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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邊草屋破敗,佳人煮葯。

她名孟婆,沖我嬌笑。

看她笑中帶淚,我心如刀絞。

孟婆問我可有心願未了。

我說,這一次,我不會喝湯喫藥。

無論如何,不要忘掉。

……

我到死才知道。

人世有個規矩。

如果臨終前迴光返照。

死去前一秒,會將生生世世。

全部知曉。

第一世她秦淮為妓,我金陵浪子。

畫舫遊船,她丟下摺扇。

說久聞公子驚才絕艷,還請公子贈詩一首。

若是不嫌。

小女子尚是清倌。

她有傾世容顏,引我癡癡相看。

我枉稱神童天才,可那一刻,並未作出詩篇。

只將一句大唐李白,緩緩念。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她眉黛如墨,笑靨滿面。

那一夜天昏地暗,倒鳳顛鸞。

我告訴她,我進京求官,歸來時,娶你入庭院。

那年我高中解元,將欄杆踏馬拍遍。

名動京城,皇帝召見。

可好景不長,四地硝煙,敵軍由北入南。

我隨皇帝漂泊半生,歸來時,已是耄耋之年。

又到秦淮,畫舫新換。

世人皆不知當年曾有一女子絕艷。

我手拄柺杖,步履蹣跚。

黃昏裏,只留街坊小兒童謠。

「等五年,又五年,五年五年再五年。

只願愛郎朝中好,別把紅豆換苦蓮。」

我淚水潸然。

第二世,我是一匹白馬。

她騎我在草原賓士,手握勁弓,飛箭摘花。

我看她笑聲爽朗勝煙霞。

眉眼彎彎似月牙。

她是可汗之女,草原之霞。

草原上漢子為見她一眼。

從海拉爾一直排到額爾古納。

她說心中男人一定要信守承諾,言出必行。

聽的我尾巴亂甩,五味陳雜。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懲罰。

雖身為白馬。

上一世記憶分毫不差。

只是我無論如何做。

都無法告訴她,我就是他。

追求者眾多,她實在見不過來。

便立個規矩,說若想征服她。

先征服胯下白馬。

我欣喜若狂,將十里八鄉壯小夥顛到內啥爆炸。

將那達慕常勝冠軍活活甩下。

還讓軍中大將一個個橫七豎八。

可汗大笑,說就你們這些慫蛋還想娶我女兒,看我噠。

我確實沒把他甩下,也沒必要,畢竟是她爸。

不過,他只在我身上蹦了半個小時。

就足足三個月沒有找他的烏蘭圖婭。

從此草原上傳我惡名,「碎活兒」。

她陪伴著我,我護衛著她。

無論去哪,我都能載她回家。

可我壽命不到人類一半,日漸衰老。

她美卻與日倍增。

我的佔有慾和執念,也漸漸釋然。

這麼些年,只有一個馬童,入她法眼。

這馬童,天天為她寫寫畫畫。

為她夜夜寫白露,為她赤腳追煙霞。

而她看他眼神裏,也有光芒流轉,哪怕僅一剎那。

那天又有人來娶親,是個南邊文人。

南邊文人?莫非是中原漢人?

