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案。

有時,正義不僅會遲到,甚至也會缺席!

朱令案是一個陳年舊案,與白銀系列殺人案、南大碎屍案等並稱天下奇案,之前白銀系列殺人案在警方持續而是八年的努力下,成功告破,但朱令案和南大碎屍案則暫時看不到任何偵破的曙光。

要命的是,受害人朱令目前仍然處於飽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其父母二十多年承受的痛苦更是常人難以想像,令人唏噓。

1994年12月,清華大學化學系學生朱令開始莫名掉頭髮,並且全身劇痛不止。

1995年1月23日,朱令的頭髮徹底掉光了,在同仁醫院住院觀察一個月,不但疼痛越來越重,而且醫院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1995年3月9日,朱令第二次出現怪病發作,有醫生高度懷疑為「鉈中毒」,但是沒有進一步化驗,病情迅速惡化,朱令不得不入住ICU(重點護理組)病房。

在死神一步一步逼近,所有人卻束手無策的時候,朱令的中學同學、北京大學力學系92級學生貝志城提議利用當時國內罕有的互聯網向全世界求救。

朱令的求救信在互聯網上發布後,一週內便收到世界各地的醫生回函幾千封,其中30%都認為朱令鉈中毒。清華、北大的學生把信件翻譯成中文後送交到朱令家人和醫院,在互聯網的意義尚未顯現出來的九十年代初,這期經典互聯網案例尋求到的結果卻並不受重視。最後抱著嘗試的態度,終於由北京職業病防治所陳震陽教授確診為鉈中毒(致死量),隨後利用普通工業原料普魯士藍解毒成功。

儘管當時總共只花了四十餘元買來的普魯士藍將朱令體內的鉈含量基本排除,然而嚴重的後遺症卻和她終生相伴。

朱令

朱令多才多藝,自小便學習鋼琴、古琴。

1992年朱令考上清華大學化學系,並成為校民樂隊的主力隊員,此外,她還是游泳高手,曾經在清華的校運動會上多次得到名次。

1994年榮獲全國高校藝術表演獨奏組二等獎,另外她也是北京市游泳二級運動員。(真的是多才多藝額。)

朱令(隨母姓)出生於北京,戶口本上全名朱令令,因為習慣問題,一直都稱她為朱令。

家裡有一姐姐吳今(隨父姓),1989年4月在北大生物系讀書的吳今,再一次野外春遊中失蹤,三天後在一個懸崖下面她的屍體被找到。

根據朱家親友回憶:「姐姐吳今死於意外,當時他們同學到野三坡去遊玩,回學校時分成了兩撥兒,吳今本來是準備後走的,但她突然想起有事情沒做完,要先趕回去,就獨自追趕先走的那些人,在追趕的過程中不幸墜崖。」

事後發現該懸崖非常隱蔽不易發現,現在在該景區墜崖處還有警示標示。

當時吳今出事後,她的同遊的同學均以為她隨另外一撥人走了,到學校後又以為她回家了,直到上課發現她不在,才直到出事了,那時已經距離出事有三天了。

事後公安機關排除了他殺的可能,也沒有自殺的理由,事件被定性為意外。

姐姐的意外死亡,給朱令全家帶來沉重的打擊,因此朱令改讀清華,放棄了報考北大。

第一次中毒

1994年11月24日,這天是朱令21歲生日,吳承之專門請女兒到外面喫飯,為了趕清華「一二·九」的演出排練,她和父親在學校附近中關村一家飯店喫了晚飯。

當吳承之拿著菜單訂飯時,朱令就開始了肚子痛,喫了幾口後,朱令就跟父親說,難受,喫不下。原本開心的晚宴以疼痛收場。

吳承之以為女兒勞累過度,或者是腸胃不適,沒有太放在心上。留下了錢讓朱令第二天去看病。

接著(12月5日)胃部不舒服,最後(12月8日)她的頭髮開始脫落,並在幾天內掉光。

12月23日,朱令入住北京市同仁醫院消化內科病房,雖然沒有查出病因,但住院一個月以後,朱令的病情得到緩解並長出了頭髮,於1995年1月23日出院。

回家後的朱明新晚上打地鋪陪女兒,朱令「肚子疼得整夜都睡不著」,且腰部長出「帶狀皰疹」,去拍片的時候已經需要用輪椅推著。

因放心不下拉下的課程和實驗,朱令看起來非常煩躁,同仁醫院的醫生也未查出朱令的任何病因,只給她開了氨基酸等消化類藥物。

1995年1月23日,朱令擔心學校落下的考試和功課,堅決要求出院。

環境系女生張博,曾經和朱令一同上過「視聽練耳」課,意外看到朱令「剃了個光頭,戴著頂帽子」,心裡嘀咕:真是特別酷。

同班同學,物理化學課代表陳忠週迴憶說,「很多同學都覺得她臉色有點蒼白,沒想到她已經病得那麼嚴重。」

1995年2月20日,新學期開學,朱令堅持返校。

除2次週末由家人接送往返回家住過兩天外,朱令差不多有8天的時間呆在清華校園內,她「走路已經有些困難」。朱明新很擔心,期間幾次跑到清華看望女兒,朱令宿舍給朱令新的印象是亂,水杯隨便放在桌子上。

這時的朱令,大多數時間是呆在宿舍溫習功課、準備補考,每天跑到樂隊同學那裡用電爐熱家裡帶過來的瓶裝中藥。

朱令在電話裏跟母親說:「樂隊同學要幫我打飯,我不要他們幫忙,我自己打飯。」

朱令在校的兩周時間內,只去系裡上了一次實驗課,一次準備補考的答疑課以及一次物化課的補考,其他時間都是整日躺在宿舍牀上,補習因住院缺考的幾門課。

身體虛弱的朱令,每日早飯是母親帶給她的麵包和壯骨粉沖劑,午飯和晩飯都是勉強撐起,買飯菜端回宿舍半躺著喫,口渴時喝的是同宿舍人幫忙打的水。

清華大學宿舍管理嚴格,男生不能自由出入。當時朱令住的是6號樓114寢室,同住的有來自北京的朱令、孫維,來自新疆的王琪和陝西的金亞四人。

那時朱令身體極差,她睡上鋪,她的力氣最多隻能到下鋪來拿拿書。

考慮到當時她和宿舍另外兩位女生關係並不好,作為好朋友的孫維一定照顧她較多,成為第一懷疑對象。

第二次中毒

1995年3月3日,朱令再次因不明原因發病,雙腳疼痛難忍、雙手麻木,不得已再次獨自回家。

當時的朱令又長出幾釐米長的頭髮,她告訴母親「全身都疼,最疼的是腳」。

朱明新大驚,帶著女兒朱令前往北京市協和醫院神經內科專家門診就醫,北京協和醫院神經內科主任李舜偉給朱令看病,李舜偉告訴朱明新,朱令的癥狀「太

像60年代清華大學的一例鉈鹽中毒病例了」,他建議朱明新趕緊去中國預防醫學科學院勞動與衛生職業病研究所專家張壽林處做鑒定。

張壽林其後與李舜偉會診,高度懷疑朱令是「鉈中毒」。在朱令神智清醒的時候,曾向協和醫院神經內科主任李舜偉否認她有在實驗室接觸鉈鹽的傳言。

李舜偉對此不敢輕信,特詢問清華大學化學系,請求出具書面證明。

化學系老師出示了學生接觸化學藥品的清單,肯定朱令並無鉈鹽接觸史,此事被記入病歷。

清華大學化學系的一位老師也告訴朱令父母,清華的化學毒品管理很嚴,兩個人拿毒品櫃的鑰匙,同時開方可取出。

因各方面原因以及條件限制,朱令沒有做鉈中毒鑒定,而是在協和醫院急診室一邊觀察一邊等待住院牀位。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清華學生提到,「查遍SCI(科學引文索引)資料庫和美國化學文摘資料庫,整個清華大學發表的文章中涉及到鉈鹽的,從1992年到2002年只有三篇。

其中有一篇是1996年發表的,從化學類文章的週期來說,其中的工作應該是1994年到1995年之間完成的,這個時間正好是朱令被投毒的時間。

隨後她的癥狀加重,開始岀現面部肌肉麻痹、眼肌麻痹、自主呼吸消失,朱令住進協和醫院的神經內科病房,協和醫院按照急性播散性腦脊髓神經根神經炎診治。

1995年3月23日,朱令中樞性呼吸衰竭,協和醫院採取了氣管切開術。

次日協和醫院開始對朱令採取血漿置換療法,前後8次,每次均在1000毫升以上,有些人認為這對未確診的情況下維持朱令的生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在這個過程中,朱令感染上了丙肝。

因此,朱令被送入協和醫院的重症監護室(ICU),依靠呼吸機維持呼吸,兩天後朱令陷入昏迷狀態,這一昏迷就是幾個月...

協和醫院對朱令進行了多項檢測(包括艾滋病病毒HIV,脊髓穿刺,核磁共振,免疫系統,化學物質中毒,抗核抗體,核抗原抗體和萊姆病等),但除了萊姆病以外,其它項目的化驗結果皆為陰性。

1995年3月底,朱令的一名女同學給朱父吳承之打電話,告訴他「朱令還剩下的麵包,我們幾個分了喫了。

「很明顯,有人在銷毀證據。」吳承之向記者回憶這個細節時強調。

一位知情人介紹,如果當時能保存那些麵包的話,可能很快便能查出毒源,但證據如此「及時」地「銷毀」,很有可能是投毒者所為。

尋找治療方法

1995年4月8日,週末。

朱令中學同學,北京大學力學系92級學生貝志城和5名中學同學去醫院看望朱令。

事後希望能找到方法幫助朱令,貝志城說:「我和朱令是中學同學,初三同班,當時關係不錯。但之後朱令姐姐意外身故後,朱令性格比較孤僻了,打交道就少了。

大學後完全沒見過面,所以朱令第一次中毒也沒有去看望過。

第二次朱令大概05年3月中中毒,也是到4月有同學告知說朱令可能不行了,去見最後一面吧,纔去探訪的。

貝志城描述:「我們每次一個進入CU,那個我們熟悉的美麗、活潑、多才多藝的朱令,頭髮全禿,全身插滿管子躺在那裡,昏迷不醒。我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感覺,雙腿發軟,想跑又跑不動。」

一個男同學說,我們一定要救朱令。

「那時我剛剛接觸互聯網,就和朱令的父母說了,要通過互聯網求助,確定朱令的病因。

朱令的父母對互聯網一無所知,並沒有表示出很大的興趣。

貝志城找到在實驗室能用UNIX上網的同學蔡全清,請他幫忙在互聯網上發電子郵件求助,描述朱令病情希望得到專家意見以確定病因。

哪個同學見到朱令那個樣子都會想盡辦法去幫她,當時因為我們宿舍正在做 Internet的實驗,而當時幾乎沒有人知道internet是什麼,只有北大、化工大學中科院計算所三條線路有Internet。

蔡全清等迅速找人擬好一篇地道網路新聞及公開信。

當晚他們從北大力學系聯入Internet,在Internet的新聞網、 Usenet和 Bitnet的郵件討論組中發出求援信。 Usenet和Bitnet是 Internet的子網,蔡全清在炎熱的機房守了一夜,3小時內就開始收到回信。

同宿舍同學劉利編寫了個軟體,利用關鍵字對這些信件進行歸類。

十天內他們共收到來自18個國家的專家回信1635封,其中30%認定為鉈中毒,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習遠程醫療專業的博士李新專門建立了個網頁幫助對朱令

進行網上會診。

朱令的樂隊同學、後在清華大學汽車工程系任教的黃開勝等人在1995年4月至5月期間從貝志誠那裡取回從國外發來的一部分電子郵件,共1635封,並逐一進行了閱讀。

黃開勝在1998年4月25日的一份書面材料中提供的數據顯示,「提出診斷意見的電子郵件有211封郵件認為朱令是鉈中毒,佔提出診斷意見的電子郵件總數的79.92%。

貝志誠在北大徵集了20多名北大同學義務翻譯,不斷地把信件譯成中文,送給朱令父母,希望他們儘快轉交給主治大夫,給朱令做一次是否鉈中毒的檢測,但是協和均以「幹擾治療」的名義拒絕。

後來物化2班團支書薛鋼聲稱,組織班級裏同學將郵件翻譯好後沒有交回給貝方,而是直接交給系裡老師轉給了協和。(未證實)

貝志誠回憶:時任ICU主任的大夫還說,他們這是在給院方施加壓力。

由於互聯網上的回信懷疑是鉈中毒,當朱令父母得知北京市職業病衛生防治所的陳震陽教授可作鉈中毒鑒定後,在一位有良心的協和醫生暗中幫助下,取得朱令的尿液,腦脊液,血液,指甲和頭髮,於1995年4月28日來到北京市職業病衛生防治所進行檢驗。

當天,陳震陽即出具了檢測報告,認為朱令為二次鉈中毒,第二次中毒後朱令體內鉈含量遠遠超出致死劑量,並懷疑有人蓄意投毒,同時建議服用普魯士藍解毒。

當陳震陽先生看到頻譜儀打到盡頭時,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體內會有這麼多鉈?絕對在1個致死量以上!陳震陽很負責地將實驗重新做了一遍,同時找了一個女同事幫忙,將兩付樣品比著做,結果朱令那付仍是強陽性,而女同事的則是陰性。

