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通过塑造莫尔索这个行为惊世骇俗、言谈离经叛道的"局外人"形象,充分揭示了这个世界的荒谬性及人与社会的对立状况。莫索尔的种种行为看似荒谬,不近人情,实则正是他用来抗击这个荒谬世界的武器。如何客观评价这个人物?


默尔索的母亲去世了,但由于旅途颠簸劳累,他丝毫无法激发出悲伤的情绪。对,悲伤是要激发的,所以才有催泪一说。因为劳累,从而无法悲伤,这听起来如此合乎逻辑。所以,默尔索自然而然的在守孝结束后和喜欢的女孩子约会,身体精神所需,自然的他帮助款待他的邻居写信征讨邻居口中的绿茶婊,合情合理。

玛丽问默尔索是否愿意结婚,默尔索同意了,玛丽问默尔索是否爱她,默尔索说不,他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玛丽的发问像极了养老院院长的发问,只不过院长有必要给自己的客户一个台阶下,所以他认可了默尔索不愿雇人照顾母亲的「恶行」。但从本质上,他们对默尔索的发问都是在问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却非常荒诞的问题,即:你是否愿意进行某种并无意义的仪式或说辞来赋予一件自然、无法改变的事实一种人类想像出来的意义?默尔索选择了拒绝,或许是因为这些说辞或仪式并不能从根本上回答这问题,死亡是迟早要来的事,悲伤也是迟早要来的事,悲伤了便哭泣是顺其自然的,所以贝雷兹因女伴去世而痛哭流涕,这毫无问题,而默尔索何尝不为母亲的离开而悲伤?这样的悲伤就像他在临死前回忆那些再无法获得的美好回忆一样,在孤独的夜晚他想起了母亲,但当这股悲伤袭来之前任何机械的落泪都是毫无意义的。

默尔索看到了诸多事物的无意义性,比如老头每天打骂狗,最后忍无可忍的狗趁机溜走。默尔索清楚老头是离不开狗的,这种离不开也可以称之为「爱」。所以,我们不能说老头养狗无意义,但老头也好狗也好,他们之间的彼此厌恶源自于彼此的衰老。并且,对于老头来讲,他无法放弃这条老狗而选一条新狗,他坚定的要让自己和他眼中既定的命运之间产生一条纽带。这纽带像极了某种说辞和仪式,就像我爱你这类话,而造成这样的原因,依照加缪本人在书中的观点来说或许跟老人的经历有关,原本有自己的爱好(戏剧),但出于生计选择了铁路行业,随后找了个无法开心生活的另一半,开启了慢慢走向死亡的人生。所以,我爱你究竟重要么?为所爱的人离去而落泪重要与否?它可以发生,没毛病,但不重要。

看到了生活的无意义性,默尔索开始进入了顺其自然顺理成章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约会睡觉,去巴黎?似乎也没大意义。这种顺其自然并不能跟「佛系」完全混淆,因为默尔索并没有做出违背欲望的事情,他并没有想过我吃什么东西无所谓,他愿意自己烧土豆,乐意和邻居共进晚餐,也喜欢和玛丽在一起,只不过他看清了一些事情,也就是不要为缺乏本质区别的事物赋予特别的意义。做一不恰当的比喻如果默尔索生在今天那他一定受够了鸡汤。所以,默尔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他顺从自己的欲望,却愿意做一个局外人,但这本身存在一个矛盾,人类的欲望与精神世界源于本性,而本性从来都与社会法则进行捆绑加以限制。这是亘古不变的,并且你不能说他有问题。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开枪,为了帮助朋友不被伤害从而拿枪威慑阿拉伯人,合情合理,不愿意为妇女们解释这一系列打架的原委,这时候的默尔索想做局外人,也没有问题(因为跟她们解释了也没有用,不是性别歧视,她们不是当事人啥都帮不上),因为热而想靠近泉水,顺从了自己的欲望,同时他并不想招惹阿拉伯人,但阿拉伯人却拿出了刀,于是进而有可能遭受攻击,退而要面对炎热的太阳,他选择了开枪。

这是全书不易理解之处,也就是,为什么他就开枪了?太阳到底有多可怕能让他开枪?我看过一些人的解释,有些人认为默尔索是「钝感」的,所以无法感知一些事物造成判断与众不同,还有些人觉得他敏感导致他对太阳的刺激有不同的感知。我认为默尔索还是敏感的,不过不是单纯的对气候敏感,而是天生易被生理上的需要干扰(65页原文)。我们知道,任何文学作品里人物的习性往往既非所有人都有,也不是个例。加缪承认了人是会被欲望、外界环境所干扰,并且有些人天生会受到很大的干扰。实际上,这也解释了一些问题,上中学时老师常常用《岳阳楼记》里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来教育大家不被客观情况干扰,但随即问题来了,期中考试没考好等著家长会后挨打,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它无解,没有人能够真正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挨打是很疼的事。默尔索似乎也非常厌倦用那种注定答非所问的方式回答问题,狱中法官问他为何在杀人之后连开四抢,但默尔索不想回答,他认为这并不重要,或者说法官们想要获得的那个有关人性的答案,在默尔索眼里从来无法真正回答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你在局中,如何离开?