文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雖年事已高,可仍讓他喫了十二口泥巴。

馬童驚異於我的狂暴,在一旁怯怯看著我,我一聲長鳴,在他面前跪下。

我死之後,她就交給你了。

他上馬時,她看我一眼。

眼裡是無盡溫柔和愛戀。

就像上一輩子,很多年前。

我沖她嘶鳴,馬蹄高抬,夕陽西下。

再見啦。

我生命走到盡頭,重重摔在地上。

眼睛越來越睜不開,呼吸越來越慢。

馬童和南邊文人將我埋在額爾古納河邊。

瀕死之際。

我聽馬童對文人說。

「計劃成功,她上鉤了,二十三大婚,防衛空虛,三萬鐵騎過邊關,屠可汗,滅草原。」

「那她呢?」

「斬。」

第三世,轉世前我求孟婆。

這一世再不負她。

孟婆答應了。

於是我成一名護國大俠。

我七歲那年,供奉將我撿回皇宮。

教我道心不破,教我修行練劍。

我遇到她時,已是青年,她身在長安。

手持玉劍,飄然若仙。

只是這丫頭啊。

這一世異常頑劣,不再賢淑溫婉。

昨夜皇宮偷御宴,今朝花街乘金鑾。

皇帝命我拿她,我卻總是失手連連。

她身輕如燕,笑我獃子,沖我扮鬼臉,說我笨蛋。

她自持輕功蓋世,在皇上面前高來高去,直到皇上忍耐不得,請供奉出現。

供奉只一劍,劈地開天。

嚇得她驚呼連連,要從長安逃到四川。

我那天不知入了什麼魔,貿然出手,替她接住致命一劍。

因我知道,供奉一出手,斷然無人生還。

我便再看不到她那張圓滾滾包子臉。

皇上疑我要反,命供奉將我午時問斬。

供奉求情,才使我僅被打入水牢天關。

供奉修行多年,說我這一關,續了兩世情緣。

他說紅塵滾滾,煉心纔可成仙。

她逃跑時,嘟著嘴,說獃子,你等我回來那天。

等五年,又五年,五年五年再五年。

等到紅棗味道,如嚼苦蓮。

突然有天,供奉難得看我,說那位姑娘,率起義軍,鮮衣怒馬,長安街頭,杖斃皇上。

「你為何不出手?」

「為師知道,那位姑娘,對你來說一定萬分重要。」

「可護國供奉的職責…」

「無妨。」

供奉笑了,多年來,我第一次見他笑。

笑得花枝亂顫,素衣飄飄。

「徒兒啊,師傅活了千百年,始終悟不透何謂仙。」

「徒兒啊,我死後你去我墓前,要大婚,要大辦。」

「徒兒啊,為了你,師傅這顆道心,算是破了。」

「只是心有不甘,為何心有不甘。」

供奉數年修為,毀於不安。

臨死前,我牽著她的手,至師傅墓前,紅蓋頭,紫金鑾,大辦特辦,驚動長安。

世人傳我成就圓滿,是為逍遙神仙。

我心中始終有塊陰暗,一直陪伴我入棺。

入地獄時,

孟婆告訴我。

她轉世不是那位姑娘。

而是供奉。

笑我不長眼。

第四世,孟婆問我,你可有心願。

我說想出家,當和尚。

相愛容易,情債難還。

要老鍾古寺,要青燈長燃。

要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果不其然。

這一世我生得長耳闊面,與佛有緣。

天天挑水坐禪,日日佛歌相伴。

「菩提落葉化泥塵,幾度輪迴幾渡人。」

我潛心修行,吟誦佛歌。

從草枯到草榮,從花開到花落。

五蘊皆空,渡諸苦厄。

心若磐石,不近邪魔。

只是每年花落的時節,都會來一香客。

徐娘半老,青紗面遮。

她會送上幾文香錢,說是否還將她記得。

每次我都說,施主,小僧不記得。

……

她二十歲時,第一次來黃覺寺。

蹦蹦跳跳,如蝴蝶翩翩。

她說她找了我二十年。

問我知不知道,與她曾有三世情緣。

我說莫對小僧妄言。

佛門重地,六根清凈,不生怨念。

她滿臉失望,在寺裏纏了我三年。

她跟我說,第一輩子我是個書生,用李白的詩騙了她的愛戀,騙她在秦淮河畔。

苦等幾十年。

她說我走後,死守著清白身子,老鴇恨不過,給她下藥,高價售她一晚。

她不敢去找我,若是毀我滿朝清譽,該怎麼辦。

她不敢逃開,若是我要歸來,找不到她該怎麼辦。

她說那輩子我害她太苦,所以第二世是一匹馬,被她騎了一輩子。

可惜眼光太爛,挑了個狗探子,跟我一樣是個渣男。

第三世更慘,兩人在咫尺之間。

性別都是男。

我說,小僧從未有過,也從來不敢。

她恨恨給我幾拳,撲我懷裡,而後下山。

打那之後,每年花落。

她都會蒙著青紗,上山找我。

後來大荒之年,她跟我說,給不起香錢。

天下已亂,隨時完蛋。

倒是身子還算乾淨,你可願……

我法相莊嚴。

那晚。

她下蒙汗,捆小僧手腳。

掙扎不能,只得隨她願。

天明,她便再也不見。

一別經年。

自那日花月之後,我如患重病,不思茶飯。

第五年花落時,我忍受不住,當即下山。

走過湖海大川,走過酒肆宮殿。

久尋無果,重回寺院。

很久之後,有一柴客,求我解惑。

說他多年前,曾在這座寺下劈柴。

天明時,有一女子,相貌可愛,從寺離開。

他心道奇怪,於是一路尾行。

見女子身姿窈窕,又孤身一人,便為非作歹。

將她抓進深山,足足五年。

她常常想法逃跑,可深山裡。

天地就是監牢。

只有近日,她不堪忍受折磨,閉目咬舌。

臨終之前,姑娘要柴客,來寺裏求佛。

否則身化厲鬼,害他生死不得。

柴客問我,佛可饒他?

我禪杖高舉,默唸般若。

佛會饒你。

可我是魔。

第五世,孟婆笑眯眯。

問我有沒有心願。

我說我不想害她。

這輩子,都不要與她相見。

……

激光將蟲羣洞穿,機甲在銀河邊緣。

駕駛室冒著火花,我叼著煙,說真他娘操蛋。

這是與星際蟲羣開戰的第3584天,我們堅持十年,只為守護地球平安。

我以前是一名公務員,工作穩定,家庭溫暖。

那年晉陞科級,又是生日,自然歡樂無邊。

妻子準備一桌晚宴。

女兒送我一隻石硯。

只是此時,蟲羣突然在地球出現。

就在身邊,她們被撕成兩半。

……

我不能崩潰,我還有信仰,我是黨員。

響應號召,執筆從戎,帶著仇恨為國而戰。

不再藏私,世界團結,聯合研發【腦神經機甲】,將蟲羣趕到銀河對岸。

一上機甲,就是十年。

戰鬥間歇,偶爾會利用星際網路,跟地球同胞聊天。

那天,我在Quora上寫了個答案。

問題是「身在外太空打蟲羣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評論區有個女孩很扎眼,噴我在行騙。

哪怕我發過去很多照片。

我看了她的資料,是個大學生。

金髮碧眼,來自American。

她對我表示質疑,說我吹牛逼。

說你們國家的男人都是弱雞。

我笑了,發射電磁炮,摧毀一座蟲羣基地。

說要不是星際網路不好,等回空間站,給你開視頻都可以。

她說你要是在打蟲子,我給你看胸,足足有D。

我跟她扯了快一年,她還是說我在裝逼行騙。

這麼久的時間,我壓根沒機會回空間站。

我年事已高,早對性不甚在意,只是被這個小姑娘的較真,逗到歡喜。

我決定證明自己。

「滴滴滴滴滴…」

駕駛臺紅光亮起。

「不好了,中尉,快撤退,變異體!覆蓋半個星球的母后和變異體!!!」

通訊臺聲音焦急,而後一片死寂。

大地在震動。

看不見任何怪物痕跡。

這些東西是透明的?

新的變異體?

身邊機甲被圓規一樣的東西刺入軀幹,核燃液和鮮血流了一地。

「護住中尉!讓中尉給地球總部發消息!」

「護住中尉!!!!!!」

機甲一臺臺貼到我身上,我的戰友和兄弟。

在我面前,被撕成碎片。

一如很多年前。

「轟!」

遠處兄弟使用自爆核彈。

一陣巨大爆炸聲傳來。

我倒地不起,頭暈目眩。

……

「滴滴滴滴滴滴。」

一片寂靜裏,響起通訊聲音。

我咳嗽幾聲,機甲破碎了,空氣中致命毒素進入身體,大概我還能有一個小時活下去。

我得給地球總部發消息。

居然誕生了新的變異體。

「怎麼這麼久不回我訊息?」

發消息的是那個美國美女。

「這裡情況很不好…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自己,大概還能活一個小時。」

「哈哈哈,你又騙人了。」

「好吧,我要去忙了……」

「忙什麼?」

「我要向地球總部發送信息?」

「哈哈哈哈,這麼重要的任務,你交給我,我給你看看D。」

「我對你沒興趣。」

「來嘛來嘛?」

屏幕一陣扭曲。

通訊器信號不行,應該快要沒有電力。

我舉著呼吸器走到地面,把幾個兄弟的機甲拆開,拿出能源存儲器。

碰巧的是,我發現通訊兵的機甲裏,居然有一個簡易信號增幅器,它能使我信號擴大無數倍,開視頻都沒問題。

我們連隊沒有這種設備,這臭小子不知從哪偷來,還藏在機甲裏。

想來也是為了他那個患病在牀的弟弟。

「騙子?」

剛回機甲,她又發來消息。

「姑娘,我現在,應該能開視頻了,你不用給我看看D,我只是告訴你,我沒有騙你。」

我打開視頻對話,順便打字。

「還有,告訴地球總部,8321基地全軍覆沒,蟲羣誕生新的變異體,能力是透明。」

「我給你傳遞了一個壓縮包,時間不多了。」

毒素越來越濃重,呼吸漸漸窒息。

我的手居然開始透明化了……

視頻不知什麼時候接通了。

屏幕閃亮。

我瞑目之前,看了一眼。

視頻那邊空無一物。只有鍵盤在飛速敲打。

屏幕上有三個字。

「我愛你」。

第六世,奈何橋邊,孟婆煮著茶磚。

我說這一輩子,畫風簡直突變,宇宙死人你都管。

孟婆笑了,她說你靈魂身在地獄,無論在哪,都要歸還。

靈魂身在地獄?

我沉默不言。

孟婆臉色一變。

我似乎想起了什麼。

是超越這幾世之外的,真正一世……

孟婆見勢不妙,催動法力。

將我送至靈魂彼岸。

……

教室裏六神和風油精味道瀰漫。

校服裏是許久未洗的襯衫。

書山題海,作業試卷。

老班手持教鞭,說不拼不博,高三白活,不苦不難,大學玩蛋。

我跟所有中二少年一樣,乏善可陳,簡單平凡。

討厭的老師在講臺前,喜歡的女孩在隔壁班。

閑來刷知乎,逛B站。

擺弄鍵盤,指點江山。

那天,我在知乎回答了個問題,是「如果爆發喪屍危機,你怎麼辦。」

我以學校為例,寫了詳盡逃生計劃,從EDC裝備到自製玻片弓再到搶佔資源,一應俱全。

那篇回答得到1200贊,我興奮不已,直到有個叫「可樂猛男」的ID,DISS我不切實際,只會空談。


1、

「前面就是奈何橋。姑娘,快喝了吧。」

孟婆擠出帶有深深褶皺的笑,顫巍巍托起一碗烏黑的湯藥。

阿嬌黑幢幢的眸子時明時暗,她接過孟婆湯,如雕塑一般沉默良久,最終一飲而盡。

一滴葯汁滑下脣角,混著血,混著淚,滴進她的月華裙的衣襟裏。

阿嬌抹掉脣邊的葯汁,努力想把嘴角往上揚。

她,終於可以,把她的將軍,給忘了吧?

