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裡。


「我還是死在了他懷裡。」這是林辭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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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昏暗燈光里,她望著他,眼神里微微有水澤,泛起微光,和著燈火意味不明。

晏允什麼反應也沒有,就靜靜看著她略有醉態的模樣。 

他知道,這樣的時刻不多,也許僅此一晚。

「你就是這樣,什麼也不說,心裡揣了多少事還是一個樣子。」她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褪去血色,顯得蒼白。

她笑,「我學著和你一樣,把心事藏起來,可是。藏不住,你看出來了。」

「可是你不戳穿我,我也沒機會說出口。我不愛徐曄,可是我要嫁給他。我愛你,可是我不能說,有這個念頭都是罪惡。晏允,你呢?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淚一點點聚集在眼眶裡,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像夏日的雨,嘩地一下傾盆而至,沒有絲毫遲疑。

晏允定定看她,一雙手交握著,攥緊又鬆開。半晌,還是一動不動。

林辭抹了淚,心裡似乎有一個口子,正以撕扯的方式最大限度的擴張,她痛入肺腑,也默不作聲。

「是我痴心妄想。」

林辭緩緩閉上眼,於是她看不見晏允眼裡的翻湧河山,頭一次,如此波瀾壯闊。

是為了她。

妄想不生,便得解脫。晏允心裡反覆想起這一句,但卻有另一個聲音說:若不愛她,也是無邊苦海。

林辭醉了,眼神迷離,漸漸看不清晰晏允的樣子。他在笑?他皺眉?不管了,他在身邊就好。

夜漸明,晨間霧氣蒸騰而起,在天色微熹里,林辭睡去。

合上雙眼之前,晏允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輕如蟬翼觸碰,他說:「忘了我,知秋。」

他喚她,「知秋」——她的小字,從父親去世再沒人記起的名字

可是他記得,只聽她說過一次,也記得良久。

她頭一次聽他說話,聲音是略帶沙啞的,彷彿很是艱難,但足夠清楚。大概是她的錯覺,連這從未入耳的的聲音里都滿滿是晏允的氣息,溫厚的,像口味醇厚的酒,釀出兩個人的回憶,又帶著些許辛辣。

可是,他說「忘了我。」

記憶像抽絲剝繭一般不見,一點點隨著晏允那一吻的溫度消逝,林辭的腦海里慢慢只剩一個模糊的影子,飄忽不定,忽來忽去。

直至將晏允忘得一乾二淨。


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裡,這是遇見他第一次的時候就註定了的結局。

那天雪花飄飄,我奉命前往k家暗殺他的父母,就在我手起刀落將兩顆人頭砍下的時候,這個只有18歲的男孩從容走出異常冷靜的瞪著我,從沒有感到恐懼的我卻被他看的毛骨悚然,這帥氣的臉龐上仇恨的目光讓人顫抖,所幸我帶著面罩,我慌忙離開現場,他聰明的定在原地。

三年之後,他以高超的武藝成功加入我們暗殺團,我認出了他,可是他渾然不知,我知道他的到來會是我們結束的開始,他冷靜的表情之下是深深的仇恨,他在找我。

團長讓我們倆組成搭檔,懷著對他的愧疚以及那種莫名其妙的感情,我盡心所能的教授她暗殺知識,與此同時,我逐漸愛上了這個男孩,愛的神魂顛倒,在每一個夜裡,我都會幻想和他纏綿悱惻。

他卻沒有一絲反應,團里只有兩個女生,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的長相就算不是閉月羞花,也是楚楚動人,正是靠著這副精緻的外表,才使得我在暗殺行動中順風順水,哼,那一群該死的男人們,色字頭上一把刀,豈不曉得?

在我死去的那一天,我已經無法忍受單相思的痛楚,我鼓足勇氣向他告白,他二話沒說,就深深的親吻了我,腦袋混沌了,身體輕盈了,連刀子刺入心臟都沒有絲毫苦痛,他緊緊抱著我,鹹鹹的眼淚留在我的臉上,我看著他的雙眼,迷迷糊糊聽到他的聲音。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來生我再愛你。」

說完,他從我身上拽下了我從小帶到大的「劉看山」項鏈墜,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劉看山害死了我!


