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影帝陸卿。

婚後當晚,他出國拍戲。

除了與女主角頻繁的緋聞熱搜,再沒有他任何消息。

直到半年後,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簡訊:「今日回國,晚上七點家宴,莫遲到。」

我看了一眼,隨手拉黑。

1

午後,我在自己設計的民宿前,正拿著圖紙敲定施工細節,突然聽到工人們一聲驚呼。

轉身看去,一輛邁巴赫跑車呼嘯驟停,捲起風沙正撲向我。

車窗搖下,我那弔兒郎當的竹馬陸霽一聲調笑。

「蘇二小姐,又在工地搬磚呢?來上車。」

我用圖紙揮了揮面前塵土,皺眉冷喝:「幹嘛去?」

陸霽輕吐道:「家宴。」

如往常一般,後車門被鎖。

我氣不順,怒踢車門兩腳,只換來陸霽一聲輕笑:「乖小遇,坐前面。」

我冷喝一聲:「叫大嫂。」

副駕駛座上,我翹起二郎腿,刷起了娛樂新聞。

果不其然地,那位名義上的老公又上了熱搜第一:「陸大影帝攜神秘女友一同回國。」

封面是他的登機照,拍得模糊,但那冷若冰霜卻攝人心魄的側面輪廓,化成灰我都認識。

與他一同登機的,是帶著口罩、低著頭,嬌羞般躲他身後的女孩。

我禁不住「切」了一聲,正要往下翻看網友熱評,卻突然被奪走了手機。

我反手打向陸霽手腕,想要搶回來。

陸霽吃痛卻不鬆手,不小心猛打方向盤,車子一個不穩,我被重重摔回座上。

陸霽迅速停車,轉身急問:「蘇遇,你沒事吧?」

我懶得回答,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有病吧?!幹嘛搶我手機?」

陸霽看了看我手機界面,扔回給我。

「一結婚就拋棄你了,還看他作什麼?」

我關了界面,撇嘴回道:「誰看他了?不過是隨手刷出來的。車上無聊,不然我看什麼?」

陸霽頓了頓,突然俯身到我面前,眯起狹長眼眸,輕吐雙唇,蠱惑般說道:「看我」。

我愣住了,感受著耳根發燙的溫度,一時語塞。

黃昏時分,到達S市城郊。

老宅別墅。

陸霽停車,幫我開車門。

涼風驟然襲來,陸霽看著我一身白襯衫黑長褲的打扮,禁不住皺了眉頭,轉身就要回車上。

「這身不適合,到我那換一套吧。」

我拉住了他,輕笑道:「就這樣,走。」

陸霽沒有堅持,只輕解紐扣,脫下西裝外套,披我肩上,拉我前行。

正要入宅,卻見車燈閃來,一輛黑色超跑停在前方。

司機迅速下車,打開後車門。

下來兩人。

一人長腿跨出,通身黑色休閑裝束,卻掩蓋不住清冷矜貴之氣,摘下墨鏡後,寒冰般的眼眸看向陸霽拉我的手。

還有他的「緋聞女友」,紅唇波浪捲髮,鵝黃色綢緞晚禮服,與他並肩,盈盈笑著向前走來。

我強壓住怒意,反攥陸霽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只聽那女人嬌笑道:「小遇,半年不見,怎麼還是這暴躁性子?」

我沒理她,只向陸卿問道:「陸家家宴,你卻帶我姐來。請問她是以什麼身份?」

陸卿斜睨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卻向陸霽勾唇冷笑:「三小時二十五分鐘四十八秒的同車路程,都沒時間,向你大嫂解釋這個問題?」

我怔愣片刻,本能地鬆開手。

卻見姐姐蘇嵐也看向了陸霽,輕眨明眸,吃吃笑問:「總裁弟弟,我有這麼拿不出手?」

陸霽不自主地閃爍了目光,手插入兜,輕抬下巴,說了四個字。

「我未婚妻。」

2

今兒是陸霽生日。

也是我第一次來陸家老宅。

作為一名從小貧窮,成年後突然成為豪門千金的偽富二代,我以為,「家宴」就是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團聚。

卻沒想到是如此大場面。

舒朗幽靜又低調奢華的大宅子里,來了許多世家公子與千金。

各個打扮地流光溢彩。

我這平價職業裝束,一進來,立刻成了另類。

進了院子,闌珊燈影下,眾人紛紛前來。

很快把陸卿、陸霽和蘇嵐都圍住了,熱絡寒暄著。

我脫下外套悄悄還給陸霽,默默退出人群,獨自走向主屋大廳。

後知後覺的我突然發現,我與陸卿的「隱婚」,竟然神隱到除了雙方家人外,無人知曉。

我結婚從未想過要隱瞞,這一切,自然出自陸卿本人的手筆了。

宴會尚未正式開始。

年輕人們都在院子里,搖曳生姿,微晃紅酒,談笑私語。

長輩們還在房間休息,尚未前來。

大廳早已布置好,只是空蕩蕩的,僅有幾位管家、保姆時不時來布菜。

我獨自一人尋了個偏僻位子坐下。

耳聽著院里的喧鬧笑聲,突然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與陸卿,甚至與整個陸家,都是那麼格格不入。

半個小時後,長輩們終於都來了。

我起身微笑,一一禮貌問候,得到了不算熱情也算不冷待的恰當回應。

一切似乎沒有不妥,只是當全家就坐時,有了個小插曲。

長輩們先坐,接著是陸卿,我本要坐他旁邊,卻被姐姐蘇嵐含著笑意輕輕拽了下。

然後她就以萬分雷霆之速、千金優雅之姿,坐到了陸卿身旁。

我無語皺眉,坐到了對面。然後又無語地看著陸霽痞笑般坐到我旁邊。

更無語的是,全家人誰都沒說什麼。

陸卿本人似乎也什麼反應。

只是偶爾我偷瞄他時,總覺得,他眼底有十分複雜的情緒。

我看不懂。

畢竟人家是影帝,那雙深邃又勾人的眼眸中,總像是含著萬千波動,明明無情,卻又惹人遐想。

冗長的家宴總算告一段落。

長輩們離席,留下一眾世家公子千金們在院中消遣。

陸卿果然是影帝的牌面,到哪都像發著光一樣,很快被眾人起鬨簇擁著離開座位,去了後院中的露天吧台。

陸霽想拉我一起去,被我拒絕了。

大廳又剩下我一人,百無聊賴中刷起了知乎小說。

卻突然聽到一陣手機鈴聲。

曲子是《遇見》。

我沒在意,隨口跟著哼唱,繼續沉浸在一直追更的小說中,可這鈴聲偏不知趣,一遍又一遍,聲音越來越響,還一直響個不停。

擾亂著我看燒腦虐文的思緒。

懶得管閑事的我正想暗罵幾句,卻突然聽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蘇二小姐,是大少爺的手機,也許有急事,能否麻煩您幫他拿去?」

竟然是陸卿的。

這傢伙看起來挺沉穩,還總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卻丟三落四到連手機都忘了拿?

我接了過來,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林芊。

我去,這不是……陸卿的上一任緋聞女友?!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拿起手機,提緊高跟鞋,「蹬蹬蹬」去了後院。

「哎,今兒看到沒,那個蘇家二小姐坐在家宴主桌,和霽少坐在一起!本來還想坐卿少旁邊呢,嘖嘖,太不自量力了吧。」

「聽說她與霽少在同一個孤兒院長大,可算是近水樓台了。」

「切,霽少如今都是陸氏總裁了,還能看得上她那個鄉巴佬?看到她那打扮沒,一身五百塊都不到。」

「……」

沒想到,我剛到後院,便聽到了關於自己的八卦。

角落處嘀嘀咕咕的嬌俏聲音傳來,我禁不住皺了眉頭。

但也懶得與她們掰扯五百塊衣服有多麼舒適合身的問題,腳步繼續向前,在人群最扎眼處,看到了陸卿。

昏黃燈影下,沙發卡座中,陸卿坐在中間,正與旁邊的幾位世家公子側身私語。長腿交疊,右手支在膝上,搖晃紅酒微抿了幾口,唇間沾染了些紅潤,給一向清冷的面龐平添了些許溫潤風情。

我愣在原地,感覺心跳迅速加速。

只是不遠處幾個狀似不經意,卻直勾勾盯著陸卿的妖嬈身影,又看得我一陣堵心。

停頓片刻,我深吸一口氣,收斂神色。保持端莊步伐,走向前,正要把手機遞給陸卿。

卻沒想到腳下虛浮,一個踉蹌不穩,竟徑直撲到他身上。

紅酒瞬間傾灑。

凜冽清香與粘膩交纏的多重感覺同時襲來,剎那間我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慌忙起身。

才發現自己胸前已濕了一大片,白色襯衫很快變成了透明。

驚疑中,我抬起頭,對上了陸卿的目光。

剎那間變得幽深晦暗卻又徹骨寒涼的目光。

幾乎一瞬間,陸卿已起身脫掉外套,包裹起了我。

耳邊傳來一聲厲喝:「你來幹什麼?!」

這是陸卿此生對我說的第二句話。

第一句是在冷清到只有十幾個人參加的婚禮上,他說的那句「我願意」。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被陸卿當眾訓斥的我。