輪迴路,漫漫途。

月白色的背影一點點淹沒在萬畝鮮紅的彼岸花裏。

直到消失不見。

孟婆用刀疤縱橫的手端著空碗,盯著阿嬌孤伶的背影呢喃。

「少將軍居然甘願用一生的精血,換取這花妖的來生。她,賺了啊……」

2、

當鋪。

薰香若無,輕煙裊裊。

「吱呀——」門被推開了。

黑衣斗篷女子素手撥算盤,聞聲微微抬頭。

一個披堅執銳,腰佩長劍的男子,沉默的站在門口,欲大步跨進,又略有躊躇。

她拉了拉帽檐,遮住額角的小痣,壓著嗓子道——

「客人要做什麼生意?」

他像是堅定了決心似的,一步步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托出一株已經枯死的牡丹花。

牡丹花頹敗的如同失盡了全身血液一般,毫無生氣。

「掌櫃,我想當個特殊的東西。」

「這株花?」

「不是。」他神色間流露出壓抑許久的痛苦,嗓音低啞道:「用我少將軍能付出的一切,換她一個來生。」

黑斗篷女子愣了一下,輕笑起來。

他急忙開口,「有何不妥?」

她搖了搖頭,笑的意味深長,「這真是一筆大生意。」

「你可知你要付出什麼?」

他握了握拳,「掌櫃儘管開口。」

「你要付出一生的精血。若你答應,你將直接入地下之獄,受油煎火烹之痛,受刺骨剜心之苦,永世不得輪迴超生。」

末了,她聲音輕輕提起,像小鉤子一樣,「給大梁立下了千古功勛的少將軍,你……可想好了?」

他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劍眉星目的將軍,此刻看起來卻像個剛上戰場的少年郎。

「我想好了。」

何止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

3、

魏紫艷驚天下色。

將軍府的少主人,從戰場上凱旋歸來。回府的時候,他從外面帶進了盆牡丹。

這牡丹開的異常漂亮。而且它有個名字,叫魏紫。

傳聞,魏紫艷驚天下色。

枯等將軍凱旋的冬桃蹦跳出來,沖著自家主人笑嘻嘻道:「將軍,這是牡丹花嗎?從哪帶來的呀?真好看。」

他避開了冬桃伸過來的手,親自把花栽種到私人花園裡,題名,魏園。

他神色嚴肅道:「這株魏紫定要好好照顧,不可怠慢!」

眾僕應是。

這還是將軍第一次那麼嚴厲呢,看來這株花必是格外矜貴的,他們可要好好照料。

冬桃一個人站在長廊下,看著被照顧的比人還好的牡丹花撇了撇嘴。

什麼嘛,不就是株花嗎,那麼嬌貴。

不過冬桃是個心大的,也是個聽話的,將軍讓照顧好牡丹花,她哪怕看花不順眼,也沒有什麼齷齪心思。

對了,她剛給將軍做好了芙蓉糕,正香著呢,必須給將軍嘗嘗纔行。

冬桃轉眼便樂呵呵的去了。

4、

將軍府要變天了。

人們都在議論,將軍府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絕色女子。

沒人知道她打哪兒來,也沒人知道她是什麼人。甚至就連將軍府的人也只知道,少將軍對這個穿月華裙的女子,寵愛如命。

除了專門照料牡丹花的奴僕,就只有將軍能自由出入的魏園,這個女子都能隨時出入。

冬桃不知怎的,格外的不喜阿嬌。

對了,將軍喊這個女子,阿嬌。

阿嬌常常提著裙擺,像只蝴蝶一般撲在少將軍身上。

少將軍在書房處理公務的時候,被阿嬌打斷了都從來不生氣的。

正在恨恨磨牙的冬桃擰著帕子,暗搓搓的想,難不成這阿嬌還能是少將軍的嬌寶兒?一聲一聲阿嬌的,聽著刺耳極了。

她跟著少將軍那麼多年了,都沒能有這樣的待遇呢……

5、

「禍國妖姬,現於大梁……」

欽天監跪在金鑾殿上,顫聲道。

「混賬!」大梁皇帝怒不可遏,「禍朕江山,其心必誅!」

眾臣低埋著頭,「其心必誅——」

「給朕說清楚,禍國妖姬在哪?」

欽天監猶豫了一瞬,頭低低的埋著。

「將,將軍府……」

6、

宣武門,法場。

「少將軍,朕是那麼信任你,你看看你對不對得起這大梁!」

他沉默的看著被綁在砍臺上的女子,攥緊手指,一聲不吭。

討伐聲一浪蓋過一浪,皆是職責少將軍荒淫娛樂,沉迷於兒女情長,被妖女蒙了心智,不顧大梁千古基業。

阿嬌的月華裙已經沾了污漬,她的右手也被砍下了一塊肉,此刻正汩汩流著血。

她盯著遠處披星戴月的男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少將軍,我雖是個花妖,可我用盡我的精氣為大梁祈福,日日夜夜求它來年風調雨順,人民安居樂業,你怎可如此待我?」

他錯開了她的目光,低垂的雙手顫抖個不停。

阿嬌卻瞬間失了力氣一般,頹然倒地。

「殺了這個妖女!」

「殺了這個妖女!」

「殺了這個妖女!」

阿嬌淚眼朦朧。

她做了那麼多,為了跟他在一起,等待那麼多輪迴,最後竟落得個千夫所指,屍首分離的結局?

「吉時已到——」

「行刑——」

屠刀手一刀一刀上去。

人們都別開了眼睛。

女子悽厲的叫聲久久回蕩著。

她一身月華裙被獻血染成了紅色,映襯著此刻血紅的天幕,彷彿是人間煉獄。

滂沱大雨猙獰著落下。

一身血色的女子逐漸沒了聲息。

沒人知道的將軍府裏,魏園的魏紫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枯死了。

少將軍突然掙脫了層層侍衛,不要命一般狂奔過去。

彷彿沒人阻攔一般,他順利的來到了阿嬌的身邊。

她笑的很好看,一如初戀那般。

此刻卻已了無生氣。

一直沉默著的他突然放聲大哭。

角落的冬桃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她緊緊握著的手上,刀疤縱橫。

7、

「嘩啦嘩啦——」

奈何橋邊,大雨滂沱。

阿嬌微微低頭,伸出手,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滴在她缺了塊肉的右手上。

希望我魏紫,來世仍可一生艷驚天下色。

8、

孟婆走上了奈何橋。

「如果有來生,我想做將軍府一個奴僕,只要能守著他就好。」

她咧嘴笑了,滿臉的褶子。

真像冬桃。


前面就是奈何橋,我坐在六道門口,一遍一遍地問來人:來,走之前喝碗湯吧,不問前塵,不問往事,喝完高高興興上路。


凡人都覺得孟婆是天庭的官差,而實際上,孟婆只是一種懲罰的手段。歷代的孟婆都是犯錯的仙人,因罪大惡極,所以要在黃泉千年渡人入輪迴,千年過後,剔仙骨,入六道,永世不再入仙班。


