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君子之道論

 

韓 星

 

摘 要:幾千年來,做君子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人生追求。由對君子精神的企慕和對君子人格的追求形成了君子文化,其思想源泉是儒家經典。系統梳理和挖掘經典之中的君子思想,是當今弘揚君子文化的基礎性工作。《中庸》對儒家君子之道有多重闡發,以中庸爲主線,以修身爲主體,由慎獨、時中、和而不流、費而隱、忠恕之道、素位而行幾個方面共同構建起了君子之道的思想結構,爲修養君子人格提供了基本理論和實踐途徑。儒家的最高理想人格是聖賢,但聖賢人格一般人難以達到,所以通常談得最多的是比較現實的、平常人可以達到的君子人格。通過弘揚君子文化,使國民素質與社會文明得到提升,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必備條件。《中庸》的君子之道對當今弘揚君子文化,提升國民素養,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關鍵詞:《中庸》;君子;君子之道;修身;現代意義

作者簡介:韓星,男,歷史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 100872),主要從事中國思想文化史、儒學研究。

 

“君子”一詞常見於儒家《詩》《書》等原典,最初專指社會上居高位的人,後來才逐漸轉化爲道德名稱;最初是少數王侯貴族的專號,後來才慢慢變成上下人等都可用的“通稱”。《白虎通·號篇》給“君子”的定義是:“或稱君子者何?道德之稱也。君之爲言,羣也;子者,丈夫之通稱也。”近代以來,有學者把“君子”一詞翻譯成英文的nobilitygentleman,倒是十分妥當。孔子對君子人格有許多規定,主要是指有道德自覺和道德修養的人,通常也被稱爲仁人、志士、賢士等。幾千年來,做君子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人生追求。由對君子精神的企慕和對君子人格的追求形成了君子文化,其思想源泉是儒家經典。系統梳理和挖掘經典之中的君子思想,是當今弘揚君子文化的基礎性工作。《中庸》對儒家君子之道有多重闡發,本文依據文本和歷代重要註釋,以經證經,梳理解讀,發揮其微言大義,以便於人們研讀修習。


一、君子之慎獨


《中庸》第一章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鄭玄注:“慎獨者,慎其間居之所爲。小人於隱者,動作言語,自以爲不見睹,不見聞,則必肆盡其情也。若有佔聽之者,是爲顯見,甚於衆人之中爲之。”孔穎達疏:“‘故君子慎其獨也’者,以其隱微之處,恐其罪惡彰顯,故君子之人恆慎其獨居。言言雖曰獨居,能謹慎守道也。”這都是把“慎獨”理解爲獨居時謹守道德,而與君子相反,小人在有人處會收斂自己,一旦獨處無人時就會放縱自己,做出違背道德禮法之事。然而,從其見到君子後試圖掩蓋自己惡行來看,並非不知道應該爲善去惡,只是一人獨處而無監督之時,便故態萌發,從而背離大道。所以,“慎獨”後來就泛指人們在與別人相處時自覺地嚴於律己,在個人獨處時也能如此,謹慎對待自己的所思所行,防止有違道德的慾念和行爲發生。這個註解是最正統的解釋,也是社會上廣爲人們接受的一種解釋。

從文字學淵源看,這種解釋也沒有錯。“慎”字從“心”從“真”。《爾雅·釋詁》:“慎,誠也。”《說文》:“慎,謹也。”劉寶楠《論語正義》曰:“‘誠’、‘謹’義同。”可見,“慎”是謹慎、真誠的意思。“獨”字從“犬”,《說文解字》:“獨,犬相得而鬥也。羊爲羣,犬爲獨也。”羊是羣居的動物,犬則是習慣獨居的動物。段玉裁注云:“犬好鬥,好鬥則獨而不羣。”可以看出,“獨”字從字面理解,指空間上的獨處。“獨”用於人事,如《莊子·養生主》:“天之生是使獨也。”《禮記·儒行》:“儒有特立而獨行。”指人獨立、獨行的行爲方式。