但我沒有忘記初衷,把手機給他,強裝鎮定地低聲說道:「你落在前廳了,有人一直找你。」

陸卿隨手接過,冷聲道:「換衣服去!」

我在陸宅這裡沒有住處,也沒有開車來。

隨身包里更不可能有替換衣服。

我怔怔看著陸卿,紅酒帶來的涼意蔓延,感覺自己有些顫抖。

僵持之際,陸霽跑來了,脫掉自己外套罩住了我上身,然後從裡面把陸卿的衣服抽出來,遞還給了他。

「凶她作什麼?」聲音很低,語氣恭謹卻又掩藏不住敵意。

說著便拉我向外,邊走邊含著戲謔般的笑容,向周邊人群輕喝著:「玩你們的,別瞎看。」

陸霽帶我上了後宅二樓,輕推我進了房間。

「去挑身衣服換上,我在門外等你。」

我走進去,驚呆了。

果真是豪門世家,偌大房間里全都是整齊的衣帽鞋包,懸掛著的一排排嶄新定製禮服簡直閃瞎了我的眼,湊近瞧瞧,竟然還都是我的尺寸。

看過那麼多《豪門小嬌妻》類小說的我,此刻有些恍惚,感覺自己成了傻白甜女主。

不過窮苦出身的我,此刻慫的一批,感覺這些衣服有些過了。

好不容易挑了個深色穩重些的,換上後才發現,仍然過於修身,鏡子里的自己活脫脫像是書里妖艷絕美的女配。

忐忑著、躊躇著、又禁不住悄咪咪地自我欣賞……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有什麼問題?」是陸霽的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前去打開了門,尷尬笑道:「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陸霽愣在原地,半晌後才掛上了笑容,安慰般說道:「你轉個圈,我看看。」

我照作了,輕輕轉了一圈,低聲問:「怎麼樣,提個……建議?」

陸霽沒有說話,看了許久後,突然俯身湊了過來。耳邊傳來他含著笑意、輕柔而又酥麻的戲謔聲音。

「我建議……你離婚,我接盤。」

這傢伙又不正經了,我轉身踢他一腳,正要罵幾句,突然聽到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了出來,一雙深邃眼眸微眯,如春日桃花般的勾人形狀,卻射出寒冬冰霜般的目光,看向我。

我登時愣在原地。

陸卿……來了。


已完結,算he吧.......

我嫁給了竹馬的哥哥,我的竹馬在喜宴上當場痛哭流涕,呼天搶地的喊對不住他哥。

我只是微微一笑讓手下把他拖下去,而後高興的看向我的新郎官。

「謝至,我已與你行了人類的三拜之禮,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謝至輕輕一笑,本就溫潤俊俏的臉穿了紅衣更增魅惑風采「那就祝大王長生不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我心甚悅。

我的竹馬是天峻山的小道士謝規,做為他青梅的我,是從小被封印在禁地的雀妖。

由於我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又是一副和謝規同樣愛好玩鬧的性子,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下,謝規不小心解開了我的封印,我便跟著他假裝為他的靈獸一起遊盪人間。

直到謝規他老娘心急抱孫叫他回去定親,我就跟著他去吃瓜。

誰想這一去就看見了他的大哥——盛京城第一貴公子謝至。

我見到謝至第一眼心就像被什麼敲中了,我覺得謝至特別好看,我想和他成親。

謝規震驚「祈靈你醒一醒,你是妖,我哥是人,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沉迷謝至的美色中不能自拔「不能在一起就算了,先吃了再說。」

就這樣,我把謝至擄走了。

當天我就在山頭聚集小妖舉行婚禮,謝規提著劍來救他哥,被我當場綁了丟在牆角觀禮。

婚禮結束,我帶著謝至回了洞府,喝了交杯酒,我捧著他的臉醉眼迷離道「謝至,你生的真好看。」

謝至挑挑眉「就只是生的好看?」

我眨眨眼不解的望著他「不然呢?」

他久久的凝視著我,半晌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本就不能指望一隻鳥的腦子能記多少東西。」

我覺得他好像在罵我。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好像陷入了雲霧之中,又好像跌入了深深的湖底,這一夜很是精彩,精彩的我腰都快斷了。

第二天清晨我是帶著黑眼圈起來的,心想不該啊,我是妖精他是凡人,再怎麼樣被榨乾的也不能是我,實在是太丟妖怪的面子了。

我剛出洞府就聽見一夥妖精小弟在誇謝至。

「果真不愧為被大王看中的男人,這飯做的真香!」

飯!有飯吃了!

我高高興興的沖向謝至,他端著一碗湯和一疊糕點剛出廚房,看見我不禁笑道「你走慢些,不疼么?」

「不疼不疼!」我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誇道「你的技術真好!」

謝至的筷子詭異的停頓了一下,隨後笑道「你喜歡就好。」

身後突然傳來啪的一聲,我和謝至轉過頭看,竟是一臉憔悴滿臉不可思議的謝規。

他嘴唇發紫,渾身顫抖的看著謝至道「哥,你,你的清白沒有了!」

謝至無奈的笑笑「不必如此難過,我很高興。」

謝規悲憤道「是不是這個妖怪逼你的!」

謝至嘆道「我真的是自願。」

我在一旁幫腔「不但自願,他還主動的很。」

謝規氣的拔出寶劍怒吼「我愧對師門,我要殺了你!」

這小子,還說不聽了,我砰的一下把他打暈,讓人再次把謝規捆了起來。

本來想叫他一起吃飯的,現在算了。

在我和謝至新婚一個月時,山門突然被一個女子踹開。

她一邊踹我的門一邊罵道「可惡的狐狸精居然敢擄走我的相公,不把他還回來我和你勢不兩立,今日定然要踏平你的洞府!」

我憤怒的衝出門指著她的鼻子道「罵歸罵,說錯我的品種就是你不對了,老子是雀妖不是狐狸精!」

女子愣了愣隨即道「啊我弄錯了,對不起再來一遍。」

我冷笑「你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女子大驚,我聚集全部妖力於劍上打算對她進行攻擊,小樣,敢跟我搶男人!

誰知我的情霜劍卻被一人牢牢握住,正是謝至。

我愣愣的望著他道「你不是凡人嗎?」

他看著我默然無語。

女子從他身後探出頭來高聲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他是我天峻山大師兄,降妖除魔一把好手,此次與你成婚,就是為了將你抓捕回去,重新封印。」

我冷靜道「謝至,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謝至看著我半晌嘆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說的都對。」

「放縱了你一個月,是我的不對。」

他眉心突然爆出刺眼的光芒,聖潔明亮卻邪除惡,將我狠狠震倒在石壁上。

我愣愣望著眉心一道紅痕飄然如仙的謝至,忽然感覺他是那麼的陌生。

沒想到謝至謝規都是修仙界的好弟子。

我終究被再一次抓回天峻山。

謝至並沒有急著封印我,他把我放在了他的朝暮峰上看管了起來。

半夜,我嫌棄山上冷摸上他的床,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道長將小妖抓了起來,卻不急著封印,讓小妖在這山上吹風,不覺得太可惡了嗎?」

謝至默默看著我道「你想怎樣。」

我笑嘻嘻道「我想同道長做些不冷的事。」

謝至輕笑一聲,我膽子越發的大,便又是一晚翻雲覆雨。

此地極樂,我差點忘記自己是在道門至尊的天峻山。

美色誤人,都怪謝至以美色囚我。

我閑來無事,拿狗尾巴花挑起正在打坐的謝至的下巴問道「喂,那天那個女子真是你的未婚妻?」

謝至無奈睜開眼道「她是師尊為我選定的妻子。」

我怒道「那你還同我成親。」

謝至「這不是你逼我的嗎?」

我哼了一聲趴在他懷裡道「我不管,同我成了親,你就是我的人,那樁婚約不算數!」

謝至笑笑「連清師妹一心修行,也早就不把這樁婚約放在心上了。」

我高興的一骨碌從他懷裡蹦起來「真的?!」

謝至點頭「我騙你做甚。」

我高高興興的摟著他一起看朝暮峰的夕陽落下「太好了,謝至,若我能與你一輩子呆在這朝暮峰上,我甘願被封印。」

「說什麼傻話。」謝至含笑揉了揉我的頭「鳥兒本就該自由飛翔,呆久了你也會厭倦的。」

正當我把封印之事拋到腦後時,從前同我一起喝酒的蛇精找到了我。

「祈靈,你當真甘願被再次封印么?」他雙目沉沉的盯著我看。

我無聊的丟著棋子玩「我已在人間玩高興了。」

蛇精冷笑「我看你是被那謝至迷了心竅。」

「我樂意。」我淡淡瞥他一眼「沒事你就快走,到時候別跟我一塊被封印了。」

蛇精咬牙「我看你們羽族果真腦子小不記事,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蛇精突然直點我的眉心,似乎有什麼極速碎裂的聲音。