我並不難過,每日開開心心勸人喝湯。變故發生的這一年是我做孟婆的第九百九十九年。


面前的書生哭著與我說他不想忘記他的娘子,而我安慰他想開點。他與他娘子七世姻緣,世世不得善終,七世之後方得圓滿,之後便是生生世世的好姻緣。而這是我第六次見到他。


正當書生準備喝湯時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一個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湯一飲而盡。


這個人我熟,叫元瑤,是天帝的遠房親戚,曾與我有一些過節。她看見我也很喫驚:「想不到你竟被罰到了這裡,你犯了那麼大的錯,難道不應該魂飛魄散嗎?」


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又進來一羣天兵天將,我這裡千年來都沒這麼熱鬧過。


我再回頭時,元瑤已經縮在角落,捂著胸口,嘴角隱隱約約還滲出血跡,也不知道是不是牙齦出血,不然我這孟婆湯也不是毒藥,她吐什麼血。


眼前的天兵忽然自動散開,一個男子撥開人羣走了進來,劍眉星目,稜角分明,本來應該是極俊朗英氣的長相,右眼下卻長了一顆淚痣,又添了一絲深情。


他步子邁得很大,三步就走到了我的眼前。


元瑤在牆角,氣若遊絲:「長卿你不要怪她,是我決定要忘了你的,之前的事,既然你不想想起,我就陪你一起忘了吧。」


長卿,就算地府再偏遠我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八百年前新晉的戰神,師傅是幾千年不出世的上古神祈無極尊者。


八百年前,天界為魔界所擾,天界大將接連折損,天帝只好去昆崙山請尊者,可是連尊者的面都沒見到,只見到了長卿。下山的時候天帝問長卿需要多少人馬,長卿擺了擺手說,不需要。


後來長卿獨自一人殺入魔族萬軍之中直取魔君首級。之後魔族羣龍無首,很快就被降伏了,而長卿一戰成名,事後獲封戰神。


而現在,這個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抬手,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劍已經到了我的眉心。


「你給她喝的什麼?」


「湯……」


劍在空氣中挽了個小小的花又回到了劍鞘之中。


「倒不是什麼大事,你叫什麼?」


「孟婆……」


空氣好像忽然凝固了。不知過了多久,牆角的元瑤發出了聲音。


「這裡是哪裡?」


長卿忽然像發了狂一樣問我,有沒有解藥。我對他說,這個世界上哪有後悔葯呢。


他眼眶猩紅,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切切實實的殺意。


我看見他朝我衝過來,我看見他的下屬瘋了一般攔著他,我看著他從鍋裏舀了一碗湯捏著我下巴灌了下去。


恍惚間我聽見他說,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葯你就給我做一個出來。


暈過去的一瞬間我忽然想我這一輩子,竟然栽在元瑤手裡兩次。


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整個天界沒有一個神仙喝孟婆湯!我的意識還是清楚的,可是我也明顯感覺有記憶在我腦海里消失了,就像我凡人時做的夢。我拚命想抓住它們,可是我就這樣看著它們消失了。


我跪在大殿之上,左邊站著的是天界的戰神長卿,右邊虛弱地靠在丫鬟懷裡的是天帝的外甥女元瑤。而天帝看我的眼神很是厭惡,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為什麼。


等了許久,天帝終於開口:「瑤兒,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元瑤虛弱地點了點頭。


天帝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又對著我說:「你可曾記得自己是誰?」


「孟婆。」


「那你有什麼忘記的嗎?」


「做孟婆之前的事好像都記不大清了。」


天帝思索了一下,嘆了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忘了也罷。」又轉頭對著大殿所有人說:「今天這事年輕人玩鬧,希望都回去好好悔過,散了吧。」


我左邊的人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飛起的衣袂甚至刮過我的臉頰。


天帝忽然又開口:「元瑤行為衝動沒有做好上仙的表率,好在也付出了代價,再罰禁足一月,在戰神府內一起思過。」


我看見戰神腳步停滯了一下,但還是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在大殿上跪了許久,站起來時腿都是麻的,只好等大家都走了才離開。


回到地府時白無常著急地衝過來,跟我說,書生不想忘記他的娘子,趁著混亂自己跳入了六道。黑無常也很急,跟我說因為沒人喂湯,六道門口都堆了好多人了。


小白說書生的事情他先去問問閻王怎麼辦,剛才戰神灌我湯的時候把鍋弄撒了,讓我先去熬一鍋湯。


小黑不由分說給我拽到了鍋前,而我看著鍋,迷茫了。


「孟婆湯……是什麼……」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小黑的臉,白了。


就這樣,我也住進了戰神府內。天帝給元瑤找了很多大夫,戰神也託關係找了許多朋友,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大夫們都聚集在元瑤的房間內問診,我只能也去元瑤的房間,元瑤好像很滿意大家圍著她轉的樣子,一會頭痛,一會昏倒的,我在旁邊看了一天,瓜子磕了一桌子。


大夫偶爾會來給我把把脈,看看元瑤再看看我,再搖搖頭。


我忽然有點慌,問道:「大夫我嚴重嗎?」


大夫皺著眉頭:「無礙,仙子多喝點水,有點上火。」


我看外面天黑就想回去休息。


沒人引路,我只好自己憑著記憶往回走,可是走著走著,就不知到了哪裡。周圍反倒一個人都看不見了。


我就想散散步也挺好的。我忘了之前的生活,只記得孟婆的千年歲月,沒有晝夜只有忘川無盡的河水川流不止。


我就這樣在月光下散著步,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小築,比起府裏其他建築,略顯隱蔽。


小屋不大卻很雅緻,門口有一小池子,冒著熱氣,我聽人說過,這大概就是溫泉罷。屋子周圍栽著細密的竹子,隱隱約約只能看見池子的一角,設計很是巧妙。小築的後面有一棵巨大的果樹長滿了仙桃。


嗑了一天的瓜子實在是口渴,我就摘了幾個桃子,可我沒想到,仙界的桃子居然也是有毛的。


不過我忽然想起前邊剛好有溫泉,不正好洗洗嗎?


我轉身去了屋前把桃子扔進了水中,正洗得帶勁,抬頭忽然發現水面有一顆人頭!披頭散髮,臉色慘白。


我嚇得一聲慘叫,手裡一顆桃子就飛了出去。那女鬼頭被我砸得歪了一下。


我大喝到:「吾乃孟……孟婆,專治惡鬼,你若是敢過來我便送你下……下地獄!」


那女鬼往我這邊動了動,我撒腿就跑。


孟婆怕鬼,說出去誰信啊。


我嚇得一路跑,不知怎麼跑到了府門口,又拜託府裏的天兵帶我回的房間。


不用喂湯的日子很是清閑,除了小黑和小白每天都會愁眉苦臉來找我彙報一趟地府的情況。


我偶爾也會試圖想一下孟婆湯的配方,但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後來索性也就不想了,閑暇時就去找仙娥們聊聊天,找仙君們打打牌。


聽仙娥們說,戰神喝醉酒輕薄了元瑤神君,事後卻不願承認。可大家都親眼看見元瑤衣衫凌亂地從戰神府裏跑出來。元瑤說既然戰神不願想起,就讓自己也忘記吧。戰神卻拉著她說不能忘。


小仙娥繪聲繪色,癡男怨女的形象躍然眼前,事後還不忘總結陳詞,戰神一定非常愛慕元瑤,才會不惜一切得到她,但是沒想到讓大家撞見,才會礙於面子不承認的。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