到了朱熹就進了一步。《中庸集註》說:“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慾於將萌,而不使其滋長於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也。”朱熹把“獨”解釋爲“獨知”,人慾之私即使在隱微中,己所獨知,他人不知的情況下要戒懼謹慎,不要背離大道,這與孔穎達“謹慎守道”的意思一樣。

王陽明《傳習錄·薛侃錄》載正之問曰:“戒懼是己所不知時之工夫,慎獨是己所獨知時之工夫,此說如何?”先生曰:“只是一個工夫,無事時固是獨知,有事時亦是獨知。人若不知於此獨知之地用力,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便是作僞,便是‘見君子而後厭然’。此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一是百是,一錯而錯。正是王霸、義利、誠僞、善惡界頭。於此一立立定,便是端木澄源,便是立誠。古人許多誠身的工夫,精神命脈,全體只在此處,真是莫見莫顯,無時無處,無終無始,只是此個工夫。”王陽明在朱熹“獨知”的基礎上指出“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是王霸、義利、誠僞、善惡分界源頭,強調立誠爲本源的誠身功夫。這實際上是綜合了《大學》的意思。《大學》雲:“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這一段是解釋誠意,強調“誠其意”就是不要自欺欺人。不自欺欺人就像厭惡污穢的氣味,要像喜愛美麗的女人,喜歡就是喜歡,厭惡就是厭惡,不要有雙重標準,不要欺騙自己,這就是要君子坦蕩蕩,是非分明,表裏如一,追求自我的快意滿足。怎麼達到誠意?基本途徑就是“慎獨”。這裏解釋“誠意”,落腳在君子慎獨上,是說誠意就是不自欺欺人,內外一致。所以,“慎獨”就是君子發自內心的誠意,而使生命達到內外渾然一體的本真狀態。

《大學》與《中庸》都講“慎獨”,二者之間是什麼關係?許謙《讀中庸叢說》:“《中庸》慎獨兼《大學》兩慎獨意,《大學》慎獨是誠意地頭,故先專主於心,而後乃兼於身;《中庸》前既言戒懼工夫,故慎獨兼外說。《章句》謂隱是暗處,又曰幽暗之中,此兼內外言之。細事非是小事,是事之未著者,二者皆是人所未見聞者,亦即是毋自欺之意。”即《大學》由誠意講起,由心而兼於身,身心一如;《中庸》由恐懼講起,由內而達於外,內外一體。

劉宗周特別重視“慎獨”。什麼是“獨”?劉宗周的學生陳確解釋說:“獨者,本心之謂,良知是也。慎獨者,兢兢無失其本心之謂,致良知是也。”(陳確《輯祝子遺書序》)“獨”即是本心,即是良知,“慎獨”就是“致良知”。劉宗周受王陽明影響,以“良知”解釋“獨”,把“獨”提升到本體論高度,而把“慎獨”說成是君子最重要的修養方法。他認爲“獨之外別無本體,慎獨之外別無功夫,此所以爲中庸之道也”(劉宗周《中庸首章說》),把中庸之道歸結爲“慎獨”。他以“慎獨”爲其學說的宗旨,強調:“慎獨是學問的第一義。言慎獨而身、心、意、知、家、國、天下一齊俱到。故在《大學》爲格物下手處,在《中庸》爲上達天德統宗、徹上徹下之道也。”“《大學》言慎獨,《中庸》亦言慎獨。慎獨之外,別無學也。”既然“獨”相當於王陽明所說的“良知”,“慎獨”的功夫相當於“致良知”,那麼爲何劉宗周還要自立其說呢?他解釋道:“千古相傳只慎獨二字要訣,先生(指王陽明)言致良知,正指此。但此獨字換良字,覺於學者好易下手耳。”就是說“良知”說不如“慎獨”說簡易明白,易於學者下手。劉宗周的《中庸首章說》中有:“君子由慎獨以致吾中和,而天地萬物無所不本,無所不達矣。達於天地,天地有不位乎?達於萬物,萬物有不育乎?天地此中和,萬物此中和,吾心此中和,致則俱致,一體無間……”他還將“慎獨”與“中和”聯繫起來,因爲《中庸》首章接着就是:“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劉宗周《中庸首章說》)即由此慎獨功夫,就可以達到“中和位育”的最高境界。


