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夏初的某個夜晚,東北某地一處大村鎮沈家堡的戲臺上,幾個濃墨重彩的戲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著什麼。臺下稀稀拉拉的坐著三四十來個人,當中皺著眉頭坐下的是當地首富沈連城,沈老爺是前清時候的舉人,也是本地第一大姓沈家的當家人。

這幾天沈老爺一直都別彆扭扭、心神不寧的。五、六天前縣長親自帶了幾個大鼻子的西洋人,說這幾位都是張大帥請來勘探礦藏的英國工程師,讓沈老爺給他們找個嚮導。沈連城是正經經歷過八國聯軍的老人,對這些英國鬼子自然沒什麼好臉色。不過礙著縣長和大帥爺的面子,還是找了村子裡挖草藥為生的二柱子給幾個洋鬼子帶路。說好了一天一塊大洋兩三天就能下山,原本還指望讓二柱子掙幾塊大洋過個肥年的,可現在已經過去五六天還不見人影。這幾天二柱子家裡的天天來鬧,坐在大門口扯著嗓子又哭又鬧的。這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的,沈老爺被那老孃們兒折騰的腦袋都大了一圈。

今天晚上沈老爺本來已經睡下了,迷迷糊糊當中被人拖來看戲的。村子什麼時候安排了戲班子,自己怎麼不知道?而且臺上臺下看什麼都不對,臺上一個唱黑臉的那個是包公吧?為什麼對著地上的一個瓦盆罵罵咧咧的?還有就是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一個一個的看著都眼熟,不過怎麼都叫不出來名字。這些人臉色好像擦多了粉一樣的慘白,陰沉沉看自己的眼神不善,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嗎?

沈老爺身邊坐著的就是沈夫人了,不過這位沈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這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臉色煞白緊閉著兩眼,黃豆大小的汗珠順著鬢角不斷的流淌下來。沈連城看著奇怪,拽了拽自己老婆的衣角想問問她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沈夫人好像沒有感覺到一樣,任憑沈老爺將她拽的左右搖晃。這女人就是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間響起來了一個炸雷。「轟!」的一聲巨響之後,竟然瞬間將沈連城的七竅震得清爽了起來。雷聲過後得一瞬間,沈連城已經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裡……

戲臺上面唱的是烏盆記,之前的兩齣戲是探陰山和鍾馗嫁妹,三齣戲可都是鬼戲……

這時候,身邊的這些人沈老爺也都認了出來。坐在自己身邊的是兩年前得了肺癆死的遠房三叔沈增壽,自己老婆旁邊坐著的女人是自己的堂弟妹,她是被自己爺們耍酒瘋揍了一頓之後,這口氣出不來吞了煙土死的。剩下的也都不是外人,都是這些年死掉的親戚。難怪剛纔想不起來他們是誰,自己壓根就沒忘死人那裡去想。再看周圍的這些看戲的人,臉上都掛著陰沉沉的笑容,看著沈連城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認出來了這些死人之後,沈連城的臉色比他老婆也好不了多少。不過沈老爺畢竟還是見過些市面的,當下他掏出來手帕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隨後哆哆嗦嗦的站起來,陪著笑臉對著身邊的三叔說道:「叔,我去上個茅樓,立馬就回來……」

「連城,你小子終於把三叔認出來了。別著急走啊,再陪你叔叔大爺們嘮嘮嗑……」還沒等沈老爺離座,坐在一旁的沈增壽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陰森森的沖著沈連城笑了一下,這個時候的沈三叔臉色慘白的就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兩隻眼睛血紅。盯著已經哆嗦成一個的侄子,沒見沈增壽的嘴巴動,但是飄渺的聲音已經出來了:「今天不給三叔和我們這些沈家老人們一個交代,你小子就跟著我們一起到下面去。請陰司的老爺們來給斷斷,讓老爺來評評理,看你做的事情地不地道……」

一句話沒說完,周圍坐著的沈家故人連同臺上的戲子全都站了起來。無數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沈連城,異口同聲的尖聲吼道:「不地道……」

當下嚇得沈夫人直接翻了白眼暈倒在地,沈老爺雙膝一軟跪在了沈增壽的面前。對著這些故人連連磕頭,同時嘴裡哆哆嗦嗦的說道:「請……各位叔叔大爺給句話,連城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惹得長輩們生氣了。連城回去一定改,一定改……」

聽到了自己侄子這句話,沈增壽這才嘿嘿笑了一下。露出來嘴裡幾顆孤孤零零的黃牙齒,說道:「憑什麼每年祭祖的時候,你們長房的貢品都是整羊整豬,燒的紙錢都用大車拉。我們這些旁支老少爺們幾個人才能分到條一拿(一巴掌)長的臭魚,紙錢也就那麼兩三張?這個還不算,祭祖的時候他們那些臭不要臉的,還去你們長房磕頭裝什麼孝子賢孫,不管自己的親祖宗!怎麼你們長房姓沈,我們旁支的就姓王姓趙嗎!」

這幾句話才讓沈連城知道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自己是沈家的長房長孫,加上又是方圓百里數一數二的富戶。每年清明、鬼節祭祖的時候,旁支的沈家人都趕到他這裡幫忙湊熱鬧,反而將自家的先人都晾在了一旁。想不到這些故去的遠房親戚們挑眼了,不過就算要鬧也是去鬧自己的不孝子孫吧?找他來鬧算是什麼事……

不過事到如今,鬧到了沈老爺的頭上他不認也不行了。當下,沈連城一邊磕頭一邊繼續說道:「連城知道了,以後不論清明鬼節還是各位長輩們的陰壽,都是長房牽頭一起辦了。三牲貢品,紙人紙馬什麼的一應俱全……幾位長輩還有什麼訓斥說出來就好,連城一定照辦。」

說到這裡的時候,沈連城偷眼看了看身前的沈增壽。見到他的臉色緩和了一點之後,繼續說道:「要是再沒什麼事情,就讓我們兩口子回吧。我家裡的沒見過市面,再把她嚇個好歹……」

「別急著走啊……你以為這些多叔叔大爺回來看你,就是為了那仨瓜倆棗的貢品嗎?」說到這裡,沈增壽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起來。頓了一下之後,看著沈老爺繼續說道:「實話告訴你,今晚我們是來給你報信的,明天咱們沈家將會有一場塌天的大禍。辦的不好,不止是你們長房,就連我們旁支的沈家老少都會受連累,弄不好姓沈的就要絕了根。連城啊,不是叔叔大爺們嚇唬你,天亮之前,你就要帶著堡子裏的老老少少逃出這裡。往奉天那疙瘩跑,你們離奉天越近就越安全,記得啊,是瀋陽,千萬別瞎目虎眼的跑到蛤蟆嘴,到時候老少爺們兒誰也救不了你們。切記、切記啊……」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天空中又響起來一聲炸雷。這聲雷響的聲音巨大,整個地面都跟著顫抖了起來。沈連城被嚇的一哆嗦,同時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眼的時候,眼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

沈老爺第一眼見到的是黑乎乎的房頂,緩了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自己家中的牀上。這時候的沈連城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正在「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時候。突然聽到睡在自己身邊的老婆一聲大叫,隨後沈夫人一下子坐了起來,渾身冷汗的呼呼喘了幾口粗氣之後,瞪大了眼睛顫著聲音沈老爺說道:「當家的……我做噩夢了,咱們倆陪著一羣死鬼們看戲……可嚇死我了……」

「沈生,你冇発夢,醒下啦(沈先生,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醒醒)」一個女人的廣東話將我從夢魘當中拉了回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女看護站在面前。她身後的電視機在重播昨晚的新年倒計時,窗外的陽光斜著射進了房間當中,原來我是在躺椅上做了一個白日夢。只是夢到的情景和八十年前,沈連城和我說的一摸一樣。過了這麼年,為什麼我會夢到這個……

看到我沒有什麼事情之後,那個叫做桃姐的看護這才鬆了口氣。隨後一邊用毛巾替我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一邊用著半生不熟的國語繼續說道:「沈生,剛才你一直在喊鬼、鬼的,是不是発噩夢了?」

接過桃姐的毛巾,擦了幾下額頭上的汗水之後。我沖著她苦笑一下,說道:「你聽錯了,哪有什麼鬼?夢到有人向我追債,追了快五十年……」

「沈生又在說笑啦,你那麼有錢,怎麼可能欠別人的錢?」桃姐服侍我幾年了,知道是在說笑話。看到我沒有什麼大礙之後,便開始忙活其他的事情了。

自搬從到新加坡居住,差不多也有半個世紀了。年少時幾次機緣巧合讓我的身體強於常人,雖然早已經進入了耄耋之年,不過往年的身體檢查時,得出的結果總是身體健康,比尋常五六十歲的『年輕人』還要好些。只是畢竟快一百歲了,今年檢查身體時,多了一個高血壓的毛病,醫生囑咐我不要激動。九十七歲的老傢伙什麼沒見過?還能激動到哪去……

我很久沒有做過有關家鄉的夢了,怎麼會突然間夢到叔叔講過他做過的噩夢?難道我的大限已經到了,這就要到下面去見他老人家了嗎?

就在我有些恍惚的時候,桃姐再次進到房間,對著我說道:「沈生,門口來了幾位內地客人。他們說是你朋友羅四維的後代,想要拜訪一下……」

沒等桃姐說完,我已經有些興奮地打斷了她的話:「羅老四的孩子?快請他們到客廳……算了,老四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帶他們來這裡見我。按著東北老家的規矩,家裡來客人是要直接上炕的。」

片刻之後,桃姐帶著兩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房間裏唯一一個人之後,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看我有些遲疑,當下直接說道:「沈爺爺,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羅建國,爸爸年來新加坡那次還是您老人家招待我的。這是我兄弟羅建軍……」

我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八八年的時候好像是有個羅四維的孫子來新加坡遊玩,還是我負擔全程的費用。只是隔了七八年,我這個將近一百歲的老人實在是記不清楚細節了。雖然記憶恍惚,不過面前這兩個人臉上還是能看到幾分羅老四的相貌,嗯,他們倆是那個老東西的孫子。

出於禮貌我還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記得……你是羅建國,羅老四的大孫子嘛。你爺爺那個老傢伙怎麼樣了?去年通電話的時候還開玩笑說要來新加坡看看我,你們倆不是來給他打前站的吧?」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不過看到這哥倆;臉上的表情之後,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絲不安。

聽見我提到了他們爺爺,羅家兄弟倆的表情變得哀傷了起來。羅建國嘆了口氣之後,對著我說道:「我爺爺他老人家上個月已經去世了,他是睡覺的時候走的,也沒有遭什麼罪。壽終九十八歲,在我們老家已經算是喜喪了……」

「羅老四走了……」雖然心裡有了準備,不過還是接受不了。當下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我的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感覺不到外界的事務,不過就在暈倒的一剎那,記憶的大門突然打開,將裡面塵封已久的內容,好像放電影一樣的宣洩了出來……

我叫沈煉,光緒二十六年(一九零零年)生人。幼年的時候沒有過幾天好日子,生我的時候,母親宮氏難產而亡……

我出生那天那天打雷閃電的,加上老婆難產而死,滿月的時候,我爹心緒不寧找了當地算命的孫瞎子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裏克母。克得還邪性,無論親媽後媽都一起克。

因為自己的兒子把老婆剋死了,我從小便不受自己親爹的待見。兩歲的時候,我爹想往前再走一步續一房媳婦。不過一聽說他有個連後媽都克的兒子,周圍幾個村子有姑娘的家誰也受不了這個。

兒子怎麼說也是自己親生的,總不能因為想再娶了老婆,就把這個二歲的孩子掐死吧?後來有人給我爹出了個主意,將才兩歲的我送到了沈家堡不遠處的二郎觀,把我過繼給了二郎爺做乾兒子。從此之後,我便管二郎爺叫爹。管自己的親爹叫二叔……

當時二郎觀只有一個叫呂萬年的主持道人,呂老道靠著二畝地的觀產和到處給人算命問卦,日子過的也算是滋潤。只是膝下少了一個可以接過道統的弟子,正好收了我作為接衣缽的小徒弟。從此以後我爹每年給二郎觀兩鬥高粱米,就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留在了觀裏。轉過年來,他便給我又娶了個後媽,一年之後,我又多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養了我一年之後,,呂老道便親自教我識字。到了五歲頭上開始教一些拳腳功夫,七歲的時候開始教授了老道得正經功夫——唸咒和畫符,還有就是拿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典籍讓我背下來。當時還跟自己的師傅打聽學這個幹嘛?老道也不解釋只是一個勁的讓自己這小徒弟死記硬背。十歲的時候,說是為了給我練膽,在沈家堡五里外的亂葬崗搭了個窩棚,讓我晚上到墳地裏睡覺。

剛開始那一陣子,我經常嚇得整宿整宿的哭鬧。哭的也悽慘,碰到夜裡路過這裡的,都分不清到底是鬼叫還是小孩子的哭聲。不過在墳地睡了不到一個月也就慢慢的習慣了,後來呂老道晚上去查夜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這個小徒弟在窩棚裡面睡得還打起來了小呼嚕。

本來照著這個路數發展,我只要再熬個十年二十年的,熬到呂老道蹬腿,就能接掌二郎觀成為沈老道了。沒有想到的時,就在我十歲這一年,呂老道竟然捲了觀裏的錢逃走了。

說起來還是我剛剛過了十歲生日的時候,觀裏突然來了十幾個天津來的男男女女。這些人當中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叫來了呂老道之後,婦人說明瞭來意。