我在寫報告的時候,心情很沉重。這是中毒案!人命關天,毒從哪來?這種急性鉈中毒一般極可能是一次大劑量地吞食。」陳先生說。

靠原衛生部部長崔月犁的幫助,吳承之找到了普魯士藍。

原以為藥費很貴的吳承之懷揣2000多塊錢,結果買了一小箱,10瓶僅用40多元,合計一瓶4元多。

朱令服用之後,病情立刻得到控制,逐漸穩定,開始好轉。想起之前在協和的總計治療費50多萬元,「真正的救命葯僅需40多元。」吳承之的語氣裏充滿無奈。

得知是鉈中毒後,朱令父母於1995年4月28日晚通過朱令舅媽找到時任清華大學化學系副系主任、主管學生工作的薛方渝教授,朱令舅媽在薛方渝家提出報案的要求。

薛方渝教授當即請示時任清華大學黨委書記的賀美英和清華大學校長王大中,請示後薛方渝立即打電話向兼任清華大學派出所副所長的保衛部長報案。

朱令的舅媽又與薛方渝教授聯繫,要求立即遷岀同宿舍的同學以保護現場,查封朱令在學校的物品,進一步化驗。

薛方渝教授表示,遷出同學有些困難。

立案調查

協和認為朱令是二次中毒,公安部門介入調查。

與朱令聯絡過的清華—位老師告訴他們,朱令的杯子,後來在同學打掃衛生時,在宿舍牀底下被發現。

吳承之說:「據當時勘察現場的民警後來跟我們說,錢撒了一地,其他同學的東西都沒丟,唯一不見的是朱令曾經用過的一些洗漱用品。

朱令用過的不鏽鋼杯子也被扔到了牀下,我們懷疑兇手在消滅投毒證據。

鉈是一種劇毒化學品,據公安局有關人士說北京市工作中需要使用鉈和鉈鹽的單位只有二十多家,能接觸到鉈的只有二百多人。

警方並且排除了朱令本人曾使用或接觸過鉈鹽,也排除了其家人和親朋接觸過鉈鹽。

朱令家人委託的兩名代理律師之一張捷指出,「根據警方目前提供的情況來看,有人故意投毒是朱令中毒的真實原因,也就是說背後存在一個兇手」。

而瞭解內情又有幾十年破案經驗的老公安王補推斷嫌疑人的範圍是很小的」,並根據清華大學女生宿舍的嚴格管理,進一步推斷「朱令身邊就有兇手」。

隨後,室友孫維被列為唯一犯罪嫌疑人。朱令的母親朱明新說,她判斷孫維是「最大嫌疑人」。

主要有如下依據

其一,當年清華大學曾經向她證實,「孫維是校內唯有機會接觸到鉈的學生」;

其二,「檢驗結果證明,朱令是先後兩次鉈中毒,而第二次中毒地點就在宿舍內」

三是他們向警方報案後沒幾天,朱令住過的宿舍就發生了一起離奇的盜竊案,唯一丟失的是朱令曾經用過的一些洗漱用品「我們懷疑兇手在銷毀投毒證據

朱令在民樂隊期間,開始和孫維的關係產生摩擦。她曾經問過母親:「為什麼一個好朋友即使好到特別親的地步,也總有不好的地方呢?

「有一次,民樂隊的活動臨時取消,朱令就去北太平莊的古琴老師處上課,練完後回學校上自習,誰知孫維告訴班上同學『今天樂隊沒活動

本來朱令在民樂隊的活動多,很少參加班級的活動,她自己心裡也有壓力,這樣一來,同學更會認為就是樂隊沒活動,朱令也不願意參加班裡的活動』,朱令感覺很彆扭。」朱明新回憶,這樣的「彆扭」還有好多次。

在另一次,民樂隊請了音樂學院的老師開課,朱令回家後告訴母親,孫維跟老師說朱令的音樂水平已經很高、不用點拔太多了,將朱令擠到後排,朱令因此很不高興。

而案件的另外一個爭議點是孫維的爺爺孫越崎,孫越崎曾在中華民國政府孫科內閣任行政院政務委員兼行政院資源委員會委員長、何應欽內閣內任經濟部長等部會首長。

1950年代後,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民主黨派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重要成員,第五至七屆全國政協常委。

曾當選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常委、副主席、監委會主席、名譽主席等職

因此,坊間傳言:兇手打通了關係,導致有關部門的調查只能中斷。

警方一直沒有充足的證據將孫維列為嫌疑人,隨後在輿論壓力下不得不將孫列為嫌疑人進行問訊。

1997年4月2日,孫維作為朱令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北京市公安局14處帶走,並在印有犯罪嫌疑人的紙上簽字。

在被連續偵訊審問8個小時後,孫維被家人接回家

起訴醫院

1996年6月,朱令從協和出院,又轉入其他醫院及一家康復中心繼續治療。

吳承之說:「由於誤診延誤了治療,鉈毒破壞了朱令的大腦神經、視覺神經和四肢神經,導致了她100%傷殘。

朱明新說:「我當時還很不想打官司,主要是想給女兒一個好一些的醫治環境,再加上我一再考慮是否將來還可能不得不回協和去治病,它畢竟是中國最好的醫院,要不是親朋好友一再鼓勵,我可能就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後來的情況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協和一再地出具與事實不符的證據,我的決心也就越來越堅決,直到後來變成了我是家裡惟一堅持要打完這場官司的人。

朱令家人認為,協和醫院誤診並耽誤了治療時間,才使得鉈中毒給朱令帶來了嚴重的後遺症。

1996年12月,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截止至今,未見披露姓名以及所在所)提供法律援助,接受朱令家人的委託將協和醫院起訴至東城區人民法院,「要求醫院賠償經濟和精神損失近80萬元

1997年10月,北京市醫療事故鑒定中心作出協和醫院不存在過失、不屬於醫療事故的鑒定。

1999年4月2日,一審協和醫院勝訴。

1999年12月,免費代理此案的浩天律師事務所律師俞蓉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岀重新進行鑒定的申請,法院委託北京市法庭科學技術鑒定研究所再次鑒定,該單位出具了鑒定意見:「(協和醫院)該不作為的行為導致被鑒定人朱令病情被診斷的延誤,因此,北京協和醫院在本次醫療行為上存在一定的不當之處」。

2000年11月26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協和醫院補償朱令醫療等損失10萬元。

案件進鋥

警方在1995年夏秋時分到朱令父親單位調查過朱令父親和孫維父親的關係

警方在1995年通知朱令家屬「只剩一層窗戶紙了

1996年,清華大學派出所所長李慕成告知朱令父母有對象」,「上面批准後,開始短兵相接

1996年2月,北京市公安局14處有關領導對朱令家屬表示案件難度很大,仍在努力之中;

1997年2月,化學系薛芳渝教授告知朱令家人,校方將配合警方作一次有效的偵破行動,但後來一直沒有下文。

1997年3月朱令家人致信北京市公安局長,指出朱令的同學即將畢業離校,其中很多人將出國留學,此案急需抓緊偵破,不久又上書國家領導人。

在朱令母親朱明新1997年11月發表在UCLA朱令鉈中毒遠程診斷網上的一封信中提到,警方迄今一直懷疑為朱令同舍和同班同學的一位女生是投毒真兇。

警方同時說明有證據顯明是嫌疑人自己利用鉈中毒測試報告出得太晚,破壞了朱令宿舍的物品,使得仍還有小於1%的硬體證據缺失。

但警方表示不會放棄並有自信心在公開的法庭上給嫌疑人定罪。

但是,從1995年5月7日以來的11年(2006年),這個案件沒有進入法庭階段,北京警方一直沒有宣佈偵破此案,也沒有公開任何有關的細節和原因。

但主要負責這個案件的公安局十四處李樹森,在06年對採訪他的記者提及「這件事在調查工作中已有定結論」,且「這件事情很敏感」。

1998年8月25日,公安機關宣佈結案並以「超過法定期限″為由解除孫維作為嫌疑犯所受到的強制措施。

但匪夷所思的是,公安機關沒有告知朱家此案已結,朱令父親聲稱「之前得到的答覆一直都是『正在調查中。」直至2008年申請信息公開時,才獲悉已於1998年結辦。

再起波瀾

2002年,在網上有人撰文指出,向朱令投毒的嫌疑人是孫維。

同時,貝志城以真名實姓在「新語絲」網站發表《朱令案件的一些情況》一文,介紹了一些內幕,直指兇手是孫維。

2005年11月30日,在天涯社區,一名ID為skyoneline的網友發表了《天妒紅顏:十年前的清華女生被毒事件》重提此案,在社區內引起了關注

同年12月30日,一個ID為「孫維聲明」的網友(此帳號由孫維父親證實為孫維本人,同時也被在天涯發表評論的部分物化2班同學證實)發表了《孫維的聲

明——駁斥朱令鉈中毒案件引發的謠言》,以孫維的名義公開為自己辯解,激起眾人的討論並引起網民對此案極大的關注。

在網路上,很多網友譴責孫維為投毒者,一些網友找出了孫維的家人、住址、所在單位等信息,還有朱令和孫維所在班級的同學列表

孫維否認外界關於她是清華唯一可以接觸到鉈的學生的焦點問題,「多年來我一直保持沉默

因為我相信清者自清……但是最近網路上關於我的謠言愈演愈烈,使我不得已決定作一些必要的聲明

我是清白無辜的。我也是朱令案件的受害人。」聲明中說,1997年4月2日蘇薈接受了警方的詢問,詢問8個小時後警方通知孫維家人將其領走,之後再也沒找過她。1998年8月警方宣佈解除孫維的嫌疑,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和朱令中毒有關。

聲明中說,孫維每次幫老師做實驗使用的鉈溶液是別人已經配好了放在桌上的。「最重要的是學校對於有毒試劑沒有嚴格管理,鉈溶液和其他有毒試劑在桌上一放就是好幾年,實驗室有時也不鎖門,並對外系學生開放」。

孫維在聲明中寫道:「在我發表聲明之後,天涯論壇中又不斷出現了很多新的謠言。剛看到這些荒謬謠言的時候我無比憤怒,在這樣一件人命關天的事情上竟能造出如此惡毒的謠言!但這些天的情況讓我徹底明白了,除了好事者外,有人在專門生產謠言!因此謠言是永遠駁不完的。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唯一的辦法是公安重新偵查,查明真相,在這一點上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已委託家人於2006年1月9日向公安機關正式提交書面申請,另外,我在申請中再次向公安機關提出了對我進行測謊的要求。」

2006年1月中旬起,《中國日報》、《新聞晨報》、《法制早報》、《南方人物週刊》、《新民週刊》、《青年周未》、《華夏時報》、《大連晚報》等眾多

媒體對朱令事件相關內容以及網路上的討論進行了報道。

2006年初,隨著社會輿論的加劇,此案昔日惟一的犯罪嫌疑人孫維(孫釋顏的原名)更名為孫釋顏,將原本1973年8月10日的出生日期更改為1973年10月12日,並用中學時期拍攝的身份照片辦理了新的身份證件。

2007年1月22日、23日中國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東方時空》節目播出專題記錄片《朱令的十二年(上)(下)》將此案的關注又推至一個更新更廣的高度。

2008年5月12日,朱令父親吳承之向北京市公安局提交了要求公開朱令急性鉈中毒案偵破過程和結果的申請,並於當日被受理。

十八天過後,市公安局以「法律、法規及相關規定不予公開的其他情形」為由發出「政府信息不予公開告知書」。

輿論認為警方有責任、有義務向公眾澄清並及時回應:

1.朱令案到目前為止19年懸而未決的局面,究竟是何原因?

2.警方當時掌握了哪些證據?

3.案子卡在哪裡

4.當初警方那些"只剩一層窗戶紙了」的表態是否屬實,又指向哪個嫌疑人?

5對朱令家屬的詢問乃至申請信息公開,究竟為何搪塞、不予告知?

6玄之又玄的所謂"法律、法規及相關規定不予公開的其他情形」具體指的是什麼?

7.特別是公眾質疑的,當年本案有沒有受到權力的不正當"干涉」?

2013年5月9日,李春光依授權曾再次向北京市公安局方面寄送《信息公開申請書》,要求公開「結辦」朱令案的事實材料依據、規範性文件依據及相關程序文書資料等。

5月8日,北京市公安局在官方微博回應稱,當年「認定有投毒犯罪事實發生」之後,曾組成專案組開展偵查工作,但由於「時間已近半年,相關場所沒有監控設施,犯罪痕跡物證已經滅失」,並否認警方在工作中受到幹擾。

2013年4月18日孫維時隔7年發帖:《等待真相笑罵由人,我比任何人都想將真兇繩之於法。》

奇怪的來信

2013年9月26日,網友@Fang_2014在微博發布了「—封奇怪的來信」信中邏輯驚人

據稱,「2013年6月底,朱令家人收到一封寫自美國洛杉磯、寄自拉斯維加斯的信件」,落款「鼕鼕」的作者在信中稱,如果不是朱令影響別人休息,「也不會被同宿舍人集體毒殘」

南都記者未能聯繫到「@Fang_2014″求證信件照片的來源。

據微博記錄,此前其曾去醫院探訪,「和吳叔叔、朱令晚飯前一起在醫院裡散步」。

@Fang_2014的微博發出後引發猜測,簡介為「幫助朱令基金(海外)官方微博」的@幫助朱令在微博中指出,從照片看,這封列印信用的是A4,當地並不通用,「在美國基本上買不到A4大小的紙」。

@Fang_2014稱,「信件已交@平安北京,目前尚未得到答覆

孫維

案件難破並不是兇手有多高明的手段,很多原因造成的。

病情的確認?