二、君子而時中


《中庸》第二章引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反)①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引用孔子的話說明君子和小人在中庸修養方面的本質差異及其原因,強調君子品行中最關鍵的是修養中庸之德。中庸:《說文·|部》:“中,內也;從口、|,上下通。”其中“口、|”最早是指禮器一類。“中”作爲一種禮器,天子用之以號四方,後來成爲一種準則。據《爾雅·釋詁上》:“庸,常也。”《禮記正義》中鄭玄注:“名曰中庸者,以其記中和之爲用也。庸,用也。”鄭玄在《禮記·中庸》裏又注:“庸,常也。用中爲常,道也。”在《河南程氏遺書·第七》中,宋儒程頤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熹在《四書集註·中庸章句》中說:“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概括諸歷代經學家註疏及時賢詮釋,“中”指合宜、適度、合理、正確、恰如其分、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對“庸”的理解稍顯複雜一些,但多訓爲“常”“用”,指日用常行。“中”與“庸”合稱“中庸”,始於《論語·雍也》中子曰:“中庸之爲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中庸》也引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文字略有差異,其意思爲“中庸”是一種最高的德行,可惜人們很少能行中庸之道。《中庸》十一章“君子依乎中庸”,所以要君子按照中庸之道來行事。

“時中”是儒家中庸之道的一個重要觀念,需要解釋清楚。鄭玄注云:“‘君子而時中’者,其容貌君子,而又時節其中也。”孔穎達《禮記正義》說:“‘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者,此覆說君子中庸之事,言君子之爲中庸,容貌爲君子,心行而時節其中,謂喜怒不過節也,故云君子而時中。”依他們的解釋,“時中”是君子能夠做到時時節制自己,使自己的言行喜怒既不過分,也無不及,從而符合中庸之道。朱熹《中庸集註》解釋說:“君子之所以爲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這裏提出了“中無定體,隨時而在”,即中道沒有確定點,要在時間維度上動態地隨時把握中道。《朱子語類》卷五八也載:“問:‘孔子時中,所謂隨時而中否?’曰:‘然。’”“隨時而中”也即“隨時而在”。另外,“時中”是與“無忌憚”相對。孔穎達說:“形貌小人,而心行無所忌憚。”小人心理行爲無所顧忌,肆意妄爲。朱熹說:“小人不知有此(中),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小人不知道“中”,所以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這裏的君子“時中”、小人“無忌憚”,與孔子講的君子“三畏”、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意思相近。《論語·季氏》載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孔子所說的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與“小人而無忌憚”意思接近,小人不知敬畏天命,狎弄德行高尚的人,輕慢聖人的教誨。所以,《中庸》“時中說”有敬畏天命、尊重聖賢的含義,這一點特別重要,也特別具有現實意義。當今國人很容易言語偏激,行爲偏頗,淺層看是不懂得中庸之道,深層看是對天道沒有敬畏,對聖賢無敬意,於是無法無天,無所顧忌,肆意妄行,傷天害理,害人害己。

這裏“時中”的概念與二十五章“時措之宜也”也相互發明。鄭玄注:“時措,言得其時而用也。”孔穎達疏:“措猶用也。言至誠者成萬物之性,合天地之道,故得時而用之,則無往而不宜。”後以“時措”謂因時制宜。有“時中”才能“時措”。

三、君子和而不流

《中庸》第十章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鄭玄注:“南方以舒緩爲強。北方以剛猛爲強。”孔穎達疏:“南方,謂荊陽之南,其地多陽。陽氣舒散,人情寬緩和柔,假令人有無道加己,己亦不報,和柔君子之道。”“北方沙漠之地,其地多陰。陰氣堅急,故人性剛猛,恆好鬥爭,故以甲鎧席,寢宿於中,至死不厭,非君子所處,而強梁者居之。”通過比較區分南方人與北方人因爲地理環境的原因,形成了不同的個性氣質,南方偏舒緩和柔,北方偏堅急剛猛。