第三日的早上,戰神傳我問了話。一路上我都非常忐忑,心想是不是元瑤上仙的病治不好了,所以打算殺了我出氣。他萬軍之中殺魔君都毫不費力,不知道殺我用不用得了一根手指頭。


我到的時候他在看書,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頭髮高高束起,並沒有挽髮髻,垂下來的頭髮烏黑濃密,比我都要好上許多。眼眶下有些青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憂鬱失眠所致。


他見我進來,倒是沒顯得太生氣。


放下手中的書本,沉聲問道:「你真的想不出來嗎?」


「什麼?」


「孟婆湯的解藥。」


我是真的想不起來,可是又不敢直說,生怕戰神一個不高興一劍指過來,只好小心翼翼地說:「在下暫時還沒想出解藥的配方,但是戰神對元瑤上神一往情深,一定能感動上蒼,讓我趕快想出來的。到時候一定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定能……」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配方都想不出來,話倒是不少,不如我幫你想想。」說著就將架子上的劍拿了起來。


這戰神脾氣陰晴不定的,正當我以為我要完蛋的時候,他的下屬進來了,說地府找我有要事。


另外……


「另外什麼?」


「元瑤說今天好像想起來什麼,讓神君去看看她,說不定能更好地……」


我看見他握著劍的手爆出兩條青筋,趕緊溜了。


我看見小白的時候差點流出兩行熱淚,一千年了,我沒什麼親人,朋友基本就小黑和小白,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小白說,地府亂成了一鍋粥,讓我趕緊跟他回去。我東西都沒收拾,馬不停蹄就走了。再不走可能就沒命了。


回到地府,閻王一臉愁怨地問我:「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我搖了搖頭。


閻王又說,這兩天輪迴的人沒喝湯就下去了,只能人為下接界消除他們前世的記憶,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書生,因為他不知道投生到哪裡去了。一旦輪迴發生偏差,他前六世的苦就白喫了,和他娘子的姻緣也有可能就此了斷。


地府有一法寶叫孟婆鈴,幾萬年來,從未有人用過,在轉生之人面前搖響,只要聽的人願意放下過往就可以忘記前塵往事。


這麼好的東西不比孟婆湯好多了,我問閻王為什麼不搖鈴要喝孟婆湯。


閻王說這個東西不比孟婆湯喝下去就忘,這個還得輪迴之人願意才能忘。


我說那這也是個好東西啊,為什麼幾萬年來沒人用過呢。


閻王說因為搖響它要付出一點小代價。


什麼代價。


折壽。


……


我說我最近不太舒服,噁心頭暈,戰神府的大夫喊我回去喝葯呢,你找別人吧。


閻王一把拉住我,這個鈴只能孟婆搖響。你若不去,雖不會折壽,但是亂了天道,是要遭天譴的。折壽還可入輪迴,天譴是要魂飛魄散的。


……


我是一個孟婆,可是我真的不想幹了。


片刻之後我還是站在了六道門口,我得先去找書生,而從六道下去是找到他最快的辦法。


小白看了我很多次,欲言又止。小黑塞了我一個小包袱,告訴我一路小心。


正當我要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說:「等一下。」


戰神拎著劍進來,笑著問:「孟婆這是要去哪啊?」


「託您的福,折壽去。」心情不好,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很好。


閻王見狀,趕忙打圓場:「戰神莫急,孟婆下凡處理一些事情,事態緊急,就先讓她走吧。」


「長卿——」


一個小仙娥扶著元瑤擠了進來。


「長卿,天帝罰我們禁足,你怎麼出來了,還是快快同我回去吧。」說罷,還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複雜。


長卿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對著閻王一拱手:「地府今日之亂全因我而起,我願對此事負責到底,凡間之事,就由我來助孟婆完成。」說罷一把搭過我的肩膀,向六道入口走去。


走到跟前卻又停了下來,扭頭問小白:「從哪個口下去?」


小白抬手指了一處,他一點頭帶著我就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時候我看見元瑤撲了上來,她說,靈犀,為什麼每次都是你。


靈犀,我之前叫靈犀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與天界新貴戰神落在一村口處。這估計就是書生投生的地方了。


「說吧,要怎麼找,找完你趕緊回去想解藥去。」他將長劍環在胸口,卻並不感覺著急。


「您……您說得是,小仙這就查一下手冊。」


我掏出小黑給我的包袱,裡面有一本《孟婆手冊》,記錄著輪迴者的前世今生。


書生的娘子這一世是商人家的小姐,叫慧娘。書生則是商人家的家生子,叫江生。兩人青梅竹馬,漸生情愫。


慧娘十六歲時,她父親要把她嫁給縣太爺當小妾,兩人抵死反抗,慧孃的父親只好答應,只要江生考取功名,就把女兒嫁給他。


可誰知,江生前腳剛去參加考試,後腳慧娘就被綁上了縣太爺的轎子。慧娘偷偷藏了把剪刀,自覺再難與愛人相見,就自戧了。


而江生還沒等來放榜的消息卻先聽到了慧孃的死訊。他到慧孃的墳前說,自己考得不錯,必能高中,到時候就能娶她了,說著,一頭撞死在了慧娘墳前,那一年他十九。


看完手冊,我不禁感嘆,司命這故事越寫越老套。狗血得簡單粗暴。


放下手冊,包袱裏還有一個小口袋,裡面有一張紙條,是小黑寫給我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此去人間,十分兇險,吾聽聞凡間處處用錢,就給汝帶了些,汝在人間沒有法力,切莫惹是生非。任務完成時,從六道原路返回,便可恢復法力。


沒有法力……


法力……


長卿看我神色不對拿過紙條,瞬間,臉色也是鐵青了。


半晌,還是長卿先回過了神,一臉難以置信地說:「你們地府這個流程,知道的以為下凡辦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歷劫呢。」


「這還不是拜您所賜,神仙戀愛,小鬼遭殃!您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把我們地府搞得雞飛狗跳,他還不高興,哪來的臉。


他比我高些,我踮著腳尖也只能到他下巴。輸人不輸陣,反正現在大家都沒有法力,左右他是要不了我性命的。


「我覺得您還是趕緊迴天庭和元瑤仙子談戀愛吧,不要再禍害我們地府了。」我不依不饒地說。


他忽然一把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扣到了樹上:「我與元瑤並非外界傳聞的那樣,但本君著實不喜歡她的名字與本君出現在一起。你若再提,我便讓地府永無寧日。」


我語塞,地府招誰惹誰了。


我的命也太苦了,我盯著眼前的戰神,他離我那樣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毛,還有他眼角的淚痣,點墨一樣。這樣好看一張臉,卻說出這樣魔鬼的話。


這個時候,我的腹部忽然發出一陣轟鳴。我的肚子……它居然餓了。


神仙本不用喫飯,可我修行弱,這一沒了法力,五感就更加明顯。


長卿一臉喫驚地放開了我。我總是能看見他喫驚的表情,一點見識都沒有的樣子。


我們最後還是決定先去填飽肚子,我挑了最好的酒樓,點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邊喫一邊分析,我們耽誤了幾日,按理說江生應該已經兩三歲了,而慧娘應該剛剛出生。


我叫了一個小二,跟他打聽今年有沒有大戶人家生女,還就真有一家,城東張家布坊上月剛添了女娃。


我一聽,估計八九不離十了。飯也喫得差不多,該辦辦正事了。


我站起來喊小二結賬,在戰神的注視下從容掏出小黑的口袋,別的不說,小黑辦事還是很體貼的,我估計戰神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底戰神也是客,今天這飯地府請了。」我慷慨地說道。