主治醫師李舜偉本來就是鉈毒專家,曾經治癒過鉈毒患者,還出過書,防治鉈毒。

所以對鉈毒病情不應該遲遲沒發現

但是我仔細看了很多份資料,李舜偉應該不是朱令的主治醫師,僅僅只是初診的接診大夫而已。

化驗單交到朱令的主治大夫手裡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還不一定吧。」交到當初初診朱令鉈中毒的李舜偉醫生手裡時,他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他等於是被同行說服了。

後來的報道里提到過「朱令父母拿著化驗單找到協和醫院負責朱令的大夫魏鏡。

「她看後沒什麼表情。我衝到樓上找李舜偉,他拿了(化驗單)就往ICU走。

這個魏鏡應該纔是主治大夫,是個女大夫。

但協和耽誤了朱令的病情,這是毋庸置疑的。

現場的破壞

從中毒到立案,這個時間太長了。

傳聞警方從孫維牀下孫維的箱子裏搜出了一個徹底洗乾淨的朱令的咖啡杯,孫維說在朱令住院期間,怕杯子落灰洗乾淨了收藏好。

而孫維在聲明否認了這一說法:孫維和朱令的同宿舍同學,當時在場,並且和警方合作指出朱令的東西。

警方公開搜查朱令的宿舍,帶走朱令東西的時候沒有出現發現咖啡杯的事情。

權利的重壓?

孫越崎曾任應為政協常委,而非政協副主席。

同時也有人指出,朱令家背景同樣不凡,且猶在孫維家之上。

原文:

但你們知不知道朱令家族有沒有權?

朱令家當年為何沒請律師?

是因為不需請律師,他們有關係直達天聽,朱令的外公是北京市委的官員,後官至北京高級人民法院顧問,一二九運動的老革命,曾任燕京學生自治會主席,和副總理黃華是老同學老戰友,在華北局跟著彭真,和後來的衛生部長崔月犁是一起和平解放北京的鐵血戰友,後來在文革裏一起挨批,革命感情非同一般(崔在文革中是跟著劉仁一派挨批的,而劉仁就是朱外公朱的入黨介紹人)崔月犁也是幫助朱家找到鉈解藥普魯士藍的人。

而且崔月犁本人是中顧委委員,中顧委委員的影響力和政協副主席相比如何?

更不用說當年在崔月犁面前,孫孚凌只能是小字輩。

可以說朱家權勢還在孫維家之上,這事根本不是網上所說的官三代隻手遮天壓下事的事兒。

所以這個說法也變得撲朔迷離

校方不予發放畢業證?

在警方讓孫維在嫌疑人簽字之後,校方限制了孫維的畢業證發放,不予發放不給她畢業證。

如果朱令家權勢猶在孫維家之上,那似乎也可以說清華受到了壓力。

由於清華始終沒有給出原因,沒有頒發的原因難以判斷,也變得撲朔迷離…

這個原因也無從得證…

孫維指揮同學發帖支持自己找水軍?

據悉來源於黑客黑進了郵箱發現的孫維指揮同學發帖的證據。

真假未定。

貝志誠撒謊?

03年時候,方舟子一貼《貝志誠為什麼要撒謊?》在網路流傳,大概內容如下:

我這裡想要分析的是貝志誠說的另一個明顯的謊言。

在去年11月發的《現實不是童話一朱令事件回顧》一文中,貝志誠如此介紹他發起網路診斷:

這時突然想起來前兩天聽同宿舍的蔡全清講過他替系裡的陳耀松教授打雜好像在搞一個叫什麼Internet的東西,可以和全世界聯絡。

於是就沒話找話的跟朱令的父母說有這麼個東西,沒準可以向全世界尋求一下幫助,她的父母將信將疑的把病歷複印了一份給我,還記得我正要走那個同學跑

出來叮囑我說貝志城,你一定儘力想想辦法

回到家裡我很快把求救信寫了出來,當時我想老美最愛談民主自由,我得把救人這事跟這方面扯上他們才會重視吧。於是我這樣開始了「這裡是中國北京大學

一個充滿自由民主夢想的地方,但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在死去,雖然中國最好的醫院協和醫院的醫生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不能診斷她是什麼疾病′,之後是照抄病歷。

找到一個美國朋友翻譯成地道的英語,我拿著它去學校和蔡全清一起去系裡的機房在四月十日週一晚上發出了這封求救郵件…….

貝志誠說他寫了求救信後,「找到一個美國朋友翻譯成地道的英語」。這封當時發到Usenet新聞組的求救信很容易搜到,我把它全文複製如下

......

Hi,

This is Peking University in China, a place those dreams of freedom and democracy......

......(原文略)

......,please send back e-mail to us. We will send more crystal description of her illness to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Peking University

April 1Oth, 1995

Please foreword this message to your freinds if you think they can helpus, Thanks advanced

裡面有拼寫錯誤,有語法錯誤,更關鍵的是,它的表達方式是中文式的,美國人不會那樣寫英文(說「美國朋友」只能是指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如果是指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那該說「在美國的朋友」。何況當時貝志誠還沒開始上網,不可能當天就聯繫上中國留學生)。

所以這封信絕無可能是一個美國人翻譯的地道的英語而是一個中級英語水平的中國人翻譯的中式英語。

發出此信的貝志誠同宿舍同學蔡全清後來給參與診斷的醫生們寫過一封英文感謝信,英語水平與這封求救信相當,反映的是中國名牌大學本科生的真實英語能力

這封求救信不可能是美國人寫的,而只能是貝志誠自己寫的。

如果是貝志誠找其他中國學生幫助翻譯的,沒有理由不具體說出翻譯者的名字給他應有的功勞,而如果藉口是美國朋友翻譯的,就不用說出名字,他的同學也不會對貝志誠能找到美國朋友幫忙感到奇怪,因為貝志誠的母親「當時在做外事工作

這就有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貝志誠敢於把一封明顯是英語水平不高的中國人寫的英文信說成是一個美國朋友翻譯的地道的英語?美國醫生們讀懂了這封信,給出了診斷,當時的報道(《南方週末》1995年6月9日),也稱讚這是「一篇地道網路新聞及公開信」、「準確描述病症」,這可能給貝志誠留下錯誤的印象,以為這封信的英文寫得很地道。

另一個問題更關鍵:為什麼貝志誠要把一封明顯是他本人寫的英文信,說成是找美國朋友翻譯的?

能用「地道的英語」寫信不是一件值得顯擺的事嗎,為什麼貝志誠要撒這個謊,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英語能力?

事實上,貝志誠反覆強調自己的英語水平很糟糕,我因為英語不好」、「說實在的,我們幾乎看不懂

為什麼?

事情至此也不了了之…案件至今未破。

事至今日,網友的爭議也議論紛紛。

網友一:

一羣人信誓旦旦的指控某些人,就該明白,中國很多人根本不具備法治精神。

什麼疑罪從無,什麼追查真相,統統是扯淡!他們只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並且依據自己所相信的東西來下判斷!

朱的案子,絕大部分人只是看了幾個網帖,就可以隨口給當事人判罪,真是奇哉怪也.

網友二:

孫維(後改名孫釋顏)和她的那幾個室友的確嫌疑最大,但是,她們確實只是嫌疑人,而不是罪犯。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希望老天開眼吧。

網友三:

為什麼貝志成頻頻冒充好人並撒謊?!這人最可疑比被追殺的孫唯可疑多了。

以前沒發現孫維撒謊。

被正義拋弄的朱令

從1994年中毒至今,經過十年多的康復治療,由於鉈中毒損傷的不可逆轉性,朱令的智力、視覺、機體和語言功能都沒有得到恢復,留下永久的嚴重後遺症,朱令的生活根本無法自理,必須由年邁的父母照料生活起居。

許多關心朱令的人士在2004年3月發起成立了「幫助朱令基金會」,建立和維護有關朱令的網站。

截至2006年3月,基金會海外募捐已超過三萬三千美元;其中部分捐款已送達朱令家庭,作為她的康復治療費用。

2006年初,志願者送給朱家一套康復器材,朱令每天要做4次康復運動,在器材的幫助下「站立」至少20分鐘。朱明新說,朱令每隔兩小時就得做吸氧治療,並需要翻身和處理大小便等,為此,每到晚上朱令的父親都要大量喝水,以便於兩個小時後有尿感起牀,照看女兒。據朱令的醫生介紹,朱令的父母已近七十歲高齡,但她很有可能活不過其父母了

一位志願者介紹,朱令的悲慘遭遇讓她產生了同情之心,所以她加入幫助朱令的志願者隊伍。

據悉,除北京的網友外,上海、廣州及海外等眾多網友都在關注著朱令身體的康復等進展。

12年過去了,女兒中毒的案子一直懸著,我們現在都是60多歲的人了……朱令的父親吳承之說從當年朱令被確診鉈中毒後報案至今,女兒到底是如何中毒的,是否有人投毒,吳承之夫婦仍在苦苦等候著答案,同時也在為朱令病情康復而擔心,每年為朱令做治療都要花很多錢,而兩位老人是靠不多的退休金生活的

朱明新說新年自己有兩個最大的心願:

一個是希望朱令能夠更好地康復

第二個是希望公安局能夠緝拿兇手。

有文化,善良,堅強的老人」,許多人這樣評價朱明新、吳承之夫婦。

高學歷畢業的吳氏夫婦,碰到事情之後,從來都是選擇理性解決。

朱明新最想給女兒的是一個「公道」。

1997年,在北大化學系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兩個學生被人投毒,因為有朱令的前車之鑒,兩人送往醫院後,立刻使用普魯士藍,由於治療及時得以很快痊癒

現在兩人遠在美國,中毒者陸晨光曾經來看過朱令對吳承之說:「感謝朱令,是她救了我的命

知乎網友陳歡說:

這起歷時彌久、至今依然是一團迷霧的案件,讓我想起了當年震驚全美的辛普森案。

同樣是無法取得物證,同樣是身邊人有最大嫌疑,同樣是對證據的保護十分不足,同樣有來自種族或家庭等情感因素的介入

今天,百度百科對辛普森案的介紹中引用了這樣一句話:「新的證據或許將讓一部分美國人意識到,當年的審判堅持了程序正義或許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但要讓更多的美國人相信辛普森的無辜,將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我想,對於朱令案,在未來很長時間之內也會是這樣一種局面。

辛普森案在沉寂了二十年後發現兇手或另有其人,朱令案中如果沒有新的線索加入,估計孫維不管是不是兇手,都會要承擔很多人對其道德上的審判。

就我自己而言,我也認為,孫維的犯罪嫌疑可能性最大,但這一切都只是可能性而已。

一個受人矚目、成績突出、多才多藝的清華女生,在1994年12月11日晚,朱令人生中的全部精彩隨著她在北京音樂廳舞臺上的完美謝幕戛然而止,一曲《廣陵散》,從此絲弦絕......

有時,正義不僅會遲到,甚至也會缺席!

文章來源於:一顆米粒醬(公眾號)


其他還有諸如:哈爾濱寶馬肇事案、世田谷一家殺害事件(日本)、克利夫蘭無頭碎屍案(美國)、美國選美皇后謀殺案,這幾個都是至今未破的比較著名的懸案了。


細數這些年自己破過的案子也不算少了,見過的連環殺手也不再少數,五花八門的手段不能說一眼識破,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可要說最讓我頭疼的,還得說那幫不要命的縱火犯。

一般遇到這類案子,都得跟消防部門聯合偵辦,除了少數許可權問題之外,更多的則是專業領域知識的匱乏,眼麼前這檔子爛事可以說讓我的從警生涯又一次變得焦頭爛額,並非案子難破,而是其中恐怕另有蹊蹺。

悲劇就發生在春節的前夜,本市城郊某小鎮發生了一起惡性縱火案件,但這件事還得從一場失火的報警開始,家住小鎮的劉全寶一家,總共八口人,除劉全寶和妻子金美蘭之外,其餘還有六個孩子,而當時只有五個在家,他們的大兒子剛好外出打工,算是躲過了一劫。

劉全寶本人是東北人,30歲左右來本市打工定居,第一份正是的工作後是配送貨,但是工資很低,後來改做司機,通過自己的努力,加上送貨的知識,在家開了家貨運公司,不久後結識了同為東北人的客戶金美蘭。

倆人感情不錯就結婚了,再後來就在郊區買了塊地,蓋了房子定居,那地方東北老鄉也多,劉全寶因為見多識廣在當地也比較受尊重,可誰也想不到,麻煩就專門挑上他家。

春節的前夜,劉全寶一家人晚飯後準備睡覺,午夜1點30分,家裡突然發生火災,發現時火已經很大了,他一邊想辦法報警,一邊救孩子,但是電話卻突然沒了聲音,他懷疑可能是線燒斷了。

於是放棄報警先去救孩子,劉全寶先後救出了兩個孩子送到院子裏,但是房子裏火勢太大了,已經不能回去,為了救其餘的孩子,劉全寶直接砸窗戶進屋,胳膊也受了傷,他鑽進屋裡,發現屋裡已經被燒毀了,不能再繼續深入。

劉全寶開始查看哪三個孩子還在屋裡,清點後發現,應該剩下的孩子都在二樓,可樓梯已經燒毀了根本上不去,劉全寶出門想通過梯子爬上去,但是發現院子裏的梯子卻突然不見了,他急中生智,心想可以把運貨的車開來,爬上去開窗子,但是車子卻無論怎樣也無法發動了,劉全寶心灰意冷,眼下就只能趕快滅火了,他回頭去拿水桶打算澆水,但是水桶裏已經結冰,轉頭跑去井口,卻又井口的繩子竟然也斷了。