在孔門七十二賢中,子路性情魯莽,勇武好鬥,自然平時崇拜強者。有一次,子路向孔子請教“強”的問題,於是有了孔子關於“強”的這段議論。“強”的本意是壯健、強盛。實際上,“強”是個很大的概念,包含了強壯、強健、強悍、強大等。就子路的個性氣質和思想傾向而言,他所說的“強”可能是一種外在體質層面的強壯、強悍。孔子心中很清楚,所以他以反問的方式啓發子路,提出自己關於“強”的兩種理解和四種境界。

爲什麼孔子要在這個問題上區分南方和北方?春秋時期的南方北方又指哪裏?爲什麼南方與北方有這樣的差異?孔子所在的魯國位於中原,其所謂“南方”指吳越荊楚之地,“北方”指燕趙或長城以北少數民族活動區域。由於地理環境、生存空間及生存壓力等各方面的差異,其中對“強”的理解也自然不同。按照孔子的概括,南方之“強”是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寬”是寬容、寬懷,即雍容大度;“柔”是柔和、柔順,即溫良和善。南方人具有雍容大度的氣度,溫良和善的修養。這樣,對於無道的人或事,不採取報復行爲。這是君子應該具有的“強”。而北方之“強”以兵器﹑甲冑爲臥席,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與敵拼殺,死不足惜,是一般英勇頑強的人具有的“強”。這兩種“強”孔子都沒有予以否認,但孔子似乎有南方之強“不及”,北方之強“過之”的意思。需要注意的是,這裏“南方之強”和“北方之強”是從具體地理人物中抽象概括出來的,不能以此作爲對任何一個南方人或北方人的直接判斷,也不能將這種抽象出來的判斷僅限於南方或北方。

然後,孔子提出了不南不北的中原人應有的“強”的四種境界②。他認爲,君子應該做到以下四個方面,才能稱得上真正意義的強。

第一方面是和而不流。孔穎達說“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是指“不爲南北之強,故性行和合而不流移,心行強哉,形貌矯然”。君子“和而不流”是講:作爲不南不北的中原人應有的“強”,爲人要按照“和”的原則做事,善於協調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既不與別人搞對立,也不被別人同化,更不是無原則地隨聲附和,同流合污,隨波逐流,而是自主獨立,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相互尊重。這是一種鮮明的人生態度,也是難得的處世智慧,更是中庸之道的最高境界。與“和而不流”相反的就是孔孟非常反感的“鄉愿”。《論語·陽貨》載子曰:“鄉愿,德之賊也。”《孟子·盡心下》中作了具體描述:“言不顧行,行不顧言,……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愿也。”“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悅之,自以爲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顯然,“鄉愿”是一種自以爲是,沒有原則,同流合污的人,是道德之賊。

第二方面是中立而不倚。孔穎達說“中正獨立而不偏倚,志意強哉,形貌矯然”是指爲人恪守中道,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行必中正”(《禮記·儒行》),才能不偏,不走極端,才能不倚,不倚仗某種勢力,保持自己相對的獨立性。這樣的人有時似乎並不強大,甚至有點孤立,但因爲他心裏有“中”,就不會偏激偏頗,猶如定海神針,生命就有定力。有了定力就能在多種力量的糾纏、衝突中安然處之,不去主動攀援或依附別人。這其實很難做到,所以孔子認爲這樣的人才是強啊!“中立不倚”與《禮記·儒行》所講的“特立獨行”的儒者接近:“儒有澡身而浴德,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粗而翹之,又不急爲也;不臨深而爲高,不加少而爲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值得注意的是,“中立不倚”很容易被人們理解成“素隱行怪”。所以,《中庸》又說“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爲之矣”。那些鑽牛角尖,行爲怪誕,走極端、出風頭,藉以欺世盜名,試圖流傳後世,這當然不合中庸之道的“過”,不是“中立不倚”。現在人們很容易把“特立獨行”理解爲“我行我素”,其實是“素隱行怪”的現代版。