我恍惚間掉入了一個深深的幻境。

幻境里,我剛出生便有一個白衣仙人降臨面前,他生的特別好看,但這只是我的感覺,他的相貌隱在雲霧中看不真切。

「仙尊,這是魔雀之子,當速速滅殺!」

「天生混沌,不辨善惡,若能感懷,何嘗不是一件功德?」

「師尊,我也可以學習法術嗎?」這是我的聲音。

「自然可以,只是再學習術法前,你要先有一個名字。」

「祈靈,就是你的名字。」

「師尊,那塊玉不是我偷的!」

「是不是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你罔顧身份,覬覦寶物,魔性初顯,罪責當誅!」

「來人,把這逆徒壓往誅仙台。」

「本尊親自行刑。」

我被推下誅仙台後居然未死,於是滿心憤怒的我開始在人間為惡,直到被天峻山掌門鎮壓於伏魔谷中。

整整一千年。

我睜開眼,仙尊的形象也越發清晰起來。

他與謝至生的一模一樣。

看著趕來的謝至,我不禁大笑起來「師尊?」

謝至的臉白了白,他定了定神沉聲道「你都記起來了?」

我冷笑「自然。」

謝至閉了閉眼,隨後朝身後弟子沉聲道「開啟封魔大陣!」

「仙尊轉世化為凡人與我成婚,是為了感化我么?」我嘆氣「為什麼不感化的久一點呢?」

謝至不為所動繼續念著封印的咒語,我哼了一聲,手中燃起一點精血,謝至臉色一沉。

「你竟然偷取了我的精血!」

我朝他眨眨眼「你不是自願給我的嗎?」

他臉色微紅低聲罵道「住口!」

我以他的精血破除了封印,跑出天峻山。

我去到人間呆了十天,謝至終於找到了我。

「跟我回天峻山!」

我坐在樹枝上搖頭「不要!」

謝至沉默一會道「那就別怪我了。」

他剛要動作,突然間天上劈來一道紫金色的閃電,被我靈巧的避開。

「你!」他愣愣的望著我。

我嘆道「你想把我抓回天峻山封印,其實是想著用移劫之陣承接我要受的天雷吧。」

謝至驚愕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聳了聳肩「蛇精給了我前世的記憶,我也搜尋了一下謝規的記憶,東拼西湊得出的這個結果。」

「師尊,你誣陷我偷玉是不想讓我繼續呆在天界,想把我帶到人間好施展術法,卻沒想到我被修仙者一封印就是上千年。等你好不容易找到凡人之身轉世人間,可法力卻逐漸不夠用,再加上清白之身被我這個妖玷污,你是不是永遠都不能回天界了?」

他忽然雙眼露出絕望之色「你要做什麼?」

我靜靜的望著他「師尊,或許魔本來就是要死的。」

「早知道,你該多對我好一點,就不要搞那麼多幺蛾子了。」

「你看看,我們浪費了多少睡覺的時間。」

除魔的天雷一道道降臨,劈在我的身上,我居然不覺得疼痛。

我看著謝至在結界之外一臉絕望滿是驚慌的表情,居然覺得好爽,叫你虐我,你看,遭報應了吧。

九重劫雷壓在我上方的天空,我笑了,天道真是對魔厭惡的緊,這是一定要我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節奏了。

我閉上眼。

最後一個願望。

我希望謝至可以回到他的天界,做回他的仙尊。

這茫茫人間,我已走過,無憾無悔。

後記:

傳聞世上有魔,身燃烈火雀鳥之形,可涅槃重生不死不滅,非九重劫雷不可降伏。

有仙人以身飼之,欲將其感化,終不可得也。

小姑娘讀著不知哪裡買來的神怪志談,突然間身前出現了一個一襲白衣眉間一縷紅痕的男子,他微笑著看著她,伸出了手。

小姑娘「你是不是人販子啊?」

男子嘆道「你怎麼還是這般不著調。」

小姑娘「娘親說長的越好看的男子越會騙人,你一定不是好人。」

男子好脾氣的蹲下身笑道「我已同你娘親說過了,你要跟我走。」

「去哪兒啊。」

「天峻山。」

(這篇文,我本來想練習一下怎麼開車的......)


我嫁給了竹馬的哥哥。而他哥的心上人,卻是我最好的朋友。


太子登基時,立了太子側妃為後。


因為太子正妃,留下了一紙休書就瀟瀟洒灑地闖江湖去了。


休書上就寫了幾個字:


這皇后我不當了。


江淳被氣得半死,自古以來哪有被自己正妃休了的太子啊。


於是在他一氣之下,身為太子側妃的我榮登後位。


我扭扭捏捏了一天,不樂意當這個皇后,甚至也想效仿夏有星,給江淳一紙休書然後開溜。


但是我不能,夏有星是仗著江淳愛她,我如果這麼做,江淳非把我皮扒了不可。


封后大典那晚,江淳喝得不省人事,拽著我數落了夏有星一整晚,我一打瞌睡,他就要大聲嚷嚷把我吵醒,然後繼續抱怨。


蒼天啊,我上輩子是造了孽了,要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嗎?!


第二天我頂著個黑眼圈,把鼾聲如雷的江淳踹下了床:「滾去上朝!老娘要睡覺!」

1


我不愛江淳,江淳也不愛我,我倆之間只有純潔的兄弟之情。


我是柳家最小的女兒,和江淳一起長大,我倆從小一起捉蟬逗鳥騎馬踢球的鐵哥們,後我家中遭遇變故,他為了扶持我爹東山再起才娶了我。


我一向對愛情沒有什麼憧憬,也從來沒有喜歡過誰,我爹徵求我的意見時,我沒多考慮就同意了。


然後我去到東宮第二天,就和夏有星成了好姐妹。


夏有星是個不一樣的姑娘,她爽朗但不放縱,有禮但不拘謹。不像我,從小野慣了,往男人堆里一扔,甚至挑不出來。


我一度納悶江淳那傢伙是在哪撿到的寶。


他倆是相愛的,每每看見他倆在一起,是我為數不多會想像愛情的時候,不過也就一瞬間罷了。


但夏有星不是個能受拘束的性子,她總是坐在院子里,望著外面的天空發獃。我問她在看什麼,她就會說:「我在想,我沒去過的那些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草原,高山和海,我都沒去過,我想去見一見。」夏有星目光盈盈地看著我,所以在我得知她離開時,一點也不意外。


「她一定會回來的,江淳,你不要太傷心。」我拍著江淳的背安撫他,「她可能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身份,她太需要自由了。」


江淳趴在桌子上好一會兒,又騰地彈了起來,對我張了張嘴,隨後又鬱悶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我好心安慰你誒?」


「朕用不著你安慰!」江淳化悲憤為動力,氣呼呼地拿起筆開始批摺子。


我氣極反笑,「行啊,那你以後別去翊坤宮礙我的眼,我還不惜得看你。」


聞言江淳思考了一下,「去還是要去的,畢竟不能浪費了你的一手好廚藝。」


「……我是你的皇后,不是你的廚子。」


「差不多,差不多。」江淳一臉神秘兮兮地向我湊了過來,「明天晌午去你那用膳。」


……這皇后我不想當了。

2


第二天江淳果然大搖大擺就來蹭飯了。


我吃不慣別人做的飯,一向是自己親自動手做,江淳也是會挑時候,一桌子菜剛擺好,他就來了。


「嗯!朕的皇后果然是個好廚子!」



行吧,誰讓你是皇帝,我又不能跟你動手。


「對了,明天你動身去邊疆幫朕看看江城吧。」


聞言,我差點沒被一口菜噎死,「什麼東西?去哪??看誰???」


江淳十分淡定地又重複了一遍,「去邊疆,看江城,多給他做點好吃的。」


「我的好陛下,」我萬分無語,「我現在可是一國之後,你讓我遠赴邊疆去看我小叔子,還給他做飯?你不怕被朝臣戳脊梁骨啊?」


「如今邊關戰事正膠著,皇后去慰問將士,正能穩定軍心啊。況且我立你為後已經被戳遍了脊梁骨,沒有空隙再給他們戳了。」江淳喝著雞湯含糊道,「再說了,你只是暫時在這個位置上,暫時你懂嗎?等星兒回來了,你愛去哪去哪。」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當皇后的可以辭職嗎?

3


沒辦法,我只是一個卑微皇后,皇帝讓我幹啥我就得幹啥。


坐馬車路上只用了十天就到了邊關,一路上我還在想會不會遇到夏有星,結果連她的頭髮絲都沒見著。


我到了軍營,好些個士兵列隊歡迎我,站在最前面的是其他幾個副將,軍師和江城。


江城笑得十分開心,大步向我走了過來後,又及時剎住了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但沒有說話。


進了軍帳,江城才喊我:「芳芳。」


我瞪他一眼,「說了多少次別喊我名字,要喊你現在也該喊皇嫂或者皇后娘娘了。」


柳芳芳是我的名字,一個普通到有些俗氣的名字。


我的其他三個姐姐名字都如詩如畫,長得也都十分出挑。只有我,名字普通,長相也普通,性格還爛。從小到大姐姐們的追求者無數,我唯一嫁人的機會還是我好兄弟為了幫助我爹的權宜之計。


我把所有不順都歸咎在我的名字上,都是因為我有一個柳芳芳這麼普通到俗的名字,我的人生才會這麼普通。


「我就不,芳芳好聽。」江城坐在我身側為我倒了杯茶,「皇兄為何派你來邊關探視?這裡是苦寒之地,我擔心你受不住。」


一聽這話我就來勁了,「我受不住?你當初被我槍挑下馬的時候,我可沒說你受不住。」


江城有些哭笑不得,「芳芳,我是在擔心你。」


「你現在擔心我,不如早點修書給江淳,讓他快放我回去。」我一口氣喝了兩杯茶,才繼續憤憤道,「我在宮裡給你哥當廚子,來了軍營給你當廚子,我還當什麼皇后啊,我去當廚子算了!」