長卿翻了個白眼:「我又沒喫」。


我瀟灑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打紙錢,塞給小二,不用找了。


小二臉色不太好看,轉身出去了。


我和長卿剛走到門口,周圍忽然圍過來十幾個大漢,為首的人喊到:「喫飯敢給紙錢,我看你們是來砸場子的吧。」


「我我我不是給錢了嗎?」我一害怕就有點結巴。


「你給的是給死人的錢!」


長卿轉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就好像……看一個傻子……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我往死裏打!」說著,一棍就敲了過來。


我做孟婆千年,只會勸人喝湯,哪有什麼打架的經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棍子向我砸來。就當我以為要腦袋開花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棍子就這樣落在了長卿的手臂上。


「快跑。」長卿一手抓著我,踹開一條出路帶著我沖了出去。


我們一路橫衝直撞,但又不熟悉路,眼看就要被追上。這時,一條黃狗衝到我身邊,拽了拽我的裙擺,又向前跑去,好像在引導我們跟著它走。


它帶著我們在巷子裏來回穿梭,竟真的甩掉了那些人。


我坐在一棵大柳樹下,開心地拍了拍黃狗的頭。它可真真通人性,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閻王派來暗中保護我的。


我抬頭望向長卿,他正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你們地府的人是不是辦事都這麼不靠譜?」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絕對是意外,小黑死得早,他可能以為家裡供奉給他的都是真錢吧。不過您放心,不會再出其他幺蛾子了。咱們這就去找人,早點辦完事也好早回去。」


大概是我真誠的笑容打動了他,他低頭嘆了口氣:「怎麼個找法?」


我掏出孟婆鈴:「據說靠近有前世記憶的人,鈴鐺就會發光。」


我努力把鈴鐺舉到他的跟前:「你看,它現在就在發光,說明要找的人就在我們身邊!」


……


我看了看周圍,放眼望去是鬱鬱蔥蔥的小樹,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我尷尬地笑了笑,心想這玩意放了幾萬年難不成是壞了。


我說:「您等等啊,我再看看說明書。這周圍除了我們就一條狗,它還亮個不停,肯定是壞了。」


等等!


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長卿也睜大了眼睛,那一瞬間,我們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絕望。


我望著那狗:「你你你你不會是那個書生吧?」


它用力點了點頭……


下凡之前,我以為,只是折幾年壽的問題。下凡之後,我覺得,這就是讓我選什麼時候死。


男主變成了一隻狗,女主和誰談戀愛去?我直接魂飛魄散得了。


想明白這個事我決定過好剩下的日子,這孟婆誰願意幹誰幹去。


「小仙愚鈍,實在是不堪重任,二位就此別過吧。」我一副看透了生死的樣子。


「違逆天道,你不是會魂飛魄散嗎?」


「汪汪……」


「你看現在,男主成了一條狗,你我法力全無,這天道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可你死了,孟婆湯的解藥怎麼辦?」


「汪汪……汪汪……」


呵,我都慷慨赴死了,他還在擔心解藥。頓時我氣不打一處來。


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我看戰神就不錯,一邊想著我就朝他惡狠狠撲了過去。


可他並沒有同我打鬧,僅用一隻手就將我鎖在了懷裡。


「別鬧。」


他拿下巴抵著我的頭說:「我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當然不對勁,即便隔著衣衫,我依舊覺得他的懷抱像個火爐。


他發熱症了。


我見過許多凡人因熱症而死。雖然剛才我還想拉他同歸於盡,但當這種可能性真的擺在面前的時候,我退縮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我希望所有人都簡簡單單快快樂樂地活著。


不遠處有座破廟,我決定先去裡面歇一下。我和大黃連拖帶拽把他扶了過去。


我在地上鋪了許多乾草,希望他躺得舒服一些。


大黃焦急地在旁邊轉圈圈,爪子不停在地上劃,我走過去一看,地上隱約有兩個字:大夫。


之前我沒去找,是因為不知道人間的大夫到底能不能治長卿的病。不過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索性,死馬當活馬醫了。


大黃一路帶著我找了郎中,可是郎中卻不肯跟我去問診,因為我沒有錢。


出診要二兩銀子,葯還要另算。


地府是個清水衙門,我身上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回到破廟,想要問問長卿有沒有可以換錢的東西,可是叫了半天,他也沒有反應。


後來,我還是弄到了錢。


我賣掉了長卿的劍,當鋪掌櫃說這是破銅爛鐵,只值五兩銀子,我咬咬牙,低於十兩不賣。掌櫃說,他賠點就賠點了,成交。


就這樣,我給長卿請了大夫,還給他熬了葯,他竟真的好了起來。


第二天,長卿差不多就能起來活動了。他拍著我的肩膀說:「想不到你也有很靈光的時候嘛,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謝謝戰神誇獎。」他還是第一次誇獎我。


「你以後叫我長卿就好,對了你是怎麼弄到錢的。」


「哦,我把你劍賣掉了。」


「你說什麼?」


「長卿,我把你劍賣掉了。」


……


長卿緊緊攥住我的肩膀說:「我知道攪得地府不得安寧是我不對,灌你孟婆湯也是我的不對,可你們要不要這麼折磨我?」


「你知道錯就好,雖然你真的給我帶來許多麻煩,但是反正我再過一年也要轉世投胎去,神仙的壽命已經於我無用了,所以,你也不用太內疚。」我輕輕拍了拍他放在我肩膀的手,想要讓他安心一點。


長卿鬆開我的肩膀,有些頹廢地問我:「你知道鉤蛇嗎?」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問起這個,但鉤蛇誰不知道啊,四大凶獸之一,幾萬年前聽說被人斬殺但從沒人親眼見過,漸漸也就成了傳說。


我點點頭:「聽說過啊,據說鉤蛇的護心鱗片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雖然外界流傳鉤蛇已死,我卻覺得並不可信,畢竟殺了上古兇獸這麼厲害的事要是我能吹一輩子。」


長卿搖了搖頭,「鉤蛇確實死了,我殺的。鱗片,我拿的。拿去讓人煉了把劍,神兵大師唐寧的遺作,取名碧落。此劍跟我出生入死三萬餘年,殺妖魔,平戰亂。就這樣一把劍,讓你給賣了。」


「……我……我不是為了給你治病嗎?總共賣了十兩銀子,可都給你花了,我一文錢都沒花。」天知道他這不起眼的劍這麼珍貴,只希望他千萬不要讓我賠。


「你還賣得這麼便宜!」我耳邊回蕩著長卿絕望的吶喊,喊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就當我以為自己可能就此聾了的時候,大黃叫著跑了進來,很著急的樣子,一邊叫一邊咬著我的裙子往外拽。


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外面一羣人在喊:「趕緊給我搜,搜到之後給我往死裏打,敢喫我們鳳仙酒樓的霸王餐,喫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看見長卿擼起了袖子,趕忙拉住他:「戰神千萬冷靜,不可對凡人出手,以免節外生枝。」長卿只好作罷。


我們從破廟的後門偷偷溜了出去,卻沒想到和搜我們的人撞了個正著。只聽他大喊一聲,「找到了!」人忽然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放眼望去,得有幾十人。