婦人的夫家姓李名道林,在天津經營了二十年的洋行生意,也是京津一帶有名的富商。半年之前身染惡疾亡故,這兩個月以來,李夫人天天晚上做夢夢到亡夫在陰曹地府受苦。。根據李夫人所說,李道林因為生前在生意場上賺過不少昧心錢,死後在陰曹當中備受折磨。託夢給自己的夫人,讓她在天下廟、觀當中挑選一家捐贈大洋一萬塊,來贖自己生前的罪過。

一萬塊大洋在當時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天津周邊的廟、觀聽說了之後,和尚、老道差點擠破了李家的門檻。最後還是李道林的本家大哥給出了個主意,將全國登記在冊的廟、觀名稱寫院子上面的地磚上,然後讓李夫人背對著這些名稱扔出去一塊大洋。只要大洋落在那個廟、觀的名字上,這一萬塊就便宜哪一家了。

按著本家大哥說的,李夫人這一塊大洋不偏不倚正好扔在了這座二郎觀上。就這樣,畢老道的二郎觀莫名其妙的得了這一筆鉅款。李夫人只在觀裏待了半天,在縣裡的鄉紳官員見證之下,將那一萬大洋的銀票交到了畢老道手上。了卻自己亡夫的心願之後便趕回了天津。

一時之間,二郎廟得了一萬大洋橫財的消息在方圓百里傳開了。不止是呂老道,就連剛滿十歲的我都成了香餑餑。連常年都不怎麼走動的親爹都上門了,拉著自己親兒子的手,訴說這些年他多不容易。商量著能不能管畢老道借五百大洋,等著日後我繼承了觀產之後再還。

不過所有打算來佔便宜的人算盤都打的早了,二郎觀的觀主呂萬年呂老道比他們都早了一步。就在李夫人送來一萬大洋銀票的第三天,呂老道竟然帶著那一萬大洋的銀票消失的無影無蹤。後來聽說有人在縣城的火車站見到了已經剃了頭的呂老道,他上了開往奉天的火車。

這一下子,不止是來佔便宜的那些人,就連我自己都傻了眼。當下,那些佔便宜的也都散了,最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遠方的堂叔沈連城(按輩分我應該叫一聲三叔,託我的福,他也算和二郎爺倫上把兄弟了)找上門來,和我談了半天之後,給了他一條出路:「沒了師父,你自己一個孩子管一個廟(觀)也不是辦法,這樣,你把廟(觀)產租給叔。叔再給你添上點,你去縣裡上學得了。叔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的學問,等你學成了回來幫著你叔管管這家業。」

沈連城是前清的舉人,幾輩子都是方圓百里的首富。雖然家產比不上天津的李道林,不過也看不上這點觀產。於是我千恩萬謝的答應了沈老爺。準備了幾天之後,便去了縣裡唸了小學。

說起來我也是給沈連城長臉,先是在縣裡的學堂適應了半年之後,竟然跟上了學校裏的節奏。一晃又是幾年過去,沈連城看我還是個學習的材料,又花錢讓我去北平讀了高中。

也是不負沈連城的厚望,高中畢業我便考入了北平洋人開辦的輔仁大學。也就是在剛剛開學的第一年,我惹了一場大禍……

當時正值一戰結束,摘取勝利果實的巴黎和會傳回來消息,德國在山東的特權都讓給了日本。聽到這個之後,北平老百姓們都炸了營。不是說大家都是戰勝國嗎?臭不要臉的!怎麼戰勝國開始欺負起來戰勝國了……

中國人都是熱血的,知道國家要簽訂這樣喪權辱國的協議之後,大家自發組織起來,紛紛走到大街上遊行。當時羣情激憤,我被指派去火燒外交總長曹汝霖的府宅。

分配任務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我竟然聽岔劈了。把曹汝霖居住的趙家樓聽成了曹家樓。當時正熱血上湧也沒有多想,最後一把火將街對面百貨公司曹經理他們家點了。看著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我心裡還在想,你一個百貨公司的經理賣什麼國……

當時雖然抓了幾千名人,不過礙於各方面的壓力,最後還是將他們都放了出來。不過北洋政府這口氣出不來,把我通緝了。

北平是待不下去了,我只能問同學借了幾塊大洋,連夜坐著火車逃出了北平。想著先回老家避避風頭,大學是念不下去了,等著過了這一陣風平浪靜之後,看看能不能改名換姓找個營生謀生。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原本打算在車站附近住一宿,第二天天亮在回家的。不過在車站看到了自己的通緝令之後,我改了主意。花了五毛錢連夜僱了一架獨輪車,花了大半夜的時間,這才終於在天亮之後趕到了我老家沈家堡附近。

眼看著還有十里多地就要回家的時候,突然看到從沈家堡的方向開出來兩輛日本造的黃皮子大卡車。這玩意兒在當地也算是稀罕物了,有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大卡車。

就在我打算讓車老闆停車躲躲的時候,兩輛卡車突然停下,從第一輛卡車上面跳下來一個穿著奉軍軍服的軍官。他跳下來的同時,已經從槍套裏掏出了手槍,指著我吼道:「小癟犢子……站那別動!敢亂動的話老子送你回老家!」

完了,這才幾天,北洋政府已經派人來東北拿我了嗎?不是說東三省是張作霖的地盤嗎?怎麼張大帥也開始和徐世昌穿一條褲子了?不過你說不動我就不動了?一動不動是王八……

整個五四大遊行最後就我一個人被通緝了,被你們逮到還能有好果子喫?當下我急忙從獨輪車上跳了下來,也顧不上那些行李了,當下轉身撒丫子向著身後的高粱地跑了下去,仗著道路熟悉,只要我能鑽進這玉米地裏,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不過我還是想的簡單了,還沒等跑出去幾步,身後突然響起來「啪!」的一聲槍響,與此同時,我的耳邊響起來一陣破風之聲,子彈貼著我的耳朵飛了過去。真敢開槍啊……

當下我不敢亂動,雙手抱頭趴在了地上大聲喊道:「別開槍……我就是個過路的,不是你們要抓的沈煉!老總給條活路啊……我叔叔就是沈家堡的沈連城,你們去問問他,我是他親侄子,不是壞人……」

好容易從北平逃了回來,可別糊裡糊塗的死在家門口。原本我在呂老道那裡也學了一點拳腳功夫,對付三兩個人還有富裕,可是對方是拿著槍的大兵。功夫再好也不是子彈的對手。

就在我大喊大叫的時候,又從卡車上跳下來幾個當兵的。他們跑過來之後對著我一頓拳打腳踢,打了一陣之後,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隨後推推搡搡的押到了卡車旁邊。

這時候,又有一個膀大腰圓的軍官下了卡車。看了我一眼身上的打扮之後,說道:「媽了個蛋,這就是個洋學生嘛,誰說是綹子的坐探的?嚇老子這一跳,那個誰,拖到高粱地裏斃了吧……」

開始聽他說的,還以為這就算逃出生天了。沒有想到這句話說完,我半個身子已經卡在鬼門關了。看著過來兩個當兵的拖著我就往高粱地裏拉,嚇得我扯著嗓子大聲叫道:「老總……老總!你聽我說,我就是沈家堡當地人。我叔叔沈連城是大財主,你讓他花錢贖了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從第二輛卡車的車棚裡面跳下來個人。這人一溜小跑過來,看清了我的相貌之後,拉著軍官的胳膊說道:「郎團長,別難為孩子,這是我本家侄子沈煉。可不是下山的鬍子。」

這聲音不就是我三叔沈連城嘛?我回頭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拉我的士兵,隨後陪著笑臉繼續對軍官說道:「論起來這孩子比我可熟蛤蟆嘴,您留他一條小命……沈煉!你還不滾起來給軍爺們帶路嗎……」?

聽了沈連城的話,軍官眯縫著眼睛看了看我,說道:「你去過蛤蟆嘴?上面熟悉嗎?」

這時候別說蛤蟆嘴了,就是龍口虎嘴該走也要走一趟了。當下我急忙說道:「蛤蟆嘴嘛,整個沈家堡就數我最熟了。不是跟長官你吹,七歲的時候,我就在蛤蟆嘴裡面睡過覺……」

「你小子別吹,到了蛤蟆嘴找不到東南西北的話,老子一樣槍斃了你。」對著我說完之後,軍官對著身邊的士兵繼續說道:「帶著這小兔崽子,路上他要是耍什麼花樣,直接一槍斃了。」

聽了軍官的話之後,我終於被拽了起來。隨後稀里糊塗的跟著沈連城上了後面一輛卡車,路上回頭看去才發現,剛才趁亂的時候,車老闆已經逃進了高粱地裏。我這死去活來的竟然給他創造了逃走的機會……

跟著沈連城進了車廂之後,才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一聲熟人。沈家堡靠著打獵、挖草藥為生的趙老蔫巴也在車上,比我大二十來歲,因為家裡實在太窮,又不是沈家的人。過了四十還沒有找到媳婦。也算是遠近的老光棍了。

看見我上車之後,老趙蔫頭搭腦的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說道:「來了……」

「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就別瞎客氣了。」沈連城沒好氣的看了趙老蔫巴一眼,隨後嘆了口氣,對著我說道:「大侄子,你不好好在北平念書,跑回來做什麼?這下好了,我和老蔫巴搭上去不說,還把你也連累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爹——你二叔可怎麼辦?」

「他不是還有個老二嗎?老了有我們家老二侍候,用不著我這個侄子瞎操心叔,他們家的事情,我們就別費心了。」擔心沈連城繼續詢問北平的事情,我急忙岔開了話題:「別說我二叔家的事了,這些當兵的是怎麼回事?聽那個當官的意思,怎麼還要上蛤蟆嘴?叔,不是我多嘴,你是沈家堡的當家,蛤蟆嘴怎麼回事你們老輩人最清楚了,從有沈家堡那天開始,立下的規矩那個地方就不是人能去的。」

剛才一心想要活命,別說蛤蟆嘴了,就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寶殿也要去一趟。現在冷靜了下來,心裡也明白過來,剛才那個當官的是要去蛤蟆嘴吧……

聽了我的話,沈連城嘬了嘬牙花子。看了一眼車廂裡面十幾個當兵的,見到他們嘻嘻哈哈的沒注意我們三個。這時卡車已經再次行駛起來,向著嘴子山的位置賓士過去。見到沒人注意,沈連城這才低聲對著我說道:「別提了,本來族裡長輩都給我託夢了。想不到還是沒有躲開這個劫難,都是命啊……」

當下,沈連城將事情的始末緣由說了出來。

起因還是那個噩夢,夢醒之後兩口子坐在牀上,將各自做的夢對了一遍。兩個人的噩夢一摸一樣,沈連城說出夢裡叔叔說的前半句話,他老婆就能把後半句話接上。幾句話說完,兩口子的背後都嗖嗖的冒涼氣。說到打雷的時候,都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沈連城哆哆嗦嗦將屋裡面能找到的蠟燭都點上了,滿屋子都是光亮之後,兩口子這才緩過來神。坐在牀上呆楞了半晌之後,沈連城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當下披上了外衣,仗著膽子就要推門出去。

海還呆坐在牀上的女人見狀,急急忙忙的從牀上跳了下來。一把拉住了沈連城,說道:「當家的,這大半夜的你想要幹什麼去?剛剛做了那個鬼夢,你還敢現在出去嗎?」

「要不是做的那個鬼夢,你以為我敢出去?」沈連城本來就是提著一口氣才走到門口的,現在被自己的夫人這麼一攪合,又想起來剛才夢到的死鬼們。當下身子又開始哆嗦起來,使了半天的勁竟然連房門都推不開。

最後沈連城也是急了,當下將睡在外間屋等著侍候的丫鬟喊起來開門。這時候才發現是慌亂當中門栓忘了拔下來,一陣騷亂之後,將外間屋的燈燭也都點亮,這時沈老爺的心裡這纔多少有了底。當下命小丫鬟家中所有的人都叫起來,特地吩咐管家沈德泉趕快跑過來,沈老爺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當沈德泉睡眼惺忪的站在沈老爺的面前,聽到了剛剛自家老爺夢到的場景之後,沈管家當下睡意全無。他們父子兩代人都是沈家的管家,從小和沈連城一起長大,知道自家這位老爺從來不開這樣神神鬼鬼的玩笑,聽著外面鬼哭一樣的豐盛,一股涼意順著沈管家的後脊樑一個勁的往上湧。打了個激靈之後,沈德泉提心弔膽的對著自家老爺說道:「老爺,這夢裡面有我沒有?」

聽到沈老爺的鬼夢裡面沒有自己,管家這才長出了口氣。正當他打算安慰沈連城幾句的時候,沈老爺先開口說道:「德泉,你現在馬上帶上住家的長短工。去挨家挨戶的把人都叫起來……」

說話的時候,沈老爺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座鐘。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天就要亮了。沈家堡裏幾百號人都睡的迷迷糊糊,就這一個小時有一半的人能被叫起來就算不錯了。當下,沈連城改了主意,對著沈德泉說道:「去場院敲鐘!就說山上的綹子(土匪)下山借糧來了,讓他們都趕緊都起來,我帶著他們一起跑!再把家裡的老套筒帶上,一邊敲鐘一邊放槍!」

就這樣一頓折騰,還是沒有在天亮之前將所有的村民都集中起來。開始還真的以為是綹子下山搶糧,所有的人起牀之後不是想著逃命,而是先開始收拾家裡的細軟。雖然總共也沒有一塊兩快大洋。不過破家值萬貫,就算人跑了家當沒了,回來這日子也過不下去。

沈連城喊啞了嗓子,一連打了十幾槍都沒有在天亮之前將沈家堡一半的人召集到場院。眼看這就要天亮的時候,只有一半的村民拖家帶口的到了場院。氣的沈老爺牙根直癢癢,恨不得只帶著眼前這些人逃走,不過又捨不得其他那些磨磨蹭蹭的老鄉親。