「消消氣,若你不想做,那便不做。」江城露出兩顆小虎牙,笑得傻裡傻氣,「軍營的飯菜,我也不是吃不慣嘛。」


我一邊氣鼓鼓的,一邊瞥了他幾眼,「得了吧,走的時候還是個大胖小子呢,現在都快瘦成竹竿了。」


「江淳既然讓我來了,我就得做好該做的,正好我也帶了許多願意隨行來探望的女眷,給你們改善改善伙食。」說完我就吩咐著幾個婢女去收拾行裝。


江城分外開心,「原來還是有人關心我的嘛。」


我一臉莫名其妙,「你哥不是從小就很關心你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我的飯可要你親手做,旁人做的我可不吃。」


「……」我嫌棄地把他推遠了些,「多大的人了,少粘著我啊。」


江城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外面來了傳令兵,說是軍師喊他去主帥軍帳。


江城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我深出了一口氣。

4


江城比我和江淳小一歲,小時候總喜歡顛顛地跟在我後面,長大了些又喜歡和我騎著馬拼槍法,雖然也總是拼不過我。


他生母去得早,一直是皇后帶大的,與江淳親如同胞。


我和江淳成婚沒幾天,江城就去了邊疆守關,一去就是三年,今天是久違的見面。


三年前他走的時候,正和我鬧脾氣,沒有與我見面,今日卻又好像沒有那回事一樣,臉上一直掛著傻笑。


我正坐在營帳里尋思到底得待多久才能回去,又有一個傳令兵來我帳外,說江城明天要領兵出征,今晚要好好吃一頓。


可惡啊,一刻也不讓我歇著,我可是皇后啊!皇后啊!!!

南國邊疆確是苦寒之地,一眼望去滿是沙塵與黃土,吹的風也是陣陣冷冽,拍打在臉上叫人生疼。


江城走前還是個有些嬰兒肥的公子哥,一直被先皇與皇后捧在手上寵著,從不曾吃過什麼苦。如今卻曬得黝黑,精壯了許多,個頭也長了不少,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兩顆小虎牙和憨憨的笑容。


我實在想不出初來此地時,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又是怎麼以一個突然提拔將軍的皇子身份,博得一眾將士的忠心。


畢竟上次見,他還是個會跟我哭鼻子的小孩兒。


想到這兒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江城卻好巧不巧正從隔壁他的營帳走出來,「在笑什麼?」


「在笑你三年前的樣子。」我如實相告,他反應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時候還不懂什麼事,總耍小孩子脾氣。」


「是啊,我現在都想不通,你三年前在和我耍什麼小脾氣,連走的時候都不肯見我。」我伸手想捏他的臉,卻被他躲開了,「我現在可不是小娃娃了!」


聞言我怔了一瞬,隨即悻悻收回了手。是啊,邊疆戰事持續了三年,除了第一次失誤,哪一次傳回來的不是捷報?江城早就不是當初總輸給我的那個小江城了。


我沒來由地有些失落,又有些尷尬,喃喃了一句,「嗯,你長大了。」隨後便轉身回了營帳里。

晚上因為外面風沙大,所以分了幾個營帳一起擺的小宴席。江城和副將軍師們在主軍帳中,我則礙於禮節,獨自在自己帳中用膳。


晚飯我一貫吃得少,外面還歡笑不斷的時候,我便已經吃飽喝足,在外散步了。


難得有這麼悠閑的時候,我屏退侍女,自己坐在小土坡上看月亮數星星。


邊塞的月亮似乎比宮裡的好看很多,或許也是我之前在宮裡瑣事太多,從沒有仔細抬頭看過的緣故。


「芳芳,」我正出神,身後又傳來江城的聲音,轉過頭,他便拎著一壺酒坐在了我身側,「一個人看月亮多無聊啊,一起喝酒吧。」


「不行,我不能喝酒。」我緩緩搖了搖頭,江城有些詫異,「為什麼,你以前最愛偷酒喝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野慣了,我爹爹也不拘我,就算我酒量奇差,喝得不省人事也從不會有人說我什麼。現在不一樣了,我若再和以前一樣沒分寸,被將士們瞧見丟了皇家的臉面,那可對不起我這皇后的虛銜。」


江城看著我,許久沒言語,只悶聲自己喝酒,直到大半壺下肚才往地上一躺,和我說:「皇兄與我書信,總是說夏有星如何為他犧牲,如何因他受拘束,卻從不提你隻言片語。」


我翻了個白眼,那不然呢,他重色輕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明明是你更受委屈,你更需要自由。皇兄眼裡怎麼就看不清呢!」江城說著語氣又帶了幾分怨憤,我愣了一下扭頭看他正要解釋,他又提高了音量嚷嚷,「你明明知道皇兄心裡只有那個太子正妃,你幹什麼還非要嫁給他,受這些罪!」


我的小祖宗誒!我連忙踢了他一腳示意他閉嘴,「我非要嫁給他?你聽誰說的?」


「街,街坊鄰里……」江城又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他們說你這麼瘋野的丫頭,一定是死皮賴臉要嫁給皇兄,皇兄才娶你的……」


「好哇江城,枉我與你相識十幾年,你竟然相信這些流言蜚語!」我氣得不行,站起身就想走,卻被江城拽著胳膊又坐了回去。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不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我使勁敲打他,「我爹當初遭人彈劾,軍銜被奪,家財被查,多重困境下才出此下策的。」


當初我家遭此大難,大姐二姐已經定好的婚事岌岌可危,三姐的閨譽怕是也要受損,父親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歲。他原本是戰功赫赫的將軍,如今卻囿於宅中,為女兒們的事自責不已。


承蒙三位姐姐和爹爹從小的寵愛,我才能夠十幾年來都過得無拘無束,所以我爹無奈來尋我商量時,我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想到這兒我又補了一句,「我是為了我爹,為了姐姐們自願嫁給江淳的,他也是為了扶持柳家才娶我的。」


我歪過腦袋,江城正仔細盯著我,涼涼月光映在他眸子里,彷彿也變得溫熱。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我已經無拘無束過了十幾年,也該安分一點了。夏有星不一樣,她從小嚮往自由,卻從來沒有體會過。」


江城笑彎了眼瞧著我,「真好啊,真好。」


「什麼真好?」我問他,他卻不回答,而是拎了酒遞給我,「想喝就喝點吧芳芳,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不會讓他們瞧見的。」


我本來是不想喝的,但無奈這酒太香了,一聞便知道是他親手釀的。他釀的酒一直都是最好喝的,我實在忍不住,便多喝了幾口。


然後我就喝醉了,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問侍女昨晚我是怎麼回的營帳,她說是江城來喊她們去把我接回來的,去的時候我趴在那小土坡上睡得正香,身下墊著他的披風。回來的時候營帳門前的守軍也被屏退,直到我進去才又回了崗位,軍中無人瞧見我喝醉的模樣。


我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問江城去哪了,侍女剛剛洗好了他的披風,正準備去晾曬,「將軍已經帶兵出發了。」

5


他清晨走的,也沒有喊我,我醒的時候天都黑了。


好嘛,三年前走的時候不肯見我,三年後帶兵走了也不見我。


我餓了一天正吃著飯,帳外突然傳來侍女的聲音,「皇后娘娘,有位女子求見。」


我問是誰,卻聽一串笑聲飄過,「是我呀!」


有星!我筷子一撂,連忙讓她進來,她似乎晒黑了些,但依舊明眸善睞。


「許久不見了,芳芳。」


夏有星笑著與我牽著手坐在床邊,我佯裝生氣地抱怨,「可是很久了,都怪你,我日日被江淳嘮叨,都快煩死了。」


提起江淳,她有些害羞地紅了臉,我也不再逗她,轉移了話題,「快同我說說,你都去了哪?」


我們性子相合,在東宮時就是聊得來的好姐妹,這麼久不見,更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聊就聊到了寅時,太陽都已冒尖。


「躺在草地上看天的時候,還想著若你們在我身邊就更好了。」夏有星面色柔和,「我本想來邊塞的城裡轉轉,又聽聞你來軍中了,就想著來見見你。」


「你何時回去呀,」我拽著她的胳膊晃了晃,「我可不想當這個皇后了,太累了。」


「辛苦你了芳芳。」她面上多了些愧疚,頓了頓又問,「江淳……好嗎?」


「不好,」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他日日在自己寢殿批摺子批到後半夜,我都勸不住他,我看除了你沒人勸得住他。」


「只可惜他是個好皇帝,他心裡裝著黎民百姓,堂中朝臣,否則他早就不管不顧自己來尋你了。」


「他讓我來邊疆,面上說是穩定軍心,實際上他知道我來了你就一定會來見我,這是他唯一能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的辦法。」


隨著我的話頭,夏有星的眼眶泛了紅,我才驚覺我說得太多了,正要安慰她,卻見一個侍女闖了進來,「皇后娘娘,不好了!」


我頓感一陣不安,「怎麼了?」


「將軍……被圍困了!」

6


我腳跟一軟,有星扶了我一下,我才不至於跌倒。


江城被圍困?怎麼會呢?


