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漢語」指三國至南宋時期之古漢語。

常聽部分「六南沙文主義者」攻擊官話為「胡語/胡化漢語」,聲稱「中古漢語四聲八調,平上去入各分陰陽」,以及「我們的「語言」保留四聲八調(或濁上歸去成四聲七調)」或「我們的「語言」保留四聲八調並在陰入陽入外產生中入」,進而「蒙古語/滿語是無聲調語言,兩語言使用者學習漢語學不出多種聲調所以丟棄入聲,上聲去聲陰陽不分,只剩平聲仍分陰陽」。

但查閱《廣韻》《平水韻》等韻書均只提到「平上去入」四聲調,並無「各分陰陽」之說,更未見「陰/陽平/上/去/入」之提法,故有以下問題:

  • 中古漢語聲調是四個還是八個?
  • 「中古漢語四聲八調,平上去入各分陰陽」之說是否屬實?出處何在?
  • 為何上聲去聲在部分方言(如官話方言、客家方言、吳方言上海話)不分陰陽而在另一部分方言(如粵方言、吳方言溫州話、閩南方言潮汕話)分陰陽?上聲去聲不分陰陽之現象是否如部分人宣稱為「胡化」特徵?


算了我還是說兩句吧。

首先,這問題問得就莫名其妙。三國至南宋一千年出頭,語音變化大了去了,每個時代都不一樣,沒法一概而論。問題描述里扯了一大堆情緒化的東西更是不可理喻,只能激起六南使用者的反感。

然後,某位答主放了一大堆參考文獻,然而恕我直言全部都是灌水文。

做語音史研究要有科學的研究方法。什麼叫科學的研究方法呢?建立模型,解釋觀察到的現象。模型好不好的判斷標準是什麼呢?模型越簡單越好,能夠解釋的現象越多越好。

舉個例子。幾百年前「日心說」是如何打敗「地心說」的呢?就是因為日心說模型簡單:開普勒三定律,每個星體只有六個「手動輸入」的參數(初始位置三個自由度,初始速度三個自由度);而地心說則環上加環再加環,「手動輸入」的參數多得很。

以當時的觀測精度而論,二者與現象的符合程度差不多,但「日心說」仍舊以其模型簡單、假設較少而勝出。

從邏輯上來說,「日心說」與「地心說」都不具可證偽性,畢竟我們在建立參考系的時候總是可以把太陽或地球取為坐標原點。然而,現今如果有誰仍舊以「無法排出地球是宇宙中心的可能性」為理由大肆宣揚地心說的話,我個人覺得他就是個民科——雖說從現實角度來看基督教神棍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歷史語音學研究也是一樣的。我們之所以公認切韻就三或四個聲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們不需要假設更多聲調。當然,反切下字普遍混切也是一個重要的依據。

這裡我再批評一下所謂「傳統音韻學界」里普遍存在的神秘主義風氣。恕我直言這些人簡直就是把古人當跳大神的。這些人炮製過「四聲西來論」「重紐冗餘論」「韻圖節省空間論」等種種奇談怪論,彷彿古人特別喜歡自虐,沒有音位對立卻硬要發明一大串音位對立,放著直觀的圖示法不用卻偏要大擺迷魂陣,生怕別人看得懂。

單就四聲來說吧。大體來講佛教混合梵語約等於沒有聲調,一小撮人非要說成聲調的那個東西姑且不論是否活到了佛教混合梵語時期,本身分布極不平衡。我想不出漢語為了迎合它而「硬划出」四聲的理由,何況古文獻里也沒有支持這種說法的直接表述。

從現實來看,反切下字所展現的韻母結構也與梵文也極為不同。第〇,梵文音節結構是 C…CV 型,而漢語是 CVC 型。如果古人想模仿梵文分析漢語的話,他們應該把韻腹和輔音韻尾拆成兩個部分來「切」,比如寫「東,德樓終切」。然而實際上古人沒這麼做。

第一,梵語的母音格局比較簡單,兩晉南北朝時期的漢語韻部也不複雜。如果為了模仿梵文,最直接的做法就是一個韻為一個韻目,像「痕魂元」「先仙山」「庚清」這種肯定是要合併的。然而切韻沒有這麼做,把它們基本全部分立了。

第二,梵文里介音一律算作輔音成分,而在反切下字幾乎總是蘊含了所有介音,即使一部分信息是反切上字已經包含的冗餘信息。

綜上,反切下字所蘊含的信息量是遠大於梵文母音的,或者說反切韻類遠比梵文母音細緻得多。照此習慣,如果兩晉南北朝漢語真的有比四聲更精細的聲調,反切下字里沒有理由不去體現。

有鑒於此,「南北朝時期的切韻音系裡只有三或四個聲調」這種說法是最簡單,也最符合已知現象的模型。

至於再往後的唐代,眾所周知,全濁清化,同時四聲分化。然而,四聲具體分化為多少個聲調值得商榷。「單純地假設聲調依聲母清濁分化為兩類」這個模型同樣有其自身的問題:它不好處理為何晚唐時期全濁上與全濁去合流,但次濁上卻與清上合併。除此之外,它也不方便解釋官話中普遍存在的次濁入與全濁入派入不同舒聲的現象。

有鑒於此,「四聲依聲母清、全濁與次濁分化為12種調型」同樣是一個有競爭力的模型。有人可能會說「12」這個數在音位上沒有意義,但我也可以說如果純粹從音位來看那入聲調全都沒有意義,「四聲」直接就不成立了,我們也就不用討論了。

如果照此模型,共通語中的聲調演化過程中並沒有經歷通常所謂的「四聲八調」的階段,或者說至少沒在「四聲八調」階段停留較長的時間。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學術界普遍認為「全濁上與全濁去合流」在共通語中的發生時間不遲於晚唐。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確信晚唐五代北宋時期的聲調格局肯定不是通常所謂的「四聲八調」。

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在某個時間點通過其他方式湊出「八調」的可能性,例如「陰平、陽平、陰上、陽去、陰去、清入、次濁入、全濁入」也可以叫「八調」,但題主問的顯然不是這個。



  • 《悉曇藏》(Siktraamzrōng),曇花一現 (traamfaayatyrīn)。




有甲乙兩系方言:

甲類似乎是9世紀洛陽話演化出來的,七調方言:

陰平:清平;

陽平:濁平;

上:清上、次濁上;

陰去:清去;

陽去:濁去、全濁上;

陰入:清入、次濁入;

陽入:全濁入。

乙類似乎是9世紀建康話演化出來的,八調方言:

平上去入嚴格按照清濁分調。

粵、客是典型的屬於乙類,祖語推斷是10世紀南昌話。

當然今天無論是南京還是南昌,都早就被甲類方言佔領了,大概宋代就被佔領了。


中古聲母分清濁,當然沒有陰陽之說。

後來聲母清化了,原來濁聲母字的音調變成了陽,清聲母反之,不就是這樣。

PS,分清濁的吳語聲調分陰陽是跟隨大流的習慣問題。誰讓官話不分清濁。


「天子聖哲」與「平上去入」豈不合若符節?自有聲韻學說以來,早已一鐘定「聲調」。



你不懂閩南語粵語潮汕話你就無法感受這種聲韻之美,專業名詞我不知道,但是古漢語必不可能是普通話這種死氣沉沉的四音語言的。宋亡和明亡被強行改變和消滅的可遠不止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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