就在沈老爺讓管家帶著家裡的長工,挨家挨戶的將那些還在磨蹭的村民們拉到場院的時候。天邊的第一抹晨輝已經照耀了下來,隨後天色開始慢慢的亮了起來。看著越來越亮天色,想起來昨晚夢中沈增壽對自己說的話,沈連城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天亮之後,沈家堡的百姓們總算聚齊,就在沈連城要帶著他們往火車站那裡趕的時候。遠處突然一片塵土飛揚,片刻之後,兩輛日本造的黃皮子大卡車便出現在了村頭,轉眼之間便沖了了過來。那年頭全中國有一大半人都沒見過汽車長什麼樣子,當下村民們都被兩個大傢伙嚇住,連四散奔跑的意識都沒有。

兩輛卡車一前一後的將這些驚恐的村名夾在了當中,大部分的村民都在疑惑:不是說綹子下山搶糧嗎?這傢伙直接都幹出來兩輛大卡車了,哪一夥的綹子有這麼大的手筆?整個東三省纔有幾輛這樣的大卡車,這一下子就造出來倆,這哪是綹子搶糧,分明就是扯旗造反。

卡車停下之後,從車上面跳下來五六十號穿著奉軍軍裝的士兵。這些當兵的下車之後舉著手裡的槍支,連打帶罵將已經嚇蒙的村民趕回到了場院當中,等到把村民們都趕在到了場院當中的戲臺上之後,第二輛卡車上面才跳下來一個軍官模樣的中年人。

在一隊當兵的簇擁之下,軍官走到了眾村民的面前。看了一眼這些好像準備去逃荒的老百姓之後,軍官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副官說了幾句。隨後副官走到了前面,對著戲臺上面的百姓說道:「各位老少爺們,兄弟是張大帥統下一零八團郎團長的副官。郎團長奉了張大帥的軍令前來咱們這嘎嗒剿匪,現在土匪已經流竄到了你們堡子後面的嘴子山上。郎團長有令,你們堡子派兩個嚮導帶路剿匪。如果因為你們耽誤了戰機,你們堡子的人都按著通匪論處!」

村民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陣勢?當下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出聲。副官又重複了一遍,依然不見有人應聲。當下罵罵咧咧的打開了槍套,就在他打算殺一儆百的時候。後面的郎團長突然走過來,一腳踹開了擋路的副官。隨後親自對著站在戲檯子上的百姓們說道:「老子也不和你們這些窮棒子廢話,都豎起來耳朵聽著!選上的嚮導,每人賞五塊大洋!如果順利抓到匪首的話,每人再賞大洋十塊!你們這些窮棒子,這輩子也沒見過十五塊大洋吧?一個一個怎麼都跟個老孃們兒似的?有膽子想掙錢的就出來!」

聽到了只要帶路上山有十五塊大洋拿,當下這些村名都開始興奮了起來。當下就有年輕的壯勞力躍躍欲試起來,如果不是面前這些大兵還在舉槍對著自己這邊,他們這個時候已經衝過去了。

狼團長看的哈哈一笑,對著那些舉槍的士兵說道:「把槍都放下,你們哪個癟犢子走火,誰還敢帶我們去蛤蟆嘴……」

本來幾乎都要衝過去的村民們聽到蛤蟆嘴三個字之後,都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身子晃了晃最後又退回到了原地,這些人臉上興奮的表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各自臉上驚慌失措的樣子……

郎團長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他將賞金加到了三十塊大洋,也沒見有人敢過來。當下這位狼牙團長也是急眼了,他從槍套裡面拔出一把馬牌擼子手槍。「啪!」的一聲衝天放了一槍之後,猙獰著說道:「你們堡子的村長呢?滾出來!」

這個時候,沈老爺心裡已經明白了昨晚的夢應在了哪裡。當下他在心裡嘆了口氣,要是按著夢裡沈增壽的話,今天他們這些村名就要都死在這些當兵的手上了。

那個年頭當兵的和土匪也沒有什麼區別,經常有當兵的假借土匪的名義搶劫。兩者之間也有明顯的區別,真土匪雖然也搶劫,不過他們的大頭是綁票。而且真土匪的傢伙也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好點的有幾隻老套筒,混的差點拿把菜刀也算是把傢什。

當兵扮的假土匪因為沒有藏肉票的地方,因此只是搶劫,其少有幹綁票的營生。這些假土匪的傢什也是一水的真傢伙,趕上像奉軍張作霖治下的部隊,那都是清一色的遼造槍,遠非一般的土匪可比。

不過論起來心狠手辣,那些當兵的假土匪可比真土匪要狠的多。真土匪主要是點到為止,嚇唬嚇唬就得了。假土匪擔心事發被人認出來,經常都是整家整戶的滅門。也有過整個村子的老百姓都被假土匪屠乾淨的消息傳出來。

現在看到這位郎團長的臉色不善,沈連城急急忙忙從人堆裡面擠出來。快步走到了郎團長的面前,陪著笑臉說道:「在下沈連城,蒙鄉親們抬愛,讓連城做了這一村之長。郎團長奉命剿匪也是為了咱們堡子的老百姓不讓土匪禍害,別說您還給錢,就是一分錢不給。派倆人給大軍帶路也是應當應份的,只不過您不是當地人,不知道這蛤蟆嘴的厲害……」

聽著沈連城滿嘴的官話,說的一套一套的,比當地的縣長都利索。這位郎團長也不敢小看,上下打量了幾眼沈連城之後,郎團長擺了擺手打斷了沈老爺的話,瞪著眼睛說道:「別整那麼多沒用的,你馬上找倆熟悉蛤蟆嘴的人當嚮導。只要這次能抓到土匪,他們倆一人三十塊大洋照給,你們堡子每家每戶我再賞一塊大洋!不過你們要是給臉不知道要的話——全體上刺刀!」

說到最後的時候,郎團長突然翻臉一聲大吼。隨後就見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將刺刀上好,明晃晃的刺刀對著已經嚇哆嗦的村民們比劃起來。看著這些村民瑟瑟發抖的樣子,郎團長冷笑了一聲之後,繼續說道:「要是因為你們這些窮棒子,再給臉不要的話。老子省下一顆槍子,用刺刀就把你們都挑了。」

看得見的刺刀可比看不見的槍子有威懾力,當下膽子小點的女人、小孩子已經都被嚇哭。沈連城見了急忙將身子擋在郎團長面前,說道:「郎團長息怒……鄉下人沒見過市面,有什麼您都沖我了。這樣,也不用找別人了。您這三十塊大洋連城我掙了,我也是在嘴子山上長大的。去年老帥派人過來畫地圖那會,就是我帶著他們上去的。蛤蟆嘴那疙瘩鬧鬼,沒人敢上去還是連城我帶著人上去的。不信您掃聽掃聽,堡子裏的人都知道。」

沈連城穿著講究,一看就不是缺三十塊大洋的主。不過看著對面那些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村名,郎團長也只能點了頭。看了面前的這個半大老頭子之後,郎團長將手槍重新塞進了槍套裡面。隨後對著沈連城說道:「就你一個可不行,要不你讓土匪崩了,我還要重新下來找嚮導嗎?你去,在你們堡子裡面再找個人。湊一對……」

「別難為沈老爺了,算我一個吧」沒等郎團長說完,一個身穿破皮襖的壯漢從人堆裡面走了出來。壯漢沒走幾步就被當兵的用刺刀攔住,看見了此人之後,沈連城急忙和郎團長介紹:「這是我們沈家堡的獵戶,整個堡子敢在蛤蟆嘴附近晃悠的也就是他了。老蔫巴,你自己和郎團長說,你姓什麼叫什麼。」

壯漢的兩隻手揣在袖筒裏,沖著郎團長一哈腰,慢悠悠的說道:「我叫趙得銀,堡子裡面的老少爺們都管我叫趙老年吧。蛤蟆嘴我比沈叔熟,不過我不要大洋,下來之後你得給條大槍……還要三十個槍子。」

說話的時候,趙老蔫巴有些眼饞的看了一眼橫在他面前的遼造13式步槍。他藏在皮襖裡面的老套筒早就磨平了膛線,子彈都是翻著跟頭打出去的。火器指望不上了,最近上山打獵他都背上了弓箭。

「只要能抓到土匪,我給一百發子彈讓你打鳥去。」郎團長擺了擺手,示意當兵的將趙老蔫巴放過來。將他和沈連城都塞上了卡車之後,郎團長留下了兩個當兵的看著這些村民,隨後帶著大部隊開車向著嘴子山的山腳下行駛過去。

行駛出去沒有多久,卡車突然停下,隨後聽到副官叫罵的聲音。沈連城透過車廂的縫隙看過去,見到是我被當兵的抓住,當下也不顧不得許多,從車上跳下來救了我。這便是以往的事情經過。

沈連城的話剛剛說到這裡,卡車突然停下。隨後前面一輛卡車那邊傳來了副官的聲音:「到地方了,都下來吧……把寶貝機關槍也抬下來。這是大帥給咱們團的寶貝,你們都小心點……磕了碰了小心扒了你們的皮!」

聽到了副官的話,我們三個也被當兵的推推搡搡趕下卡車。這時候纔看到已經嘴子山的山腳下,前面那輛卡車上面,五六個當兵的正將一架圓筒馬克沁重機槍從車上扛了下來。

在北平的時候,北洋政府為了鎮壓學潮,曾經將這個大傢伙扛了出來。不過終究不敢對著學生們開搶,只是對著沒人的地方打了一百多槍。當時我就在旁邊,親眼見過一整面牆被瞬間打倒,四五個人合抱的大樹也被攔腰打斷。後來才知道這個鐵傢伙就是歐戰鼎鼎大名的馬克沁機槍,那好像放炮一樣的槍聲,至今還在耳邊不能忘卻。

事後才知道這批馬克沁是奉天督軍張作霖花了大價錢從美國走私過來的,原本是想在幾個主力團試試火力的,將來用來替代日本產的機關槍。朗團長的雜牌部隊原本是沒有這個待遇的,這還是走了參謀長楊宇霆的門子,這才分了一挺給了朗團長裝門面。

不過楊參謀長也有些不放心,擔心姓郎的手下將馬克沁賣給山上的土匪。千叮萬囑的說道:「老朗,這馬克沁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給我盯緊點,一旦落到了那路綹子的手裡,別說你了,就連我這個參謀長也要跟著喫掛落。」

當下,朗團長用自己全家老少的性命作保,這才消除了楊宇霆的顧慮。只是從此之後,朗團長不管到那裡都要帶上這個笨重的傢伙。就連這次進山也不忘讓士兵將這挺重機槍扛上山……

看到這些士兵扛著鐵鍬、鐵鎬陸續下車之後,我湊到了沈連城的身後,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叔兒,帶著這些傢什,瞅著可不像是抓土匪的。再說了,蛤蟆嘴是什麼地方?哪家綹子敢在閻王爺頭頂上立窯……」

沈連城回頭看了我一眼,示意不要繼續說下去。看著沒有當兵的注意我們倆,這才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說道:「別吵吵,讓幹嘛幹嘛。老天爺保佑,到了蛤蟆嘴就沒咱爺們的事了。」

這時候,沈連城也想起來我從北平回來的事情。看著士兵們正在搬運物資,他繼續說道:「小子,這又不是年節,又不放假的。你咋說回來就回來了?不是在北平惹什麼禍了吧?你上學的時候,叔可是提擼你耳朵交代過,你小子要是敢在北平嫖院、耍錢、抽大煙,叔就打斷你的腿……」

我看到實在是瞞不住了,當下低著頭,三言兩語的將我被通緝的事情說了一遍。

沈連城被我的話嚇了一跳,當下瞪大了眼睛說道:「不是說法不責眾嗎?幾萬個學生遊行,就通緝了你?」

不知是沈老爺,就連湊過來聽到的郎團長都有些驚訝,他也開始詢問我到底惹了什麼塌天大禍。

看著他們幾個人,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說道:「聽說火燒趙家樓嗎?那就是我們幾個乾的。本來那天指派我做放火的活,不過侄子我聽叉劈了,趙家樓聽成曹家樓,帶著人把街對面百貨公司曹經理他們家點了。這次學生運動抓了兩千多個學生都放了,就把侄子我通緝了,說我蓄謀縱火。實在沒有辦法,還是問我們同學借了幾塊大洋才跑回來…….」

「小兔崽子!我看你有爹沒媽的可憐,才收養的你,還供你去北平念洋學堂。你就是怎麼報答你叔的嗎?你讓老沈家丟人丟到了天上!不過了……今天我就打死你個小兔崽子……」說話的時候,沈連城連抓帶撓的向著我撲去。

看著我嚇得跑出去老遠,沈連城左右看了一眼,沖著正在看熱鬧的郎團長說道:「長官,讓您見笑了,今天我非弄死這個小畜生不行,您把槍借我,我打死了他就還您……」沈連城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郎團長的槍套裏掏槍。

沈連城搶他手槍的動作嚇了老朗一跳,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兩隻手捂住了槍套,嘴裡對著沈連城說道:「多大點事兒,不就是點火燒房子嗎?那次出兵我不燒它個十間八間民房?看我了,都看郎某我——老傢伙你還敢搶槍!」

說到最後郎團長才明白了過來,一把將沈老爺推開。這時候,已經有後面當兵的撲過來,將我們叔侄倆按到在地。隨後一頓拳打腳踢,一邊的趙老蔫巴是鄉下的獵戶沒見過什麼市面,只是嘴巴動了動,愣是沒敢上前找郎團長說情。

最後還是副官上前求情,怕打壞了我們倆沒人帶路。靠著三棍打不出一個屁的趙老蔫巴一個人不保險,一旦有什麼差池,再回沈家堡找人也來不及,當下郎團長才下令停了手。別看剛才沈連城對我喊打喊殺的,真出事的時候,我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八成的打都挨在了我這個北平大學生的身上。

郎團長掏出手槍,在我們這叔侄倆的頭上點來點去,嘴裡跟著說道:「你們爺倆老老實實的帶路,到了蛤蟆嘴抓到了土匪,你們一人三十塊大洋。要是還敢這麼鬧,就當你們倆通匪,就地槍決!」

再次聽到蛤蟆嘴三個字,我的心頭一動。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之後,一邊攙扶著沈連城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對著朗團長這幾些人說道:「長官,你們到蛤蟆嘴剿匪,就沒人告訴過你蛤蟆鬧鬼的事情?你去沈家堡打聽打聽,三歲的孩子都知道裡面鬧鬼的事兒。」

姓郎的明顯知道什麼,聽到我說蟆嘴鬧鬼,他的臉色便變得難看起來,沖著我訓斥起來,說道:「胡說!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啊怪的?現在都是民國了,你是北平洋學堂的洋學生,鬼神什麼也是你信的?我說蛤蟆嘴裡面有土匪就是有土匪,之前鬧鬼的故事都是他們編的,就是想讓你們這些老百姓不敢靠近蛤蟆嘴……」

「老總,這個你還是聽我沈煉老弟的吧。他在二兩廟裡長大,是正經去過蛤蟆嘴還活著的人了。」這時候,一直念頭耷拉腦的趙老蔫巴怯生生的說了一句。

雖然我一個勁的向他使眼色,示意老蔫巴不要把我的底細說出來。不過他完全不向我這裡看,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這麼多年了,敢去蛤蟆嘴的也就我兄弟和他師傅呂老道了。宣統皇帝退位那年,我追傻狍子路過蛤蟆嘴,見到白茫茫一片的人影。聽到動靜這些人影就來追我,要不是我兄弟和呂老道經過,我老趙那時候就交代在蛤蟆嘴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蔫巴想起來當年被人影追到滿山跑的情景,還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我在旁邊心中疑惑,想想就被嚇成了這個樣子,趙老蔫巴怎麼還有膽子來做嚮導?