此時,劉全寶的大女兒去跑去了鄰居家叫人,可週圍兩家竟然也沒在家,最後還是路過的鄰居聰明,想到跑去附近飯店打火警電話,可一時間又沒人接,鄰居一氣之下開車直接進城找到消防隊報案,這纔有消防車出警。

不知道是快過年了大家都怠惰了,還是其中有什麼隱情,這消防隊的車,僅僅幾公里的路,卻足足開了七八個小時,轉天凌晨纔到現場,此時的房子已經徹底燒沒了,消防隊象徵性的灑水降溫。

等廢墟冷卻後,消防隊和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才匆匆進入現場,根據現場勘察,火災是電路故障引起的意外,不是人為,另一個重要發現是廢墟里並沒有屍體,竟然連骨頭殘渣都沒有找到,消防隊的負責人表示,很可能是火勢太大,三個孩子的屍體已經被燒成碳灰了。

劉全寶對這個結果表示非常不滿,並且聲稱有一系列證據表明這場大火並非意外,而且他堅信自己的孩子應該還活著,就這樣,本來是一起失火造成的意外,就這麼被拍到了我的桌子上。

於是就在這個除夕當天,我們聯繫消防隊的負責人,開始共同偵辦此案,但由於一系列手續與許可權之間錯綜複雜的困難,導致這起案件的偵破查案工作變得舉步維艱。

幾天後,劉全寶收到了死亡證明,證明上明確表示是大火造成的窒息導致三個孩子死亡,屍體已經被完全燒毀,但是劉全寶夫婦再次表示不認同,他們懷疑孩子是不是真的死了,畢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儘管調查工作遇到了困難,劉全寶還是打算繼續調查,他草草埋了房子廢墟,帶著全家搬走了。

由於現場已經被完全掩埋,我只能反覆查閱著案件記錄和照片,一場大火,三個孩子無辜消失,官方說是燒沒了,但是依據我的經驗判斷,高溫燃燒是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即使是活化廠的火化爐,把人燒個兩三個小時,也很難徹底燒沒。

於是我找到劉全寶夫妻詢問關於他們提到的那些異狀,兩個人也開始給我回顧火災前後發生的各種細節,首先,火災前,他們意識到,家裡出現了一系列奇怪的事。

火災前一週的某天,一個陌生男子來他家說是想找份貨運的工作,劉全寶因為不認識此人又沒人介紹而拒絕,然而這個人卻走到他家院子裏,說他家的電路保險太陳舊不安全,會引起火災,劉全寶雖然奇怪但也沒在意,一笑了之。

兩天後又一個陌生男子來他家推銷保險,因為自己並不需要,劉全寶也拒絕了,可這個男人卻當場發火了,說什麼沒有保險,你家哪天燒得灰飛煙滅,孩子都給你燒沒了你就後悔了,之後氣急敗壞的離開了。劉全寶搞不清自己說了什麼令人憤怒的話,難道不上保險就至於恐嚇自己嗎?他想不通。

金美蘭則提醒劉全寶,他曾經在公開場合表示保險都是騙局,還曾發表過很多次不當言論,說不定是因為這件事讓人找上門來,但這似乎也不能構成與縱火之間的直接聯繫,既然劉全寶是個連保險意識都沒有的人,那麼也更不可能自導自演一起火災用來騙保這件事。

金美蘭回憶,就在火災前兩天,他們的兩個孩子經常會看到家門口公路上停著一輛黃色轎車,並且總是停在同一位置,只要劉全寶的孩子們放學回家,車裡的人就會打開窗戶觀察他的孩子以及他家的狀況,而那個人,周圍人都沒有見過。

除了這些怪事之外,劉全寶夫婦表示火災當晚家裡也有反常,先是半夜十二點左右,當時孩子們已經睡了,家裡突然電話鈴響,金美蘭接通後,是個陌生女性說要找某某人,應該打錯了,金美蘭就掛了電話想回去睡覺。

可又發現大廳沒關燈,門也沒鎖,自己明明記得已經關了燈上了鎖,於是金美蘭去鎖門關燈,可剛回屋,又被一個沉悶響聲驚醒,聽著是屋頂上掉落了什麼東西,因為但是非常困,兩個人沒在意繼續睡了,再過了一個小時,又被吵醒時也就是家裡著火了。

回想這些細節,金美蘭覺得非常不合理,可又說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於是第二天,我陪同他們再次回到現場檢查房子的廢墟,我做了些分析,發現現場的電話線並沒有被燒斷,而是在某處被人剪斷了。

金美蘭最後一次接電話時還能用,而一個小時後火災發生就突然不能用了,在這一小時之間,全家都睡了,況且也不會有人故意破壞自己家的東西,這沒說,也就是有人進了他家。

另一方面,如果火災是由電路故障導致,那麼最直接的,屋裡的燈應該是滅了的,但是金美蘭接電話後,又去關燈,燈當時還是開著的,一個小時後著火,如果是嚴重短路的話,按常理也不會發生在所有燈都被關閉之後,這一點也很不合理。

而且就在第一個陌生男人提醒過劉全寶後,他還找來了電力局的人做了檢修,就在火災的一週前才來檢查過,還順便換掉了老化的線路,而他的家裡也沒有什麼大功率電器,所以這種線路起火的可能性不是不大而是非常低。

再後來,我們在院子裏發現了一個物體,黑乎乎的摸起來非常硬,手感很像橡膠製成的,金美蘭回憶應該是屋頂那聲悶響掉落的物體,可這東西是什麼,誰也說不上來。

我觀察了很久,附近鄰居一位老兵提醒說,這東西很像抗美援朝時期的那種老式的美製汽油彈外殼,聽起來有些汗毛根兒發冷,可如果真是如此,這也有可能解釋火的真正來源。

我走訪了附近幾戶鄰居,有人聲稱,火災當天夜裡12點左右,他看到有人在劉全寶家附近徘徊,手裡還拿著手電筒以及鉗子和各種五金具,當時似乎在偷窺劉全寶家,我懷疑劉全寶的車子突然不能開動或許與此有關。

但目前還不能排除劉全寶個人的原因,比如慌亂出錯,或是車子疏於維修,我查看了水井的繩子,確實是被剪斷了,如果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麼與這個半夜偷窺的人也應該有關係。綜上所述,我判斷,這件事應該是有人從中為之,說不定這些孩子還沒有死。

抱著一線希望,我帶人在附近展開了拉網式調查,這才發現當地以及周邊,有人曾目擊過類似劉全寶孩子的出現,有人聲稱火災當晚看到兩個人開車帶著三個孩子神色慌張的離開駛向高速公路,而高速公路加油站的管理員,當晚剛好在路邊抽煙,剛好也看到有一輛外地牌照的車帶著三個孩子高速駛過,後排座的三個孩子顯得非常驚慌。

案發一週之後,夫婦倆遠在河北省的某旅店打工的朋友傳來消息,說是見到過一兩個東北人帶著三個孩子來投宿,那位朋友當時說他們很像電視裏通報丟失的三個孩子照片,但是在她感覺到很可疑之後,那兩個人就帶著孩子轉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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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鹽選 | 刑警隊長的工作手札: 20 個離奇刑事案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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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現場有野狗出沒,兇手的用意是「殺了你餵狗」。


這是一具被破壞得體無完膚的少女屍體。屍體是被野狗咬壞的,我們趕到現場時,有三條野狗正圍著屍體啃,同事鳴槍才把它們嚇走。


屍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從頭到腳有上百處創傷,有的傷口僅有硬幣大小,有的足有碗口大,皮肉向外翻著,森森白骨清晰可見。屍體的臉皮幾乎被整個扯去了,辨認不出本來模樣。腹部被豁開,臟腑暴露在外。


僅從屍身的長髮、體型、服飾和殘存的皮膚,勉強可以判斷,這是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


「我懷疑是仇殺。」


「仇殺?她才十幾歲,和誰能有那麼大的仇?」


我是一名女法醫。隨著人事更迭,社會變遷,鑒於保密情節已經過期,社會敏感度已降低,纔有機會說出來。


————————


1


2013 年 5 月 30 日。


命案現場。


命案現場在楚原市蒼莽山腳下。這裡荒草叢生、怪石嶙峋,住得最近的人家也在一公里以外。


早晨八點,我接到任務後匆匆趕來,在警戒線外遠遠瞥見一具蜷曲的、暗紅色的軀體仰臥在暮春的草地上,雨後的空氣裏散發著青草和血腥混合的奇怪味道。


走近屍體旁蹲下來,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一具被破壞得體無完膚的少女屍體。牛仔褲被剝下來丟在一邊,粉紅色的運動上衣被撕扯成一條條的,粉藍色胸罩壓在屍體下面,露出兩隻小巧的乳房,卻已皮開肉綻,一個乳頭連著小半隻乳房不見了,創口的皮肉組織呈鋸齒狀,像是被外力強行撕開的。


屍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從頭到腳有上百處創傷,有的傷口僅有硬幣大小,有的足有碗口大,皮肉向外翻著,森森白骨清晰可見。屍體的臉皮幾乎被整個扯去了,辨認不出本來模樣。腹部被豁開,臟腑暴露在外。


僅從屍身的長髮、體型、服飾和殘存的皮膚,勉強可以判斷,這是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


「屍體是被野狗咬壞的,我們趕到現場時,有三條野狗正圍著屍體啃,我鳴槍才把它們嚇走。你看,它們還藏在那裡。」跟我說話的是馮可欣,刑警隊的年輕探員。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約百米外的山坡上,有幾條野狗隱藏在樹木後面,向現場探頭探腦地張望,似乎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打了個冷戰。這個不幸的女孩,是活生生被野狗咬死的,還是被人害死後把屍體留在這裡任由野狗作踐?蒼莽山上有野狗出沒,不僅吞食動物屍體,有時甚至攻擊活人,報紙和電視都有報道。楚原市民一般不會上山閑逛,即使有事,也要結伴而來。


野狗撕咬再加上夜裡的一場大雨,現場被嚴重破壞,取得有效物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問馮可欣:「死者身份確定了嗎?」


馮可欣答道:「確定了,死者名叫姚蕾,是楚原市二中初三學生,已經通過她居住地的派出所聯繫到她家人。現場遺留的書包裏有她的學生證。」


初中生,十幾歲的花季少女,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凋零了。我心頭浮起難以名狀的惋惜和悲涼。


屍體正面被野狗嚴重破壞,除去撕咬痕跡外沒有明顯的外傷。在同事的幫助下把屍體翻過來,見屍身覆蓋的一塊地面未被雨水浸濕,依然乾爽。我心裡一動,說:「昨晚的雨是六點左右開始下的?」


有人證實說:「對,正好下班時開始下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宿。」


屍身覆蓋下的地面乾爽,說明死者倒地時還沒開始下雨。楚原市初中一般在下午四點到四點半之間放學。如果姚蕾昨天沒有逃課,那麼她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四點到六點之間。


屍身後背上的紫紅色屍斑一塊塊的,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手指按下去,紫紅色褪去,現出蒼白的皮膚。用小刀在屍斑上劃開一道口子,有血滴從皮膚斷面緩緩滴下,並滲出鵝黃色的透明液體。


屍斑的狀態顯示姚蕾死亡不超過十五個小時,這坐實了我對她倒地時間的判斷。


我吩咐助手把屍體抬上擔架,這時警戒線外響起騷動的聲音,幾個不知怎麼得到消息的媒體記者急赤白臉地趕來,亮出「長槍短炮」對著屍體狂拍。


「拍兩張就得了,就掙那麼仨瓜倆棗的,咋比我們當差的還玩命?」有人在人羣後一邊嚷嚷一邊分開記者擠進來。


這個人是刑警支隊二大隊長爾亮亮,名字挺萌,其實是一條虎背熊腰的大漢,留一個茶壺蓋頭型,五官生得「天然呆」,兩眼溜圓,厚嘴脣嘟著,一副驚訝詫異的表情。他剛進警隊時,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在臺上作報告,注意到爾亮亮的表情與眾不同,就問:「你有什麼疑問?」


爾亮亮站起來,敬禮說:「報告副局長,我沒有疑問。」


副局長說:「沒有疑問你做什麼怪樣子?有想法等散會後再提。」


爾亮亮又敬個禮說:「報告局長,我就長這樣。」


結果是鬨堂大笑,副局長鬧了個大紅臉。


爾亮亮這名字拗口,大家就叫他二亮,或者二隊,這倒和他所在的二大隊巧合。二亮嘴損,但腦瓜靈活,膽大心細,破案是把好手。


我見他擠進來,就問:「你負責這案子?沈恕沒來?」


二亮說:「人長得好看就是招人惦記。沈恕借調到省廳才半個月,局裡就有好幾個美女跟我打聽他,我上次到外地辦案子走了一個多月,愣是沒人注意到,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我說:「我隨口一問,你廢什麼話?屍體被野狗咬得太厲害,暫時不能確定死因,要帶回警局做鑒定。根據屍斑和屍身下地面的乾燥程度來判斷,死亡時間在十二到十五小時之間,死者是中學生,所以很可能是在放學的路上出的事。現場的取證工作還沒結束,不過經過昨晚的一場大雨,再加上野狗這麼一搗亂,結果不會太樂觀。」