嗚咽漸漸變成了洪鐘大呂般的哭聲,可我什麼也聽不到了,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裡。

2018年春,屋外的桃花在朝陽的映襯下好似淡施粉黛的少女,路過的村民都要駐足觀賞片刻才肯開始一天的勞作。

就在這間茅草屋裡,媽媽生下了我們三個孩子。媽媽的眼睛很美,在夜色下,世間的星光也只能淪為陪襯。

「哎,李二狗,我又碰見它了,怎麼只有它渾身都是黑色的啊?」

「我哪知道,我聽我爺爺說這玩意不吉利,我可不想倒霉。」

「這麼玄乎呢!怪不得我這次期末考試不及格!」

「你以前見過它?什麼時候?」

「大概……兩個月前吧,那會兒還是春天來著。我看到有隻花貓叼著幾隻小貓從草屋裡出來,其中就有一隻黑的。」

「期末我考了不及格,回去肯定要挨一頓打了,氣死我了,就怪你!」

話音剛落,一顆石子朝我飛了過來。

我才兩個月大,遠沒有媽媽那樣敏捷,石子打中了我的後腿,疼痛像蜿蜒盤旋的菟絲子慢慢纏繞在我的身上,我會死掉嗎?

天光暗了下來,夜色伴隨著死亡的氣息在我身邊流淌。我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我身子一輕,有人把我抱了起來。

我瑟縮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裡。昨天是他發現了動彈不得的我,我差點就死在他懷裡。

我抬頭望了望他,是一張稚嫩的臉,與昨天的兩個人類年齡相仿。

「阿凡,媽媽再跟你說一遍,黑貓不吉利,趕緊給我丟出去。」女人的聲音從屋外擠了進來。

是的,我是一隻玄貓,是黑夜的孩子。村裡的老人說黑貓會給人帶來厄運,碰到了都躲著點。我不理解人們對我的偏見,就像我至今還想不明白那個人類為什麼要拿石頭砸我。

抱著我的少年緊抿著嘴唇,像一把鋒利的劍,隨時可能把我殺死。他開口了,劍光迸了出來:「不要你管!我絕對不會把它丟掉的!」

他倔得像村口池塘里的老王八,那是我媽媽也奈何不得的東西。

今天之後,我在此安了家,腿上的傷在一天天變好。又是兩個月過去,我已經能夠自己抓老鼠吃了。

阿凡總是吃米,碗里的肉少得可憐,我擔心他吃不飽還經常送老鼠給他吃,可他不領情,真是讓貓摸不著頭腦。

在之後的日子,每天我都會到路口等阿凡下課,陪著他一起回來。

一個平常的夜裡,他把我抱在懷裡,懷裡的溫度與我受傷那晚一般無二,我舒服地眯著眼打呼。他開口說道:「你以後就不要跟著我了,同學們都說我養了個怪物,跟我玩會倒霉,現在沒有人跟我玩了。」

雪一樣的月光大片大片砸下來,砸在我身上。月光下我黑得妖艷,黑得詭異。老人們說黑貓會帶來厄運,哪怕我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人避之不及的。我不怪他,一滴水怎麼能與河流對抗呢?

我從他懷裡蹦了下來,他眼睛裡的光忽明忽滅,像是住進了兩隻螢火蟲。我已經六個月大了,能夠和媽媽一樣在村裡獨自生活,我攀上屋頂,融入了月光的陰影里。

2020年冬,我和往常一樣在屋頂漫步,溫暾遲鈍的陽光像蟲子一樣一截一截地挪出我的視野,今夜無月。我坐在屋頂上休憩,星星點點的光從村莊的一角探出了頭,遠看好似一群螢火蟲,不過倏忽間,螢火蟲變成了夏日的天光,村子裡失火了。

我下意識就往失火處跑去,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茅草屋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屋外的桃樹也在熱烈回應著火苗的親吻,樹枝燃燒的火光讓它在冬夜開滿了一樹的桃花。

