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光在指尖流逝,两年时光一恍而过,捡到Crepe也成了两年前的事。

宛如沙漏,金黄色的细沙不断向下流失,通过中段的窄管。不发一点声响,落在圆型的底盘上,一转眼,沙漏上层已空无一物──这就是时间。

按照杨晏还是十六岁时对杨喻许下的诺言,现在也该是兑现的时候。

但兄弟两人目前却面临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

「小喻,你认为该带Crepe走吗?」

坐在偌大的行李箱上,杨晏托著下巴望向同样坐在行李箱上的杨喻。

在杨喻脚边,Crepe正舒适地躺在杨喻脚掌上舔著爪子,一脸惬意。

杨喻闻言,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揉了揉Crepe柔软的腹部。Crepe喉底发出几声呼噜,显示著愉悦。

两年间,杨晏的长相已完全褪去儿时的青涩,眉宇间的英气显然,鼻梁生来挺尖。脸庞看上去比前些年刚硬了几分,笑起来如沐春风,搭上近乎完美的身高,简直模特儿风范。

他的嗓音听著低沉不少,是成年的男声。声线沉而稳,像是大提琴的音色,那是杨喻最喜欢的声音。

但两年里唯一不变的是杨晏对弟弟的疼宠。

阿姨早些时候就听杨晏提出要搬出去的想法,正帮著他们拿一些日用品出来,碰巧听见杨晏的话。

「带著牠走吧。牠不也只亲近小喻吗?其它人牠连看都不看的。」女人将手上的东西整齐排在行李箱里,又道:「更何况你们搬去的地方也能养牠。」

杨晏挠了挠头,若有所思盯著木地板,一言不发。

其实阿姨说的并不无道理。Crepe只对杨喻亲近,吃东西不是杨喻喂的,打死都不肯吃。况且这次搬家,正巧是阿姨工作上的同事出租的,租金便宜,还有供猫狗跑跳的地方。

今年杨晏的高考同杨喻考高中的考试,都能算上考到了好学校,碰巧都离新家近的很,方便照看对方。

杨喻在一旁听著阿姨的话,在杨晏还未决定选择时,抱起Crepe放在腿上,淡道:「带著走。」

三个字,表明最直接的决定。语气平淡,意外透著一种不容违抗的气息,没有半点撒娇,只有直截了当的三个字。

「既然你都这么决定了,那就带著走吧。」

杨晏笑了,整齐的齿列露出来,他晓得杨喻对Crepe多少存有感情,不可能全是厌恶。

因此,有了杨喻的决定,也就没什么足以多说。

阿姨慈蔼地笑笑,摸了摸杨喻的头,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牠还要带牠走?」

杨喻搔了搔Crepe的下巴,回:「猫,很可爱。」

这回杨晏禁不住笑出声,道:「分明就是对Crepe有了感情嘛,小傲娇。」

闻言杨喻不满的皱起眉。他听的懂杨晏口中的「小傲娇」意思为何。

若是两年前Crepe没出爪伤了杨晏,今日杨喻会是连一眼都不肯看Crepe的。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哥哥的人甚至是动物,若不能使其臣服,那还能保护谁?

不过让杨喻正眼看Crepe的原因,在于当时Crepe的臣服姿态,不知为何,杨喻是看的出白猫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心思的。

他知道Crepe不再有那个胆子敢伤杨晏。

「哎!你们两个闲个什么劲啊,快点整理东西!」

阿姨的语气里相当地不悦。兄弟两人才急忙从行李箱上起来帮忙收拾东西,而Crepe瞥了忙碌的三人,转身跳到沙发上躺倒。

Crepe的冰眸冷冷望著人类时,总像在嘲讽著世间的庸忙。柔软的白色毛发仿佛唯一抵挡世界的防护罩,高洁,不受一点玷污。

一整日的繁忙,隔日兄弟两人便正式搬入新家。

 