聽了趙老蔫巴的話,朗團長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不是北平的洋學生嗎?怎麼還有個老道的師傅?你說清楚,到底是洋學生還是個小老道?」

看著實在是瞞不住了,當下只能將自己的事情對著朗團長說了一遍。只是姓郎的對這些不感興趣,沒等我說完便直接打斷,說道:「別整這些沒用的,說蛤蟆嘴的事兒,你小子還上過蛤蟆嘴?說這個……」

見到掩飾不住,我只得苦笑了一聲,說道:「本來就是幾塊錢的事兒,沒想到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說起來還是李寡婦去二郎觀送錢的前倆月,有一次呂老道懷疑我偷了觀裏的香火錢。連打帶嚇唬了幾次,都沒有問出來那幾塊錢的下落。最後呂老道來了狠的,他讓我打好了被貨卷。又帶了大餅子、鹹菜之類的乾糧,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之後,便帶著我帶上了嘴子山。

上山之後,呂老道帶著我直奔蛤蟆嘴,隨後將他的東西都扔進了蛤蟆嘴裡面的山洞裡。隨後惡狠狠的對著我說,什麼時候將偷的香火錢還了,就什麼時候放了我。

蛤蟆嘴鬧鬼的事情,在沈家堡周圍幾個村子裡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村子裡面的老人打記事的時候,就聽說過山上砍柴、打獵的人時不時就在蛤蟆嘴的最近看到過模模糊糊人影的事情,祖祖輩輩的人都是聽著蛤蟆嘴的鬼故事長大的。

除了趙老蔫巴差點死掉那次,最近一次還是生我那一年發生的事情,我出生之後的第三個月,沈家堡的一個叫做沈老狗的獵戶追著一隻麝鹿進了蛤蟆嘴。本來見到了蛤蟆嘴便不能再往裡面走了,不過沈老狗看準了麝鹿肚子上面帶著老大的一塊麝香。一兩麝香就是五塊大洋,看著麝鹿的個頭少說也能割下來二兩的麝香。

看在十塊大洋的份上,沈老狗也是豁出去了。他咬牙跟著麝鹿進了蛤蟆嘴,當時天色已經擦黑,等到沈老狗一鳥銃放倒了麝鹿,在鹿肚子上割下來足足有二兩半的麝香之後,才反應過來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

這個時侯,遠處吹過來的風聲聽上去已經變了調,好像女人慘叫又似乎是小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聽的沈老狗毛骨悚然,當下他也知道怕了。哆哆嗦嗦的背上死鹿,舉著自己那把噴鐵砂子的鳥銃,向著蛤蟆嘴外跑去。

沈老狗也是沈家堡的老獵戶了,雖然以前沒有從蛤蟆嘴走過。不過大白天的時侯路過這裡也著實的看了一遍地形,蛤蟆嘴並不算太大,沿著一條路向下跑,不用多久就可以跑出去。不過當時也是邪門了,沈老狗跑了大半個時辰,竟然一直都在蛤蟆嘴的範圍之內轉悠。他心裡明白:完了,遇到鬼打牆了……

當沈老狗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見到地上那一灘鹿血之時,他嚇得全身汗毛都樹立了起來。當時正是十五月圓之夜,慘白的月光將這灘照的異常詭異。這個時侯,沈老狗甚至有了背後死鹿還在動的錯覺,一陣涼風吹過來,恍惚間感覺到死鹿正在用它的舌頭舔沈老狗的脖子……

沈老狗慘叫了一聲,使盡了全身的氣力背著的死麝鹿扔了下來。隨後先是對著前面放了一槍,槍聲給自己壯了膽之後便不要命的向著蛤蟆嘴外跑去。不知道是扔了死鹿管用,還是那一槍嚇住了周圍的孤魂冤鬼,沈老狗竟然從蛤蟆嘴逃了出來。

眼看著已經跑出蛤蟆嘴的範圍之後,沈老狗懸著的一顆心這纔算落到了肚子裏。可能是覺得逃出昇天了,當下他放慢了腳步。一邊不停的喘息著,一邊好死不死的回頭向著蛤蟆嘴看了一眼。就這麼一眼,讓沈老狗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

就見蛤蟆嘴周圍的滿滿當當都是白花花的人影,就在沈老狗身後十幾米的位置,站著一個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皮膚慘白的男人。男人的上下眼皮被人用鐵絲綁在了一起,順著眼皮的縫隙正在不停的滲血。之前被沈老狗割了麝香的死鹿,這個時侯就站在這男人的身邊,已經開始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好像是在找沈老狗索命一樣。

這個時候的沈老狗渾身僵硬,一動都動不了。眼睜睜看著對面的一人一鹿慢悠悠的向著自己走過來,當時沈老狗身上的血都涼了,就在他以為這次必死無疑的時侯,蛤蟆嘴裡面突然響起來一陣一陣好像敲鐘一樣的聲音……

大家覺得好看點贊我繼續更


只能推薦 大力金剛掌的 茅山後裔了,寫的稍微少了點,但是也非常好看,講的是道術和盜墓結合的故事,其實說句實話 ,比天下霸唱寫的鬼吹燈什麼的 好看多了,就是小眾了一些!


《女魁拔》已完結


進了盜洞後,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被附體,有行走在隊列後多出來的人,被捧著手中咧嘴朝他們笑的腦袋,一個身體長了兩個腦袋,一個腦袋有兩隻眼睛,一個腦袋上沒眼睛的人,一系列的怪事接連發生,一條條人命瞬間被奪走……


很多人都以為盜洞就是個直上直下的圓形筒道,從道理上來講,是沒有毛病的,但事實上,盜洞的形狀很多。一般來說,盜洞並不光是直上直下,很多的盜洞都是斜的,方便進出。還有做的比較細緻的,在盜洞裡面帶了階梯,很方便。有人問我裡面有沒有竈臺,是不是還得開火做飯,大哥,您是要和鬼一塊兒過日子嗎?


總體來說,盜洞很少有直上直下的,不方便上下嘛。後來我去山西玩,表哥還帶我去挖過盜洞,一層層的挖下去,用鐵杴拍實,腳底下還剔出階梯來。那次挖寶挖出來一個風水羅盤,鬧出來不少事兒,這是後面的故事。


梁先生帶著人下了盜洞,本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從一開始發掘殷墟,就發現了不少盜洞。那些盜洞或深或淺,大家也下去過一些,所以對與梁先生下盜洞這事兒,大家見怪不怪。


王祥問石璋如,梁先生下去多久了。石璋如說,大概有半個小時了。


王祥安慰石璋如,這才半個小時,梁先生經歷過大風大浪,還帶了部隊,你不要太擔心了。


石璋如說:「就因為帶了部隊我才擔心的。」原來,在大家發現李寶強屍體的時候,是梁先生帶著人把李寶強拖出來的。那時候發現李寶強,李寶強身體還是熱乎的,沒死多久。可就在那時候,梁先生對石璋如說,那盜洞裏有人。石璋如不明就裡。


梁先生說:「我看到了一雙眼睛。」說完這話,把上面的事情交給石璋如處理,自己帶著李副官等人就下盜洞去了。本來李副官死活不想下去,還是梁先生拖下去的。就在梁先生下去沒一會兒,盜洞裏就響起了一陣槍聲。隨著槍聲的響起,石璋如聽清楚了,這盜洞是連著那石板蓋著的深洞的。而且,石璋如不經意的發現了一件事情——那件蓋著深洞的石板上,密密麻麻畫了很多花紋,就像是符一樣。


夏鼎一聽,連忙讓石璋如帶著他去看。看完那些破碎的石板,夏鼎不說話了。這石板上,畫的不是符,是梵文。但是梵文就更厲害了。夏鼎不懂梵文,年輕的時候倒是聽我祖爺爺說過一段。說這個梵文每一個字都像是坐臥的佛菩薩,很有意思。


這裡說一下,梵文和藏文不是一回事。梵文分悉曇體梵文和天城體梵文,我國唐代高僧玄奘從古印度取回來的經文都是用悉曇體梵文書寫的,不過到了十二世紀以後,悉曇體梵文失傳了,其地位被天城體梵文代替,一直到了今天。藏文是松贊乾布委派人到印度遊學,依據梵文創製而成。


所以說,我國使用梵文的歷史主要是用在佛經之上,而且,在我國境內,很少有人研究梵文,所以懂梵文的並不多。我祖爺爺當時告訴夏鼎,如果你在什麼地方看到梵文,那你就要小心了,很可能這梵文是極厲害的咒語。凡是被梵文咒語封印的,一定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所以夏鼎看了這石板上的梵文,面色很是凝重。


凝重歸凝重,但夏鼎細想,再怎麼厲害的東西,不過是幾千年前的,那屍?厲害,不也被槍炮打廢了麼?估計幾千年前要有槍炮,這些玩意兒也不是這麼可怕的。


就在夏鼎準備沏茶飲酒跟小白王祥看熱鬧的時候,那洞地下傳來一陣極慘的喊叫:「救命……來人,快來人救命……啊……」隨著這一生慘叫,那洞裏傳來連續不斷的槍聲。可似乎那槍沒起什麼作用,一陣呼呼的喘息之後,再加上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拖走了,隨即那洞裏陷入了寂靜。


夏鼎嚇了一跳,跟王祥石璋如連滾帶爬來到洞口。三個人探著腦袋往裡面看,一陣涼風帶著血腥味飄了上來。三個人傻眼了。


黑暗中,馬燈的燈光閃閃爍爍照耀著幾個人的臉,王祥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怎麼辦?」


石璋如幾乎跳了起來:「怎麼辦?下去救人。」話沒說完,脫了衣裳就要往洞裏跳。夏鼎趕緊拉住,這洞再怎麼說也得有個十幾米深,這要是跳下去,人沒救上來,先得給你把喪事辦了。


石璋如被勸住之後,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王祥幫著把衣裳披上:「晚上風大,別受涼。」把石璋如氣的夠嗆:「哪有工夫穿衣裳,先生不知死活呢……」


夏鼎說:「先生不知死活你也不能跳洞啊,別跳了啊。」石璋如腦袋點的跟小雞喫米似的:「不跳了不跳了。」


夏鼎得了石璋如的允諾,腦子裡分析了一下,問石璋如:「先生帶了多少人下去的?」


石璋如想了一下:「十多個人。」


夏鼎問:「帶槍了嗎?」


石璋如點點頭:「都帶槍了。」


夏鼎咬了咬牙,說:「行,咱們也下去。」


四個人拉著駐地士兵班長老石商量了一下,準備了火把、燈罩、繩子,連同老石又要了十個士兵,每人攜帶武器一起下洞。除了士兵們攜帶的常規武器之外,夏鼎還專門要求帶上了那兩挺輕機槍。夏鼎提這個要求的時候老石還不同意,說是萬一弄壞了婁司令那裡不好交代。氣的夏鼎指著鼻子問他:「你是不是想李副官死了頂替他?」


夏鼎問完這話差點後悔,因為他從老石的眼睛裡看出來一些什麼。老石當然是否認的,吭哧吭哧了一會兒之後,居然同意了。不過看老石的眼神,夏鼎很擔心下洞之後老石在後邊給自己來一槍。


本來王祥也想跟下去,但夏鼎把王祥拉到一邊交待:「趕緊給我師父打電話,把這裡的情況跟他說一下,讓他來一趟。」王祥當然知道我祖爺爺的名號,只是從來只有仰慕,真人沒見過。交待完王祥,夏鼎帶頭,順著盜洞走了進去。進盜洞之前,夏鼎心裡默默對謝老四和李寶強祈禱:「兩位兄弟,我現在下去救梁先生,你們泉下有知請保佑我們,如果運氣好我們會幫你們報仇的……」


夏鼎祈禱的時候總覺得後面有雙眼睛看他,一回頭,是小白。這裡說一下,當時夏鼎是不願意讓小白下去的,但小白一句話:「你們這些老爺們我空手能打仨……」行了,夏鼎也不敢反駁。只是夏鼎心想當時偷葡萄遇狗的時候你怎麼跑得這麼快?