二亮掀起遮擋屍體的白布看了看,圓眼睛裡閃過幾許驚異,說:「這麼年輕的姑娘,總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山窩子裏來。」又對馮可欣說,「報案人呢?帶我去看看。」


報案的是楚原市第七公路段馮家窩堡道班的青年養路工蔣天橋。他一大早騎車上班,為了趕時間就抄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近道,到山腳下感覺尿急,就停了車,到一棵大樹後面撒尿,遠遠瞅見有幾條野狗在啃著什麼。雖然害怕,但抵不住心裡的好奇,於是就躡手躡腳地湊過去看。沒想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撞進眼底,嚇得他屁滾尿流地跑來報案。


蔣天橋這會兒才緩過勁來,周圍人又多,膽氣壯了,感覺自己正在經歷一件前所未有的人生大事,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使命感。他表情嚴峻地字斟句酌道:「我是入黨積極分子,絕不向組織說半句假話,我會如實陳述我的親眼所見,保證不誇張、不隱瞞、不弄虛作假。」好像是在法庭上宣誓似的。


二亮跟他扯了半天,不得要領,現場勘查也沒有發現兇器、足跡或其他物證,就有些怏怏的,只能等進一步的屍檢結果出來。


我跟在眾刑警後面準備上車回警局時,聽到後面有人扯著嗓子喊「淑心姐」。回頭一看,是我的表妹程佳。這個程佳說是我表妹,其實都出五服了,擱別人家就是路人,在我們家還跟我處得像親姐妹似的挺近乎。


程佳在楚原市電視臺做記者,最近剛擔綱一檔法制節目《疑案追蹤》的主編,由於廣告不多,人手又不夠,從選題到採訪都要親力親為。她站在警戒線外面,離得遠,我也扯開嗓子問:「你也來了?你們這些記者,鼻子真夠靈的。」


程佳作手勢讓我過去,說要採訪我。我不好駁她的面子,但見她身邊還有幾家媒體的記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就說自己趕時間,讓她回頭到局裡找我。


2


案發後五小時。


楚原市公安局。


我正在驗屍房裡忙活著,外面吵吵嚷嚷地進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二亮,帶著一個哭得眼睛紅腫的青春少女。


二亮回頭對後面的人說:「你們這些記者怎麼像蒼蠅似的叮著不放?別討人嫌,回去吧。」說完關上門。


二亮向我介紹那少女說:「這是姚蕾的姐姐姚蓓,她確認在現場發現的書包和衣物都是姚蕾的。我告訴她屍體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她非要來看看不可。」


姚蓓十七八歲,個頭不高,頭髮黃而稀疏,鼻子扁平,很不起眼的樣子。她一直低著頭,有些膽怯和拘謹。


我怕她受打擊,於是說:「真沒什麼好看的,你也未必能認出來,還是等著 DNA 的化驗結果吧。」


姚蓓低著頭,像下決心似的,半天才說:「就看一眼,行嗎?」


我不能阻撓死者親人認屍,就掀開蒙屍布,讓她走近來看。姚蕾的死狀實在太恐怖,姚蓓只掃了一眼,臉一瞬間變得煞白,兩條腿都軟了,扶著停屍牀就要栽倒。


二亮忙把她扶住,說:「偏要逞強來看,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白了二亮一眼,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你把姚蓓扶到刑警隊的小會議室去,我要對她和死者進行 DNA 比對,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能斷定死者就是姚蕾。」


我帶著取樣用的器具走進刑警隊小會議室時,姚蓓已經從震驚和悲痛中緩過神來,正語速緩慢地向二亮介紹她家裡的情況:「我家就我們姐妹兩個,我上高二,妹妹上初三。我爸在財政局工作,媽媽是小學老師。妹妹每天五點左右到家,如果和同學出去玩,都會事先打招呼。可是昨天晚上,直到我從學校下晚自習回來,已經八點了,姚蕾卻還沒回家,也沒打電話回來,我家裡人急得不得了,給她的幾個同學打電話詢問,都說她放學就離開學校了,一個人走的,沒說去哪兒。我們全家等到午夜後還沒有她的消息,就到派出所報案,可值班民警說失蹤沒到二十四小時不能立案。我們一家人整夜沒睡,一大早就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讓來認屍,爸爸媽媽不敢來,我就自己來了。」


姚蓓相貌平平,口才卻相當不錯,口齒清晰,敘述也有條有理。


二亮說:「你知不知道姚蕾到蒼莽山去幹什麼?她以前到那裡去過嗎?」


姚蓓低著頭,說:「不知道,那裡挺偏僻的,她也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我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對姚蓓說:「我要取點你的口腔黏膜,做 DNA 比對。」


姚蓓順從地點點頭,張開嘴,忽然想起什麼,說:「我和姚蕾是同母異父,可以吧?」


我一怔,說:「這樣的話,會降低化驗結果的準確性,最好用你父母的。」


姚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出生不久父親就因為交通事故去世了,媽媽兩年後又嫁給現在的爸爸,後來有了妹妹,我們一家四口非常和睦,幾乎忘記了是重組的家庭,剛纔不是要有意瞞你們。」


我說:「你和妹妹的名字倒很接近。」


姚蓓說:「我隨了繼父的姓,是媽媽考慮到一家人的感受才讓我改的。」


二亮說:「這樣吧,你先回家,跟你父母打個招呼,我們回頭上門,一來是提取 DNA 樣本,二來是跟你父母聊一聊。按說現在不該打擾他們,不過為了儘快弄清事實真相,大家只好都克服一下。」二亮很少這樣一本正經地和人交流,他總算是看在死者家屬面上,沒說什麼出格的話。


姚蓓走後,我對二亮說:「屍體複檢有新發現,在肝臟右葉發現約五釐米深、兩釐米寬的刀痕,切斷了肝動脈和門靜脈,是除去野狗撕咬痕跡外的唯一致命傷。可以確定姚蕾是被人用刀殺害的。」


二亮吹了聲口哨,說:「好傢夥。」他用手比畫著右側肋骨下方,說:「肝右葉是不是在這裡?」


我點頭說:「對。此外屍體陰道里沒有精液,處女膜完整,也沒有撕裂傷,可以排除性侵的可能性。」


二亮說:「這樣一來,作案動機就越來越不明朗了。」


我說:「我懷疑是仇殺。」


「仇殺?」二亮有些詫異,「她才十幾歲,和誰能有那麼大的仇?」


我說:「屍體的臉皮被野狗撕去一大半,可皮下組織的傷痕裏,除去野狗的爪印和齒印,還混有利器切割的傷口,這表明兇手在行兇後,又在屍體臉上劃了多刀,這暴露出明顯的泄憤心理。」


二亮擰緊眉頭說:「看來這起案子並不單純,咱們這就到死者家裡走一趟。」


才走出門,院子裏停著的一臺微型麵包車就向我們直鳴喇叭,我才注意到那是楚原電視臺的採訪車——又是程佳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她推開車門,滿臉堆笑地向我們跑過來,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模樣。


她走到我的面前仰起臉,說:「姐,我正要上樓去採訪你,你們這是去哪兒?」又向二亮打招呼:「爾隊,你怎麼比上次見面時還年輕了?這逆生長的祕訣可得教教我。」程佳做法制節目,和二亮也打過交道,不過她到底不敢當面叫他「二亮」或「二隊」。


二亮哼了一聲,打趣道:「上次見面時你就叫程佳,可到現在還沒成家,這嫁不出去的祕訣你也得教教我。」


我不耐煩他倆鬥嘴,說:「我現在要去見被害者家屬,要不然程佳你先回去,咱們回頭再約時間?」


程佳不說話,跟在屁股後頭上了我們的車,我立刻黑了臉,說:「你上來算怎麼回事?」


程佳嘿嘿地笑著說:「我跟你們一起去。放心,到了地方我就說是自己找來的,決不連累你們。」


二亮見攆不走她,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真煩你們這些做記者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別人家裡死了人,你們像過節似的,還要把被害人家屬的痛苦放到顯微鏡下無限放大,剝開別人的傷口給觀眾看,你們這錢掙得真是喪盡天良。」


程佳也不生氣,說:「爾隊,別說這麼難聽,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喫。我要是富二代,纔不管這血糊糊的破事,早包養小白臉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姚蕾長得那麼漂亮,成績又好,在荒郊野外遇害,這案子很有新聞賣點。」


我瞪著眼睛說:「你怎麼一口咬定姚蕾是被害的?」


程佳說:「死在那種地方,還能是自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被人殺害的。」


我說:「你們做媒體的捕風捉影地猜測,謠言都是從你們那裡傳出來的。」


二亮問:「你怎麼知道姚蕾長得漂亮,成績又好?」


程佳說:「從案發現場離開後,我直接去了姚蕾的學校,雖然沒人敢接受採訪,可是她的照片在光榮榜上掛著呢,我已經翻拍了。」


二亮斜棱著眼睛說:「你的行動比我們還迅速,夠敬業的。你怎麼知道死者是姚蕾,你表姐告訴你的?」


我連忙澄清道:「不是我,從案發到現在,我還沒和程佳單獨說過話,我猜是馮可欣跟她說的,程佳給他用了美人計。」


程佳說漏了嘴,有點尷尬,連忙掩飾說:「我有內線,你們放心,我絕不會向別人透露半點風聲,保證獨家。」


3


案發後七小時。


被害人家中。


姚蕾的家在市中心的銀座小區,是楚原市最高檔的公寓。她家在 A 座 3 樓,四室兩廳,二百多平方米,裝修得高調奢華,看得出她父親在財政局的位子非同一般。


姚蓓和她母親冷慧陪我們在沙發上坐下,姚蕾的父親姚鐵心受打擊太大,躺在牀上起不來。家裡一片愁雲慘霧,讓人感覺格外壓抑。


冷慧四十歲出頭,臉色憔悴,雙眼紅腫,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姣好的容顏。不管怎樣,她們是受害人家屬,二亮還是先遞過去一張名片,然後向她們直接通報了警方掌握的情況,說明姚蕾是被人殺害的,只是隱瞞了兇手在她死後破壞她容顏的細節。


冷慧邊聽邊哭,不過只抽泣,沒有眼淚,像是淚水流幹了,再流只能流血。


程佳乖巧地坐在一邊,不說話也不拍照,冷慧母女一定以為她也是公安局的人。我只好說幾句話表達破案的決心,權當作安慰。又提取了冷慧的口腔黏膜,用於驗證 DNA。


二亮瞅準時機說:「就目前掌握的線索分析,這起案件不像是兇手臨時起意,作案動機更可能是尋仇,我們登門的目的一是向你們通報案情,二是想向你們瞭解一些姚蕾的人際交往情況,或者請你們幫助分析一下有沒有這種可能——兇手和你家的其他人結仇,然後報復在姚蕾身上。」


冷慧抽泣著說不出話,姚蓓只好說:「姚蕾平日和我最知心,她的同學關係很簡單,只有一個女性朋友許盈盈,是她同桌,她和其他同學都接觸比較少,說不上好,更不可能結仇。學校裏有幾個男生追求她,她都不怎麼理睬。據我所知,只有兩個男生和她走得近一些,一個是她同班的張斌斌,還有一個是學校高中部的馬超。不過,我不相信他們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姚蓓看上去貌不驚人,說起話來卻有著和她的年紀不相稱的穩重與成熟。


二亮在本子上寫下兩個男生的名字,又把目光轉向冷慧,示意她也說一說情況。


冷慧強打精神,說:「我和我家老姚都是本分人,生活中除了工作單位就是家,在外面和別人一旦產生糾紛,能躲就躲,能忍就忍,哪有什麼仇人,更不可能報復在孩子身上。」話沒說完,她又嗚嗚地哭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渾身不自在,和二亮交換了一下眼神,站起來說:「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包括姚先生,如果想起什麼可疑情況,或者懷疑什麼人,不要考慮有沒有必要,一定要馬上和我們聯繫,由我們來確認嫌疑人。」


冷慧在沙發上站不起來,姚蓓把我們送出門。


二亮開車時說:「姚蓓這小姑娘真是人精。」


4


案發後九小時。


楚原市二中。


已經是下午五點,黃昏的陽光慵懶地籠罩著這座市重點中學,在教學樓、操場、紅磚小路上灑上斑駁的亮黃色光暈。放學的學生像出籠的鳥,正可著勁地撒歡。


我們事先和二中校長於聞聲通過電話,請他把姚蕾的班主任、她的好友許盈盈以及姚蓓提到名字的張斌斌和馬超都留下來,並叮囑於聞聲,一定和學生們說明只是瞭解姚蕾的情況,別把這些孩子嚇著。


姚蕾的班主任趙剛對她讚不絕口,也為她的悲慘遭遇扼腕嘆息,說到激動處甚至落了淚。據趙剛說,姚蕾是難得的全面發展的姑娘,不僅模樣漂亮,而且活潑開朗、能歌善舞,學習成績一直保持全班前三名,如果不是遭此橫禍,可以預見她的未來將會一片光明。


對於姚蕾的同學關係,趙剛並未能提供太多線索,只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許盈盈,至於是否有男生在追求姚蕾,趙剛一無所知。


張斌斌和姚蕾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但兩人始終不是朋友。張斌斌仰慕——或者說暗戀姚蕾,許多同學都知道,可是張斌斌並沒有過激的表示,也從未明確表達過心跡,兩個十幾歲的孩子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而曖昧的關係。