我攥緊了自己的袖口,死死盯著地面出了神。我十分急切想要去幫他,但轉念一想,我現在是皇后,我哪有什麼立場去參與這些軍事。


想到這兒,我有些頹然地鬆開了手,帳外侍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有,有一位逃回來的傳令兵,想要見您……」


「見我?」


我旋即抬起了頭,得到肯定回答後,連忙趕去見了那個人。他一條胳膊中了箭已經廢了,另一隻手裡死死攥著一張字條,雖然已經意識不清,但一直執著地喃喃著:「皇后娘娘……將軍……交給……」


我趴在他身邊,試圖掰開他的手,但他攥得太緊,我只好一邊拍著他的手安撫,一邊附耳與他說:「我是皇后,你可以放心把字條交給我了,我會救將軍的。」


他掙扎著睜大眼瞧了瞧我,隨即鬆了力氣昏死過去。


我抽出字條,紙上已經染了一半血色,正中間畫著兩個簡單的圖形。


我們幾個人幼時一起玩過畫圖猜謎的遊戲,江城的畫技極差,而且就數那個老鼠偷糧的謎面他畫得最爛,我和江淳整整笑了他三天。


而他當初畫的老鼠偷糧,就是這個圖案。


我捏著紙的手有些顫抖,隨即垂下藏在袖中,不動聲色地去了主軍帳前。


「皇后娘娘,」陳取左跨一步,在我進去之前攔住了我,「主軍帳不是你能進去的。」


「將軍被圍困了,你知道嗎?」


我盡量好言好語地和他說話,他點了點頭,「軍師正在和其他兩位副將商議。」


「商議?商議什麼,他們連問題所在都不知道,拿什麼商議?」我控制了一下情緒,和他下了最後通牒,「陳取,我知道江城為什麼被圍困,我也知道怎麼救他,讓開。」


他目不斜視地抬手拎著刀,沒有讓步的意思,我氣不打一處來,站在門口提足了氣沖裡面大喊:「凌嘉許!你給我出來!」


陳取似乎是被我中氣十足的聲音震到,嘴角動了動。


沒多久凌嘉許就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看著我的樣子傲氣極了,和當初一樣不想多看我一眼,十分欠揍。


「皇后娘娘有事嗎?」他敷衍地行了禮,我尋思你不把我放眼裡,我也沒有尊重你的必要,於是我把手裡的字條摔在他臉上,他下意識抬手接住了。


「將軍送出的唯一字條是傳給我的,看得懂字條的也只有我,這足以說明他想讓我參與了吧?」我咬牙切齒看著凌嘉許,他挑了挑眉沒說話,扭頭回了帳內。


我簡直要氣得頭頂冒煙,直接拍開了陳取的手跟了進去,「凌嘉許,你當了幾年軍師就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我三歲和我爹一起看兵書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凌嘉許沒有搭理我,只是把字條給另兩位副將看了看,然後往桌子上一放,「字條是什麼意思。」


我打發了帳內其他幾個士兵,將兩個副將和凌嘉許聚在了一起,低聲道:「江城畫的東西我以前看過,畫的是老鼠偷糧。」


「他想說的應該是,軍中生老鼠了。」


我拿了一張地圖,展開攤在桌子上,「我看過了,江城三年來每次都可以打蠻夷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每次布置的運糧路線也不會被堵到。他是個謹慎的人,同一條行軍路線不會連續用兩次。更何況這次走的是下治關,他之前從未採用過的路線,蠻夷是如何一次猜到他走的哪裡,帶了多少兵力,在哪埋伏最合適?」


凌嘉許的眉頭緊擰著,表情嚴肅許多,另兩個副將的臉色也逐漸蒼白。


李副將囁嚅著發問:「可……軍中這麼多人,怎麼知道……」


「江城這次被壓得很死,說明對方知道得很細。」我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有些口渴地咋了咋舌,「左右不過是主軍帳平時的那些人。」


「我剛剛把帳內的人都打發了,你們幾個都是江城絕對信任的,所以我只把怎麼救他告訴你們。」我一邊扶著桌子,一邊輕手輕腳拿過筆紙,盯著他們一字一句道,「話我只說一遍,聽仔細了,不要被干擾。」


三人聽出我話有所指,齊齊湊過來看著我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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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鎖宮闕:宮牆深幾許,幸得有情人

無人接聽 等 知名鴿手,遍地挖坑,死都不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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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給了竹馬的哥哥,那個看起來城府極深臉色始終陰沉沉的京城第一才子—陳禹。

我爹楚河, 官居御史大夫。他的眼裡只有百姓和皇帝,可以說是當朝皇帝的頭號走狗。他有兩個女兒三個兒子,而我就是楚府嫡小姐—楚然。我家與大將軍府一直是鄰居,我與年齡相仿的大將軍府二公子陳皓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傳為佳話。

其實,這也只是一場陰謀。賜宅子的時候,皇帝便有心將父親與大將軍陳拓安排在近處居住。皇帝對大將軍府並不放心。也難怪,一個擁有兵權和民心的大將軍,誰放得下心。而我父親與陳將軍的交往,不過也是虛與委蛇,他主要是為皇上監視罷了。

我呢,自小便被告知,這輩子的夫君只會是陳家公子,誰叫我是皇帝走狗的女兒呢害。他的哥哥陳禹,今年十六,比我大了兩歲。

相比陳皓,我並不喜他。陳皓像那逐日的向日葵,整個人都散發著陽光的氣息。而陳禹,不過一個冰冷的死讀書人。我一直以為我會與陳皓成親,想想那也不錯,畢竟他喜歡我,而我也能順利完成我爹交待的任務。

可誰知,皇帝的賜婚卻是與他的哥哥,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也合乎情理。陳禹—京城第一才子,比起陳皓,不知博學了多少倍。況且聽爹爹說,近日朝堂之上,許多重臣都對陳家陳禹有所誇讚。看來皇帝坐不住了呢,我不由得輕笑。

至於我,我誰都未曾動過心。自小,我便在爹爹的培養之中養成了冷情冷心的性格。打小,我便一直在完成爹爹布置給我的一個又一個任務。若問我最想要什麼,我想應該是自由。我渴望逃離這波譎雲詭的朝堂,我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這並不是時候。我一出逃,爹爹隨時能找到我,並拿我可憐的娘親要挾我,我沒有辦法。爹爹不愛娘親,儘管他把她娶為正妻。自我有記憶開始,只有娘一直呵護著我,可娘親並不開心,只有爹爹來探望她時,她才會露出笑容。

後來,我便與爹爹達成交易:我完全聽他的話,他對娘親好一點。我只愛娘親與自己,別的我誰都不愛。而這次爹爹交給我的任務便是:監視陳禹,看他私下跟誰有密切來往,仔細查看他私下的詩作,若有不臣之心,及時上報。

轉眼便是新婚日,十里紅妝,鳳冠霞帔。楚府人皆喜氣洋洋,滿面春風。我爹更是笑的樂開懷。怕是看到了自己的平步青雲才笑的吧,我不由勾起唇角。望著鏡中之人:杏目,朱唇,光潔的額頭貼著艷色的花鈿,兩頰略掃脂粉,頗有嬌羞之感。一頭青絲挽成雲髻,金釵步搖綴滿了頭,只是眼中卻沒有絲絲光亮,彷彿一潭死水。

父親推門進來,站在我的身旁,四下打量,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我的女兒,真是風華絕代。 「你將是我最好的一把刀。」

入夜,我坐在喜床上,靜靜地等待著陳禹,誰知來的竟是陳皓。「然然,我們走吧。」陳皓踹門而進,掀開了我的蓋頭,眼中滿是驚艷與憂傷,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拉著我就往外走「你是不想嫁的,對不對。跟我走吧,去哪都行,我們才是相愛的那一對啊。現在外面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不會有人發現的。

」我笑了,笑的花枝亂顫,金色流蘇細碎作響。我抬起右手,慢慢掰開他的手,抽出手腕。緩緩吐出幾個字「聖,命,難,違。」我坐回了喜床,蓋上了蓋頭,恢復了鎮定。

「聖命難違。哈哈哈哈,聖命難違啊…」他朝我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陳皓祝嫂嫂與哥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說罷,轉身而去。

「早生貴子么,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嗎。」我垂下了眼眸。為什麼要有孩子呢,讓他成為爹娘的棋子嗎。在這碩大的皇朝中,很多家庭表面上看著父慈子孝,可私下裡又有誰知道呢。

我曾經也為陳皓對我的情意傾倒過,但終是理智佔了上風。爹爹對於我尚且如此,誰又能保證陳皓的情意是真的呢。

最終還是迎來了陳禹,他挑起我的蓋頭。我與他四目相對,他似乎也沒有什麼喜色。喝完合巹酒,他終是開了口:「楚小姐,天色不早了。今日辛苦你了,早些歇息吧。」他伸手摘下我鬢間金釵,刺破手指,鮮血低落在潔白的手帕上。「楚小姐,明天怎麼做,想必不用我多說了。」 陳禹輕輕關上了房門,腳步極微。

雖說是喜房,此刻卻是一片死寂。即使卸去繁冗的裝飾,我仍覺得好重、好累。處處充滿陰謀算計,何時才能遇見光。

冷情冷心的人當久了,也會想要觸碰這溫暖的人間。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醒了喚了婢女們前來洗漱妝扮,隨即便被陳禹攜了去敬茶。我素手微抬,倒上一杯上好的老君眉,恭恭敬敬地跪在陳家母面前:「兒媳拜見娘,請娘喝茶。」「好好好,乖孩子,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媳婦了。」陳家母滿臉笑意。

她在笑?她為什麼要笑?她的小兒子心悅於我,大兒子卻娶了我。她不急於修復二人間的關係卻還是滿臉笑意,這是為何。我頓時心生疑惑,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冉冉升起。