聚集的村民漸漸多了起來,開始有人組織滅火,也有人看見了我。火光的映照下,我黑得耀眼,黑得詭異。

有人說失火那晚在茅草屋邊上看見我了,這話憑空長出了一雙翅膀,一張嘴巴,在村子上空飛了一圈,我就成了縱火的兇手。

至於我幹了什麼,村子裡可沒有監控這種東西。村民們開始對我圍追堵截,阿凡也在裡面,他每次都沖在人群的最前面,大喊大叫,彷彿親眼見到我燒了這間屋子。

我是一隻貓,也只是一隻貓。

我快要死了,阿凡抱起了渾身血跡的我。夜色下,他的眼睛和媽媽的一樣璀璨奪目。


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裡。

我睜開眼,又是十二點半,他拿著秒錶,頭昏昏的。

「聽話老婆,在我找到方法的時候我就帶你走你」

我才16歲談何出嫁,他摟著手腳都被捆著的我,卻很是信誓旦旦。

門又響了,就和上次我睜開眼一樣。

咣咣作響的聲音不論聽過了多少次我都覺得害怕。

他又想捂住我的眼,我知道接下來我又要窒息而死了。

好痛苦,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拼了,是死是活,我都要拼了。

我忽然掙紮起來,才發現無力的一直是我的腦子,身體像是新的軀殼。

我翻到了沙發底下,門也被撞開了。

門外的警察制服!

得救了!

不對?這些警察怎麼沒有臉?

背後伸出的手捂住我的嘴,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鑽了下來。

看來怪物是抓他的,我要想個辦法,拼了。

我堵著的嘴巴剛要發出聲音,他的手裡多了個秒錶。

秒錶一按,我看到秒針飛快走了一圈,周圍的時間彷彿暫停。

我歇斯底里的透過堵嘴的布叫了足足一秒。

秒錶咔嚓,一切歸於平靜,怪物啥也沒聽到,但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暴怒的砸起了東西。

小燈照過他的背後,人模樣的怪物身後卻是手臂和器官的碎肢拼接。

忽然想起小時候很朋友討論過科幻電影的情節,強行穿越時間是否會被時間撕裂。

怪物走了。

我再次掙扎著,他終於摘下了堵著我嘴巴的布。

我沒有再次嚎叫。

「拿著這個,在我回來前躲好」,他把秒錶給了我,給我拆開了雙手。

我推開他,按動了秒錶果然周遭的時間被暫停了,連飛動的灰塵都停了,可他沒停下來。

他走過來抱住我。

「會用就好,活下去」

「你是?劫掠者?」

有人說過時間駁論亦或者劫掠現象。

但是無法被認識世界裡的時間束縛的劫掠者,正是16歲的我筆下賣的最火的書。

「哈哈哈哈,活下去吧,以後見」

烏黑的頭髮,我看到他臉上掛著淚。

那怪物不知道何時爬到了窗戶,猙獰的臉血肉模糊卻裂開嘴笑,像是說找到你們了。

怪物沖了上來,我按下了秒錶,他愣了一下抓起一個木凳腿就要刺向空中靜止的怪物。

怪物劇烈顫抖著,彷彿卡殼的機器,木刺到達他胸前時,時間暫停的效果忽然沒了。

一瞬間我看到了怪物的周圍,他的周圍,還有手握秒錶的我周圍。

三個朦朧的光圈,光圈外是靜止的世界。

又多了個怪物,也是身著警察制服不過已經毫無人的模樣。

他握著我的手,按動了秒錶的第二個按鈕。

怪物被停在空中但還在掙扎著想要重回時間線。

「記住了,下次先告訴我,你是劫掠者」

怪物的手延長出來刺穿了他的胸口,他的動作開始了機械化。

鮮血在我眼前噴濺,秒錶上一滴都沒粘。

「停下!快停下!你會死的」

我居然開始擔心起這個莫名其妙綁架我的男人,聲音卻漸漸叫不出來。

機械化的動作越來越慢,他轉動分針,倒回了五分鐘。

愈發緩慢的動作像是發條到了彈性形變的最後一段。

他按下了第三個按鈕,我記得怪物已經撲了上了他的背。

我躺在了他的懷裡。

...

...

我睜開眼,手腳沒了束縛,手上多了塊暗金色的秒錶。

我又死在了他懷裡?

該死,我什麼哭了。

房門敲響,進來了警察。

案發十六個小時了,自我失蹤到確認被綁架。

父母的詢問,社會的疑惑,警方的驚訝我都不在乎了。

我緊握著那個秒錶,我就想回到卧室。

打開稿子。

「十年後見。

《時空駭客—終章—劫掠者的明天》」

我這麼寫到,打開秒錶秒錶上寫著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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