新政府上臺後經歷了一番叫停風波。但他們很快發現,在這個事情上沒有別的國家可以倚靠。新政府從這種每況愈下的停滯得到了啟示:有能力幫希臘運營比港的只有中國。相似的情形比比皆是,但不論出於何種目標,中國的對外收購都是一個雙向選擇的結果。

比雷埃夫斯——地中海東岸的重要港口

在08年金融危機之後,航運業的大佬們已經為此焦頭爛額了多年:他們對於行情的變化非常悲觀,世界航運諮詢機構德魯裏的董事巴特拉曾在2012年一場年會上慨嘆,2008年前航運業的鼎盛時期已經終結,市場低迷很可能成為未來的常態。

中遠集團在當初接盤的時候,比雷埃夫斯港口無疑是這樣一個縮影。設備損毀,客戶跑路,碼頭工人罷工長達兩個月。面對這樣的情形,當時新上任的中遠一把手傅承求表現出了極度的沮喪,他在一篇文章裏記錄下自己的所見和處境,「最讓我心寒的就是設備損毀程度,幾個用來運送貨物的船吊,貨來的時候不動彈,貨走了,自己在那亂舞。」

但問題在於,正因為希臘的債務危機,這個中國企業才得以順利拿下比港的項目。他們幾乎是在一片破敗上另起爐竈。全球化智庫「一帶一路」研究所所長黃日涵告訴搜狐號「知世」,「他們經營之後投入了超過10億歐元(約80億人民幣)的巨資,包括進行重新的改建、擴建。甚至承諾不因大環境降薪一分」。

這種危如累卵的情形與一場豪賭並無二致,但在數年之後,中遠已經贏面在握:他們在2012年首次實現了盈利。而在「一帶一路」的強勢推進下,比港在去年實現了9%以上的增幅,貨運碼頭總吞吐量達到370萬箱,在歐洲集裝箱碼頭中排名第八。而這家中國企業在彼時已經掌握了港口67%的股權。

資料圖:比雷埃夫斯港口

由於國企來運營比港,許多中國的貨輪都選擇在該港口進行停靠。「以前可以有很多選擇,可以到地中海其他港口,比如巴塞羅那進行停靠。但中國運營比港之後,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說,很多中央企業的貨輪都會選擇到比港。」黃日涵向「知世」解釋道,「一個是會有心理上的安全感,另一方面,我們自己給到的補給力度是很大的,尤其不會像在其他碼頭停靠時,發生一些貨物扣留的情況」。

在一種被普遍認可的觀點看來,利益競逐場上,每個人都企圖規避風險,審慎攫利。但現實的狡黠在於它永遠也不會以直接的方式帶給人們答案。在2016年中遠斥資3.68億歐元拿下比港的控股權後,其他國家才後知後覺地表達了它們的震驚。「中國由此不僅打開了通往東歐的門徑,而且也掌握了進入黑海、中亞和俄羅斯的通路。」英國《金融時報》這樣評述,「中國還在阿爾及利亞的舍爾沙勒興建並運營港口,它將成為地中海最大的海上運輸中心。」

皎漂港「遭抵制」真相

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一名主任曾寫下這樣一段話,以此敲打他們的國家官員:中國的某些港口投資令人質疑,北京方面是不是在以追逐商業為幌子,推進一個未曾公開的戰略議程?

不管與事實相距多遠,中國的境外經濟投資無疑誘發了這樣的緊張氛圍。在網上搜索「密鬆」二字,出來的結果是驚人的一致——「密鬆水電站遭抵制真相」、「中資企業的密鬆之痛」、「緬甸密鬆水電站擱淺:政府毀約得民心」。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上述的比雷埃夫斯港口。經理傅承求的表述中呈現了這樣的情形:當中遠拿著一紙經營特許權進來時,正是當地人高喊著「中遠,滾出去!」之際。這位臨危受命的經理將上任當夜的情形戲稱為「偷潛入港」,他寫道,「為了不對局勢造成更壞影響,我的調任是公司『一級機密』。」

