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完學校開的Starting to Teach的課,蠻開心的——除了讓我重新思考了teacher/student的關係外,也有機會「構思」自己心目中的課程大綱(包括設計模擬法庭)。

就像去年上Creative and Freewriting工作坊一樣,也彷彿打開了另一扇窗,使我重新理解author/writer/reader之間的關係,這對我後來的學術寫作產生很大的影響。

這是個有趣的練習:設想教學對象、學習目標、教學方式、評量和反饋等等,都讓我回想起自己過去當學生(從大學到現在)、帶比賽、當TA、研討會、受邀演講的許多經驗。

這兩年,接連被Global Studies開設的《人權簡介》(Introduction to Human Rights)邀請去講課,也發現自己還蠻享受於事前備課、上課互動的過程,猶如將理念具象化。

在一切爭排名、看研究影響力、新自由主義式的大環境下——我一直抱怨,體制要求老師刺激學生學習動機,它自己卻沒想過要刺激老師教學動機;但教與學,還是挺有趣的。

之前也參加過法學院參與的Widening Participation的計畫,那種感覺更像在「鬆土、撥種」,不確定會得什麼果,但對於「想像」將會產生什麼影響就足以令人很興奮了。

從教學法(pedagogy)回頭思考「研究」(research)的意義與目的,其實會有多一層體悟。因為任何批判或論述,不只可能會影響將來的研究方向,更可能會被當作上課讀本。

教、育,就在這一刻交錯且發生,殊不知一切都從種種研究問題出發;而所謂研究興趣,又都植基於研究者的知識基礎與歷史背景——代際間環環相扣,直到出現重大的知識斷裂。

前幾天剛好也有一個朋友在問「如何定位自己的研究/領域」,他談到研究者與研究問題的正當性。此外,他也談到「研究問題太多」與研究方法之間的衝突,而我剛好被tagged了。

隔了幾天才有空稍微分享自己的心得。在書寫過程中,其實我也又重新想了很多事,而事實上這些問題一直都不只是初學者專屬的問題,只是多了作者、師者的考量,感受又會不同。

私以為,其實對「做研究」而言,「領域」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考量,那反而是後話,也通常是在人際互動、求職、工作中,才會暫時需要的標籤,所以應該避免太拘泥於這件事。

真正重要的,是「問題」本身。先不要去想問題「意識」,因為會因為這兩個字太抽象而開始撞牆,而較務實的作法(在研究初始階段)可能是「指認那個次文化」(朋友的例子)。

如此才能進一步去想(以朋友問題為例):為什麼它「次」?當宣稱它是「次文化」時,心中對照的「非—次文化」是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對立兩者?宣稱它「次」對研究什麼幫助?

然後就應該會有很多「關鍵字」跑出來,足以開始找文獻了。

針對一個「文化」,可能看的是實踐、是符號、是參與者、是現象、是源起、是影響,雖然論文裡可能都要帶到,但偏重何者完全取決研究者的興趣,而這可能也會影響後來的研究方法。

但still,不要用研究方法的喜好去圈定「領域」,因為會撞牆again。

這幾年下來,我自己「感受」到的所謂「和先前研究/理論對話」,是無法靠想像的——不是說,我想跟誰對話,就一定對得到(硬對也可以,但最後可能會覺得那個討論很雞肋)。

對話,經常是在不經意中發生。比如:寫到「次文化」,就會去看別人怎麼定義次文化,然後可能覺得「對耶,好像是這樣」或「bullshit,根本不是(或部分不是)如此」。

或甚至看遍了相關文獻,發現:咦?我寫的好像不符合別人定義的「次文化」——那麼要嘛有可能他們真的沒考慮到某個課題,要嘛就是被研究的對象可能不屬於所謂的次文化。

總之,在尋找文獻、整理並「判斷」它足夠/不夠、有用/沒用時,文獻本身也突然向你完成了溝通、表白——進一步被讀者接受或拒絕——此時,其實已經(正在/完成)對話了。

所以我會傾向不預先設定對話對象,而是全心全意先「問題化研究對象,並脈絡化那個問題」,在那個過程中自然而然發生初步的對話。至於提出批判的理論資源,亦是中後期的事了。

最後,其實我想像不到「拉出問題意識」跟「圖像式探索」之間的對立。前者在談「問題化」,後者在談「脈絡化」(或研究方法);這兩者雖然彼此緊密相關,卻是不同層次的問題。

或許可以思考:我想研究的「那個」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想研究它/為什麼我會如此認識、理解,或想像它?又若朋友所言為真,「為何沒人研究」反而應該成為追問的重點之一。

一件事情、一個現象、一群人不被「知識化」的理由可能有很多——不值得研究,或別的原因,如視角不同?包裹在其他問題中?已知但被刻意忽略?沒有直接但有間接或相關討論?

最後可能會經歷一個自問自答:到底是想「研究」它,還是「介紹」它?研究跟介紹,又有什麼不同?其實「什麼是研究?怎麼做?」可能是每個研究(且又教學)者的一輩子的課題。

總之,撞牆幾次之後,我的心得是:不要急——先想、再找資料;再想、再讀文獻;再想、再寫筆記;再想…想…想,不要擔心自問自答,因此這正是提出「問題」最關鍵也最正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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