第三、第四方面可以放在一起討論,是指君子面對國家有道無道,即政治清明還是黑暗兩種不同情況應該怎麼做?如果國家有道,政治清明,他人生通達,有機會出仕,幹一番事業,這個時候不要得意忘形,要利用這種難得的機會實現自己困窘時的理想、抱負,抵制各種誘惑,守住道德底線,而不要藉機以權謀私,貪污腐化。如果國家無道,政治黑暗,社會動盪,他有能力、有機會就會臨危受命,努力改變危局,無能力、無機會也會潔身自好,獨善其身,堅守道德操守。在面臨民衆利益,國君危難之時,會挺身而出,殺身成仁,捨生取義。這纔是強啊!這其實是以中庸之道應對不同的國家政治現實。

這四重境界的“強”與南方之強的“不及”,與北方之強的“過”比較起來,顯然是一種符合中庸之道,剛柔相濟,內外兼修的“強”,是孔子推崇的真正的“強”。

《中庸》第十一章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爲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孔子評述了三種人的所作所爲。第一種人是素隱行怪,鑽牛角尖,行爲怪誕,走極端、出風頭,藉以欺世盜名,試圖流傳後世,這當然不合中庸之道的“過”——智過了頭而不擇乎善,行過了頭而不擇乎中。如有些學者故弄玄虛,創建讓人難以理解的思想體系,以此想成名成功,流芳百世。漢代,揚雄以“聖人”自許,其作品有向孔子看齊之趨向:孔子有《論語》,他就作《法言》;孔子有《易傳》,他就作《太玄》。後世不少人對他這種自充聖人的作法頗有微辭。揚雄模仿《易》作《太玄》,在世時就很少有人能看懂,他死後四十多年,《法言》流傳了下來,而兩千多年過去了,《太玄》還是沒有幾個人看。第二種人是找到中庸之道的正確道路,可是走到一半又停止了下來,這顯然是不合中庸之道的“不及”,這也是孔子所不欣賞的。《論語·雍也》記載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從本章孔子與冉求師生二人的對話來看,冉求並非不好學,還頗有才藝,但因偏重於藝,缺乏求道之心,所以孔子勉勵他積極向道,而冉求以能力不夠爲藉口。於是,孔子對他提出批評,認爲冉求並非能力的問題,而是他思想上的畏難情緒做怪,所以中途而廢。這裏的“力”不僅是指外在的力氣,更是指心力,即意志力。孔子認爲冉求不是能力不夠,而是意志力不夠,自我劃界,半途而廢。第三種人是能夠按照中庸之道爲人處世,即使隱姓埋名、默默無聞也不後悔,這隻有聖人才能做得到。《論語·泰伯》載孔子說:“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論語·衛靈公》:“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孟子·盡心上》也載孟子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其實要做真隱士也不容易,一般人難耐寂寞,更有功名利祿的誘惑。所以,孔子說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大概只有聖人才能做得到。也就是說,君子如果能夠做到這點,也就優入聖域了。《論語·學而》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孔子希望他的學生做“人不知而不慍”的真君子。《易·乾·文言》載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孔子以龍的德性說明君子在特定的情況下當審時度勢,急流勇退,身雖隱退而道得以存,所以並沒有什麼鬱悶,而是內心感到快樂的事情就去做,內心感到憂鬱的事情就不做。如果眷戀祿位,苟且留連,必遭禍患。《易·大過·大象傳》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君子在危機的時刻保持自我獨立就沒有憂懼,隱居而沒有鬱悶。上述都可以視爲從不同角度對“遁世不見知而不悔”之義的闡發,從中我們可以更全面地理解儒家君子、聖人人格的豐富思想內涵和崇高的精神境界。


四、君子之道費而隱


《中庸》第十二章雲:“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詩》雲:‘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朱熹《中庸集註》:“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遠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說明中庸之道就在百姓日用之中,連普通男女都可以知道,可以學習,也可以實踐。不過,知道是一回事,一般性地實踐是一回事,要進入其高深境界又是另一回事了。中庸之道最高深的境界顯現於天上地下。說它大,至大無外;說它小,至小無內。所以,即使人羣中出類拔萃的聖人,對於中庸之道也有不清楚,做不到的地方。所以,君子所遵循的中庸之道是從夫婦最普通的日常生活開始的,如果推衍到精微深妙的地步,那就天地萬物無所不包了。對中庸之道的踐行,就要從最普通的日常生活開始,如孝悌之道、灑掃應對。這就像“行遠必自邇,登高必自卑”,遠行要從近處邁步,登高要從低處起步,即必須從小事做起,從平凡的行事中體現出中庸之道的高遠博大,精深微妙。朱熹《中庸集註》還認爲子思引《詩·大雅·旱麓》“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兩句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隱也”。他認爲,這兩句詩是對中庸之道“費而隱”的形象化解釋。