張斌斌不存在殺害姚蕾的動機,並且在案發時間,他一直和同學們在學校操場打籃球,有許多目擊證人,所以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


馬超與姚蕾同在一所學校,是高中部一年級的學生。他從兩年前就開始追求姚蕾,給她寫過十幾封情書,但都被姚蕾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從這個角度來看,馬超存在因愛生恨以致大開殺戒的可能性。


而馬超在交代案發時的去向時,吞吞吐吐的態度更加劇了我們的懷疑。他先是說自己昨天下午一直在學校自習,卻被人拆穿其實下午兩點他就獨自離開了學校。他又改口說逃學去看了一場電影,雖然他脫口說出了電影的名字和內容,卻不能提供人證或物證,這使得他的嫌疑加深。


馬超又瘦又小,身高不到一米七,走路時腳跟不著地,輕輕巧巧的,像女人似的,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他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似乎是執拗,又似乎是冷漠,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許盈盈對姚蕾遭遇不測的反應卻讓我感到十分意外。幾乎所有人都說許盈盈是姚蕾最好的朋友,許盈盈自己也這樣認為,可是我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悲傷,她也沒有任何傷心的表示。在我們對話的過程中,她甚至有兩次笑出聲來,這在嚴肅得有些沉悶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


有那麼一刻,我甚至懷疑許盈盈是姚蕾的仇人,為她的離世而感到幸災樂禍。許盈盈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關於姚蕾的事,其中有些是不為人知的少女之間的隱密,卻對破案並沒有幫助。


許盈盈說昨天下午四點放學後,姚蕾獨自離開學校,像往常一樣在校門口搭乘 245 路公交車,而上車以後的情形,她就不得而知了。許盈盈本人則直接回了家,乘坐的是市地稅局的公車,司機是小劉,這輛車每天都準時接送她上下學。許盈盈的嘴脣薄而紅潤,一張一翕地侃侃而談,像是在訴說一個和她毫無瓜葛的故事。


在返回刑警隊的車上,二亮瞪圓眼睛、嘟著嘴脣,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我還沒從許盈盈帶給我的驚詫中回過味來,半晌才無限感慨地說:「許盈盈是姚蕾生前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對姚蕾的死卻無動於衷,甚至好像很開心,十幾歲的小姑娘,內心真夠冷漠的。」


二亮冷笑著說:「女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臉上笑著,腳底卻使絆子,當面親姐妹,背後就捅刀子,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你怎麼反而看不開?」


這話起來實在刺耳,我說:「拜託你別笑了,看上去很賤。」


5


案發後十小時。


在我和二亮調查死者的關係人期間,馮可欣率偵查員調閱了從姚蕾走出校門到失蹤前的相關監控錄像。


公安部的「天網工程」在遏止和打擊犯罪方面效果顯著,馬路上密集的監控錄像所佈下的天羅地網,讓犯罪分子和犯罪行為都無可遁形。而有經驗、有智商的兇徒在策劃犯罪時,往往把如何躲開監控錄像作為重要環節來考慮。


偵查員們對姚蕾從學校到家沿途的攝像頭逐個過了一遍篩子,把所有可能錄下姚蕾身影的錄像全部回放,不錯過每一個可疑的影像。


監控錄像清晰地顯示了姚蕾在放學後隨人羣走出校門,登上 245 路公交車。公交車上的錄像顯示姚蕾在她家附近的柳條湖站下車,這個車站緊鄰著綠樹如蔭的柳條湖公園,從這裡走到姚蕾家有近十分鐘的路程。


姚蕾的身影從這裡就消失了。偵查員們調閱了附近道路和商家的全部監控錄像,可姚蕾卻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6


案發後十二小時。


楚原市刑警支隊二大隊會議室。


我和幾名滿臉灰塵、滿身汗味的偵查員圍繞會議桌坐下,每人面前擺著一碗直冒熱氣的麻辣速食麵。二亮咽口唾沫,一揮手,說:「開喫。」幾條飢腸轆轆的漢子立刻把頭埋下,稀里呼嚕地吞嚥起來。


不到十分鐘,幾個人抬起頭來,連麵湯都喝得一滴不剩,灰撲撲的臉上又多了幾條髒兮兮的汗漬。二亮也不廢話,每人發一根煙,不知是有意無意,雖然明知我不沾煙酒,也還是丟一根在我眼前,然後說:「開會。」


匯總了幾條線掌握的線索,包括姚蓓及其母親、被害人的班主任和同學們提供的情況,以及監控錄像的內容和屍檢結果,幾名偵查員的表情都很嚴峻,悶頭拚命抽煙,不說話。


靜默了近兩分鐘,二亮才說:「兄弟們壓力很大,我能理解。我和你們一樣,越深入調查,越感覺這起案子不一般,不僅性質惡劣,而且兇手不好對付。可以說,案子的每個細節都經過精心設計,到目前為止,嫌疑人沒露出任何破綻。不過咱二大隊一向敢打大仗硬仗,兄弟們不要有顧慮,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一家人關上門說話,說錯了也沒關係。」


馮可欣把手裡的煙屁股掐滅,說:「我來拋磚引玉。今天我參與的兩項工作是出現場和查看監控錄像。目前有一個判斷,兇手應該是姚蕾的熟人,或者是關係更近一步的親戚朋友。兇手掌握姚蕾的日常活動規律,從他避過攝像頭監控這一點就可以確定,兇手不是隨機作案或者臨時起意,而是在作案前進行了周密計劃。」


我說:「同意可欣的判斷。現場屍檢顯示姚蕾不僅在肝部右葉有致命刀傷,而且臉上被劃多刀,每刀都深入肌肉,顯然兇手對姚蕾懷有很深的恨意。死者身上沒有性侵痕跡,現場也未發現兇器。由於傷口被嚴重破壞,無法確定兇器的型號,但可以認定它較一般的水果刀等常見的刀具寬大,殺傷力更強。而且兇手選擇在蒼莽山南坡作案,這是楚原市民所熟知的有野狗出沒的地方,我懷疑兇手的用意是『殺了你餵狗』,這是一句常見的罵人話,卻被兇手實施在這起案子裏,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經深到不可化解的地步。」


我說最後兩句話時,幾個偵查員的臉上都出現笑意,會議室裏的緊張壓抑的氣氛有所緩解。


二亮說:「技偵方面的意見一定要重視,絕不是開玩笑。姚蕾生前外表出眾,成績又好,追求她的男生比較多。目前,我們排除了姦殺和謀財害命的可能,基本上可以定性為仇殺。姚蕾生前沒有固定男友,那麼被她拒絕的男生會不會因愛生恨以致鋌而走險?這是一個重要思路。」


在座的偵查員低聲議論了一陣,沒有人提出異議。二亮又點燃一根煙,狠命地抽了一口,說:「如果大家的思路一致,那就按照這個偵破方向進行。明天咱們兵分幾路,對曾經追求過姚蕾的男生逐一過篩子,尤其是高一學生馬超,今天在回答案發時間的去向時支支吾吾且漏洞百出,嫌疑非常大,明天要作為重點對象進行突破。」


7


案發後十四小時。


淑心陋室。


一整天馬不停蹄地奔走,回到家時身上累得像是要散架似的。馬馬虎虎地洗漱過,就一頭栽倒在牀上。


才迷迷糊糊地夢見周公,手機鈴聲大作,我一激靈爬起來,接通手機,卻是程佳打來的。我氣得在電話裏獅吼道:「累了一天才回家躺下,你就打電話來催命,還讓不讓人活了?」


程佳也不生氣,她這人臉皮厚,別人罵幾句壓根兒不往心裡去,這可能就是當今社會所推崇的「高情商」吧。她在電話那邊笑嘻嘻地說:「我這不也是掛念著幫你早點破案嗎?」


我說:「指望你幫我們破案?刑警隊乾脆都下崗算了。有正事沒?沒有我掛電話了。」


程佳忙說:「別啊,我有個想法,我懷疑這案子是許盈盈做的。」


我提高警覺說:「你是怎麼知道許盈盈的?馮可欣這大嘴巴怎麼什麼都說,回頭非要讓二亮收拾他不可。」


程佳替他分辯道:「不是馮可欣說的,我是法制節目的主編,在刑警隊又不是隻有他這一條線。你們把偵破方向指向仇殺,這個思路我百分之百贊成。可是也不能忽略了許盈盈。要知道,姚蕾什麼都比許盈盈強,許盈盈雖然不表現出來,心裡指不定怎麼嫉妒呢,女人的嫉妒是可以殺死人的。」


「許盈盈沒有作案時間,一放學就被他爸的司機接走了。」我還是不怎麼信服。


程佳說:「那個小司機就像她家的僕人一樣,主人讓他說東,他決不敢說西。我的親姐姐,你們隊裏的刑警都是鐵打的漢子,你自己也大咧咧的跟男人差不多,不懂女人的嫉妒心理,絕不能忽略許盈盈這條線。」


我想起許盈盈聽到姚蕾死訊時的開心反應,將信將疑地說:「好吧,我提醒二亮,對許盈盈上點手段。」又警惕地說,「你怎麼對這起案子這麼熱心?」


「我也是沒辦法,現在電視節目的競爭這麼激烈,不推出重磅節目,哪有收視率?這個案子有賣點,遇害的是花季少女,不管是情殺還是嫉妒殺人,都會引起社會關注,再找幾個專家討論青少年的早戀和心理健康話題,可以做成系列節目,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程佳嘆著氣,卻掩飾不住得意之情。


我說:「得,你別把我扯進去,我絕不會上你們那個破節目,拋頭露面還不夠丟人的呢!」


8


案發後第二天。


處理和學生有關的案件難度較大,尤其在調查關係人時,只要不是必須,會盡量避免使用傳喚等強制手段。遇到不配合的學生,還真讓人有些頭疼。


二亮在調查取證時遭到馬超的頑強抵抗。馬超聲稱,姚蕾遇害的當天下午他獨自在距離學校幾個街區的光明電影院看電影。儘管他說出了電影的名字、內容及電影票的價格,卻不足為憑。因為那是一部老電影,看過的人很多,而且電影的廣告牌就面朝大馬路,馬超交代的這些無需到電影院裡面就能瞭解到。


二亮率人調閱了光明電影院的監控錄像,在那個時間段內並未發現馬超的身影。這讓二亮有點摟不住火,可是馬超梗著脖子一口咬定,而且影院的監控錄像又有許多盲區,也不能斷定他就是在說謊。


馬超的嫌疑越來越大,他有犯罪時間,有犯罪動機,也符合警方對兇手身份的分析判斷。可是,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的前提下,警方不能對馬超採取強制措施,只能繼續在外圍偵查,蒐集證據。


二亮與馬超的班主任通了氣,希望她能幫助警方做些工作,攻破馬超的心理防線。


其他曾追求過姚蕾的男生的嫌疑都已排除,對許盈盈的調查也告一段落。案發當天開車接許盈盈回家的司機是個退伍兵,滿臉憨厚,一副誠實可靠的模樣。他被警方問急了,賭咒發誓說如果有一句謊話,就對不起還在農村種地的爹孃。話說到這地步,不由得偵查員不信。


忙碌了一天,並無實際進展,到晚上匯總情況時,二亮拍了桌子,發狠說,若是拿不下馬超,他把下個月工資捐出來請大夥喫飯。


到晚上程佳又來湊趣,說節目快做不下去了,想挖點料回去,被我頂了回去。


9


案發後第三天。


午休時,馬超的班主任喬明澤打來電話,向二亮反映情況,說是跟馬超談了心,他開始很抵觸,但慢慢地態度緩和了一些。他承認自己在案發當天沒去看電影,但仍不肯透露當時的行蹤,只發誓說和姚蕾的案子沒有半點牽連。不管別人信不信,他就是這句話。他揚言要是逼急了他就從教學樓上跳樓自殺。


馬超這樣的調查對象是最讓警方頭疼的。他不像社會上的閑散青年,學生身份是他的護身符。偏偏他又是滾刀肉的性格,軟硬不喫。真是「豆腐掉到灰堆裏,打不得也吹不得」。


二亮沒轍,坐在二大隊的會議室裏惆悵。我從門口經過時,刺了他一句:「心事重重啊,一個高中生就把你難住了?」


「馬超難啃,倒也不是最大的困難,我總覺得案子辦到現在,走進死衚衕,是我們的工作出現了疏漏,好像有個重要嫌疑人就從我們眼皮底下溜掉了。」二亮的圓眼睛耷拉著,嘴噘得更高了。


我疑惑地說:「還能有誰?姚蕾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過了篩子。」


二亮搖搖頭,苦惱地說:「就是影影綽綽地在眼前晃蕩,抓不住那個人的真實樣子。」


我試圖幫他理順思路,說:「除非我們確定的偵查範圍有誤,或者兇手不是姚蕾的追求者之一,而是另有其人。不過許盈盈的嫌疑也已經排除,姚蕾生前的社會關係又那麼簡單,沒法再擴大偵查範圍了。」


二亮眼前一亮,喃喃地說:「許盈盈,許盈盈……兇手在姚蕾死後又在屍體臉上劃了十幾刀,除去仇殺的動機,有沒有可能是嫉妒殺人?」


我詫異地說:「理論上有可能,實踐中也遇到過因嫉妒發狂而殺人的實例,不過姚蕾僅是中學生,就算同學對她羨慕嫉妒,也不會到殺人的地步。當然,這也是一個思路。」實際上,我感覺二亮的辦案思路已經偏離了軌道。


