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破了!!!!!!

省廳致撫順市局賀電(6.04)

撫順市公安局

欣悉你局在全國公安機關「雲劍-2020和省廳「利刃3號」專項行動中,成功偵破了沉積30年、殺死多人、震驚全省的撫順「9020特大系列入室搶劫殺人案。特致電錶示祝賀,並向全體參戰民警致以親切慰間!

1989年12月29日至1990年2月16日,撫順市連續發生7起入室搶劫、殺人案件,造成6人死亡(女孩5人、男孩1人)、1人受傷,其中6名被害人為12歲至17歲學生。

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十分殘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造成巨大社會恐慌。案件發生後,你局將此案列為全市1號公案,在全市範圍內發起9020命案攻堅行動,動員全局近3000名警力開展案件偵查工作。由於案發當年信息不暢、數據欠缺、通訊落後、偵破手段侷限等多種因素,歷經長期偵查始終沒有進展。30年間,你局始終牢記職貴使命,堅持盯案不放,採取多種有效措施,鍥而不捨地持續攻堅。今年,公安部「雲劍-2020」專項行動伊始,你局將此案列為命案積案攻堅行動的重點工作目標,迅速成立了由副市長、市局黨委書記局長孟祥斌任組長,市局黨委委員、副局長黃偉任副組長,抽調全市精幹警力組成工作專班,在省廳刑偵局、刑事技術總隊的有力指導下,全力開展案件偵辦工作。通過公安DNA信息系統Y庫對當年案發現場提取物證進行比對,並歷經1個多月摸底排查,最終鎖定犯罪嫌疑人徐晨光(男,60歲,960年12月10日生人,撫順市新撫區人,啤酒廠退休工人)並將其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到案後,對其在1989年12月29日至1990年2月16日期間,共實施入室搶劫殺人7起致6人死亡、1人受傷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至此,撫順「9020特大系列入室搶劫殺人案成功告破。

此案的成功偵破,是你局雲劍行動的重大戰果,得到了社會各界廣泛讚譽,取得了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工作中,廣大公安民警不畏艱險、攻堅克難、甘於奉獻,克服重重困難,短時間內取得重大戰果,充分展現了你局科技緝兇的能力水平,彰顯了全體參戰民警頑強拼搏、敢打必勝的優良作風,充分證明瞭撫順公安是一支政治堅定、執法為民、能打硬仗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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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稱天下第七懸案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即將見證奇蹟發生的時刻嗎?

如果破了,真的是雲劍2020行動到目前的最大收穫。據說兇手是退休啤酒廠工人,姓徐,立貼為證,看看消息準不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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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2月,遼寧撫順。

地處東北的撫順市本身是一片礦區,三面環山,礦區內人員往來複雜。1989年12月29日,這一天是農曆的臘月初二,星期五。由於這一年的特殊性,社會上的治安並不是十分好,所以街面上是冷冷清清。然而,讓撫順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一天,一系列的殺人血案開始了。

第一起血案發生在撫順城地區。撫順城指的是是清代撫順城的遺址所在地。位置在明代撫順城南面,按區劃是:西至寧遠街,東至新華街,北至永吉路,南至新城路。此地是撫順的核心地區,然而就在此處卻突然發生了一起入室殺人案。受害者是一名女學生,報案的是她的父母。據女生的父親提供的信息,下午孩子單獨在家,沒想到晚上兩口子回來,孩子卻已經被殺死在屋內。公安機關來到現場,認為兇手應該是和平進入現場,屋內沒有留下翻動的痕跡,表明兇手並非圖財。然而,令警方沒想到的是,這只是一連串殺戮的開始!僅僅五天過去了,又一起入室殺人案發生了。這次受害者仍然是女學生,而兇手在現場的一個本子上留下了「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幾個字,警方認為這很可能是某個不得志的大學生在報復社會,因此全力排查撫順市內的大學生。令撫順警方萬萬沒想到的是,從1989年12月29日到1990年2月16日,在這短短的一個半月時間內,在撫順的新撫、露天等地區,就連續發生了6起同樣性質的入室殺人案,其中5名是女學生,另有一名成年女性遇害。也就是在2月16日這一天,市局召開了緊急局務擴大會議,決定將6起殺人案定為「90.20」案件,併案進行偵察。同時,動員全局幹警打一場總體戰,重點對象還是之前的男大學生們。在偵破期間,省委副書記王巨祿、省人大副主任左琨、副省長陳素芝和省公安廳廳長郭大維等領導,專程來撫順公安局聽取「90.20」偵破工作的彙報。然而,在案發期間,撫順市刑警隊隊長李欣生卻沒有在撫順,此時他正在北京學習。由於那個年代通訊不暢,導致案情沒有迅速被李隊長瞭解。然而,當他了解案情後,很快判斷此係列案件不是所謂的大學生報復社會,而是變態系列殺人案。兇手目的不是造成社會動蕩,而是專門針對女性進行的殺戮。為此,他迅速調整偵破思路,然而本案的兇手作案時間非常集中,只有一個半月,而且在李欣生回到撫順後就沒有再作案,這讓這位刑警隊長也是徒呼奈何。