本來夏鼎想第一個下去的,可是石璋如執意帶頭。夏鼎知道他和梁先生的關係,恩同父子,也不跟他爭。只是在下去之前,一再囑咐他小心,石璋如閑他墨跡,吼了一嗓子直接就下去了。


石璋如帶了頭,夏鼎無奈,只能他來斷後,可是小白端個漢陽造在他身後踹了他一腳:「趕緊走吧你。」夏鼎沒有辦法,成了倒數第二個下洞的。


盜洞是盤旋往下走的,腳下有一階一階的臺階,夏鼎一邊走一邊讚歎,這小臺階造的還挺專業。盜洞洞壁很平整,小白說,一看這洞壁就是個老手,愛惜生命。


夏鼎一上來嗯了一聲,到後來才明白小白的話裏話外的意思。夏鼎連忙問:「你怎麼知道這打洞的是個老手?」


小白說:「我爹以前就是幹這個的。」夏鼎後來跟我太爺爺說:「原來這小白的祖上是個摸金校尉。」


但當時小白並沒有就此話題延展開去,只是說她並沒有繼承父親的職業,也沒辦法繼承,那種職業傳男不傳女。夏鼎不用問也知道,那時候重男輕女。小白彷彿猜到了夏鼎的想法:「你是不是以為重男輕女?我告訴你不是,是因為女人陰氣重,容易招事兒。」小白說的沒錯,自古至今,多少邪事兒都是喜歡往女人和小孩身上招,這也是規律,沒有辦法。


小白一邊下盜洞一邊還跟夏鼎講了她小時候見到的一個招邪的事兒,說的是她鄰居家的一個嬸子,不知道什麼原因招了邪,一天到晚的不睡覺,在家嘻嘻笑。後來還是小白的父親給治好了,治好之後這個嬸子就不犯邪了,但腦瓜子也沒以前好使了。只是小白父親治好那嬸子之後,小白家一天到晚不安生,還是父親抓了公雞做了法事才把那個邪物請走。


小白故事沒講完,前面的大頭兵嚇壞了:「大姐你能別講了嗎?現在下盜洞就挺嚇人的,你再講下去俺們可上去了昂。」小白這纔打住話頭不往下說了。不過夏鼎倒是聽的津津有味,覺得這個事兒比他們剛才偷葡萄有意思多了。


為了緩解那大頭兵的情緒,夏鼎還專門撿了個笑話講給大頭兵聽。說是義莊晚上來了一個新鬼,他一直努力的想衝進自己的身體裡面去重新活過來,老鬼們都告訴他別沖了沒用,可是新鬼不聽他們的,依舊在努力沖。老鬼們沒辦法,只好敲鑼打鼓給新鬼加油。所以一到晚上,村民們就能聽到義莊敲鑼打鼓的聲音,去了還沒人。故事講完沒想到大頭兵聽完更害怕了。前面石璋如喊道:「你倆別講了,趕緊下來,這裡有條人腿……」


人腿很新鮮,上面還掛著一截褲腿,露著半截骨頭茬子,鞋也不知道甩哪裡去了,襪子還露出來一個腳指頭。


人腿所在的位置就在盜洞的盡頭,夏鼎來到人腿前,抬頭往上看了看,知道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石板蓋住洞口的下面。那個膽小的大頭兵一見到斷腿就哭了,哇哇哭。老石皺著眉頭,旁邊有人安慰他:「行了呂大頭,你又不是第一回見這玩意,怎麼還沒適應過來?」老石罵道:「少他媽說兩句,死的這個是呂老二。」


夏鼎一聽,行了,親兄弟死這兒了。


趁著那大頭兵哭的工夫,夏鼎檢查了周圍的環境。


夏鼎注意到,從上面看下來,倒沒有覺得下面有多大,但是站在這裡看上面,只覺得上面的那個洞口就跟小指甲蓋那麼大點兒。現在人站在這裡,夏鼎覺得,這洞,再來十多個人也站的下。洞內倒是比較乾燥,夏鼎拿著火把四處照了照,洞壁上也沒有上面東西,就是顏色挺深。看那色,在燈光的照耀下黝黑髮亮,夏鼎禁不住毛骨悚然。


小白蹭過來,沖牆上努了努嘴:「嗯,應該是血,就不知道是人血還是動物血。」這話說的夏鼎生生打了一個激靈。也許是心裡作祟,也許是其他原因,本來夏鼎想伸手摳摳洞壁的,但沒敢,就湊近那鼻子聞了聞,這一聞,差點把自己聞吐了。那洞壁上的味道嗆人,不光嗆人,還腥。也不知道怎麼會這麼腥。


小白看到夏鼎的動作,微微一笑:「是人血噢。」


夏鼎聞完這一下,再也不願意和小白說話了。那邊的石璋如怒吼:「行了,哭的差不多就行了,趕緊往裡走。」石璋如怒吼完,喀嚓一下子把手裡的槍上了膛。小白跟夏鼎說,石璋如手裡拿的槍是九八比,比他們手裡的槍好。夏鼎不懂槍,以前更沒打過槍,也就是下洞之前,小白教夏鼎操作了幾下,也就知道怎麼上膛怎麼摟扳機罷了。


隨著石璋如的呼喝,老石把呂大頭拉起來,一行人往大動一側的一個拱門走去。那拱門也是青磚修築,只是背了大洞斜砌的,要不注意還真是看不出來。而且那拱門修的很窄,也就夠一個人側身而行。小白在後面拉拉夏鼎說:「這是專門給死人用的。」


夏鼎嗯了一聲:「你說的真的假的?」


小白哈哈大笑:「瞧你嚇得,我騙你的。」


小白說的話倒是沒多嚇人,就這聲笑,把前面的一羣老爺們都笑毛了,老石差點翻臉。石璋如在前面吼:「笑什麼玩意你,差點尿出來,別笑了啊。」


小白倒是不笑了,但也不說話了,一行人在狹窄的通道往前走。說這通道狹窄一點兒也不過分,在這通道里往前走,就連小白都得側著身子往前一步一步的蹭。好在這通道都是磚石磊就,要像是外面洞壁上那樣,夏鼎說他都得崩潰。但就算是這樣也好不到哪去,這通道雖說是狹窄,但偏偏頭頂很高,怎麼都有三四米的高度。


小白還指著通道頂問夏鼎:「你瞧那是啥?」夏鼎順著小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是血印子,就是彈孔。很明顯,可能就在剛才,這裡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夏鼎只是奇怪,怎麼血印子能跑到那麼高的地方去呢?小白說:「那是被什麼東西拖上去的。」小白這話說的夏鼎菊花一緊。


就在通道里,夏鼎時不時的拿著手裡的火把往上照,其實,不光是那通道頂上,就連通道左右到處都有血痕。只是有的血痕高有的血痕底,有的血痕顏色淺有的血痕顏色深。小白悄悄告訴夏鼎:「那顏色深的,很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出了通道,來到一處圓拱型的房間裏。其實也說不上是房間,夏鼎拿火把一照,一地的瓶瓶罐罐,瓶瓶罐罐裡面也不知道什麼東西。那呂大頭心裡憋屈發火,腳欠,當的一腳踢碎了一個罐子。夏鼎差點罵出來,我擦,那是古董好不好。可看到出來的東西,夏鼎心想幸虧沒罵。


那碎了的瓷罐,咕嚕嚕滾出來一個骷髏。那骷髏偏巧不巧,滾到了夏鼎腳下。就這一下,不光把夏鼎嚇了一跳,還把這一溜老爺們嚇得直跺腳。原來隨著那個骷髏掉出來的,還有老鼠。幸虧當時有老石在,啪的一槍就把那老鼠幹了個粉身碎骨。


這一槍就把夏鼎驚了,好傢夥,神槍手。夏鼎雖然不會開槍,但是知道,當時槍的質量確實不咋的。後來小白給夏鼎補充過知識,那會兒,國民軍以及各路軍閥使用的步槍,主要是 98K,98B,水連珠步槍,春田步槍,中正式步槍,漢陽造,三八式等等。九八 K 就不說了,隨時都有炸膛的可能,九八 B 是在九八 K 的基礎上改進的,好了很多。


春田式中正式還有漢陽造都是後來的仿造,中正式是以老蔣的名字命名的,自然不必解釋。後來所有的槍械,雖說質量上進步了一大截,但要說一槍打死一隻移動的老鼠,那絕對是神槍手了。


聽了夏鼎的稱讚,老石禁不住有些自得。可老石的自得還沒結束,大家就聽那圓房子四周忽然響起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小白一聽,哎喲一聲,說:「不好。」大家還沒明白到底有什麼不好,那圓屋子的地面上,牆角里密密麻麻爬出來許多老鼠。


夏鼎打出生也沒見過那麼多老鼠,簡直是老鼠王國,大的有磨盤那麼大,小的也就指頭大小。小白招呼大家往後退,可還沒等大家來得及退,後面的通道就被老鼠堵死了。那湧出來的速度,就跟潮水一樣,一層壓一層。密密麻麻的數也數不清,也不知道剛才這些老鼠都藏在哪裡的。那情形,夏鼎說,只能說瘮人,真他孃的瘮人。


老石一見老鼠出來,拿槍就打,啪啪啪幾槍打死了好幾個。可那步槍子彈有限,打一槍還得退一下膛,那個費勁喲。大兵們也端槍打,可那老鼠千千萬萬也不知道多少,就算是都跟老石一樣是神槍手,能打死幾個?更何況,當時的情形根本不需要老石那樣的槍法,啪啪開槍就能打死。


夏鼎開槍就打死好幾個。就是退膛太費勁,還有那槍有點沉,要不然,夏鼎還能打死幾個。


小白看大家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連連呼喊:「別退了,往前走。」大家一看,確實,往前走的路比後邊的路好走多了。至少這些大耗子沒堵路。一行人連蹦帶跑,穿過了圓房子,進了對面的甬道里。


可是就這十幾米跑下來,也驚心動魄的很。那些小老鼠行動迅捷,逮著人就往人身上爬。跑到對面甬道,夏鼎就從身上拽下來不下七八隻老鼠。那老鼠捏在手裡肉嘟嘟的,還要一個勁兒的啃人。嚇得夏鼎手忙腳亂。小白和石璋如也好不到哪去,石璋如耳朵都被老鼠咬豁了,小白雖然沒有受傷,但一直鬼叫。


就小白這個鬼叫勁兒,夏鼎心中那個女俠形象完全沒了。


這三個人都還算好的。最慘的要數呂大頭,肩膀上被一個大老鼠咬掉了一塊肉,鮮血淋漓。最驚險的要數老石,一個磨盤大的老鼠緊緊的跟在他身後,一張嘴咬在他褲子上。要不是小白一槍打碎了那大老鼠腦袋,估計老石小命難報。


一行人穿過圓房子,好不容易到了這邊的甬道,正準備繼續逃跑呢,小白說道:「等等,先別走。」


大家很驚奇,但也都停下了腳步,滿臉疑惑轉過來看小白。小白說:「你看看這些老鼠,追到這兒就不追了。」大家看向那些老鼠,只見昏暗之中,那些老鼠一隻只盯著他們,沖著他們呲牙咧嘴,但沒一個敢進來的。無數的老鼠一個摞一個,摞的老高,就是不敢進來。一隻小耗子不小心從老鼠堆上掉了下來,掉到甬道,小腦袋一歪,暈了過去。一直老耗子看小耗子這麼沒出息,小心的伸腦袋把小耗子給拽回去了。那拽的真的是小心翼翼。


石璋如靠在牆上喘著粗氣,問小白:「到底怎麼回事?」


小白說:「這通道里,有比這些老鼠更嚇人的東西。」


老石把槍掛在肩膀上,伸手撕開呂大頭的軍服。邊撕邊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嚇人?」


老石問完這個還沒說話,大家就聽空中飄來一陣笑聲。


那笑聲飄的,夏鼎差點就尿了。問起來其他人,也都有這種感覺。就小白沒說話。夏鼎本來想問,也沒敢問,怕捱揍。但事實上來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哪有工夫問小白是不是也想撒尿。


前面有一羣大老鼠,一個個鼠視眈眈,那眼神就沒有別的字,就倆——喫人。不過好在那老鼠看這羣人進了通道,也不追趕了,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後撤。那模樣,就跟部隊撤退一樣。為首的那隻救了小老鼠的大老鼠,眼神中滿是凝重,要不是夏鼎還惦記著那沒來由的笑聲,差點被這大老鼠逗笑。


那羣老鼠雖說神情凝重,但散去的過程卻很短,也就一根煙的工夫,原本驚濤駭浪般的耗子大軍,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樣。老石說:「乖乖,這羣耗子咋就跟俺們部隊一樣呢?」老石說的沒錯,這羣耗子同進同退,真就跟軍隊一樣。但是現在他們沒有時間來研究耗子大軍的事兒,現在他們這些人好幾個被耗子咬傷了,特別是呂大頭,那肩膀上的肌肉差點被撕開來了。


不過好在下來的時候夏鼎想的周到,帶了一些紗布和藥品。不過那時候的葯不像是現在那麼齊全,藥品是金貴物件,不過也幸虧在這兒,要是在部隊上,這呂大頭受這種傷就靠天命了。夏鼎手忙腳亂的給敷了葯,纏紗布的時候被小白一巴掌拍開:「瞧你那笨樣兒。」