二亮並沒有察覺到我語氣中的不贊同,而是繼續為自己突然打開的思路而興奮不已,說:「案發當天與許盈盈對話時,我們都感覺到姚蕾的不幸並沒有給她帶來痛苦和悲傷,事實上,她表現得很輕鬆愉快,這說明女人之間的友誼並不可信,有時候甚至比仇人還可怕。」


我不滿地說:「你倒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攻擊女性。」


二亮搖搖頭說:「我們要擴大偵查範圍,對姚蕾身邊的女人逐一排查,尤其是可能和她形成競爭關係的同學朋友,包括她的姐姐姚蓓,一個也不能遺漏。」


二亮說出姚蓓的名字,讓我有些喫驚,我回道:「你這樣無限制地擴大嫌疑人範圍,警隊力量再增加一倍人手也不足。姚蓓和姚蕾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她們並沒有矛盾和隔閡。她們年紀還小,不涉及財產和利益爭奪,哪怕生活中有些磕磕碰碰,難道姚蓓會因此處心積慮地害死姚蕾?這個懷疑沒有多少根據。」


二亮怔怔地看著我,半晌才說:「你是女人,也這樣說?其實,我在第一次見到姚蓓時,就感覺她有些不對勁,她在見到姚蕾的屍體時,悲痛的反應沒有問題,可是值得懷疑的是她並沒有追問姚蕾的死亡原因。要知道那時候連我們都沒有確定姚蕾的死因,姚蓓作為被害人家屬,合理的反應是試圖弄清姚蕾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兇手是誰。我辦過數不清的命案,被害人家屬沒有不糾纏這兩個問題的,可是姚蓓卻壓根兒沒提,倒像是她早知道姚蕾是被人殺害的。不過我潛意識裡也認為姚蓓沒有殺害姚蕾的動機,所以這個懷疑在我心頭一閃即逝。可是,現在回想起許盈盈的反應,又把我對姚蓓的懷疑勾起來,女人之間的情誼似乎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值得信賴,表面上親密,也許骨子裡巴不得對方去死。」


我替姚蓓辯解道:「她也許早已猜到姚蕾是被害死的,才沒有追問她的死因,畢竟姚蕾死在荒郊野外,又是那種慘狀,我們當時都已認定是他殺,只不過暫時沒有證據而已。」我這樣說並不是對姚蓓有多少好感,只是實在不願意相信人性會陰暗到這種地步。


可誰知道,對姚蓓的調查竟讓我大跌眼鏡。


10


案發後第三天下午。


楚原市實驗高中。


姚蓓所在的學校是楚原市實驗高中,也是市級重點中學,和楚原市二中僅隔幾條馬路。姚蓓是高二(1)班的學生,擔任班級的學習委員,班主任是語文教研組長何長工。


「姚蓓這兩天沒來上課,確實難為她,這種事發生在誰身上也受不了,何況她們姐妹倆感情那麼深。說來也怪,姚蓓像是有預感似的,在姚蕾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請了假,第二天就聽到了姚蕾的噩耗。」何長工的一席話讓我和二亮都感到非常喫驚。


二亮向何長工求證,說:「姚蕾的屍體是在三天前的早上發現的,你是說姚蓓在前一天下午請了假,沒來上學?」


「對,姚蓓平時很少請假,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何長工絲毫不覺有異。


姚蓓明明對我們說她在姚蕾遇害時正在學校上自習。


她向我們撒了一個無比拙劣的謊,卻直到三天後才被拆穿。如果不是二亮產生懷疑,我可能會一直無條件地相信這個拙劣的謊言。


我懊惱得想用頭去撞牆。


二亮像牙疼似的噝噝地吸著氣問:「她有沒有說為什麼請假?」


何長工說:「她母親住院,姚蓓要去陪牀,這我早就瞭解了,她母親有糖尿病,好幾年了。姚蓓這孩子真沒得說,成績好,又懂事,思想成熟,像大人一樣。」


我感覺身上發冷,回想起姚蓓略帶羞澀地低著頭的樣子,心頭浮起莫名的恐懼。


出了楚原市實驗中學大門,二亮和我都沉默著想心事。


約十分鐘後,二亮才說:「暫時不要和姚蓓正面交鋒,我們先側面瞭解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妹的關係。」


11


案發後第三天晚飯後。


姚蓓家。


姚蓓和她父母都在家。家裡依然是一片愁雲慘霧。


姚蓓和她母親冷慧這兩天都明顯有些消瘦,頭髮蓬亂,臉色也很憔悴。第一次見到姚蓓的父親姚鐵心,他是個壯碩的五十多歲的男人,膚色白膩,禿頂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油光瓦亮,看上去比冷慧大十幾歲。


冷慧的精神比三天前稍好了一些,見到我們就急切地詢問案情的進展,聲音還很虛弱,卻流露出對兇手的仇恨和報仇的渴望。姚蓓的態度很自然,和我們打過招呼、端上茶,就乖巧地在冷慧身邊坐下,不多說話。


二亮略帶歉意地說:「暫時還沒有確定嫌疑人,我們正在加緊努力。」


我看著像貓一樣溫順害羞地坐在冷慧身邊的姚蓓,禁不住暗想:如果兇手真的和姚蓓有關,或者就是姚蓓本人,冷慧要怎樣承受這雙重打擊呢?這可憐的母親。


姚鐵心端坐在沙發上,一直沒說話,不停地打量我和二亮。看得出他在心裡掂量著我們對這起案子的用心程度,這是政府官員獨有的處世方式,他們不喜歡把話說透,永遠在揣摩別人,也永遠被別人揣摩著,這點倒和刑警與嫌疑人之間的關係相似。


寒暄後,我提出要把姚蕾生前使用的電腦帶回公安局技偵處,希望裡面儲存著有價值的資料。


姚蓓像沒聽見一樣,低眉順眼。姚鐵心沒表態,冷慧扭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略停片刻,她才顫巍巍地說:「蕾蕾的電腦裏都是她的私人東西,你們會還回來嗎?」


我說:「放心,案子辦完,馬上就送回來。」


冷慧的眼圈又紅了,點點頭,算是同意。


姚蓓說:「我幫你們去拿。」


我說:「主機就可以了,顯示器和電源線什麼的都不要。」


姚蓓向姚蕾的臥室走去,步履從容堅定,看不出絲毫的猶豫或恐慌,這讓我越發琢磨不透她。


12


案發後第四天中午。


楚原市公安局。


技偵處的電腦技師徐白羽打開了姚蕾電腦裏的文件。


像其他少女一樣,姚蕾的電腦裏存儲著大量的本人照片、偶像照片、生活視頻、美文和心情日記,以及和網友的聊天記錄。


這曾是一個可愛、陽光的少女。在每一張照片裏微笑;在心情日記中記錄她和家人、朋友、同學們的快樂時光;在網友的聊天記錄中,也時常流露出她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身邊人的關懷。


這讓人對她的過早凋零嘆息不已。


她在許多文字裏提到過姚蓓,那些文字是溫暖、正面、充滿依戀和關懷的,沒有透露出一星半點的怨懟,看不出有同母異父的隔閡,甚至比一些嫡親的兄弟姐妹還要親密熱絡。


如果不是姚蓓的那個謊言梗在我心頭,我決不會懷疑姚蓓和姚蕾的死有任何瓜葛。


當我還沉浸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緒時,程佳不識時務的笑聲把我拉回到現實中來。


「喲,親姐姐,發獃呢?」一張大白臉突兀地出現在我眼前一釐米處。


我被嚇得一哆嗦,說:「程佳,你有點正形行不?你怎麼進來的?挺有道行啊,進公安局就像進你家似的。」


程佳得意地揚了揚記者證,說:「常客,門口站崗的武警跟我比跟你還熟,信不?」


我說:「你臭美吧。哎,你幹什麼?不能拍姚蕾的照片和日記,要保護死者的隱私。如果你把這個播出去博收視率,可缺大德了,小心人家家裡人告你。」


程佳收回攝像機,噘嘴說:「我就做個樣子,又沒真拍,看把你急的。不過你好歹也給我點獨家猛料啊,怎麼說咱也是親戚,可我就沒從你那裡得到過特殊待遇。」


我說:「你得了,以前可沒少給你獨家,你說話別泯滅良心。這個案子確實沒進展,我手裡沒有料,怎麼給你?」


程佳說:「你交個底,許盈盈的嫌疑有多大?」


二亮對程佳的自作聰明不以為意,撇撇嘴說:「你以為你一拍腦袋就猜中嫌疑人啊?破案要是那麼容易就別要我們刑警了。實話告訴你,許盈盈的嫌疑早就排除了。」


正和程佳鬥嘴,馮可欣和兩名偵查員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滿臉喜色地嚷著:「有新發現!」馮可欣連續兩天都在查閱楚原二中和實驗高中附近的監控錄像,以期發現馬超或姚蓓在案發時段的活動軌跡。


我和二亮都從椅子上站起來,程佳卻比我們還興奮,迎上前去,臉幾乎頂到馮可欣的鼻子上,急切地問:「有什麼發現?」


二亮的眉頭皺起來,說:「公安辦案,無關人員不要幹擾,泄了密算你的還是我的?」


程佳不滿地回頭瞪他,說:「我是省公安廳指定的三家公安題材新聞節目之一,不算無關人員吧?再說我一不攝像、二不記錄,保密工作不比你做得差。」


二亮嘴損,脾氣卻不差,被程佳嗆回來,馬上抿著嘴巴不作聲了。


馮可欣不理睬他們打嘴仗,讓徐白羽在電腦上回放了兩段監控錄像。第一段是馬超背著書包從楚原二中出來,幾分鐘後登上一輛 6 路公交車,向南駛去,視頻上顯示的時間是 2013 年 5 月 29 日下午一點四十分。第二段是姚蓓背著書包走出實驗中學的校門,在路邊車站等了兩分鐘後,也上了一輛向南行駛的 6 路公交車,視頻上顯示的時間是 2013 年 5 月 29 日下午兩點零五分。兩段視頻都不是很清楚,卻都正對著學校大門,所以拍到了兩人的正臉,可以確定是馬超和姚蓓。


程佳大驚小怪地叫道:「5 月 29 號,不就是姚蕾遇害的那天嗎?」


雖然我早就知道馬超和姚蓓在當天下午都不在學校,但是此刻親眼見到兩人在半小時內相繼上了同一路公交車,仍感到非常驚訝——馬超和姚蓓認識嗎?他們在同一時段登上同一路公交車,是巧合還是早就約好的?他們要去哪裡,要做什麼?難道他們兩個都和姚蕾之死有關?


這幾個問題擾得我頭疼。


二亮嗡聲嗡氣地說:「沒啦?」


馮可欣愣了愣,說:「沒了。」又補充說:「到公交公司調查過了,6 路車是咱們市最早的一批公交車,老化嚴重,公交公司計劃進一批新車,把舊車淘汰,所以現有車輛上都沒裝攝像頭,暫時無法得知馬超和姚蓓的下車地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6 路車不是他們每天回家所乘坐的線路。」


二亮不滿地說:「弄來兩段沒頭沒腦的錄像,就把你興奮成那樣。」馮可欣鬧了個大紅臉,想說話卻又咽了回去。


我聽不下去,說:「可欣這幾天忙得連囫圇飯都沒喫過一頓,別小看這兩段視頻,得做多少工作才能找出來?你可真是大嘴巴。」


二亮也知道話說得過分了,扭過頭去擺弄電腦滑鼠,沒再坑聲。


案子弄到現在,依舊是一團亂麻,每個人心裡都不好受。


馬超和姚蓓,兩名高中生,法律意義上的未成年人,究竟隱藏著多少祕密?到底有多難對付?


13


案發後第四天黃昏。


楚原市公安局。


我正準備下班回家,在門口遇到徐白羽,他跟我打招呼:「坐我的車回去吧。」


我說:「那就再蹭一次你的車。」


徐白羽是市局技偵處引進的電腦專才,國內數得著的黑客。小夥子才二十歲出頭,精瘦,戴無框眼鏡,鏡片後面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藏著數不清的鬼主意。我們倆的家在同一方向,下班時碰到一起他就開車送我回去。


正下樓梯,二亮的電話打進來,說:「中午給咱們鼓搗電腦的小徐下班走了沒有?」


我說:「他和我在一起,正要出門。」


二亮說:「別讓他走,我有重要事和他商量,你幫我留住他,我五分鐘就到。」


我說:「有什麼事必須在下班後才說?小徐要去赴約會,萬一誤了約會女朋友跑了,你負責賠償?」


二亮說:「就你話多,我把你賠給小徐,他不嫌棄就行。」


我和徐白羽只好回到辦公室等著。幾分鐘後二亮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頭上汗津津的,像在散發蒸氣。他徑直坐到徐白羽對面,直奔主題地說:「你能不能黑進姚蓓和馬超的電腦,看看他們在網上的聊天記錄或其他資料?我覺得一定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徐白羽猶豫說:「技術上沒問題,可是法律上行不通。咱又不是安全部門,姚蓓和馬超也沒有明顯的犯罪企圖,咱不能知法犯法。」


二亮說:「我諮詢過了,目前這種侵入個人電腦的行為,只要不造成直接損害,最多算是打法律的擦邊球,何況他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咱這是依法搜查。」


徐白羽拗不過二亮,側過頭看我,我也沒法表態。徐白羽只好答應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沒想到,二亮的餿主意居然奏效,而出乎意料的發現讓我們都感覺有些跟不上時代的節奏了。


馬超和姚蓓竟然是男女朋友!