據說,兇手消失的重要原因是他在去殺一名女學生時失了手,原因是這名女生是體校學生,用木杆打了他一下,兇手逃跑後徹底不見了。時至今日,「90.20」撫順系列入室殘殺女學生案仍然沒有偵破,此案性質惡劣,在中國懸案排行榜上可以排第七名。本年度公安部推動的「雲劍2020」行動開展以來,各地都在努力破獲懸案。然而,撫順案件卻未見有突破,鄙人覺得這是由於年代久遠,線索實在不多,另外雖然是變態殺人案,但變態未必代表有性侵害,因此兇手的DNA也應該也沒有獲得。就此看來,「90.20」撫順系列入室殘殺女學生案破獲較為困難,只希望奇蹟發生,還死者以公道。


1992 年南醫大女生被殺案,兇手時隔 28 年後,終被警方逮捕歸案。28 年裡,或許這些警察的努力常常沒有用,看著真兇逍遙法外;或許他們不夠完美,不像小說裏的偵探,動動頭腦便洞悉一切;但他們總是竭盡所能,向謎題發出一次次挑戰。縱使道阻且長,心中始終銘記,冤死靈魂需要真相,痛苦活著的人,需要答案……

△1992 年南京醫學院大門

一 .少女 丨 屍體

1992 年南京初春,剛下過雨,沉睡整個冬日的梧桐樹,開始抽出了新葉,一片生機盎然。

青春在春色中發芽,南京醫學院 88 級 6 班學生林伶,迎來自己大四下半學年;她成績非常優秀,年年斬獲一等獎學金,霸屏學院裏各大榜單,雖有些害羞、不善言辭,但乖巧專註聰穎的她,是父母一生最大驕傲。

父母常常對未來暢想,女兒林伶將成為救死扶傷的醫生、教書育人的教授,亦或是更多精彩可能;但幸福一切,卻在 3 月 20 日雨夜中,戛然而止……

今夜,林伶在 1 號教學樓上完自習,撐著雨傘回宿舍,途經 2 號樓時,突然被人敲暈拖走;很快,校衛隊巡邏聽到奇怪聲響,聞聲尋來,見一人鬼鬼祟祟,手握電筒剛照向臉,他便落荒而逃;校衛隊誤以為是小偷,加快了腳步追逐而去,可黑暗雨夜,還是讓他成功逃脫。校衛隊檢查了 1 號教學樓,看到沒有什麼財務丟失,便作罷離開。但他們不曾發現,在身後不遠處,林伶已永遠沉睡……

全班最不會缺課的人連續曠課,宿舍也消失不見,這種反常,老師同學都焦急無比,林伶生活極其自律,人際圈穩定且熟悉,不可能無故消失,她到底去哪了?

警方接到南醫大報警後,連續 3 天將校園內外翻了底朝天;除在 2 號樓發現林伶遺失雨傘外,再沒見她任何蹤跡。隨著時間流逝,所有人都做好最壞打算。24 日下午,警方開始排查 1 號樓外下水道,但當井蓋被打開剎那,即使是醫學院師生,也被這一幕所驚訝。

林伶頭朝下,被倒塞在這窨井中,混著濃烈惡臭味,早已沒了氣息。

所有人啞口無言,前幾天還鮮活的林伶,此刻卻變成一具冰冷屍體;她自己還有很多未完成的理想,甚至還沒來得及談一次戀愛,就這樣,被黑暗中惡魔奪走了生命的權力...