第十六章

窗透初晓,隔著玻璃能闻见那一片轻脆鸟啭。春天的晨光里,仍透著严寒冬日里的那一抹尚未完全散去的寒意。

窗外是一片近人的街景。

楼下推著早餐车的阿伯正把几个生煎包放上煎台,拿著煎铲时而轻压、时而翻面,而后盖上一个圆形银制铁盖。

阿伯年近五十,由上往下看时会见到他的发顶一片空秃。

他盯著放置于早餐橱柜上的电子钟,似乎正掐算著时间。

当电子钟过了两分钟,阿伯眼角上几条时光嬉戏后留下的痕迹隙缝更贴紧了些。套著手套的手迅速拿起铁盖,顷刻间,一片热烫的白烟争先拥出。

白烟散去,主角便登台而出──煎包上还透著些许不甚明显的热气,并不是太厚的表皮上一片淡黄色的油亮,搭上微焦的几处薄皮,令人看著便食指大动。

只见执著煎铲的手,动作老练地铲起煎包,将其放进透明早餐橱柜里的铁盘上后,关上活动小门,紧接著处理其它的食材。

此时一个早起的学生揉著还惺忪的眼,走到早餐车前看著橱窗里的煎包好一会,向阿伯点了餐便站到一旁玩著手机游戏。

阿伯拿著夹子又再次将活动小门打开,从里头夹出几颗还温热的煎包装进袋子里,笑容亲切的将其交给那个学生。

学生收起手机,从钱袋里掏出几个硬币递给阿伯,便匆匆接过塑胶袋揹著书包离去,而阿伯则转身回到早餐车上继续招呼著客人。

五年一律的景象,杨喻从未看腻──或者说,他的视线本就不是落在那片街景上?

隔著玻璃窗,杨喻已然长开、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丝丝冰凉袭上指尖。

他唇角的弧度微勾,手指一点一点沿著玻璃向下滑动,直至触到那个还正裹著棉被,窝在床上背对著他的那人倒影后才停下。

食指在那人倒影上来回轻抚著,仿佛借由此举能够感触到那人的体温似的。

玻璃映出的不仅是那根手指和沉睡的杨晏,同时也映出了上半身只著一件黑色棉衫的杨喻。

他的头发又更长了些,似乎并不常修剪,一头乌丝已经长到了颈项,浏海随意地梳在耳后,只余几缕落在脸旁。

儿时就带著的清冷,长大后仍旧是不减。丹凤眼上似羽的睫毛浓密,敛眸时总见不著那一片黑羽后的情感,令人捉摸不透。

五个年头,杨喻的身高急遽抽高。原先比杨晏足足矮了一个头的他现在已经比杨晏高出半个头。

杨喻拿起一旁装水的宝特瓶,微倾瓶口,一道水流随即进入口腔。脖颈扬起的弧度正巧能见喉结上下滚动的画面,在晨光衬托下意外性感。

「唔......你可起的真早。」

杨晏睁著还带著点朦胧水气的眼,正侧著裹著棉被的身子望著自家弟弟。

闻声,杨喻放下宝特瓶,迈开长腿坐到杨晏的身旁,抬手一掀那人额上的发,倾身轻吻了那人的眉心,道:「哥哥早。」

对于弟弟这样的举动,杨晏只当弟弟是小时候那种黏著他的性子没改,并无过多的惊讶,完全没有意会到弟弟的心意。

用棉被蹭了蹭方才被杨喻吻过的眉心,杨晏语气里没有任何一分斥责意味:「做什么呢,别随便亲人啊。都几岁了,你当你是小狗吗?」

尔后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捏了几下杨喻的脸,接著说:「长大了皮肤虽然还是一样好,果然还是没小时候好捏啊。」杨晏说著便皱了下眉。

诚如杨晏的话,杨喻现在二十岁,该长的早就长完了,连儿时的婴儿肥都已然褪去,现在想捏都捏不到几两肉。

杨喻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只是冷哼了声起了身子。语气如往的冷淡,但说出的言语却不与之相符:「早上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楼下阿伯做的煎包。」杨晏打了个哈欠,肚子也相当合时宜的响起了抗议声。

接到指令,杨喻替杨晏拢了拢被子,道:「我等会回来。起床记得套件外套,别著凉了。」随后走向房门口。

杨晏听著杨喻说的话,嘴角不禁逸出一丝笑声。

闻声,才把门开了一个缝的杨喻不解地回头。

「不觉得我们的互动很像情侣吗?」

杨晏又重新窝在被子里,对上杨喻的视线,一时间笑的灿烂,有些让杨喻的心跳蓦地便止不下来。

「哪里像了?」杨喻发现自己的心跳正急速跳动著。

「不告诉你。」杨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弄玄虚。

「快说。」杨喻故作平淡的语气。

「你靠近些我再告诉你。」杨晏的笑带著点恶质。

杨喻盯著杨晏的脸,最终还是走到床边,然而杨晏却迟迟没有道出杨喻最想知道的答案。

「像这样。」

突地,杨晏伸出手一把抓住杨喻的衣领向下发力,杨喻一时没站稳给拉了下去。

当杨喻下意识将眼眸阖起的瞬间,眉心如蜻蜓点水的温度,杨喻刹时间就失了方寸,表情错综复杂。

「小喻我吓著你了?」

见杨喻一脸错愕,杨晏第一时间完全以为是吓到这个自幼不与人亲近的弟弟,揉了揉弟弟的发,笑著道不是。

这一句话,点醒了杨喻的思绪。

「没事,我出门了。」

杨喻果然厉害,在杨晏问候的同时,已经将方才的表情收了起来。纵使是心跳像是要逃脱胸膛一跳而出,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走出房门,去为杨晏买早餐。