姚蕾的個人電腦中儲存有姚蓓和馬超的網名,徐白羽根據兩人的出生日期、身高、體重以及他們親人的出生日期等數字信息,用排列組合和窮舉法相結合,不到十分鐘就強行攻破了兩人的私密空間。


這兩個人居然在半年前就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戀人!他們在網路上調情的語言是赤裸裸的,讓成年人看了都臉紅心跳。我在心裡回放馬超和姚蓓的樣子,兩人都是那樣瘦小、內向、略顯羞澀,無論如何也無法和他們在網路上的大膽奔放結合在一起。從事法醫這一行,經常能夠探尋普通人接觸不到的人性黑暗面,對人的多面性有著足夠的瞭解,可是馬超和姚蕾在人前人後的巨大反差依然讓我感到震驚。


徐白羽的滑鼠滑動,屏幕上跳出一張照片,他輕呼一聲,急忙關掉屏幕,可是我和二亮都已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姚蓓發給馬超的她自己的裸照。


這兩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可能早已做出了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情。


徐白羽漲紅臉說:「不能再往下看了,否則我們真是知法犯法。」


二亮低聲說:「這些用不著的就跳過去,你幫我看看案發的前一天或前兩天他們說了些什麼。」


徐白羽不大情願,勉勉強強地調出兩人在 5 月 28 號、29 號這兩天的聊天記錄,依然是讓人不好意思細看的綿綿情話,中間夾雜一個幽會地址,是他們「留下終生難忘的浪漫回憶的地方」,位於河濱路的天馬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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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女法醫手記:懸案密碼

劉真 等 法醫,作家,現移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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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它僅僅只是你生命中經歷的一個過程,即使痛苦,也會讓你的生命再一次重新開始,你可以忘掉一切煩惱,斬斷那些困擾你的瑣事,甚至逃避不想面對的生活。

總而言之,那些膽小如鼠的傢伙們喜歡把這一類事說的很美好,給自己一個結束生命的理由,不過有一點我是認同的,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活著,其實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氣。

我的從警生涯中,接觸過不計其數的自殺案,當然,也有一些是披著自殺外衣的謀殺,其中緣由林林總總,不過大多都是些俗套的情節,情殺,仇殺,金錢誘惑的買兇殺人。

總之,一個人是不會毫無理由的斷送自己的生命,更不會蠢到連外行人都能看得出,那不過是欺世盜名的把戲。

今天我想回顧一起十幾年前的舊案子,由於內容細節涉及許多上層人士,所以這裡不方便透露姓名以及所居住的城市,我們只以案情回顧的方式簡單講述細節。

2002年的8月某一天,我們接到一起報案,有人在本市運河主幹道的某座高架橋上吊自殺,現場已經圍得水泄不通,接到報警,我帶隊立即前往。

其實說對於這裡有人自殺,我們警方也是見慣不怪了,因為這個鬼地方,一年到頭太多人跑來自殺了,可奇怪的是以往那些都是跳河,而這一次卻是上吊,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我們借了環衛的汽艇前往現場,轉了好幾圈,才發現上吊的人,就吊在兩根橋墩之間的橫樑上。

幾經周折,我們才把死者弄下來,乍看上去,死者是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西裝,褲子脫落了一半,露出裡面的內褲,我們初步判斷,這個穿著打扮,恐怕是生意人賠錢上吊自殺,一了百了,說不定還欠了一屁股外債。

可這個死法也太過離奇,太過招搖了,雖說這裡被人們傳得非常離奇,說什麼自殺聖地堪比日本自殺森林之類的玄乎其玄,可我還是覺得這裡面有文章。

這座橋,不過是本市運河上普通的一座大橋,說是什麼自殺聖地純屬以訛傳訛,不過歷史記載,每年夏天都有人在此跳河自殺倒是真的,只不過數量沒那麼驚人。

一年不過兩三個,有的甚至只是游泳時發生的意外,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說這裡是被詛咒的橋,還有很多人聽後開始還繞著走令人可笑,但是從那之後,仍有人慕名來這裡自殺也確有其事。

返回頭再說案情,初步查看屍體,死者上衣口袋和褲襠裏,裝有大把的碎石頭,總重量大概十幾斤重,不知道是什麼用途,也許是為了增加重量?讓自己更快死亡?

其次,是褲兜裏還裝著兩塊表,一塊普通的手錶,時間停在凌晨1點半,另一塊是類似跑表的手持電子錶,時間則停在5點整,這兩塊表同樣也沒有解釋,既然沒有落水,為什麼表都是停止的,時間又是什麼意思呢?某種暗示嗎?

我們在死者的衣服裏還發現裝有大量現金,以及外匯,總值大約五萬多人民幣,最後還發現了死者的錢包以及身份證,死者劉某,不是本市戶籍,外來人士,現年53歲,一起發現的航空機票顯示,他到達本市,僅僅只是一週前。

既然發現了屍體,那就要先查身份,通過相關部門的查證記錄,死者確實是六天天前纔到的本市,我們也很好奇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離奇死亡?

於是進一步追查死因,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能一口咬定就是自殺,不排除他殺的可能,如果是自殺的話,到底是為什麼,而如果是他殺,那麼兇手又是誰,這兩種調查的方向就會截然不同,所以要一一查清,還需要時間。

幾小時後,我們通過死者身份證,通報的外省警方來了消息,說是戶籍登記根本沒有這個人,身份證號也對不上,這應該是偽造的證件,但是這個人的名字和外省公安廳通緝的一個重案逃犯同名同姓,年齡也一致,我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同一個人。

於是向外省公安廳要來了在逃犯的照片,對比死屍以及身份證照片,果然,就是同一人,很明顯,這是一起偽造證件的逃亡案件,只不過因某種原因,死在了我們這裡,只是目前還不知死因。

很快,消息被傳出,可卻引起了社會上一陣不小的轟動,甚至連某地方政界都一片嘩然,這個死者劉某,其身份算是小有傳奇,他年輕時曾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地方政府小科員,而後有人傳言,這個劉某經人介紹,加入了某個神祕的地下組織。

這個組織其龐大甚至成員遍佈海外,有點兒類似神祕共濟會和光明會那種民間團隊,而從此 之後,劉某則青雲直上,誰都不知道他抱上了哪條大腿,總之,此人建立了龐大的關係網,經過十幾年的經營,竟然做到了省廳級的高官,一度是在當地呼風喚雨,很受民眾的吹捧。

可好景不長,劉某上位後並沒有享受太久,就在短短五年後,細心人發現,有一家神祕的公司,通過地方政府的關係,接下了許多政府工程,這其中包括市政基礎建設,排水排污,電力電信網路等等支柱產業,但是和施工方又毫無直接關係。

有人懷疑這是有人在內部洗錢,經調查,這家公司根本就是個空殼的皮包公司,並非實體,其創辦人,正是死者劉某。

當劉某發現自己的小祕密已經敗露時,他沒有選擇自首,而是求助於這個地下組織的幫助,希望能夠順利避開調查,但是代價非常昂貴,劉某硬著頭皮通過自己的職務向這個組織拿出了一大筆銀行貸款作為報答,總算是順利避開了內部調查的嫌疑,可見這羣人的能力是非常可怕的。

短短一年之後,一個專門調查劉某所在省內涉黑組織的當地警方辦案組,破獲了一起涉黑大案,在某黑勢力大佬的駐地發現了一個保險櫃,裡面也存有許多現金珠寶以及與這個地下組織相關的資料,這其中包括賄賂法官,賄賂政府官員、企業家等。

並且有一份關於劉某的檔案,其中註明,正是劉某利用職務和空殼公司騙取銀行貸款,並且與這個組織有密切關係等內容,這算是無心插柳的一個結果,將劉某又一次揪了出來。

於是當地警方逮捕了劉某,想利用他做突破口,後來發現更多關於這個權錢相互地下組織的內容,但是經過一系列審問劉某拒不交代其問題,當地警方無奈,也只能按照騙取國家貸款,把他判了五年,後來劉某提出上訴,並且交了巨額保釋金,保釋了自己。

可出來後,沒等上訴結果出來他就逃跑了,逃到了外省一去不復返,他逃走時,掩護他的人,正是當地另外一個有勢力的涉黑大佬,出逃利用的工具則是這位大佬的私人座駕,當地警方順藤摸瓜查到了這個涉黑團夥並將其連根剷除,而除此之外,關於劉某便沒有太多消息。

當劉某的屍體被我們發現後,各方面報導開始鋪天蓋地滿天飛,人們發出各種猜測是自殺還是他殺,因為這裡被謠傳稱了是自殺聖地,外加他是上吊,而身上的財物又沒少,大多數人判斷其是自殺。

但是也有人說是他殺,指向的兇手則是那個地下組織,他們怕劉某泄露機密。因為如果是自殺劉某為什麼逃到外地以後再自殺呢?為什麼不在酒店自殺呢?為什麼要費力爬上十幾米高的橋墩橫樑而不跳水呢?而且這個地方是人盡皆知的自殺聖地,人們當然會聯想到他是自殺,所以看上去非常刻意。所以這個謀殺的說法也很有道理,也傳得到處都是。

作為警方,我們檢查了屍體,本地的法醫檢查後給出結論,身體上沒有淤青和針孔,脖子也不是真的被勒死後偽裝成了上吊,因為兩種傷口還是有區別的,被人勒死,會留下一圈勒痕,而上吊只有脖子前端纔有。

驗屍記錄表明,只有單一繩索勒痕,兩端位置僅僅到兩側耳根,心臟和肺部有窒息瘀斑,頭部沒有任何傷口,結論是自殺,警方認定也是自殺。

按理說死因搞清,在逃犯死於非命,跨省的案子也算破了,應該一片歡喜才對,但是劉某的家人卻突然站出來表示不滿意,說劉某一定是被人謀殺的。

但是兩地警方都認定是自殺並且已經結案,可家屬們就是反對這個結論,據瞭解,劉某的家屬其背後實力也是深不可測,關係網遍佈全國,可以說是家族勢力大過地方勢力的典型,市裡也非常重視這件事,甚至一度鬧到北京。

有人分析,其背後應該是有錢的原因,劉某生前為自己買了很多巨額保險,如果是自殺,保險公司就不會賠一分錢,其次,劉某的家屬提供了一份證據,證據表明,有人在劉某出逃之前多次威脅劉某的生命,並告知,會對其進行最終制裁,並非空穴來風。

只是這個對劉某發出威脅的聲音到底是誰,來自哪裡,我們無從考中,但由於其家屬的巨大關係網和財團實力,以及媒體等各方面壓力,半年後,市裡決定撤銷了劉某的自殺判決,要求警方重新調查。

經過三個月的重新調查後,我們將結論改為了死因不詳,這一下算是徹底成了懸案,但由於不是自殺,劉某的屍體總算被運回了老家入土為安,他的巨額保險金,也順利的也拿到了,到此算是消停了。

可之後,人們對此案的爭論仍舊沒有平息,兩種說法各執一詞,又是一年之後,國內一名非常有影響力的法醫,主動要求再次查看此案的內容,可結論還是自殺,在結果被公佈之後,劉某的家屬再次發表了反對意見以及抗議,之後便是一連幾年的爭論和罵戰。

為了平息這件事,我們被要求再次調查此案,並且這一次,挖墳取屍,將劉某的遺骸送往國內最著名的法醫研究所,此時已經到了2008年底,也許是時過境遷科技發生了重大改變,最後的調查報告公佈,竟然是謀殺。

其中有兩個重要依據,如果是自殺的話,劉某上衣口袋和褲襠裏的石頭應該是自己裝的,但是他指甲縫裡卻沒有與其一致的塵土,另外,如果是自殺,劉某要自己爬上橫樑栓繩子再鑽進去,那他的鞋子上應該蹭有橋墩上水泥和金屬材質的多種元素,可他的鞋子上竟然一樣都沒有。

儘管如此,這一次的調查也只是平息了各方的罵戰而已,事實早已無關痛癢,到此,案子終於也算調查結束。

可到底劉某是為什麼被殺, 兇手是誰,會不會真的是那個神祕的地下組織,而原因又是什麼,也許,我們永遠都找不到答案了,我想,那些已經超出我們能力之外的內容,還是不去探究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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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鹽選 | 刑警隊長的工作手札: 20 個離奇刑事案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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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是貧困縣,山區。近幾年縣裡面和鎮裡面的監控才逐漸完備。

11年還是12年的時候我們縣裡有兩個小孩被人拐走,監控只看見有人在一個廣場把兩個小孩騙進無牌照麵包車逃走。

過了幾天在一個鎮的廢棄工廠發現腐臭的屍體,屍體就只缺心臟。還有一個小孩至今沒下落。

好像是心臟摘除得很專業還是什麼,警察懷疑是器官販賣。

當時都造成了不小的社會恐慌,我們小學家長都是每天接送,不准我們私自到外玩耍。但是後來沒再發生這種事情。

現在想起來,如果是器官販賣,那麼犯罪分子是怎麼知道那兩個孩子的那個什麼血型,DNA的,一般器官移植不是有個什麼匹配度,好像還要專門化驗。

那麼就只有像醫院類似的才能大範圍的拿到。會不會是專門有人大範圍的篩選,但是為什麼要兩人,不可能兩人都匹配,還是玩在一起的夥伴,並且聽說移植不是最好是無菌環境並且越快移植越好嗎?另一個孩子消失得這麼乾淨為什麼不能兩個都乾淨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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