警方快速封鎖現場,展開調查。經法醫檢驗,死者頭部被鈍器擊打,並遭遇強姦,被按入這窨井中;在死者體內發現精液,提取出兇手 DNA 信息。

消息很快傳到無錫,林伶父母所在單位;第二天,單位組織十幾名職工陪夫妻倆前往南京。去南京的路上,所有人都怕他倆想不開,不敢告訴實情,直到南京醫學院領導接待並介紹情況,夫妻倆才知道女兒已經被害。

林伶父母悲痛欲絕,他們傾盡一生心血教會女兒善良,但萬萬沒想到,善良的靈魂卻被最醜陋的惡魔污臟,年邁的他們突然承受著世上最慘烈的痛苦。此後幾天,他們守在校園裡,希望看到惡魔被繩之以法,但苦苦等待中,案子仍未被偵破,單位曾先後派人看望二人,在眾人勸說中,才從南京暫時返回無錫。

懸案未決,父母何以告慰?那個上進,好學,幾乎象徵一切美好代名詞女兒,逝去之後,只變成一串數字,一個冷冰冰的代號——3.24 特大殺人案。

第二年 3 月 24 日,林伶父母去校園裡祭奠女兒,併到刑警支隊打聽情況,此後每年都是如此。隨著他們年齡越發增大,女兒死亡真相也逐漸被湮滅,時間成為年邁夫妻倆最大敵人;但他們依然溫和而堅定地尋找真相……

△林伶被害現場

二.真相 丨 意義

林伶遇害後,南京市公安局迅速成立專案組;據南醫大校方提供線索,校衛隊巡邏人員曾與兇手相遇。根據敘述,專案組畫了模擬畫像:兇手身高 1.7 米左右,年齡 25 歲左右,方圓臉,眼睛較大,頭髮硬,密,不長,皮膚略黑,面部有粉刺或疤痕,體型壯實,性格暴烈,膽子大。兇手的模擬畫像被刊登在揚子晚報上,電視臺也大面積播出。

雖然兇手留下了精液,DNA 等各種身體特徵線索,甚至還有模擬畫像。但 28 年前的南京,監控探頭覆蓋率低,配套監控偵察設施,以及公安技術手段都還在起步階段。警方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辦法,大面積排查。

△南京警方懸賞徵集線索

連續數月,調集幾百名精幹警力,走訪,調查,摸排,覈查數千條線索,排查人員超過 1.5 萬人;但依然,沒有結果。

時間不斷流逝,案件步入僵局,大家逐漸對偵破不抱希望,集中的警力也越來越少;直至若干年後,大多數人早已忘記悲痛,真相也湮滅在時光裏,但還有一羣人,仍然沒有放棄,在黑暗中薪火相傳,努力找尋真相之光。

當老葉剛來到警隊時,上一任前輩將一摞摞泛黃 3.24 案卷宗,壓在他手上,並不忘交代:「這個案子你一定要重視,現在只能靠你了!」

老葉本不明白這句話分量,但看著老舊手寫卷宗,根本猜想不到,這些東西,已經傳承過多少人。3.24 案或許對老葉來說,只是有所耳聞,但為什麼時間跨度如此久遠的案子,能讓前輩們小心翼翼守護著,一次次做出努力,一次次向下傳承?

直到 3 月 24 日這天,老葉看到,林伶父母互相攙扶,顫顫巍巍走到南醫大校園裡,祭奠自己女兒,並轉到刑警支隊打聽案件偵破的進展。每年都是這一日,每年都是同樣的問題,每年都一無所獲的離開,沒有急躁、沒有催促,只有掩飾不住的悲傷和失望,就這樣從未中斷。

「我和另外幾個兄弟站在窗口,目送著他們消失在雨裏。他們沒有拷問我們這一年都在幹什麼,但是他們的行動,始終在提醒我們,有一個美麗的冤魂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們。我們是刑警,我們應該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公正還給這個冤魂,這樣纔有資格對她說『安息吧』。

我不再陶醉於起初不停地解答出數學題一樣的成就感,我總是忘不了雨中兩個互相攙扶著躑躅而來的老人。就算你做了 99%,但是對於 1% 的人來說,你所做的歸根結底還是零。」

————引自原南京公安局刑偵支隊偵查員.葉寧《難以釋懷》

老葉就這樣,接過前輩的衣缽,翻開了 3.24 案卷宗,每一項證據都被保存完好,每個細節都十分詳盡,他全身心撲到這個凝結無數前輩心血的案子上。但每年 3 月 24 日,老葉都提心弔膽,他仍然沒有實質上的進展,不知怎麼面對老兩口的失望,只知道他們一定會準時到來。

然而有一年的 3 月 24,老葉聽聞,老兩口身體不好,今年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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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案子和以前比,真是毫無智商。」


2016 年元旦的刑警隊春節茶話會,中隊長開玩笑說,現在的兇手「不行了」,一年下來,隊裏也沒留下什麼值得分析的案例。


那時我還是個新警察,和同事們坐在大會議桌前磕瓜子剝橘子,邊喫邊聽。


有人問教導員孫文澤:那以前的案子有多難破?