曾經的我似乎從未同時見過陳禹陳皓二人一起出現。陳禹只存在於爹爹與陳皓的口中。不過我迅速否認了這個想法,怎麼可能呢,哪有人同時能變換兩種性格的,但心裡還是存了個疑惑。

若是這個疑惑成立,那我的青梅竹馬是誰,我的夫君又是誰

陳禹最近很忙,聽父親說皇帝讓他去陪著太子讀書了。我終於找到了進入他書房的機會。

書房很大,正中央擺放著一張烏木大桌,配著烏木小椅,均散發著上好的光澤。桌子上規規整整擺放著寫好的詩作,是好看的簪花小楷。我拈起一張:「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不禁眉頭蹙起。新婚之時,臉色都能滴出墨來,在這裡寫新婚愉悅,莫非這陳禹還偷偷娶了別人。我又仔細瞧了瞧書櫃,左不過是一些治國之理的書籍。

外頭傳來些細碎的腳步聲,我趕忙把一切回歸原樣,退回了自己的房間。晚間趁人不在的時候,悄悄給爹爹飛鴿傳書。

夜色微醺,柔柔的月光撒下一地碎金。我眨了眨蝶翼般的長睫,陷入了沉思:「進了陳府這麼久,也不知道娘怎麼樣了。如今陳禹待我如此疏離,想必歸寧之日我又得做戲一番。」當下我便決定明日借著出府的由頭去看看娘。」

次日,我便出了門。剛出府沒多久,便覺得似乎有人在跟蹤我。只是不知,這是爹爹的人 又或許是陳禹的人。爹爹權利頗大,也不知道陳府有多少是爹爹的人,既然有這麼多人,那要我又有何用呢。

我步履漸快,飛速繞到另一條巷子,甩開了那個人。我把釵環丟棄於此,往臉上抹了點灰。又重新了一條只有我知道的小路—直通御史大夫府後院狗洞。

一路上都很順利,我剛從狗洞鑽進來,瞅了瞅四下沒人 ,便直奔娘的玉瀾苑。我拿袖子擦了擦臉,敲了敲門。娘是我,一把拉我進了門。

「娘親,我好想你啊。你最近怎麼樣了啊,爹爹有么有對你好點。」我只有在娘的面前才顯示出難得的小女兒情態,嘟了嘟嘴。「你剛才扯痛我了娘,嗚嗚。」娘不說話,我回想起進玉瀾苑的時候竟是連半個下人都沒見到,不禁開口:「娘,您這院子怎麼連個下人都沒有了啊。」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不好好給阿河辦事,他會把我這下人調走,去討好蘇姨娘嗎,你沒看到他對蘇媚兒和她的女兒那個樣子。」娘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你你,都是你啊。你為什麼不聽話啊。」


我嫁給了竹馬的哥哥,我的竹馬是個獨眼龍,我想將自己一隻眼睛換給他,為此,我必須嫁給他哥哥。

「阿衡,你生得那麼好看,若是兩隻眼睛都在,一定會更好看的。」

(一)

川城有三霸,宋家,宋家二少爺,宋家二少爺養的蟋蟀。

宋家財大氣粗,江南首富,牛!

二少爺彪悍勇猛,生性愛玩,刁!

二少爺養的蟋蟀,戰無不勝,大殺四方,狠!

宋衡九歲與蟋蟀結緣,一隻眼睛走街串巷地與人鬥蟋蟀,幾年下來,戰遍川城無敵手,人稱「獨眼蟋王」。

贏錢贏名聲不在話下,十三歲那年,宋衡還贏了個「童養媳」回來。

少女叫顧華棠,生得眉清目秀,奈何她大哥喪心病狂,鬥蟋蟀斗得傾家蕩產,最後竟將主意打到幼妹身上,將她都輸了出去。

宋衡遇見顧華棠時,她正被人在大街上拖著走,臘月寒冬的,她穿得單薄,身子也單薄,不住掙扎著,秀氣的一張臉蒼白如雪。

那贏了的金老闆滿面春風,提著裝蛐蛐的籠子,一路誇耀,引得行人議論紛紛,嘖嘖同情。

許是顧華棠生得秀氣,又許是她眼裡一點淚光觸動了宋衡的心,宋衡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就開了口:

「金老闆的『大將軍』的確厲害,不知和我的『小哪吒』比比如何?」

一聲高喝,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他望去,包括漫天風雪下少女那含了水霧,長睫微顫的一雙黑眸。

那是場引起不小轟動的賭注,川城兩個「蟋王」終於正面交鋒,在金老闆的激將下,除了錢財,宋衡還豪氣地賭上了自己另外一隻眼睛。

滿場都驚呆了,更別說身為賭注之一的顧華棠,唯獨宋衡一轉頭,沖著她燦爛一笑:

「喂,你叫顧華棠是嗎?你可得記住我,贏了你就是我的小媳婦了,萬一要是輸了,我還得趁現在多看幾眼才不吃虧。」

顧華棠一怔,雪白的麵皮上立刻紅了一片,滿場大笑,她低下頭,露出一截凍傷的脖頸。

賭局開始得驚心動魄,相鬥得酣暢淋漓,結束時卻是乾脆利落,宋衡一拱手,滿面春風:「金老闆,承讓承讓。」

那大概是顧華棠永不會忘記的一幕,當灰頭土臉的金老闆和其他人散去後,宋衡提著蛐蛐籠走到她面前,笑眯眯地向角落裡的她伸出手:

「喂,顧華棠,跟我回家。」

他披著一件紅狐裘衣,眨著一隻眼睛神采飛揚,語氣是那般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到身後是飄飛的雪花,他臉上的笑容卻明媚如春花,彷彿照進室內的一道光,深深地映入了顧華棠漆黑的瞳孔中。

「我沒瞎,以後還能天天看見你,多划得來的買賣,你說是不是?」

(二)

將顧華棠帶回去後,宋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上藥。

少女的後背凍壞了一大片,都延伸到脖頸和耳後,宋衡看得連聲嘖嘖,上好的凍傷葯毫不吝嗇地抹上去,顧華棠卻反而遮遮掩掩,有些難為情:「我,我自己來就行了。」

宋衡眼一瞪:「你自己怎麼碰得到?」

長眉一挑,又湊近顧華棠:「再說,你都是我的人了,有什麼可害臊的?」

話一出,顧華棠的臉果不其然又紅了,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宋衡卻笑得眉眼彎彎,活像只小狐狸。

風拍窗欞,滿室暖煙繚繞,上藥的過程中,顧華棠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你……那隻眼,也是賭掉的嗎?」

她指的是宋衡被黑罩遮住的另一隻眼,明明極俊秀的少年,卻偏偏成了「獨眼龍」,想想都覺得惋惜,誰知宋衡卻一口否認了。

「才不是呢!」

像是不願多談,他低下頭,只一邊上藥一邊道:「我是蟋王,又不是賭徒,這般為人豪賭還是頭一次。」

這回輪到顧華棠愣住了,長睫顫了顫,好半天才輕輕開口:「那……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她?要為她……豪賭?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回來?不怕我是壞人嗎?」

宋衡想也不想地就反問道,抬眼間微揚了嘴角,又露出了狐狸笑。

顧華棠搖搖頭,小聲囁嚅著:「因為你生得好看……」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壞人能生得這般好看。

宋衡好看,是當真好看,即使遮了一隻眼,嘴角噙著懶洋洋的笑,卻只要提著蛐蛐籠往那一站,也覺得跟一尊玉人似的,皎皎如月,漂亮得不像話。

顧華棠一本正經的回答叫宋衡哈哈大笑,伸指一彈她的額頭:「傻丫頭,誰說長得好看就一定不是壞人?你經歷的人和事也未必太少了。」

老氣橫秋的口氣實在不符合年齡與身份,說得彷彿自己就經歷了多少一般,彼時顧華棠不懂,只愣愣地望著宋衡,卻覺得他眼裡那片雪忽然間染了莫名的凄色。

顧華棠本以為所謂「童養媳」,只是宋衡隨口說說罷了,卻沒想到他竟真要將她留在宋府,還計劃得有板有眼,等到她及笄,他們就正式成親。

她這邊還在驚愕,宋衡那邊就已經安排開了,不僅到顧家把她的東西一股腦搬到宋府,還命人往房裡加了張床,中間拉道屏風隔開,讓她和他住在一塊,夜裡陪他說說話。

宋老爺在外做生意,宋府只得一個管家上下打點,宋衡這番「胡作非為」誰也管不了,顧華棠此時才覺得自己雖然逃過金老闆之手,卻是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

當夜,外頭風雪交加,顧華棠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無心聽屏風那邊宋衡的喋喋不休,直到屏風被人一把拉開,宋衡赤著腳散著發地站到了她面前,滿臉怒容。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嫌我是『獨眼龍』嗎?」

顧華棠一怔,抬眼只望到少年眸底的淚光,還不及回答,宋衡卻狠狠一抹眼,兇巴巴地道:

「怎麼,讓你待在我宋家你很委屈嗎?讓你跟我宋衡你很不情願嗎?別忘了,你是我鬥蟋蟀贏回來的,我讓你怎麼樣你就得怎麼樣!」

簡直是喜怒無常,一番霸道而不講理的話,把素來溫柔的顧華棠也惹火了,她支起身子不甘示弱:

「我又不是物件,憑什麼任你擺布?你出手相救,我萬分感激,但我不會留在宋府,更不會嫁給你,我收拾好東西明日就走!」

像是被激得露出了真面目,笑面小紅狐一下變成了炸毛貓,宋衡氣得渾身發抖,推攘中將顧華棠連同鋪蓋一起掃地出門。

「別等明日了,有本事你現在就給我滾!」

外頭多冷呀,抱著被子的顧華棠在門外瑟瑟發抖,萬萬沒想到宋衡會「壞」到這個地步!