五、君子忠恕之道


《中庸》第十三章雲:“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這正是孔子《論語·衛靈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思想的發揮,要求人們從忠恕之道做起,敦倫盡份,子事父以孝,臣事君以忠,弟事兄以敬,交朋友以誠,由此推己及人,以實現社會基本的倫理秩序。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說:“《中庸》記夫子言,君子之道四,無非忠恕之事……然則忠恕,君子之道也。”忠恕是中庸之道的直接體現。具體而言,忠恕爲內外相關的德目,盡內在之中心真實無僞爲“忠”,其外在的推己及人爲“恕”。內外相維相濟,主觀客觀交會,我人貫通爲一。換句話說,忠恕之道就是在人倫日用之中,兼顧個人內在德性和對他人外在行爲的統一,以中庸之道實現人倫關係的和諧圓滿,這樣就與天下有道不遠了。

爲了實現良好的社會倫理秩序,作爲君子要言行一致。《中庸》繼續說:“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鄭玄注:“庸猶常也,言德常行也,言常謹也。”孔穎達疏:“庸,常也。謂自修己身,常以德而行,常以言而謹也。己之才行有所不足之處,不敢不勉而行之。己之才行有餘,於人常持謙退,不敢盡其才行以過於人。”這樣言行相顧,就是君子“守實言行相應之道”。即君子要言行一致,言不過行,行不掩言。


六、君子素其位而行


《中庸》第十四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倖。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這裏的“素位而行”與《論語·泰伯》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論語·憲問》的“君子思不出其位”,《易經·艮卦》象辭“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意思相近。《論語》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本來是強調注意禮制的“名分”,安分守己。如果不能素其位而行,不在其位而謀其政,於禮則有僭越之嫌,可能被人認爲是“違禮”。孔穎達疏:“素,鄉也。鄉其所居之位,而行其所行之事,不願行在位外之事。《論語》雲:‘君子思不出其位也。’鄉富貴之中,行道於富貴,謂不驕、不淫也。鄉貧賤之中,則行道於貧賤,謂不諂、不懾也。鄉夷狄之中,行道於夷狄,夷狄雖陋,雖隨其俗而守道不改。鄉難患之中,行道於患難,而臨危不傾,守死於善道也。”如何素位而行?如處在富貴之地,就做富貴人應做的事。一般人富貴了,便春風得意,傲慢無禮,吃喝玩樂,縱情聲色,以極口體耳目之欲。如果是有修養,懂得中庸之道的人,即使富貴了,也能心態平常,富而好禮,視金錢如糞土,視名利如浮雲。對於處在貧賤的人,道理也是一樣,不以貧賤累其心,能夠安貧樂道,像顏回那樣簞瓢陋巷,不改其樂。至於處於夷狄,落後蠻荒之地,可以入鄉隨俗,但要堅守大道,感化影響夷狄。《論語·子罕》載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意思是說,君子通過禮樂教化可以把那些地方變得文明開化起來。對於患難也是這樣,人人都希望人生平安,萬事如意,但往往會面臨意想不到的憂患災難。身處在患難之中卻能以一種平常的心態對待,這是很不容易的。孔子厄於陳蔡,圍於匡人,絃歌自樂,便是聖人處患難行乎患難的氣象。君子無論人生進入什麼樣的境地,富貴貧賤,文明野蠻,患難安樂,都能安然處之,便是自得的境界。得者得道也。有道之人,身處富貴,不以富貴欺凌人,即行富貴之道;身處貧賤,安貧樂道,不去攀援富貴,即行貧賤之道。這就是儒家的“自得”之說。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孟子·離婁下》)君子要達到高深的造詣,進入精深的境界,就要行中庸之道,從而自有所得。只有自有所得,才能夠積累深厚;積累得深厚,運用起來就能夠左右逢源。孟子所言的“自得”,強調的是道德實踐,自有所得,達到的一種博大精深、左右逢源的精神境界。