我們警隊的「大拿」,已是公安部刑偵專家的孫文澤,頓了頓只說了幾個字——「排污溝分屍案」。


這一起分屍案,在抓捕兇手過程中,警隊一度懷疑內部有內鬼。


直到近 20 年後,孫文澤發現,除了當年他們捉拿歸案的殺人犯,背後的那個人就要浮出水面了。

1998 年盛夏,暴雨突襲了我生活的小城。


這時節,老城區最難過。大片破舊的棚戶房裡滿是黴味,每條巷子都在淌水,好幾千人共用的垃圾箱旁,不時有老鼠跑過。


往年梅雨季,匯入排污溝的污水都會嘩嘩流過,但這次,溝裏的水聲奇異地消失了。


污水從排污大溝裏不斷上湧,就快溢出路面。臭氣熏天,蠅蟲亂飛,街坊們緊閉窗戶。趁雨停,居委會趕緊找來疏通隊。


那年我 6 歲,正在家門口亂跑,被排污溝旁的熱鬧吸引。我從大人們的腿縫裡擠進人羣,看師傅們揮舞毛竹竿清理雜物。


污水快見底的時候,綁著鐵鉤的竹竿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師傅用力往上一薅——污水瞬間泄得乾乾淨淨。


一個黑乎乎的大麻袋躺在溝底。


「缺德啊!這誰家的死豬扔溝裏!」師傅們伸出鉤子,想把這玩意撈出來。


沒想到,已經泡酥的麻袋一勾就破,有個東西從裡面滾了出來。


看熱鬧的鄰居們一陣驚呼,扔下竿子的師傅們掉頭後退,人羣中有人當時就吐了。我完全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的家,父母說有段時間我幾乎天天哭,沒少帶我看醫生。

那時的孫文澤還是個新人法醫,剛進刑警隊 3 年。接到排污溝發現屍體的通知,他開著麵包車來到現場拉屍體。


先孫文澤一步到達現場的,是他的搭檔,同期進入刑警隊的轉業軍人鄭舟。


接到報警電話時,鄭舟正和同事聊自己在老山前線打仗的往事。撂下電話,他抓起五四式手槍,斜斜往腰間一插,跨上「長江 750」挎子疾馳而去。


排污溝裏的淤泥已經被沖刷乾淨了,只剩下一些垃圾沒人敢動。鄭舟看了一眼散發著惡臭,往外淌黑水的麻袋,轉身進入棚戶區走訪調查。


「你膽子還挺大,真不怕啊?」街坊們對神色如常的鄭舟很好奇。


鄭舟忙著作現場筆記,頭都沒抬:「你們沒見過這場面。我當年在對越前線,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


排污溝旁,還有個不怕死人的是孫文澤,他用塑料袋裝起滾落的殘肢,拎在手裡,招呼同事幫忙把屍體裝車。


孫文澤和鄭舟都看得出,排污溝明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然而連日大雨沖刷掉了一切痕跡,連路上的浮土都沒了。