憤怒與屈辱在心中升起,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大力拍著門,才上好葯的後背在大風雪裡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如果說宋衡的所作所為讓她陷入一場噩夢裡,那麼另一個人的出現,則像從天而降的仙人,救她於水火,帶她走入了另一場美夢中——

遠處雪地里,一道身影撐著一把傘,提燈緩緩走來。

顧華棠一回頭,冷風迎面,微眯了雙眸,就在這樣的場景下,遇見了宋家大少爺,宋淮。

(三)

宋衡去蓮心小院里要人時,氣勢洶洶,彼時宋淮正在教顧華棠下棋,顧華棠手中一粒棋子還未落下,見到宋衡闖進來,臉色立刻蒼白幾分。

少年見到她卻紅了一雙眼:「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大半夜,還以為個大活人就給凍沒了……」

他不過是在氣頭上,沒真想將她關在門外一夜,可等到開門時,人卻已經不在了,他嚇得到處找,整個宋府都快翻遍了,一宿沒睡,卻沒想到人被「藏」進了蓮心小院里——

這個他夢魘一般,最不願意踏足的地方。

一室暖煙中,宋衡看也不看宋淮,拉起顧華棠就要走,顧華棠掙扎間,宋淮在他們身後悠悠說了一句。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二弟飽讀詩書,這樣簡單的道理,居然都不懂嗎?」

宋衡垂下眼睫,頭也未回,只冷冷哼了一聲:「管好你自己的病就行,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宋家有二子,宋淮與宋衡,兩兄弟截然不同,大少爺深居簡出,從來一副病美男的模樣,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溫文爾雅,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謫仙,包括「初來乍到」的顧華棠。

但宋衡卻對顧華棠說,不許她再去蓮心小院,不許她再和宋淮下棋,更不許她被宋淮的外表所矇騙。

「誰說長得好看的就一定不是壞人?」

「他有兩張皮,人前一張,人後一張,陰毒狠辣的一面全是對著我和我娘,你們看不見,自然拿他當仙人似的供著,可只有我知道,他有多壞,和他一比我都成地藏王菩薩了!」

顧華棠不信,宋衡急了,伸手一指自己被黑罩遮住的左眼:「你不是問我這隻眼睛怎麼沒的嗎?告訴你,就是被他撞瞎的!」

那真是一段血淋淋的記憶。

宋衡五歲跟著娘親進宋家,彼時懵懂無知,還以為是到了天堂。

他娘是個沒落的世家小姐,淪落在樂坊當琴師,宋老爺一次酒後亂性便有了他,卻是毫無知曉,直到他娘走投無路才帶著他上了宋家的門。

他為什麼會救顧華棠?會為了她豪賭?因為小時候他也曾在冰天雪地里,差點被上門逼債的人伢子拖走,那種驚恐而絕望的感受他比誰都明白。

進了宋家卻也不是天堂,宋家還有個厲害的大夫人,有個「深藏不露」的大少爺。

他和他娘處處小心翼翼,只求片瓦遮頭,即便大夫人三天兩頭來找麻煩也都默默忍了,直到九歲那年,如夢魘一般的九歲那年——

他在蓮心小院玩耍時,宋淮「失手」推了他一把,那樣尖的鐵錐,直直對準他的喉嚨,所幸危急關頭他腦袋一偏,避過了要害卻沒避過左眼,僥倖撿了條小命回來,卻失去了一隻眼睛。

簡直是鑽心的疼痛,整個世界都是血淋淋的,他在他娘懷裡哭得凄厲,他娘也跟著哭,滾燙的熱淚落在他脖頸上,血淚模糊,交織成了他永無法忘卻的回憶。

宋衡從沒見過娘親那樣瘋狂,一改往日的逆來順受,不依不饒地跪在蓮心小院外,定要討回個公道。

可是哪裡有公道?即便鬧得宋老爺都不得不站出來,也不過是大夫人一句「意外」就平息了一切,大夫人反而借題發揮說他娘瘋了,中了邪,連夜將她強送出了宋府,送到千里之外山上的一座尼姑庵里「靜養」。

像墜入深不見底的海水裡,黑沉沉的世界裡沒有光,沒有希望,等到宋衡醒來後,連娘都沒了。

沒有人管他的哭喊,他的撕心裂肺,他大病了一場。

躺在黑屋子的床上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卻是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蛐蛐兒聲,竹影斑駁,月色下彷彿在唱歌給他聽。

那些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就是這些小東西,似乎帶了靈性般,伴著他一下一下數著心跳聲,挺過了生命中最絕望的時刻。

許是善惡有報,沒過多久大夫人就因病去世了,是從娘家那邊帶下來的心疾,宋淮也有,且在大夫人走後愈加嚴重。

焦頭爛額的宋老爺像是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兒子,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將宋衡從小黑屋裡接出來,開始加倍補償他。

同宋衡一起踏出屋外,走入陽光中,恍如重生的,還有他袖裡的一隻蛐蛐兒,彼時陪伴他最好的朋友。

他叫它「小哪吒」,因為哪吒是他最喜歡的神話人物,他無數次想像哪吒一樣,踏著風火輪飛上天空,帶著娘親遠離痛苦與悲傷,遠離他再不願記起的九歲。

而宋老爺遵照大夫人遺願,怎麼也不肯將他的娘親從尼姑庵里接回來,他鬧了多次後,宋老爺終是半妥協半敷衍,說等他成親了,就讓他娘下山看一看他。

成親,這樣的念頭在宋衡腦海里瘋狂滋長,他恨不得一夜長大,就能早點成親,早點看到娘了。

「丫頭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就像我娘對我好一樣,你別走,別再生氣了行嗎?等你及笄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抓住顧華棠的衣袖,宋衡又變成了可憐兮兮的小紅狐,只差屁股後面沒長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了。

顧華棠仰頭看著這樣的宋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宋衡的左眼,放柔了聲音:「當時一定很疼吧?你原來那麼小娘親就不在身邊了……」

宋衡一動不動,屏氣凝神地任顧華棠撫上左眼,他長睫顫了顫,忽然抓住顧華棠的手,一把摟住她,悄悄紅了眼眶,嘴邊卻笑著:「不要緊的,我現在還多了一個小媳婦,有人心疼我,我就不會疼了。」

孩子氣般的話語中,顧華棠心弦一動,有什麼柔軟泛開,她眨了眨眼,也緩緩伸出手,回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她忽然覺得宋衡就像個混世小魔王,漂亮、囂張、古怪、霸道、喜怒無常——

一個可恨可氣,又……可憐的小魔王。

(四)

顧華棠終是到了及笄之年,宋家也終於開始籌辦婚事,當紅燈籠高高掛起的時候,宋老爺卻回來了。

許是因為母親的緣故,這些年宋老爺每次回來,宋衡都不見得多高興,尤其是對他帶回來的那個神醫。

對,就是替宋淮看病的江神醫,每一年都要來宋府為宋淮診治一次,每回見到他,宋衡都是一副嫌惡有加的表情,叫顧華棠都好生奇怪。

但江神醫的確名不虛傳,在他手裡,宋淮的身體一年比一年好,反倒是宋衡,本來就畏寒,不知怎麼,這些年開始愈發怕冷得厲害,早春時節都脫不下一身紅狐裘衣,手足更加常常是冰冷的,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了。

顧華棠憂心忡忡,老想著讓江神醫也給宋衡瞧瞧,宋衡卻揮揮手,轉身就去撥弄籠里的蛐蛐兒:「沒事,這也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病根,只要早點見到我娘就好了。」

說到娘親,宋衡是打心眼裡的興奮,他每年都會收到母親從山上尼姑庵里寄來的書信,有時還會有她親手縫製的衣裳鞋襪,那些都是宋衡最珍惜的寶貝,碰都不捨得讓人碰一下,而今年,他終於不用再「睹物思人」,而是實實在在地見到娘親了!