圖:皎漂港當地一處輸油碼頭

中國對緬甸的新投資呈現了相似的情形。據路透社消息,今年5月,一個由中國國企中信集團牽頭的財團正尋求收購緬甸西部若開邦、臨近孟加拉灣的皎漂港。但對於中國資本的進入,當地抱有很強的敵意。原因被簡潔地歸納為兩點:當地居民不會在計劃中得益,還要因此被迫遷離家園。

但在密鬆失敗後,已經沒有人敢小覷這些看上去過於籠統乾癟的理由,正是它們構成了數次的前車之鑒,使得中資在海外陷入騎虎難下之境。從某種層面上說,這些教訓向人們揭示了這套在輿論中誘發的敵對邏輯。資本的流入加劇了圍繞中國在該國經濟影響力日益提升的緊張氛圍,很顯然,緬甸人在骨子裡相信著這些話語。但在黃日涵看來,皎漂港對緬甸的發展是充分的利好。

「你去看緬甸的街道,汽車比較少,即便有,很多都是從日本來的二手車。沒有電,連仰光都經常停電。」他說,「緬甸現在的發展水平相當於中國80年代末,皎漂這個項目對緬甸整個經濟提升無疑是有切實意義的。」

在這種的中標—推進—停滯的反覆循環中,中資企業逐漸淡定了下來。他們將耐性的效用發揮到極致,以至於包括被新總統推翻的斯里蘭卡的漢班託塔港和科倫坡港項目,都在這樣的等待裏如期回到囊中。」這種波動再正常不過了,」黃日涵說,「他們等了一年多之後發現還是沒有人跟他們合作,只能是中國。最終這就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

為什麼是吉布地?

更為令人矚目的港口布置發生在最近。8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駐吉布地軍事保障基地舉行了進駐營區儀式。這一新基地標誌著解放軍自1958年從朝鮮撤出以來,首次在境外長期駐紮。

吉布地,一個位於非洲東北部亞丁灣西岸的小國。地處歐、亞、非三大洲交通要衝,扼守紅海進入印度洋的咽喉。這個人口不到80萬的國家,坐擁著一個被稱為「萬國港」的港口——正是這一港口的戰略地位常年被各國垂涎。在中國入駐之前,已有4500名美軍和近2000名法軍在此地駐紮,但對外的招牌依然令人欣慰:參與打擊索馬利亞的海盜以及東非地區的維和任務。

這樣的理由雖然沒有偏離現實,但絕非盡然。因為無論美法中任一方,這個非洲之角上的港口都是他們各自懷揣心事的巨型投射。除了保障中國軍隊的補給,中國還看上了這一區域得天獨厚的優勢:吉布地連接了從亞的斯亞貝巴過來的鐵路。這就意味著可以將衣索比亞的貨物通過吉布地出港。而美國在當地長期收集著他們所需的情報。

「我們這次拿了吉布地的幾個泊位,其中一兩個作軍事補給,另外的作商業補給。」黃日涵說道,「它的戰略意義非常重要,也是未來很長時間中國在東非影響力的支點。」

而這就順理成章地給華盛頓方製造了話柄。登上吉布地港的中國軍隊據說距離美軍不足13公里,他們被和中國收購的其他港口一塊構成了所謂「中國強權擴張」的基本輪廓——美國人在骨子裡癡迷這套敘述,有分析人士指出,中國在理論上矢志踐行「不干涉」別國的政策,但在實踐中已經擴大了對這一原則的解釋。

對此,黃日涵向我們表達了他的想法,他對這樣的批評顯得不以為然:對美國的影響是必然的,「相當於中國力量在非洲有了一個新的體現,也會讓中國影響力進一步提升。為了維護自身國家利益,維護地區局勢安全,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繼續說,「你觀察一下,有中國人在的地方一定會有美國人在。相比起美國在海外的300多個軍事基地,我們也就是九牛一毛。更何況,我們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了——那麼大體量的海運大國,有幾個港口又怎麼了?」

文|劉璐

註:以上來源於搜狐號「知世」,轉載請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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