鄭舟在垃圾箱中細細翻找,沒發現死者遺物,沒發現兇器,只有一些帶血的針管看著扎眼。這裡街巷錯綜,地形複雜,一直是吸毒人員的聚集地。


鄭舟腦海里浮現出一副畫面——荒郊野外,瘦弱的毒鬼正在劈開一具屍體。

我依稀記得,案發那年街坊四鄰都被塞了屍體的麻袋嚇壞了。


直到我當上警察,纔有機會從已經成為教導員的「技術大拿」孫文澤和當上局長的「偵破神手」鄭舟嘴裡聽到真相。


年輕時,他倆一個在抓捕和審訊現場如魚得水;一個在勘察和文書上細心把關,是對性格和專長都極互補的搭檔。


調查排污溝分屍案時,他們已經搭檔了 3 年,一直分工明確,關係不錯。


然而,鄭舟在 2018 年春天請我喫大排檔的時候,借著酒勁激動地說,自己查了一輩子案,「就栽過這一次。」


當年孫文澤從排污溝旁把一麻袋的殘肢拉回隊,在貼白瓷磚的水泥解剖臺上,勉強拼湊出一個成型的男人。


他穿著米黃色的西褲,上面掛著一串鑰匙。鄭舟認得其中一把,那是鈴木 125 摩托車的鑰匙。


125 摩托車是原裝進口的,前臉四四方方,大紅車身,霸氣拉風。那時候本地雙職工家庭月收入超不過一千,這車卻要四五千元,看來死者家境不錯。


鑰匙串上還有一塊小印章,上面寫著「吳軍」,鄭舟知道,這恐怕就是死者的名字。


他伸手去拿印章,被孫文澤攔住,「我先拍下來」。一同被拍下的,還有死者被切成 6 份的屍體、空無一物的腔子、骨折的喉部和褲腳上那一串葡萄珠似的血點。

屍體胳膊和肩膀上,刀印深淺不一,孫文澤估計兇手力氣不大,可能是第一次作案。


解剖室很熱,站在一旁乾等著的鄭舟,不耐煩了。


發現屍體的第二天,吳軍的老婆被叫到鄭舟的辦公室,見印章就哭了。那是吳軍每月領工資時,蓋工資本用的,她再熟悉不過。


鄭舟立即開始調查吳軍。這個 30 歲的煤礦工人,失蹤了兩周。


吳軍沒有不良嗜好,社會關係簡單,除了喜歡騎摩托車上下班,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常穿一件米色西裝,扎條時興的大紅領帶。


他一米七多,身材敦實,眼睛不大,梳分頭,父母都是老煤礦工人,家境殷實,在鄉下還有農田。


吳軍的妻子在煤礦附近開美容美髮店,夫妻倆小日子過得不錯。


吳軍家住煤礦新村,離發現屍體的排污溝 2 公里。失蹤那天,吳軍騎著摩托車去上夜班,本應第二天上午回家,但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再也沒出現。


吳妻哭得聲音含糊不清,要求看一眼吳軍的屍體。


「大姐,聽我的,別看了。」孫文澤請內勤攙吳軍老婆去詢問室做筆錄。


「他車呢?」臨走前,吳妻問。


那輛大紅色鈴木 125 摩托車,憑空消失了。


鄭舟找遍了本地的二手車販,這些人不少都是兼職警方特情,沒人見過這輛摩托車。這車不便宜,如果來路不明,車販一般不敢收,肯定會通知警察。


摩托車的去處無非幾個,藏匿、銷毀、出售、自留。如果後兩種途徑沒有線索,這輛車就很難找到了。


不過,兇手若是為車殺人,只藏或銷毀就很奇怪。以車找兇手的線索走不通,鄭舟在外的調查進展緩慢。


放眼這片十多平方公里的老城區。在殺人分屍案發生的 1998 年,這裡除了東邊 1 公里外的煤礦,就是居住於案發棚戶區的煤礦工人。煤礦東側緊挨一條大河。上工向東,回家向西,人們每日往返在這條路上。