所以,后半部分,是同前半部分的对比,牢狱中的默尔索回忆往昔快乐的生活,而彼时他深陷局中无法离开。他想起护士说的话,走慢了会中暑,走快了会出汗,当你深陷局中,那么就已经输了。默尔索对律师说:所有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想期待自己所爱之人的死亡。这句话看上去和默尔索的其它供词自相矛盾,因为默尔索显然不希望他母亲去世,但这里又希望了?对于这句话,我认为加缪是试图结构了人生的这局游戏,有开头亦有尽头,作为一个玩家对于游戏都会既希望他开始又希望他结束。或者,更具体的来说,这句话应该是用来解释默尔索为何开枪,以及为何之后又开了四枪,因为他在局中,他期盼相安无事,又期盼扣响扳机。举几个不恰当的例子,一个神经敏感的人预感到今晚可能要加班,但又不好问,老板有个习惯是每天十点喊已经休息的员工加班,于是这个员工在整个晚上都身心不宁,他非常希望快速得到结果。再或者,一个人高考没考好,回家后家里人问他考的如何问的他很烦,他跑出去玩但碰到了邻居,邻居问他考的如何,他回答说一般般,邻居又追问一般般是怎么样?能考上一本么?他说我也不知道。邻居又说你自己考的试你自己不知道么?这孩子当时想对他邻居说句卧槽泥马。再或者,一个失眠的人第二天要出远门,他一直想著这件事,越想越睡不著。总之,人生就是由这样的局组成的,人在进入局中后已经处于不利,那么他要么期待那个不利的结果迅速到来,要么想办法扭转颓势。默尔索原本不想开枪,这是显而易见的,但在外界的作用下他选择了迅速做出了一个选择然后去看结果。困局当中有多种意识上的选择,你可以认为加班或考试失利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你也可以用打游戏来转移注意力忘记自己的困局,但无论哪种都无法回答人无论怀著怎样高尚的信仰却终将陷入局中的荒诞!

公堂宣判的部分是相当讽刺的,那些否定人生荒诞的人们急切以他们的认知来解释默尔索的杀人动机,竟可笑的以默尔索没有在母亲葬礼哭泣为由来断定他缺乏人性。默尔索的朋友们显然知道默尔索的本质是多么随和,但无论如何努力他们也无法说服检察官,因为他们也从无法真正理解默尔索,或许玛丽是理解他的,但仅仅是意识到了他是怪人。于是我想到了开头默尔索请假时他的老板相当不情愿,默尔索甚至解释说这不是自己的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不是人们伪善,而是他们从不可能真正的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并且他们还要以自己的角度赋予他人某种意义。老板:作为儿子,母亲去世请假可以理解,但作为员工连续休息四天不可原谅。院长:作为客户将母亲送来可以理解,作为儿子,不在母亲葬礼流泪不可原谅。法官:作为杀人犯,向拿刀指著自己的阿拉伯人开枪可以理解,作为人,向尸体开四枪不可原谅。神甫:作为死刑犯,害怕死亡拒绝他人可以理解,作为上帝创造的人,不愿相信上帝是不可饶恕。但所有人无法注意到的点,是默尔索精神世界里的那些情绪,他的悲伤、真诚、善良、智慧,这些美好的品质,在「他人」的评判标准里变的微不足道,道德也好,法律也好,信仰也好,都全数变成了双标。

于是默尔索明白了,那些由「他人」口中的仁义道德所形成的观念就是「困局」本身,就像是不合身的衣服,但人人都被这衣服困著,如若我是罪人那么人人生而有罪。那个年轻的记者或许就是加缪自己?那个奇怪的女人或许是千千万万个机械的活著的普通人类?我不知道,但可以确信的是默尔索已经准备好重新来过。重新生在局中,却永远做一个局外人。


一个很正常的人,拿了放大镜看,才觉得惊世骇俗罢了


如果是莫尔索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应该是:我没想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就这样活了,至于你说的「离经叛道或者抗击荒谬的世界「我只能用一句话来评价: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刚开始看前面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莫尔索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而且比较「佛系」…其实不是,如果他真的冷漠就不会帮朋友写信,也不会在朋友想去找阿拉伯人的时候偷偷跟他把枪藏起来,其实他的内心也有很柔软的地方,一个人是否善良从来不是看表面。再然后,莫尔索是一个拒绝撒谎的人,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按照社会给他的条条框框去做事(这一点我个人其实觉得挺酷的),所以对于这个社会来讲他是一个局外人。


想要彻底读懂局外人的唯一条件是读懂《西西弗神话》(同为加缪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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