不過夏鼎被拍也不生氣,小白手藝確實比他好,那呂大頭肩膀給纏的嚴絲合縫,末了小白還給打了一個蝴蝶結,漂亮極了。夏鼎本來也想學那蝴蝶結的打法的,可知道在這裡不是時候。


大家出師未捷有一半兒帶了傷,老石說這出師不利哇。石璋如哼了一聲,有什麼出師不利的,先生還在前面不知道什麼情況吶。說著話,催促大家上路。


就在所有人收拾好東西要走的時候,那通道里忽然又飄來笑聲。那笑聲極慘,飄飄忽忽,一會兒在上頭一會兒在下頭。大家聽了這笑聲都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小白才說,你們聽這笑聲像不像烏龜哭?夏鼎一聽,什麼?烏龜哭?我長這麼大就沒聽說過烏龜會哭。


石璋如在前面接話,你沒見過的多了,我就聽過烏龜哭。那烏龜哭起來嗚嗚哇哇的,就跟個小娘們似的。


老石哈了一聲,還小娘們呢,俺怎麼聽著像個小孩啊。


石璋如跟老石抬起槓來,我聽見的烏龜哭就像個小娘們,有一年我跟先生在東海,那些漁民抓了一隻大龜,能有一頭豬那麼大。漁民要用那烏龜招待我們,臨殺之前,那烏龜就哭了,哭的就跟個小娘們一樣。


老石哼了一聲說,婁司令養了一隻大龜,墊牀腳的,養了二十多年。有一年那龜生病了,不喫食,就是嗚嗚咽咽的哭,哭的跟個小孩兒似的。哎,李副官沒在這,要是他在這還能給我作證。


老石也說,先生沒在這,先生要是在這兒也能給我作證。兩個人爭執來爭執去也沒個結果,最後讓小白評理。小白說,你們倆說的都對,石先生說的東海那龜是海龜,哭的像女人。石隊長說的那龜是王八,哭的像小孩。


本來大家都被那笑聲嚇得不輕,這倆人爭執來爭執去,把大家都逗笑了,也都不往那笑聲去想了。結果那呂大頭好死不死的說道:「這笑聲怎麼一會兒像小孩一會兒像女人呢?」呂大頭這一句話,把大家乾的都不說話了,就聽著火把嗶嗶啵啵的炸火花聲,把那個老石氣的,說要不是看你有傷在身就把你喂老鼠了。


呂大頭雖然慫但是也犟:「我就算受傷了你也能把我喂老鼠啊。」


老石當時就怒了:「你小子別給我嘴犟,要不是你姐管得嚴,老子早就打你八回了。」


夏鼎這回聽明白了,這老石是呂大頭的姐夫。


一羣人就在這吵吵鬧鬧中順著通道往裡走去,那鬼魅般的笑聲時不時來那麼一下子。要說不嚇人,那是假的,但大傢伙一個個東拉西扯,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是眾人越走心裡越是發毛,都說這通道怎麼這麼長,都走了半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到頭。夏鼎也覺得奇怪,還說是不是鬼打牆了,實在不行自己可以再對舌尖來一下。


小白懟了夏鼎一下:「別瞎說,哪來的鬼,不就是通道長一點嗎?」夏鼎想說,沒有鬼怎麼還沒到頭呢。可那沒有兩個字剛出頭,鬼還沒說,就看見前面呂大頭的身上背了一個黑影子。那黑影在火光的照耀下飄飄忽忽,彷彿呂大頭身上拔高了一截。但細看過去,那黑影卻又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夏鼎明白,呂大頭身上的這個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極可能就會他嘴裡說的鬼,怪不得小白懟他不讓他瞎說。想明白這個,可是夏鼎也不知道怎麼辦。他也不會法術,最多就會噴兩口血。可是現在夏鼎有點懵,心裡想是不是要往那傢伙身上噴上兩口?正想著呢,耳中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嚇了夏鼎一跳,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夏鼎才反應過來,這他媽的是槍響。只是在這麼狹小的空間之內,這聲槍響,是多麼的巨大嗎?夏鼎正想罵娘呢,石璋如先罵了:「老石,你他媽的開槍之前能不能打聲招呼,太他媽的嚇人了。」


老石抖摟抖摟還咕咕冒煙的漢陽造,咧著嗓子罵了一句:「就這還響?當年一聲大炮在俺耳朵邊炸響,到現在聽不清音兒。」


石璋如說:「那你開槍前也打聲招呼啊。」


老石罵罵咧咧的說道:「打啥招呼,這道走的俺都憋屈了,啥時候是個頭啊,啊?」


也許是老石這一槍的效果,也許是別的原因,走在前面的一個兵娃子喊了一聲:「咦,快來快來,到頭了到頭了。」大家一聽這兵娃子的喊話,都來了精神。說實話就在這長長的通道里走,那精神壓力真的是大得很,如今一聽到頭了,個個高興的跟個二百斤的胖子一樣,稀里嘩啦往外沖。


隨著大家往前沖,那通道也是逐漸變得寬闊起來,也就在二三十米的距離,通道豁然開朗。夏鼎跟我太爺爺說,那開闊的空間就像是一道光,照耀在了大家的心頭。


但是,夏鼎當時看的明白,那呂大頭衝出去的時候,腦瓜子上還頂著那黑影呢。後來夏鼎遊學世界各地,到英國,忽然就想起來呂大頭腦瓜上頂的東西,就跟英國大兵戴的高帽子似的。


通道盡頭看上去是個大山洞,那景象美麗非凡,一山洞的熒光閃閃。那兵娃子喜氣洋洋的喊道:「哎呀,是螢火蟲。」


老石咂吧砸吧嘴:「咦,春娃子,俺看這可不像哩。」


石璋如咳嗽一聲:「什麼雞巴螢火蟲,一山洞的鬼火。」


石璋如說的沒錯,一山洞全是鬼火,或者說磷火。偏偏和磷火不像外面的磷火看上去那麼恐怖,反倒是綠瑩瑩的,煞是可愛。


我老孃就遇到過鬼火,我們家前面二大爺去世後,被我老孃真真切切瞧在眼裡的。那會兒我老孃剛懷上我,我爺爺和我小叔住跨院,我太爺爺住河底,我爹平常所裏忙一般不回來。


二大爺是個孤寡老人,一個人住農村的土坯房子,屋頂還是用麥秸混合泥土做的屋頂,雨下的太大還漏雨那種。二大爺活得歲數挺長,活到了八十多。身體也挺好,就是腿腳不方便,走路拖著地走,哧啦哧啦的響。


二大爺沒人照顧,我娘沒事就給送點喫的。家裡蒸了饅頭煮了餃子,就給拿兩個盛一晚。二大爺家裡還沒壓水井,喫水就到我家來挑,後來年紀大了挑不動,我爹就給打一缸。我爹不在的時候,他就一個人來我家提。提著半小桶水,哧啦哧啦的往回走。


二大爺死的那天天氣不好,下著小雨,一天沒見二大爺出來,我娘推開籬笆門一看,去世多時了。二大爺的兒子從縣裡回來給送殯,辦了兩天,吹吹打打埋了。


到了第七天的夜裡,我娘起來撒尿,就看見了鬼火。我娘說,那火就是一團,籃球大小,在空中飄。說實話,我娘本身就是彪悍招陰體,嫁了我爹之後才徹底改善。所以我娘對於這些詭異的事情並不是像常人那麼害怕。我娘站在院子門前,看著這團不大的火團飄來飄去。


我娘形容,這火團飄不是直線飄,而是忽閃忽閃,呈曲線飄動。


拿火團先是在二大爺家院子前後飄浮,飄了好一會兒,可能覺得沒意思,就飄到我家來了。來我我家院子前,正好碰到我老孃,那團鬼火竟然不動了。好像就跟個人似的,在那看著我娘。我娘一泡尿還沒撒,就被一團鬼火懟住了。你要知道,我孃的人生是多麼的彪悍,要是沒我爹擋著,估計能在村裡橫著走了。


但是我娘並沒有對那鬼火發飆,而是慢聲細語的問候:「是二叔嗎?」


我娘問完這話,那鬼火上下動了一動,就跟點頭似的。


我娘又問:「二叔沒有,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那鬼火又上下動了動。


我娘說:「您是想,來看看我再走?」


那鬼火繞著我娘轉了三圈,上下一彈,沖西就走了。我娘說,二大爺生前積福,去西天了。


我問我娘那鬼火是什麼顏色。我娘說,綠色,綠森森的。


現在夏鼎看見的,也是滿山洞的綠。夏鼎說,那是我這輩子見的最多的鬼火。其實夏鼎當時還跟我太爺爺說了這輩子他見過最多的另外兩個東西,老鼠和骷髏。


那螢火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骷髏,一排一排的,一堆一堆的。反正在那綠瑩瑩的鬼火的照耀之下,一眼看不到頭。所以,你也明白,這山洞究竟是個多大的山洞了吧。


老石看清楚這鬼火下面的東西,讚歎了一句:「乖乖,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石璋如掏出一根煙就著火把哆哩哆嗦的點上:「殷墟殉葬之地。」聽完這句話,夏鼎找石璋如:「給我也來一根,壓壓驚。」


夏鼎說,這輩子不是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骷髏。這輩子在任何國家任何地區,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殉葬,還是人殉。不光是人殉,這殉葬還能殉出個花來。


夏鼎所說的殉出個花來,是因為在這片山洞中,那無數的人頭堆積成牆,無數的骨骼擺成各種形狀,遠遠的看過去,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美感。夏鼎說,當時我就覺得我有點變態。


其實不是夏鼎變態,而是在場的人,都覺得這一大片骨頭擺出的各種形狀真的是美麗異常。就連小白都說,這骨頭擺成了一朵花。在綠瑩瑩的鬼火的照射下,這些形狀顯現著不同尋常的美麗。這些美麗的另一個代表辭彙,就是殘忍。是什麼樣的人能幹出來這種事兒。


就在大家沉浸在這不同尋常的美麗中的時候,那個若有若無的笑聲再次出現,只是這次出現,聲音更清晰了。夏鼎覺得那聲音就在山洞的骨頭堆中間,石璋如說不是,那聲音在山洞頂上。老石端槍就要射,說來一槍不就知道了麼。石璋如連忙阻止說,老石,你開了兩槍,第一槍引來一堆老鼠,第二槍差點沒把大家嚇死,這第三槍,指不定能招來什麼。


老石咧著一嘴黃牙:「咦,瞧把你嚇得,這不是沒事麼。」說著還要開槍,石璋如連說至說,好容易勸下來了,只說,「等真發現情況了,我支持你開。隨便開。」老石這才願意:「行,到時候可別攔我。」


可是還沒等石璋如攔,老石又開槍了。


只是這回槍開的,也挺嚇人。


大傢伙從通道里出來,來到了山洞裡面。在鬼火的照耀下,夏鼎大致看清了山洞的佈置。這山洞是個長筒形狀,從左向右極長,兩邊都看不到邊。從他們的位置看到對面倒是不遠,也就一二百米。山洞頂上全是石筍,長長的垂下來,有大有小,在鬼火的照耀下,一個個面目可憎。


那些鬼火大多飄浮在離地二三米的空中,但並沒有像我娘說的籃球那麼大,也都跟小指甲蓋大小,緩慢的左右飄動。春娃子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忽地衝到那些鬼火之中去了。老石反應迅速,伸手去拉,沒拉住。就在大家覺得這春娃子完了的時候,大家忽然發現,這春娃子一點也沒完,左手撈一片鬼火,右手撈一片鬼火,玩的不亦樂乎。


那一片又一片的大骨頭棒子也沒嚇到他,夏鼎問他:「你不怕這些骨頭嗎?」春娃子白了夏鼎一眼:「人都死了有什麼好怕的,還不如那些老鼠嚇人。」夏鼎一愣,覺得春娃子說的非常有道理。但轉念一想,不對,頭頂上那屍?還沒涼透呢。


說說那屍?,被打成篩子之後,就地燒了。只是燒的時候啪啪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火也燒的極旺,不過火的顏色是紅色的,鮮紅鮮紅的。


夏鼎又問春娃子,這呼呼哈哈的笑聲呢,你不怕啊?春娃子端著槍:「我拿著槍呢,他老是在那笑嚇人,他出來呀,我給他來一槍。」


夏鼎聽完春娃子的話,無奈了,問老石:「這孩子多大?」


老石攤攤手:「十四。」


夏鼎有點兒無奈:「十四就來當兵?」


老石哈哈一笑:「誰不是呢,我都當兵當了十幾年了。」


就在幾個人在這閑聊的時候,石璋如卻鬼鬼祟祟的向山洞中間走去,夏鼎看到喊了一聲,石璋如伸了一根手指頭示意不要做聲。大家看到這個手勢,頓時覺得有事,一個個嚴陣以待。老石一招手,幾個士兵跟在老石身後,隨著石璋如往山洞中間走去。夏鼎本來也想去,可是看著滿地的骨頭,也沒個下腳的地方,猶豫了一下。


就在這一猶豫的時間裡,小白端著槍也跟著他們往裡面走了。夏鼎一看,這一塊就剩自己了,頓時嚇夠嗆,連奔帶跑的跟在小白後面往山洞中間走去。剛來到小白身邊,變故頓生,老石揚手一槍沖著山洞裡面打了過去。這一槍,又把大夥兒嚇了一跳。石璋如跺著腳問:「怎麼又不吱聲開槍了。」


老石指著他射擊的方向說道:「有人。」


夏鼎一聽有人來了精神,可伸頭看了一會兒,就沒看出來人在哪兒。老石指著一個灰濛濛的地方說道,瞅瞅,瞅瞅,那不是個人是個啥?夏鼎仔細一看,還真是個人。只是那人在鬼火的照耀下,臉上散發這青綠色,和周圍石頭差不多。