宋衡開始不停地催促宋老爺,婚期將至,究竟什麼時候通知他娘下山,宋老爺卻總是支支吾吾,實在躲不過就附在宋衡耳邊一番耳語,宋衡聽了後臉色鐵青,卻是咬咬牙,半晌後伸出手一擊掌。

「好,成交,你說話算數才行!」

那不像是父子間的對話,反而像是兩個生意人在做一筆交易,顧華棠看了更加奇怪,回房後問宋衡,宋衡卻從身後摟過她,薄唇貼在她耳邊,又露出了一貫無賴的笑。

「小媳婦莫擔心,沒什麼事,安心等我娘來喝喜酒就是了,她老人家可是大美人,一定會喜歡你的。」

顧華棠臉一紅,繃緊的弦松下不少,只是望向窗外的飛雪時,心底仍隱隱感到不安。

這份不安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漸漸被驗證。

大婚的當頭,宋衡居然病了,身子整夜整夜地發冷,屋裡都加了幾個暖爐,他卻還是發虛汗,迷迷糊糊地摟住照顧他的顧華棠不撒手,嘴裡說著胡話:

「娘,衡兒好想你,你怎麼還不下山來看衡兒,衡兒冷,好冷……」

顧華棠還沒成親就先做了娘,暗自好笑間,雙眸卻不由酸澀了,她緊緊抱住宋衡,像是想將身上的溫暖傳給他,讓他不至於在黑夜裡冷成那樣。

宋衡顫抖著埋在她懷裡,長長的睫毛微扇著,像只縮成一團的小紅狐。

可是解鈴還須繫鈴人,直到大婚前一天,宋衡的娘都沒有出現,只是來了一封信,說大雪封住了山,她無法趕到,最快也要等到明年開春。

宋衡看了信後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床頭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倒是顧華棠嚇壞了,上前握住他的手,發現他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就在顧華棠急得快要哭出來時,宋衡卻忽然轉過頭,對她幽幽一笑:「小媳婦,明天你就要做新娘了,開不開心?」

那是場十分盛大的婚禮,一向深居簡出的宋淮都現身在眾人面前,一身雪衣,坎肩細絨,端得清雅無雙,一掃許多年前顧華棠初見他時的病態。

他望著宋衡笑,如果紅蓋頭下的顧華棠能看見那笑,一定會覺得非常不舒服,因為那是一種高高在上,又悲天憫人的笑。

鑼鼓喧天中,宋衡全程都沒有異樣,反倒是顧華棠心頭不安,直到宋衡敬茶時,一道人影遠遠奔入堂內,一聲高喊:

「大哥,我從豐山回來了!」

那是顧華棠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一直跟著宋衡到處鬥蟋蟀的跟班之一,他徑直走到宋衡身旁,淚光閃爍地交給他一樣東西,並貼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

顧華棠掀了蓋頭,心跳如雷。

拜堂被打斷,喜樂聲停了下來,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滿室面面相覷中,宋衡卻忽然笑了起來,他捏著那樣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笑得愈發厲害,直到身子都直不起來。

顧華棠慌了,想上前去扶住他,那道身影卻是猛地抬起頭,一把打翻本要敬給宋老爺的茶——

「宋明章,你騙得我好慘!」

那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暴喝,滿場震住,更遑論已煞白了一張臉的宋老爺。

一襲喜服的宋衡血紅了雙眼,他將手中的東西狠狠摔在了宋老爺臉上,身子踉蹌間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喉頭腥甜,一口鮮血直直噴出,帶出了那染滿凄色的字字句句——

「這是住持親口交代,我娘早在十年前就被大夫人毒死在了豐山的庵堂里,你卻拖住我,年年歲歲地為你兒子續命,你好狠的心吶!」

(五)

九歲那年對宋衡的人生意義非凡,它的神奇與荒謬之處,不僅在於宋衡失去了一隻眼睛,失去了陪在身邊的娘親,與蟋蟀結了緣,還在於——

他看到了人世間醜陋與骯髒的一面,被迫一夜長大。

宋父為什麼忽然轉了性,要將他接出那間等死的黑屋子?不是因為他才想起還有那樣一個兒子,而是因為大夫人病死後,請來的江神醫為病情日趨嚴重的宋淮診治時,說了那樣一句話——

以血換血,以生換死。

短短八個字,卻讓宋衡的噩夢,就此開始。

宋父此後心肝寶貝地將他寵上天,不打他不罵他不敢傷他一根汗毛,任他走街串巷地鬥蟋蟀,不過是因為他體內流著的鮮血,為了他與宋淮那一脈相承的血緣。

他是世上唯一能救宋淮的人。

江神醫每年來宋家一次,都是為了進行「以血換血」,將宋衡體內滾熱的鮮血換給宋淮,然後再將宋淮的頑疾一寸寸渡給宋衡。

宋衡就像個器皿,為宋淮提供著健康的,源源不斷的鮮血。

從九歲開始,不曾間斷過的十年,他的大哥全是靠著他這個「賤種」的血養著。

所以在山洞裡他才說:「他恨不得想要我死,卻又不能讓我死。」

因為他死了,他也活不了。

宋衡騙了他的小媳婦,他不是打娘胎里就帶出來的寒症,他只是分擔了他大哥的病。

這也就是為什麼宋淮的身體越來越好,而他的身體卻越來越差,大婚前宋父附在他耳邊說的不是別的,而是哄他如果想讓他娘回來,就再為宋淮換一次血,宋淮的身體已經能夠承受每年兩次的換血了,而他卻在換完血後病倒了。

昏昏沉沉的意識里,像是又回到了九歲那年絕望而無助的黑屋子,他只覺得冷,渾身都冷,透入骨髓的冷。

緊緊摟著顧華棠,他嘴裡說著胡話:「娘,衡兒好想你,你怎麼還不下山來看衡兒,衡兒冷,好冷……」

他心中清楚,等到他「油盡燈枯」的一天,就是他大哥「煥發新生」的時候,如果他娘再不下山,他真怕見不到他娘了。

他終於起了疑心,暗自派人前往豐山,卻沒想到得到的結果竟是那樣荒謬。

可憐這些年他被蒙在鼓裡,一直傻傻地與宋父「交易」,連川城都不能離開一步。

當初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只是他不能,因為豐山的庵堂里還住著他娘。

宋父說得多好聽,用他的鮮血換取他娘的安穩,如果沒有他的價值,他不保證他娘還會不會一直平安下去。

多可怕的威脅,多醜陋的嘴臉,宋衡在九歲時就看透了一切。

他給自己的蟋蟀取名叫「小哪吒」,不僅是因為那是他娘給他講的故事,哪吒是他最喜歡的神話人物,更因為他永遠記得哪吒削骨還父的剛烈,可是他不行,他沒有風火輪,沒辦法帶他娘逃出生天,所幸還能看著他的「小哪吒」一次次威風凜凜,戰無不勝,彷彿代替他打敗了壞人。

算命先生說他是天煞孤星,彼時他壓根就不在乎,因為經歷過那些事情後,他早就變得不愛與人打交道,只喜歡走街串巷地斗蛐蛐兒。

比起那些不會說話的小生靈,人太恐怖,比惡鬼還要恐怖。

直到遇上顧華棠。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縮在角落裡,怯生生地望著他,眼裡乾淨得像初雪後的天空。

因為相似的經歷,他動了惻隱之心,而因為她眼裡的那片雪,他生了廝守之情。

他喜歡她,是真喜歡,他的小媳婦太乾淨太純粹,從來不會算計他人,更不會去害人,跟她在一起什麼也不需要想,只需要聽著她的聲音安安心心地入睡,她太美好,是他一直以來渴盼觸及的美好。

因為有了想要在乎的人,這時他才害怕起算命先生說的「命犯孤星」,坐在夕陽下的台階上時,他曾一度絕望地以為,他的命運真的要被算命先生言中了,直到暮色四合里,那道纖秀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向他。

那真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

他摟著她又哭又笑,心裡想著,去他奶奶的天煞孤星,老子的小媳婦回來了!

那時風吹髮梢,他們心跳挨著心跳,他無比篤定,即使有朝一日一無所有,至少她還會在他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他,不會讓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六)

顧華棠答應了嫁給宋淮。

關押宋衡的密室里,宋衡面對著牆,瘦削的脊背倔強地挺著,始終不肯轉過身來看一眼顧華棠。

顧華棠知道,宋衡是心涼了。

她什麼也沒說,只默默凝視了他許久,直到視線模糊。

放下衣食,離開前,宋衡卻忽然幽幽開口:「我不怪你,這種時刻你該有更好的選擇,是我自己命中注定,註定……天煞孤星。」

空如死灰的語氣里,卻還帶了三分刻薄,「小魔王」依舊不改毒舌本性,顧華棠的眼淚卻流得更洶湧了。

其實她和宋衡都明白,宋淮不見得有多喜歡她,只是享受一次次踐踏宋衡的快感,就像宋衡說的:「他恨不得想要我死,卻又不能讓我死,就只能一次次奪去我身邊最重要的東西,讓我生不如死。」

回憶起那些話,顧華棠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沒那麼顫抖。

「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的。」

這一看就是好久。

像睡了好長一覺,宋衡的腦袋很重很重,如漂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

模糊的意識里,他隱約聽到有女子的啜泣聲,遠遠的,像從天邊傳來。

醒來後,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顧華棠答應嫁給宋淮還有個條件,那就是讓江神醫出手,她要將一隻眼睛換給他,等到他完全復明的時候,她才和宋淮正式舉行大婚。

宋衡簡直氣瘋了,當初聽到顧華棠要嫁給宋淮時都沒那麼生氣,他左眼纏著繃帶,對著來看他的顧華棠大發雷霆,字字句句刻薄無比,像把把插入顧華棠胸口的刀子。

「你憑什麼自作主張?你以為用一隻眼睛就能換得心安理得的背叛,就能換回我曾經的那個小媳婦?你別做夢了,我噁心你的人,噁心你的眼睛,我寧願永遠做孤苦伶仃的『獨眼龍』!」

顧華棠蒼白著臉,左眼上也纏著繃帶,一動不動地任宋衡發泄著,直到離開前,才抿嘴淡笑,聲音輕輕緲緲:「你生得那麼好看,若是兩隻眼睛都在,一定會更好看的。」

「好看你個鬼!」宋衡嘶聲一吼。

與君絕:維以不永傷作者 吾玉會員專享¥ 19.90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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