又不能打架,長卿只好拽著我一路狂奔,混亂中和大黃也走散了。


我們一路跑,他們一路追,誰都沒有停的意思,直到,我們跑到了一處懸崖。


為首的大哥大口喘著粗氣:「我看,我看你們往哪跑。快……兄弟們,給我……上,不用留活口。」


長卿把我往後面護了護就衝進人羣去打架了。他手長腳長的,竟也沒喫虧。


眼看著對面的人越來越少,為首的大漢急了,正在看熱鬧的我抬頭正好看見他慌亂的眼神。而他看著我,慌亂逐漸沒有了,拿起手中的刀堅定地朝我劈了過來。


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我的面前。那刀結結實實劈在了長卿的背上。


更加不幸的是,由於巨大的衝擊力,我一腳踏空,拽著長卿,掉下了懸崖。


我和長卿並沒有落入崖底,而是落到中間的一塊峭壁,即便如此,抬頭還是不能看見我們落下來的地方。


長卿摔在了我的不遠處,還沒醒。我爬過去時,看見他後背已經被血染透了,綻開的皮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不能死,或許這一切他咎由自取,可是我依舊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眼前,想著他可能會死,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你哭夠了沒有。」


「沒有……」我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


「那你能去一邊哭嗎,你眼淚滴我傷口裡了。」


我覺得這個人真的是不識好歹。眼淚流給這種人大概是我眼瞎。我越想越氣,索性坐到另一邊不理他了。


他大約也是看我生氣,似乎是想找個話題聊,就開口道:「你為什麼會成為孟婆啊,我看你這個樣子殺雞都不敢,能犯什麼大罪?」


「戰神您是不是記性不太好,我被您灌了孟婆湯,前塵往事忘了個乾乾淨淨!」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現在法力也沒了,劍也賣了,刀也擋了,躺在這裡生死未卜,也算是報應了。我們扯平了行不行。」他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憑什麼?那都是你活該,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落不到現在這個樣子。你憑什麼跟我扯平。」


「等這事了了,你折多少年的壽,我賠你十倍修為,而且你可以選擇繼續做神仙,雖然不會在天庭有官差,但是做個神仙是不成問題的。」


十倍修為,還能繼續做神仙,這個買賣聽起來穩賺不賠。


他掙扎著坐起來,問我:「平了嗎?」


「平。」我堅定地說。


他這一坐,後背又開始往外滲血,可在我眼裡,那已經不是血了,是我的修為。


我趕忙湊上前,狗腿地說:「戰神這傷還是包紮一下的好。」


我將裙擺撕成長條,忽然又想起孟婆湯解藥的事情:「戰神為什麼一定要孟婆湯的解藥呢。」


一提起這個事情,長卿的眼神都哀怨起來:「因為我要殺了元瑤。」


我震驚了……


他又接著說道:「那日天帝老兒求到昆崙山,我師父讓他纏得沒有了辦法才讓我去的。殺完魔君我本來想回去,誰知天界戰神戰死,非要我繼任,我師父收了好處,同我商量要我等到合適的人選再離開。」


「那這和元瑤有什麼關係。」


「她不知怎的,非要嫁給我,我沒同意。後來她不知用了什麼計謀,衣衫不整地從我府中跑了出去。我本想逼她當眾說出實話,誰知她跑去你那裡了。我以為她要自盡,可是她把事情都忘了,還不如自盡呢。」


他們之間的故事如此曲折,可是誰能想到結果竟是我遭了殃。


「可是元瑤是天帝的親戚呀。」


「我留個全屍還不行嗎?」他說得十分誠懇,彷彿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


「不行啊,肯定不行啊,天帝不會放過你的。」


「你覺得我怕他?」


雖然我對面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但是,這一刻,在他臉上,我看到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我還是,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吧,你要不要把衣服褪掉?」


他輕聲嗯了一聲,想要把衣服褪下來,可是褪到一半因為有腰帶系著,就褪不下來了。我讓他把腰帶解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虛弱還是腰帶過於難解,解了半天也沒解開。


「還是我來吧。」我推開他的手蹲了下去。這腰帶一看就不是凡品,從外面竟完全看不出介面,渾然天成一般。


經長卿提醒,我找到了暗釦,可是那扣死死扣住,任憑我怎樣努力都打不開。長卿伸手過來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怎麼說也是活了幾千年的仙,連條腰帶都解不開,傳出去不讓人笑話?


我一把推開他,可能是力氣太大了,長卿竟向後倒去,我的注意力都在腰帶上,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


「哎呦,師弟,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我扭頭一看,一個模樣俊朗的人坐在一朵祥雲上,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而這個時候,長卿衣衫半褪,我則以一種非常曖昧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手裡還緊緊攥著他的腰帶。


血液一下充斥了我的臉頰,還是長卿先回過神來說:「你先起來。」


我慌亂地爬起來,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長卿看起來好像很鎮定,只是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來。


「你怎麼來了?」長卿問道。


那人從雲上跳下來,峭壁本就不大,容納三個人屬實費勁,我趕忙往裡挪了挪。他抬頭沖我笑了笑,「謝謝弟媳。」


「仙……仙君莫要拿我開玩笑。」我捂住臉頰,感覺血液再次衝上頭頂。


「你不要再逗她了,趕緊救我們上去。」長卿有些生氣地說道。


「逗逗就捨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光棍山有多少萬年沒見過女孩子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不情願地捏了訣,把我和長卿送了上去。


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山?


回到崖上之後我還是乖巧地說了句:「謝謝仙君。」


「哎呀弟媳這麼客氣做什麼,我是他的七師兄長霖,以後你就跟他一樣喊我師兄就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十分爽朗。


「長霖?可是那個醫仙之首,生死人肉白骨沒有救不回來的神仙的長霖?」我激動地說道。


「不才,正是在下。」他抬頭望天,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那一刻,他在我的眼裡閃閃發光。


「偶像!我在做孟婆的時候時常聽說您在凡間懸壺濟世的故事,十分崇拜,沒有想到居然能親眼見到您!」


「沒想到仙子居然有如此憐憫之心,佩服佩服。」


「我還聽說您經常去西天與佛祖菩薩聊天辯法。」我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是滿眼小星星了。


「那個其實很沒意思的,你要是感興趣,以後帶你一起去啊。」他笑眯眯地說道。


我與他正聊得熱絡,站在旁邊的長卿忽然向後倒去,倒之前隱隱約約好像聽他說了句:「你們聊夠了沒有……」


得知我們住的是破廟後,長霖仙君給我們在村子不遠處變了處屋子,安置好長卿後,我覺得有些不解,就問道:「長卿的身體怎麼會這麼……」


他看著我忽然眨了眨眼,一副懂了的樣子:「弟妹是覺得長卿太虛了是吧。」


呃,我好像是這個意思,但是這麼說出來又不知道哪裡有些奇怪。


「這都是有原因的。」他包紮好長卿的傷口,又給他餵了幾顆仙丹,就拉著我出去了。


後來他同我說,無極仙尊本來只有十二個徒弟,五萬年前,魔族衝破女媧的封印,禍亂三界,天界眾人合力大戰三百餘年才將其重新打回封印之地,只是封印用的女媧石已經破損不堪。


不得已,眾人只好四處尋找可以替代女媧石之物,終於讓無極仙尊在一處仙山發現一塊靈石,只是這靈石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取下來。後來無極仙尊用法力強劈,竟也只是劈下來半塊。好在這半塊也夠封印用了。


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幾千年,無極仙尊再路過那座山時,感知到了山上有了新的生靈,下去一看,那靈石竟化作了一個小孩。小孩靈力純凈,有著難得一見的靈根,只是身體非常虛弱,因為他少了半顆心。