石璋如皺著眉頭說:「我也看見有人了,你們剛下來的時候我就看見有人了,所以才過來。但我看到的和你看到不是一個人……」石璋如話說到這兒就停了,因為他看出來有些奇怪的地方。那老石一槍打過去,那人依舊在那裡一動不動。石璋如招招手,春娃子把手裡的火把遞給他。石璋如貓腰蹲在骷髏牆下,一使勁兒火把沖著那人就扔過去了。


那火把在鬼火中飛盪了幾秒,瞬間落在那個人不遠處。就在火把落下的一瞬間,夏鼎看清楚了,那邊的是個死人,臉都瘦的每人樣了。大家站起來,老石一腳踹踏骷髏牆,往那死人跟前走去。到了那死人前,火把還沒滅,春娃子彎腰撿了起來。眾人把火把往那人跟前繞了一繞,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


不要說夏鼎,就連老石都長出了一口氣說,怎麼這個世界還有這種人。


那個死人身上披著袍子坐在地上,兩個腦袋上帶著尖帽子。是啊,這個死人一個身體長了兩個腦袋,一個腦袋有兩隻眼睛,一個腦袋上沒眼睛。夏鼎仔細看了看那人身上披的袍子,斷定說,這絕對是殷商時期的服飾。


說到服飾,其實衣裳這個詞就是從商朝來的。商朝所穿衣裳,採用兩段式,上身的叫衣,下身的叫裳。組合起來就是衣裳。而商朝的衣裳和後世最大的不同就是商朝的衣裳設計都比較緊窄,而為了方便活動,下身的賞一般只到膝蓋,就跟現代女性的短裙差不多。商朝的衣裳相同,但材料不一樣,平頭老百姓和奴隸,只能穿麻布和葛布衣裳。而奴隸主和貴族,穿的多事高級的刺繡品和染織品,而且在衣裳之外又有飾品。


而夏鼎之所以敢斷定這雙頭怪人穿的衣裳是商朝的,在於衣裳上面的紋飾。商朝衣裳的紋飾,敲掉誇張和變形,結構以幾何框架為依據作中軸對稱,將圖案嚴謹的框在幾何圖案裡面。整個紋飾表現的嚴峻獰厲,很有神祕色彩。


而這個雙頭人身上的衣裳,極盡奢華。除了彩印和刺繡,還有大量的玉器飾品,散落在衣裳周圍。只是……


夏鼎說到這裡就住了嘴,石璋如接過口來,只是經過了這麼多年,不要說這個人身上的衣裳,就算這個人在這裡,都應該幻化成灰才對。說著,石璋如指指周圍的骷髏骨頭,隨便找一個踩了一腳,那骷髏在他腳下不堪一擊,被石璋如踩了個粉碎。


就這一腳踩完,周圍又響起那個詭異的笑聲。但此時這個笑聲,彷彿離大家很近,但具體在什麼方位,誰都不知道。春娃子端著槍走了一圈罵道:「有種你娘出來見見真章,別鬼鬼祟祟的不敢見人,你娘,你要是敢出來,老子就給你個槍子嘗嘗。」春娃子罵完這句話,那笑聲忽然就終止了。春娃子禁不住趾高氣昂的罵道:「真是沒種……」


可是,春娃子這句話剛罵完,大家就見空中莫名來了一陣旋風,吹的那些空中的鬼火四處飄散。那風來的很快,一忽兒的功夫就吹到了大家身前。被那風一吹,所有人齊整整的打了一個寒顫。春娃子也一樣,被這風吹的,臉色一下煞白,牛逼也不敢吹了,拿槍的姿勢都猥瑣了不少。


就在大家害怕的時候,夏鼎指著風來的方向說,那裡應該是個巖洞,加上這地勢狹長,應該能夠加速空氣的流動。說著,夏鼎拍了春娃子肩膀一下,所以,不要害怕,就是從外面吹來的風罷了。


雖說夏鼎是出於好心,但春娃子還是尿了。褲子上一邊滴滴嗒嗒的流水,一邊哭喪著臉問夏鼎:「你拍俺幹啥?」


夏鼎一看春娃子慫成這樣,也很無奈。小白卻說,別在這瞎耽誤工夫了,也不知道先生怎麼樣了,咱們趕緊走吧。石璋如嗯了一聲,小白說的對,咱們趕緊走。


可是老石左看右看,一臉抓瞎的說道,石先生,咱們往那個方向走哇?


石璋如聽老石這麼一說,也犯了難,真是,繼續往前,是兩個山洞,看那形狀都差不多,分著往兩個方向。可是這長山洞左右也都能走,這就是四個方向了,要說這梁先生往哪去了,可真說不準。


夏鼎想了想說,按照現在的情形,梁先生肯定是不會往回走的……


小白聽了夏鼎這句話,好懸沒笑出來:「要是先生往回走了說不定還能碰見我們呢?是不是?」


小白本來是句玩笑話,可是在這種地方說出來,還是嚇人的很。


老石說,按俺說,他們人吶肯定不會順著山洞走,我覺的吧,肯定是對面那兩個洞口,實在不行咱們猜丁殼選一個。


石璋如差點罵娘,說道,這種事兒是猜丁殼猜出來的嗎?先生既然進去了,肯定有痕跡……


石璋如還沒說完,大家忽然聽見沒來由的一陣唑口水的聲音。就這聲在這空洞的山洞裡,清晰急了,吸溜吸溜的。就像小孩喫完冰棍不過癮,還逮著冰棍棒唑個不停一樣。大夥兒正找呢,春娃子忽然哇的一聲,老石問:「你這孩子咋老石一驚一乍的……」可是還沒說完,老石也愣了。老石愣的原因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副挺嚇人的畫面,只見那雙頭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到一個兵娃子腿上了,張開嘴正對著那個兵娃子受傷的腿上吸吮呢。


那個兵娃子一臉驚恐之色,腦門上全是汗,一動都不敢動。


就這一下子,春娃子又尿了,槍都端不起來了。還是老石來的狠,端槍就打,可倒黴的是,在這關鍵的時刻,老石的槍是個臭蛋。砰的一槍,直冒煙,沒出子。這一下把老石氣夠嗆,就在老石去搶春娃子槍的時候,小白一聲怒吼,一腳把趴在兵娃子小腿上的雙頭怪屍踢了一個跟頭。


夏鼎說,別看小白是個女中豪傑,但是遇到這種場面,也是嚇得不行。就這一腳踢完,小白也是臉色發白。好在老石和其他幾個兵反應過來,端槍沖著雙頭怪屍來了幾槍。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怪屍被打了幾槍竟然沒死,兩個腦袋張開大嘴哇哇嘶喊。那喊叫,就像是千年煙酒嗓,憋著發不出來聲非要發聲一樣。


這雙頭怪屍的喊叫倒還好,但那張嘴的模樣太嚇人了,兩個嘴角咧到耳根,一顆顆發黑的牙齒和漆黑如洞的嗓子眼,在鬼火之中甚是駭人。嚇得夏鼎拽著槍沖著嘴裡就打,啪啪啪五槍,直打的那沒眼睛的腦袋四分五裂。夏鼎受了刺激,槍裏沒子彈了還在那摟扳機。老石一把把夏鼎拽開,要是不拽開,那怪屍張著大嘴差點咬到夏鼎。


小白也學夏鼎的樣子,拿槍對著另外一個腦袋啪啪啪連續開槍,也把那個腦袋打了個稀巴爛,裡面黑紅如泥的東西甩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反正那味道不好。


那雙頭怪屍兩個腦袋被打沒了,那身體還在地上顫悠,顫悠和好一會纔不動了。


這個突發的狀況把大家嚇壞了,所有人都驚魂未定。特別是春娃子,那褲子,別提了。老石蹲在地上擦汗,石璋如也彎腰扶著膝蓋喘氣,小白咬牙切齒的,夏鼎丟了手裡的槍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大家休息的時候,那個被啃小腿的兵娃子忽然說:「大頭哥,你背後背著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經歷了這事兒,所有人都嚇壞了,更不要說呂大頭了。被這兵娃子一問,呂大頭也差點尿。好在呂大頭自制力控制的還算不錯,沒有尿出來。但還是在訓斥了那個兵娃子一頓之後,去邊上撒尿去了。


那個叫二江的兵娃子一臉委屈,問老石:「隊長,你看見你家兄弟身後背的東西了嗎?」


也不知道老石到底是看見還是沒看見,反正老石一臉不耐煩:「別雞巴瞎胡扯,大頭身後有東西別人看不見,就你能?」


夏鼎好死不死的來了一句:「老石,我也看見了。」


老石聽夏鼎這麼說急了:「哎呀,夏先生,那個死娃子瞎說也就罷了,怎麼你也跟著瞎咧咧哩。那大頭身後有東西俺們還能看不見啊?行了,擱這底下就挺嚇人了,你們可別再嚇唬俺了。」


本來夏鼎還想說什麼,可小白拉了拉夏鼎,讓他別說了。夏鼎會意,也不再吱聲,就等著呂大頭回來,大家商量往那個方向去了。可大家左等右等,那去撒尿的呂大頭也不回來了。春娃子哆哆嗦嗦的說:「這地方這麼嚇人,咋大頭哥撒個尿撒上癮了咋的?不想走了?」春娃子說的這話,也是大傢伙心裡想說的,但就剛才經歷的一幕,再加上二江和夏鼎都說呂大頭身後有東西,沒人願意離開大夥去找呂大頭。


可是到了這份上,再不去就不合適了。夏鼎站起來,喊老石:「老石,走,你跟我一塊兒找你兄弟。」


老石正抽煙呢,啪唧一口啪唧一口,小眼兒眯著,在鬼火的照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夏鼎叫了他兩回他才應聲。啪的丟了煙頭,換了子彈在夏鼎前頭就出發了。


呂大頭去撒尿的地方不遠,過了兩道骷髏牆就是。可是那呂大頭撒著撒著人眼瞅著蹲下去了。夏鼎心說,這撒尿還撒出玩意兒來了,得彎腰研究研究?夏鼎和老石到了地方一看,那呂大頭蹲在地上看著自己那泡尿出神呢,嘴裡嘰嘰咕咕也不知道在說啥。老石吼了一聲:「大頭,你在這幹什麼玩意呢?」


那呂大頭抬起頭來,斜著眼看了老石一眼,就這一眼,看的老石打了一個激靈。好傢夥,這呂大頭,一臉的幽怨呀。這好好一個人,哪來的這麼些幽怨?老石心裡還琢磨著,我這幾年虧待你了怎麼地?還是上回扣錢的事兒這死娃子知道了?但這都是老石瞎猜測。


就在老石瞎猜測的時候,夏鼎明白過來了,這呂大頭八成讓什麼東西給附身了。夏鼎這個事兒有經驗,和我祖爺爺學藝的時候,四鄰八舍,沒少來找我祖爺爺看毛病。但那些年我祖爺爺架子大,不是誰來都給看的,況且下面也有徒弟,一般的人或者小事兒,都讓徒弟看了。


有那麼幾回,夏鼎有幸見到我祖爺爺給人看,最多就是大喝兩聲,要是有橫的,我祖爺爺直接拿刀砍。但不是真砍啊,真砍就把人砍死了。而是拿了一把油光鋥亮的真刀,帶著寒氣的,一刀削下去,沒挨著皮膚,就見血了,你說這刀多快。我祖爺爺傳授夏鼎,遇到上身了的,你得橫,你得比上身的那個傢伙還要橫,要不然攆不走。


夏鼎得了祖爺爺這句話,但從來沒試過,一來沒有機會,二來夏鼎對自己沒信心。不過現在看呂大頭,夏鼎明白機會來了,但還是沒什麼信心。你要知道,信心這種東西一般是自己得有,裝是裝不來的,要不然怎麼說藝高人膽大呢。


夏鼎懟懟老石:「老石,你就別尋思了,你這兄弟出毛病了。」


老石也知道自己這兄弟這眼神兒不對勁兒,但老石沒什麼見識,不知道咋回事。這時候聽夏鼎這麼一說,老石愣頭愣腦的道:「那你說咋辦?」


夏鼎想了想,自己有心試試,但又沒信心,得了,先把人帶回去再說。便跟老石商量:「咱們先帶他回去。」主意打定了,兩個人就喊呂大頭:「大頭大頭,走了,別在這呆著了。」


可那個呂大頭似乎是看尿看上癮了,對這倆人的話置耳不聞。這可把老石氣壞了:「大頭,你可別仗著你姐我不敢揍你。」哎,就老石這一句,呂大頭有了反應,對著老石嫵媚一笑:「你要揍我?怎麼揍哇?」


這一句問的,把老石問住了。首先,老石沒想真的揍這呂大頭,就是嘴上吹吹牛逼。其次,老石沒想到這呂大頭會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那小手指頭翹的,比個娘們都嫵媚,竟然把老石看的一呆。夏鼎一瞅,好傢夥,看自己兄弟看愣了,你是有多饑渴。夏鼎連忙一拍老石:「老石,醒醒。」


那呂大頭好像是被這個情形逗笑了,嘴上嘿嘿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夏鼎咂摸過味道來了,這笑聲,好像在哪兒聽過。就在夏鼎沉思的時候,老石跟呂大頭槓起來了。老石讓呂大頭走,呂大頭偏不走,偏讓老石過去。老石呢,犯了拗勁兒,非要讓呂大頭過來,自己是絕對不會過去的。這兩個人對峙的,差點沒把夏鼎逼瘋。而且,那呂大頭還一副娘娘腔調,翹著蘭花指,一顰一笑之間,風情萬種。


就在這三人磨蹭來磨蹭去的工夫,那邊的大部隊等不及了,舉隊走了過來,石璋如問夏鼎:「你們這是幹嘛呢,還走不走了?」夏鼎指著老石和呂大頭:「這倆人幹上了。」石璋如一看兩人這模樣,鼻子差點氣歪了——這倆人不是小孩過家家呢嗎?