杨喻走后的房门里,留下杨晏一人。他悠哉地打了哈欠起身进浴室盥洗,没有留意到房门外杨喻的心情五味杂陈。

 

第十七章

方才杨晏如蜻蜓点水吻在杨喻眉心的吻,不过就是想开开玩笑,并无多少恶意,但就足以使杨喻方寸大乱。

走出家门,一股晨间的清新味道迎面而来,那味儿有些像薄荷。杨喻深吸了一口气,缓下了刚刚在屋里的那股子慌乱。

迈开腿,杨喻双手插著牛仔裤的口袋步下公寓的楼梯。

杨喻走著走著,习惯性地就往身旁近期才粉刷过的墙望去。

仔细想想,兄弟两人已经搬进这里五年余。还记得刚搬进这幢公寓时,楼梯间的墙壁粉刷的一片死气沉沉的白,但上头暖橘色的灯光映下来时,巧是为那墙添了分暖意。

杨喻同杨晏住在三楼的末间,里头的空间比起同楼层其它住户来的宽敞,算是当年阿姨的同事租房子给他们的优惠。

这幢公寓座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位置,去哪里都挺方便,下了楼过个马路就是公园,再一个转角就是邮局。这附近的居民普遍亲切,兄弟两人刚搬进来时也受了不少帮助。

当生活逐渐步上正轨时,兄弟两人已跟附近那些阿姨叔叔打好一片良好关系,即使杨喻仍然是对人冷冷淡淡,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

楼下那个卖煎包的阿伯更不用说。

自从五年前搬进来这里时,杨晏第一次吃了阿伯卖的煎包,就深深的爱上了那煎包的香味,一个礼拜不吃上个四五次不肯罢休。

为此弄的杨喻跟那阿伯也熟络起来,不怎么喜欢跟人交流的他,现在破天荒的竟然也会跟阿伯寒暄几句。这也让杨晏初次知道时吓了一跳,然而更多的是欣慰。

下了公寓楼梯,还得经过一个距离不长的过道,再往前些就会看见一道漆成朱红色的铁门。旋开锁出了门,走几步拐个弯就能见到卖煎包的早餐车。

「呦,这不是小喻吗?又来帮哥哥买早餐啦。」

卖煎包的阿伯远远就看见杨喻,见他走近了,放下煎铲笑迎迎地打招呼。

杨喻用手掌把被风吹乱的发丝重新拨回耳后,轻轻的「嗯」了声算是回复。尔后又道:「最近生意还好吗?」

阿伯闻言,咧嘴一笑几颗黄牙便露了出来,爽朗答道:「生意忙的很。倒是你,等会儿不是要去上班?」说著,已经开始准备新一轮的煎包。

「嗯,等会送完早餐就去。」

杨喻的声线不怎么低沉,是有些分不出雌雄的中性嗓音,好听的很。杨晏总是说他的长相配上这样的嗓音扮女装肯定让人分不清,然后下一刻被杨喻翻了个白眼。

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杨喻瞥了眼早餐厨柜上的电子钟。

距离杨喻打工迟到还有一个小时。

杨喻现在是大学生,选修的课一周里也就那么几堂,其余的时间就是出门打打零工,赚点钱贴合著养活自己和哥哥。

虽然杨晏已经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挪出一部分汇给阿姨,剩下的也够让兄弟两人过日子,但杨喻还是会去打工赚钱。

起初,杨晏也会问起杨喻有关这件事的问题,杨喻却总是淡淡地说一句:「家,是共同的。」杨晏听著虽不明所以,但隐隐晓得杨喻话里的贴心。

「弄好啦。三十块钱。」阿伯用手帕抹了汗,将装好的煎包拿给杨喻。

杨喻正出神,听见阿伯的声音,回过神不慌不忙地从口袋拿出几个铜板递出去,顺手接过煎包,道过别便匆匆返回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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