仙尊於心不忍將其帶回了昆崙山。大家一度以為長卿是仙尊的私生子。山上沒有女子,只有十幾個萬年老光棍。誰也沒有帶過小孩,不得已大家都分擔了一些育兒工作。


有人能做衣服,有人能交讀書,有人會調理膳食。就像長霖,他原本最擅長擺陣畫符,後來一直學著給長卿看病,時間長了,竟成了個中翹楚,醫仙之首。


我與長霖聊至深夜,想不到長卿也是身世坎坷,不禁感嘆道:「之前時常覺得長卿直率沒腦子,沒想到竟是缺心眼兒啊。」


長霖重重點了點頭,十分認可我的樣子:「後來我們也想過把心要回來,一直都在找可以替代的東西,只可惜東西沒找到,那半顆心被人盜走下落不明瞭。」


這命運,聽起來是更加坎坷了。


「那仙君您是怎麼知道長卿他有危險的呢?是有什麼特殊感應嗎?」如果他們有在暗中保護長卿,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日後的安危了。


「哦,那倒不是,長卿的劍自己回了昆崙山。他之前劍從不離手的,我們還以為他有什麼不測呢。」


門口傳來一陣汪汪聲,是書生找了過來,它不停叫著,擔心之情溢於言表。我十分感動地抱住了它,沒想到我們相識時間不長,它竟如此關心我們。


「這是?」長霖不解地問道。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告訴了他,聽完後長霖表示非常同情。他雖不能恢復我的法力,但是能夠施法讓我聽懂書生說話。接著他便伸手捏了個訣,我高興極了,立馬奔去院子找書生。


它臥在院子的牆角,看起來有些失落的樣子,嘴裡還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走近就聽見它在說:「這兩個神仙看起來太蠢了,到底能不能幫我恢復人形,我還要去找娘子呢。新來的看著倒還靠譜些,也不知道願不願意幫忙。」


「你在說誰蠢。」我好歹是一介神仙,竟被凡人嫌棄?


「你你你能聽到我說話?」


「我是神仙。」我生氣地說道。


……


「汪。」


「你不要裝狗啊!」我氣得撲上去揪它的耳朵。


長霖聽到打鬧聲也走了出來,笑眯眯地說道:「弟妹真是活潑。」


「長霖仙君不要開我玩笑了,我與長卿,稱一聲朋友都很勉強。」跟著您師弟,我實在是太倒黴了,當然後半句我沒敢說出口。


「你不要生他氣嘛,長卿他要是欺負你,同我們說,我們十二個師兄都幫你出氣。」


偶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跟你家師弟不熟啊。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解釋,他又開口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要先離開一下子。我留了些丹藥給你們,雖然沒有辦法恢復你們的法力,但是我在房子周圍布了法陣,一般妖魔都傷不了你們。


若有人強行破陣,我也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剩下的你相信長卿,誰也打不過他,他總會有辦法的。」他摸了摸我的頭,像哥哥一樣溫柔,我不禁感嘆,有師兄太好了吧!


「對了。」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裏翻了半天,掏出了一塊像玉佩一樣的東西,「這是他五師兄做的,你帶著它想變成什麼樣子就能變成什麼樣子,神仙都分辨不出來。只不過這個東西還沒做完,有的時候會出點小問題,應該問題不大,你們就留著吧。」


與長霖道別後我仔細盤算了一下書生的事情。


書生的娘子前世是一名青樓女子,叫牡丹。上一世,兩人本已私定終身,牡丹卻忽然被當地惡霸看上,於是兩人相約私奔,可是書生卻在那一夜被惡霸打死。他們告訴牡丹,書生貪生怕死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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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心悅卿:有甜有虐的仙俠言情故事

阿十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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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1-24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來生回首望今世來生回首望今世嘴碎,愛聊,天南地北略知一二~

「前面就是奈何橋,沒錯,就是奈何橋!各位旅客朋友,我們現在已經來到了奈何橋,作為我國傳統神話的代表之一,奈何橋的歷史可以說是源遠流長,它坐落於地府三途河上,四周滿是漂亮的曼陀沙華,更有知名神話人物孟婆把守,乃是地府有名的代表建築之一。」

「好的,讓我們眼睛轉向這邊,據不科學統計,從古至今,奈何橋總共輸送生物高達數億,其中畜生道佔據了66%,人間道23%,餓鬼道3%,天人道1%等等,被玉帝陛下親切地稱為地府的記錄者。」

「各位旅客朋友,相信你們已經猜到我想要說什麼了,動動你們可愛的小手,向我們尊敬的孟婆大人打個招呼,雖然她二八年華,身材完美,氣質溫文爾雅,長相傾國傾城,但請不要懷疑,這確實是孟婆大人,孟婆大人的年齡不可考,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可能是地府歷史最為悠久的人物之一。」

「沒錯,她手中的湯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湯,採納天山雪蓮、千年何首烏、萬年人蔘搭配黃泉河水祕製而成,具有祛濕解熱、抑制疼痛、安神安眠等良好作用,出了藥效爆表之外,還很好喫哦,是乃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良藥。」

「這位旅客,我們可以體量你的腹中飢餓,但本公司一再叮囑,下了地府不要亂喫東西,孟婆大人手中的湯能亂喝麼?請放下你手中的湯,還有,我說的打招呼是讓你揮手,不是讓你上手,放開孟婆大人,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感覺到大家的情緒,放一張我在地府當導遊那些年拍得孟婆姐姐,別問為什麼沒有正臉,我還不想死,謝謝。


「前面就是奈何橋,沒錯,就是奈何橋!各位旅客朋友,我們現在已經來到了奈何橋,作為我國傳統神話的代表之一,奈何橋的歷史可以說是源遠流長,它坐落於地府三途河上,四周滿是漂亮的曼陀沙華,更有知名神話人物孟婆把守,乃是地府有名的代表建築之一。」

「好的,讓我們眼睛轉向這邊,據不科學統計,從古至今,奈何橋總共輸送生物高達數億,其中畜生道佔據了66%,人間道23%,餓鬼道3%,天人道1%等等,被玉帝陛下親切地稱為地府的記錄者。」

「各位旅客朋友,相信你們已經猜到我想要說什麼了,動動你們可愛的小手,向我們尊敬的孟婆大人打個招呼,雖然她二八年華,身材完美,氣質溫文爾雅,長相傾國傾城,但請不要懷疑,這確實是孟婆大人,孟婆大人的年齡不可考,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可能是地府歷史最為悠久的人物之一。」

「沒錯,她手中的湯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湯,採納天山雪蓮、千年何首烏、萬年人蔘搭配黃泉河水祕製而成,具有祛濕解熱、抑制疼痛、安神安眠等良好作用,出了藥效爆表之外,還很好喫哦,是乃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良藥。」

「這位旅客,我們可以體量你的腹中飢餓,但本公司一再叮囑,下了地府不要亂喫東西,孟婆大人手中的湯能亂喝麼?請放下你手中的湯,還有,我說的打招呼是讓你揮手,不是讓你上手,放開孟婆大人,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感覺到大家的情緒,放一張我在地府當導遊那些年拍得孟婆姐姐,別問為什麼沒有正臉,我還不想死,謝謝。


前面就是奈何橋,

她歇斯底里:「為什麼!?我肚子裏有他的血脈!可他竟如此狠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為什麼!!!」

孟婆:「唉!聽我一句勸,喝了這碗湯,下輩子別做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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