石璋如氣哼哼的,三兩步跨到老石身邊,伸手在老石肩膀上一拍:「老石,你玩上了是吧?」


可就這一拍的工夫,老石一扭頭,端槍對著石璋如就打。石璋如一看不好,一彎腰趴到了地上。那老石見沒打到石璋如,手上連拉槍栓,咔咔兩聲,瞄準石璋如又要開槍。石璋如眼看就要沒命,夏鼎離得近,一個箭步衝過去,舉起了老石的槍管。夏鼎手上一震,拿槍砰的一聲射出去了,打在洞頂的岩石上,嘩啦啦灑下來許多碎石。


就這一下,夏鼎被嚇得夠嗆,大聲喝斥老石:「你瘋了你?」夏鼎話一出口,明白了,老石真瘋了。此時的老石一腦門青筋,那額頭都是油汗,眉頭擰得跟個活獅子一樣,兩隻眼睛狠狠的瞪著夏鼎。夏鼎一看這架勢,不好,這就要對自己開槍了。夏鼎一著急,就把老石的槍拽了過來。


雖說夏鼎把槍拽了過來,可耐不住老石手勁兒大,又被老石拽回去了。夏鼎一見槍又被老石拽回去了,嚇壞了,心說這要是被你拽走了,還有我的小命在,趕緊又往自己懷裡拉。兩個人這就拔上河了。


石璋如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來,也跟著夏鼎去拽老石的槍。夏鼎這時候明白,不是這老石出了問題,而是那個呂大頭。夏鼎合著石璋如一邊和老石奪搶,一邊呼喝小白:「那個呂大頭被附身了,幹掉他。」小白一聽這話,那還猶豫什麼,端槍對著呂大頭就打。可是那二江和春娃子急了,端槍指著小白:「你敢打我大頭哥試試?」


小白嗯了一聲,兩眼一翻:「這可是你們讓我試的啊……」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端槍就射。不要說夏鼎石璋如,就算是二江和春娃子都沒反應過來。沒反應過來的原因很簡單——這不按常理出牌呀。


小白這一槍打出去,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不少,除了不遠處那個雙頭怪屍拖著稀碎的腦瓜子在地上匍匐,再沒有別的聲音。就連和夏鼎石璋如爭執的老石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那呂大頭更是愣頭愣腦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老石先發的聲:「哎,你倆搶俺槍幹啥?」


石璋如一看老石反映過了來了,頓時在地上狠狠跺了兩腳:「哎喲,我的大兄弟,你可醒過來了,我都想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跟你來硬的了。」


老石那是一臉懵逼:「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石璋如拿大眼珠子瞪著他:「你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老石也拿倆大眼珠子回瞪過去:「你們說的啥呀?啥印象,啊,我這不是找大頭來了嘛……」


夏鼎一瞅,好嘛,真不記得。兩個人就把老石怎麼跟呂大頭置氣,怎麼不聽石璋如勸,怎麼拿槍對石璋如來了兩槍,又怎麼搶槍的事兒,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說的老石一愣一愣的。老石眨巴眨巴眼睛,薅出一根煙點上,還沒抽呢,就被石璋如搶過去,含在嘴裡吞雲吐霧。老石沒辦法,只好有點了一根。


抽上煙,老石開口說道:「你們說的這真的假的?」老石這句話問完,看大傢伙都不說話,咦了一聲,「真的呀?哎呀俺的親娘呀,這是撞啥了?」


夏鼎擼了一把袖子說:「不是你撞上啥,應該是大頭撞上啥了。」


老石啊道:「大頭?大頭,大頭,你過來。」聽了老石的招呼,大頭傻愣愣的走了過來,蘭花指也不翹了,臉上也不笑了,就像剛做可一個夢才醒。老石一邊抽煙一邊攬過呂大頭:「大頭,你跟俺說說,剛纔到底是咋回事?」


呂大頭眼睛眨巴了幾下,彷彿沒反應過來,呆了幾秒鐘才說:「剛才俺好像睡著了。」


老石罵罵咧咧的,一腳踢在呂大頭屁股上:「你睡個雞巴你睡,俺都讓你整迷幻了,說,到底咋回事。」


呂大頭被老石一踢也來了脾氣:「哎呀,俺都說了剛才俺睡著了。」


老石氣哼哼的,扔了手裡的煙屁罵道:「你說瞎話呢,有站著睡的嗎?」


夏鼎打斷老石的話,對呂大頭說:「你接著說,你睡著之後呢?」


呂大頭吸了一口氣,晃晃腦袋說:「俺做了一個夢,夢見俺跟一個小大姐來到了一個湖泊邊上,小大姐還要跟俺游泳,俺就跟小大姐在湖裡遊起來了。哎呀,那水又軟又暖和,俺都不想出來了。俺們遊呀遊呀,正遊著好的呢,也不知道誰在湖邊放了一個炮仗,俺就醒了。」


夏鼎一聽呂大頭那話,還又軟又暖和,你描述的那是游泳嗎?聽著怎麼那麼不正經呢?


那二江和春娃子一聽,也不拿槍指小白了,連忙跑過來,拉著呂大頭的手問:「大頭哥,你那個夢啥時候再做,帶上俺你看行嗎?」這呂大頭也不要臉,一聽二江這麼說:「那咋不行哩,都行,都帶上。」


老石急了,罵道:「這幾個憨貨,都啥時候,還想做美夢哩。」


呂大頭說:「姐夫,俺可不能帶你,不然俺對不起俺姐。」


老石翻著白眼,要不是石璋如攔著,就動手了。夏鼎借著鬼火,仔細看了看呂大頭的身後,那團黑影不見了,應該是被小白那一槍驚跑了,現在看來,這呂大頭暫時是安全了。雖說是暫時安全了,可是保不齊那玩意兒什麼時候再回來。而且,這玩意兒道行挺深,不光呂大頭著了道,連著老石都跟著著了道。


想到這,夏鼎心煩意亂,現在倒是挺後悔當時沒跟我祖爺爺學兩手道術,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可是後悔歸後悔,那又有什麼用呢。夏鼎想到這裡,又想了一層,這呂大頭背上的黑影,是不是就是空中那飄著的笑聲,如果不是,那還挺麻煩。而且石璋如還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又是不是那個雙頭怪屍呢?如果不是,那又是一個麻煩。


這洞,可真是不太平啊。夏鼎忽然有些後悔下來了。


石璋如好不容易安慰住了老石,又查看了一下呂大頭,他怕小白那一槍真的打中了呂大頭,那就麻煩了。給呂大頭檢查完身體,石璋如說:「行了,現在都沒事了,咱們得想辦法找先生……」估計石璋如想說的是想說走的哪條路,可沒等石璋如說完,就在那對面左邊的洞裏,忽然響起一陣驚呼,緊接著就是幾聲槍響。


好了,不用猜丁殼了,這下知道前面那隊人的去向了。大家紛紛站起來,往左邊的洞口跑去。就在跑得過程中,那洞裏又響起幾聲槍聲,還有幾聲模糊不清的呼喝。聽那聲音,似乎還有李副官。


一行人橫衝直闖,那地上骨頭棒子排成那些美麗的圖案,都被這些人踩得粉碎。夏鼎一邊跑一邊感受腳下喀嚓喀嚓的碎片聲,心想,這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死在這裡,死了這麼久還要被我踩,真是可憐。然而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逝,畢竟前面隊伍的人正在遭受危險。萬一有誰有點什麼事清,那都不是小事兒。


大家進了那山洞,本來以為那洞裏已經亂成一團,可是隨著大家的步伐,跑了很久,在那山洞裡卻什麼都沒有看見。按老石的話說,這地上連個貓腳印都沒有,該不會是中計了吧。其實不光老石懷疑,就連夏鼎都懷疑,這洞中明明什麼都沒有,剛才那些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在小白心細,大傢伙跑到一個轉彎處,小白指著山洞洞壁上一些不太明顯的痕跡說道:「剛纔有什麼東西抓了一個人走了。」大家順著小白指的地方看去,只見那洞壁上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紅點,那些紅點很小,不細心看根本看不出來。夏鼎問:「這些是什麼?」


小白說:「是血。」小白給夏鼎簡單解釋了一下,當學從人身體裏流出來的時候,會在周圍環境留下印記,正常的流到地面上的,那樣的斑痕很常見。但有一些人或者動物被殺的時候,流到周圍環境的血液被清除掉了,但因為血液被壓力壓出來,會噴灑到周圍,形成一些斑點。這些斑點不太明顯,常常被人忽略,警察經常要靠這些小斑點去破案。


夏鼎聽小白說的煞有介事,問道:「那這山洞的斑點是怎麼回事?」


小白說:「這個人死得時候,血液應該沒怎麼灑出來,但出於某種原因,漏了一點,就噴灑在這山洞石上形成了這樣的斑點。」


小白這麼一說,夏鼎一下子想起來謝老四和李寶強的死因,這倆哥們兒死的時候,身上的鮮血不就被吸光了麼?夏鼎想到這個可能,便覺得前面那堆人馬凶多吉少。要是這下面有個怪物能無聲無息吸人血的話,那這就太可怕了。也許,他們早已經和這個怪物對上了。


夏鼎把這個想法跟石璋如一說,石璋如說道,那咱們得快一點兒。


老石喀嚓拉了一下槍栓說:「那還等啥,走啊。」


小白拿著火把前後照了照山壁說道:「咱們還是等等吧,後面有人盯上咱們了。」說完這話,小白高聲道,「後面,是哪路菩薩?」


這一路人一聽,後面還有人,個個都緊張起來,還以為是和剛才一樣,要麼是雙頭怪屍,要麼是什麼玩意上身。所有人都把槍舉起來了,對著來時的路嚴陣以待。


誰知道,小白問完話後,一個身著長衫的儒雅男子出現在大家眼裡。那人身形挺拔,相貌俊秀,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那人出來之後,一拱手,給大傢伙打了個招呼:「諸位,叨擾了。」


這人一出來,別人不認識,石璋如可認識的很。這人就是夜間中央發掘團的團長,劉長志。


這劉長志,是安陽縣縣長的小舅子,倒也不能說不學無術,倒是有幾分本事,特別是鑒寶這一項。當初史語所用人,董先生聽說了這人,想讓這人到史語所任職。這劉長志問了工資,一口回絕了。回絕的原因石璋如倒是知道,這小子說:「你們給的那點錢,還不夠我三天消遣的。」


來到安陽之後,石璋如算是見識了這小子的厲害。當時發掘團下來,倒是縣長接待的,但招待確實劉長志。真是照這小子的話說的,三天,一百塊大洋,還不夠。這小子招待完,拉著李先生稱兄道弟,說在以後的發掘過程中,大家是不是能合作一把?李先生當然明白這小子的意思,當場回絕了。自此,這小子和發掘團結了大仇。


剛開始的發掘,這小子三天兩頭的搗亂,那時候發掘團既沒有警察也沒有駐軍,這小子領著當地的土匪直接生搶。後來來了警察和駐軍,和土匪短兵相接過幾次,就發現了這小子的身影。不過史語所畢竟是學術科研單位,不是真的軍隊,警察和軍隊自保也還可以,沒辦法和來的土匪硬鋼。數次發掘當中損失不小。


只是自王陵的發現,讓中央政府大振,增員了軍隊,土匪盜賊再來,喫了大虧。這小子自然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再和駐軍開戰了。可是這樣一來,這小子和日本人的生意大受影響。中間為了能夠在王陵內弄到貨物,使了不少手段,包括收買民工和發掘人員,可惜收效甚微。


夏鼎來的時候就出過一次事兒,就是夜間中央發覺團,就是這小子搞的鬼。


現在在這地下,這劉長志又出現了,身後還跟著不少人。這些人個個荷槍實彈,身上藏了不少傢伙事兒。而且,這傢伙什麼時候下來的,他們竟然不知道。


石璋如哼了一聲:「劉長志,你們進來幹嘛?」


劉長志呵呵一笑,臉上堆起一陣褶子,眼睛打了個轉兒:「我姐夫聽李副官說,咱們工地上出了怪事,就讓我帶人來工地上幫點忙。剛才我聽說諸位先生下洞了,我怕出事,帶人來支援支援。」


石璋如說:「你還支援,拉倒吧,你不帶著人把這墓地下搬空就不錯了。」


石璋如話說的難聽,可是劉長志並不生氣,而是笑嘻嘻的:「石先生,你這是抬舉我了,憑我這體格,這大墓之下這麼多東西,我可搬不動啊。」說著這話,劉長志和身後的人對望了一下,明顯是在氣石璋如,他們那夥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石璋如可不慣著他,正想開口反擊,那山洞深處又傳來幾聲槍響,還有人呼喝的聲音。石璋如大喊一聲不好,帶頭往山洞深處跑去。夏鼎和小白不敢怠慢,也緊跟其後。


大家跑了一陣,本來以為和剛才一樣,什麼都發現不了,誰知道拐了一個彎,迎面一股腥氣撲了過來。幾人定睛一看,石璋如手裡的火把也不要了,直接吐了。只見地面上一個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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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07-08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沈蘇祁沈蘇祁讀聖賢書知天地,博覽羣書論古今。

盜墓筆記番外篇《沙海》,《藏海花》,《老九門》。

天下霸唱的《河神》,還有我比較喜歡的懸疑驚悚性更多一點的《死亡循環》。

語言比較詼諧的有《與盜墓有關的日子》。

相對比較正統完整的《五大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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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邀自來

強推宜昌鬼事,蛇從革寫的,有過宜昌短居經歷更佳,結合書裏寫的場景幾近親身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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