“素位而行”是出於“知天命”,既知天命,便能“居易俟命”。居易俟命是儒家對待自身境遇和天命的一種態度。孔穎達疏:“‘故君子居易以俟命’者,易,謂平安也。言君子以道自處,恆居平安之中,以聽待天命也。”有道之君子處於自得之境,便總是平安地聽待天命。朱熹對《中庸》裏的這段話作注曰:“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把居易俟命與素位而行聯繫起來,是很有道理的。後儒經常說君子“素位而行,居易俟命”。說到儒家的天命觀,春秋時期文化精神的轉折,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傳統的宗教神祕“天命觀”。但孔子仍然肯定“天命”的存在,《論語·爲政》載子曰:“五十而知天命。”《論語·顏淵》中孔子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生死富貴這些東西是天命決定,非人力所能及的。儘管如此,孔子卻不廢棄人事的努力,主張遵循天命,但又不是聽天由命,而是相反,強調積極有爲,乃至被隱士譏爲“知其不可爲而爲之者”。孟子說:“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盡心上》)趙岐注:“修正其身,以待天命,此所以立命之本也。”個人生命的長短是天命,是人難以抗拒的力量,只能在活着的時候努力修身養性、勤奮學習,盡到做人的本分,以待天命,這就是“立命”。清朝王夫之在《張子正蒙注·太和篇》中也說:“是以君子安生安死,於氣之屈伸無所施其作爲,俟命而已矣。”君子修身養性,安分守己,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境遇,甚至生死之際,都能夠平心靜氣,不急不躁,以待天命或機遇降臨。當然,這裏的等待並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盡當下該盡的本分,該幹什麼還盡力幹好。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一些人總是“這山望着那山高”,對功名利祿汲汲而求,不滿足自己目前的地位,總是想向上爬,看不起地位低的人,巴結有權勢的人,奢望高升,妄想得到不該得到的東西。如果不能成功就怨天尤人,自己活得累,還把人際關係搞得一塌糊塗,陷入勾心鬥角的煩惱中,迷失自我。甚至誤入歧途,走上違法犯罪之路。

要做到“素位而行”還要“反求諸己”,這樣就能做到“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中庸》以射箭爲例,闡明反求諸己的思想。君子射箭,射不中,不能埋怨別人,而應反求諸己,看自己是否做到了心正身正。類似的思想見《論語·衛靈公》載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孔子認爲,遇事是求之於己,還是求之於人,是君子與小人的區別之一。君子哪兒做得不對,會從自己內心去查找原因,要求自己做好,從而修正自己;小人凡事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從別人那裏找藉口,總是怨天尤人。如果多回過頭來檢討自己的過錯,反躬自省而少責備別人,就能遠離怨恨了。所以,君子的人生態度是:“不怨天,不尤人。”(《論語·憲問》)《孟子·離婁上》中有:“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孟子·公孫丑上》中有:“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類似的表述又見於《禮記·射義》:“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後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這都是通過射禮來說明反求諸己的道理。

“反求諸己”也就是要善於自我反省,所以《中庸》第三十三章還說:“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於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內省不疚”是儒家心性修養的一項重要內容,也見於《論語·顏淵》:“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君子要是經常自我反省,沒有內疚,那又何來的憂愁和恐懼呢?要做到“內省不疚”,平時做事說話都要合乎中庸之道,不能隨便,不能走極端。否則,如果一時衝動,做事說話犯了過錯,那就後悔也來不及了。心中內疚有愧,怎麼能沒有憂愁和恐懼呢?


七、君子不可以不修身


《大學》講“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爲本”。《中庸》第二十章也強調:“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強調修身是君子所必須。怎麼修身?《中庸》提出,“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孔穎達解釋說:“修身以道”,言欲修正其身,先須行於道德也。“修道以仁”者,言欲修道德,必須先修仁義。朱熹解釋說:“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修身以道”明確指出了“修身”要以“道”爲其根本,其核心是以中庸之道安身立命,爲人處世。“修道以仁”則指出了“修道”的依據是“仁”,即要實現中庸之道就要以仁爲標準。仁是儒家核心價值體系之核心[1]。孔子講:“仁者,愛人。”孟子也講:“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所以,“仁”就是“道”。明白了“仁”就是“道”,也就更容易理解爲什麼孔子講:“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論語·陽貨》)修身的內容和順序就是事親→知人→知天,即通過修道修身,下學上達,希賢希聖,以人合天,合內外之道,由君子而聖人。這就是《中庸》第十五章所說的“君子之道,闢如行遠,必自邇;闢如登高,必自卑”。中庸之道既廣大又精微,“道不遠人”,道“須臾不可離”。所以,要踐行中庸之道就得從近處開始,即從孝悌之道起步。而“孝悌爲仁之本”,孝悌乃實踐仁道的基礎。

修身爲本,具體體現在個人修養方面主要是“三達德”。所以,《中庸》第二十章說:“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三達德”即智、仁、勇三種古今通行不變的個人品德。怎麼獲得這三種美德?要通過好學、力行、知恥。這三種美德要落實在修身上,修身的關鍵就是修養這三種美德。修身治理別人,才能治理國家天下,這就是《大學》修齊治平的意思。

《中庸》第三十三章雲:“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君子之道是收斂深藏,卻由於本身的光輝會自然不斷地發揚光大,對人們形成越來越大的影響;反之,小人則愛表現,多張揚,向外求,得虛名,最後被人看穿,走向自我消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是中庸之道在君子修養上的直接體現,表明他通過中庸之道進入了道德的境界。

《中庸》第三十三章又云:“君子篤恭而天下平。”闡明瞭君子如果能夠自己心性純厚,時刻恭敬有禮地對待一切人和事,就能夠正己正人,修己安人,修己安百姓,就能夠實現由內而外,內聖外王,國治天下平。朱熹《中庸集註》說:“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君子這樣做,就能夠達到聖人境界,是中庸之道最大的功用。曾國藩在《誡子書》中這樣強調主敬的力量:“內而專靜統一,外而整齊嚴肅,敬之工夫也;出門如見大賓,使民爲承大祭,敬之氣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驗也。”


結 語


可以看出,《中庸》以中庸爲主線,以修身爲主體,由慎獨、時中、和而不流、費而隱、忠恕之道、素位而行幾個方面構建起了君子之道的思想結構,爲修養君子人格提出了基本理論和實踐途徑。當今國人因爲百多年來批判割斷傳統文化,特別是幾代人沒有機會學習中華文化基本經典,造成了價值觀的虛空和信仰的空白,特別是國民基本素養堪憂。2016年3月,《瞭望》新聞週刊聯合北京美蘭德信息諮詢有限公司以“國民素質”爲主題,選取了位於我國東中西部的12個城市進行抽樣調查,收集到2405個有效樣本。調查從民族精神、道德水平、法治意識、職業素養、文明素質、防災減災意識、海外形象、科學素養、身體素質、學習習慣、家風家教等11個二級指標入手,雖然並不能完全涵蓋國民素質的全部內容,但窺斑見豹,或可提供一個觀察當下我國國民素質基本狀態的獨特視角。從調查來看,受訪者對整體國民素質只打出了剛剛及格的61.4分,可見問題不少、期待很多,預留了極大的成長空間[2]。現在,我們越來越多的人在提倡君子文化。儒家的最高理想人格是聖賢,但聖賢人格一般人難以達到,所以通常談得最多的是比較現實的、平常人可以達到的君子人格。通過弘揚君子文化,使國民素質與社會文明得到提升,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必備條件。《中庸》的君子之道對當今弘揚君子文化,提升國民素養,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註釋

①朱熹《四書集註·中庸章句》中有“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爲然。今從之”。②孔穎達說“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以下“皆述中國之強也”。“中國”在先秦多指中原華夏。

參考文獻

[1]韓星.儒家核心價值體系——“仁”的構建[J.哲學研究,201610.

[2]袁元,韓冰,李鬆.大國公民養成記[J.瞭望(新聞週刊),20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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