鄭舟走訪時,街坊們沒發現任何異常。就算有,連綿不絕的雨水也把痕跡洗刷乾淨了,「要不是清淤,屍體得爛成骨頭渣子。」


刑警、民警、聯防隊員幾乎都在找線索,他們清查了棚戶區裏三百多名刑滿釋放人員,以及吸毒人員——毒品在礦區暗暗流動已不是祕密。


查來查去,費勁不少,除了摸清幾個去世尚未銷戶的人,再無異常。


清查的陣勢很大,就連我這個小孩子都能察覺到棚戶區彌散著緊張的氣氛。


這種時刻,人心不穩,鄭舟甚至聽說,有女人把案子往「男女關係」上猜,進而嚇唬家裡的男人:「下班趕緊回家,出去亂搞當心被人捅了丟溝裏。」


沒線索,鄭舟帶著孫文澤又去排污溝附近勘查,用鄭舟的話說是去「找找感覺」。


溝旁的大垃圾箱,大頭蒼蠅一如既往地嗡嗡亂飛, 那個畫面又出現在鄭舟的腦子裡——黑夜裡,瘦弱的兇手身穿雨衣,把大麻袋拋下排污溝,揚長而去。


案件會上,軍人出身的鄭舟當著所有人先拍了板:不如找個方向,有棗沒棗打兩杆子。他建議重點排查老「白麪鬼」(吸毒人員),尤其是最近突然發達的。


騎著價格不菲的摩托車上夜班的吳軍,很可能成為謀財害命的對象。


動員了全區的警力都沒有更多線索,大家認可鄭舟先往這個方向查。


「你帶著結論找原因是不行的,女人的 DNA 怎麼解釋?」突然,搭檔孫文澤唱起反調。「一個女毒鬼可能單獨殺掉有交通工具的壯年男子嗎?」


孫文澤說的「女人的 DNA」是指在死者吳軍的褲腳上,發現的那串葡萄珠似的血點。當時鄭舟嘀咕:「分屍崩一身血有什麼奇怪的。」


學法醫技術的孫文澤則耐心解釋:這種勒死再放血的,腿上不大可能沾上噴濺型血跡,就算不小心蹭到,也應該呈片狀。


孫文澤向省廳送去了血跡樣本,孫文澤剛得到的鑒定檢測顯示,血跡來自一個 O 型血的女人。


會上被孫文澤折了面子,鄭舟有些不高興。兩人同年入警,但鄭舟比孫文澤年長 5 歲,而且他還是在前線上出生入死的戰士。


那個年代,鄭舟這樣的出身很被警隊看重。而且他額角有道長疤,是打仗時被彈皮割傷的,再加上他一米八八的身高,濃眉大眼的長相,看著就是當警察的料。


鄭舟從前線退下來後,去石家莊讀過軍校,後來轉業分到家鄉的刑警隊。


相比起來,孫文澤是個白凈的「奶油小生」,梳著分頭,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孫文澤以前是醫生,自己考進公安局。局長認為他連混混都鎮不住,讓他幹了一年戶籍警。趕上急缺刑事技術人才,孫文澤心思細膩,技術過硬,這才調回刑警隊當法醫。


他們二人性格與行事方式迥異,平時工作叫互補,但在排污溝分屍案上,二人分歧越來越大。


「白麪鬼」作案可能性大,鄭舟猜的沒錯;可女人的血跡散在吳軍褲腿上,真又說不清。倆人爭不出高下,眾人紛紛打圓場。


最後,局長拍板,按鄭舟的方向查。局長是退伍軍人,他更信任一身戰創英氣勃發的鄭舟。


我們現在都認為,那次領導偏向鄭舟,說穿了還是時代侷限性導致的。


那時候查案的技術手段少,查案主要靠的還是警察自己的一雙腳和遍佈轄區的關係。


鄭舟手上的特情,多到需要用筆記本記。他早就想好了合適的人選——「老扁」。


這人販過毒,火拚中被人掄起大鐵杴拍了腦袋,以後從哪個角度觀察,都能看出他的頭異常扁平。


雖然要調查「白麪鬼」,鄭舟並沒有立刻行動。直到案發一個半月後,大溝分屍案逐漸淹沒在街頭巷尾的議論中。


街坊們知道還沒抓到兇手,但每天上礦回家的日子還得照常過。排污溝旁的大垃圾箱裏,垃圾又多了起來。


鄭舟覺得火候到了。警方久久沒有破案,兇手一定會放鬆警惕,該出擊了。他託人給老扁帶話兒。


當天下午,老扁慢騰騰地跟在鄭舟身後,惴惴不安。鄭舟的辦公室離「小黑屋」不遠——這是專給不聽話的「頑固派」準備的,老扁在裡面喫過虧。


鄭舟站在辦公室門口,從褲兜摸出包「渡江」煙丟給老扁。老扁把煙揣到懷裡,放心了大半,「大哥,啥事你就吱個聲。」


「誰最近手頭寬綽?」鄭舟把老扁請進辦公室坐下,從抽屜裏掏出半包「玉溪」,自己點燃一根,剩下的都丟給了老扁。


90 年代,吸毒者之間有股「義氣勁」,總會相互勻幾口毒品救急。共用注射器,也造成艾滋病、戊肝泛濫。


「這得給我兩天時間查一查。只有實在沒錢了,我們才找毒友勻一點。」老扁說得誠懇。


過了三四天,老扁帶來消息,毒鬼「馬屎」最近好像特別闊。


鄭舟與馬屎是老相識了。


馬屎這老毒鬼,患有血液傳染病,身上長滿爛瘡,整日訛人、偷盜。他總跑去親戚家、鄰居家借錢,不給就往屋裡吐唾沫,或者掐把刀往手上劃,故意讓別人看見血。


有一次,馬屎朝抓捕他的警察吐唾沫。鄭舟使出帶風的大耳刮子,外加一頓踢打,滅了馬屎的氣焰。


軍人出身的鄭舟對待吸毒人員尤其粗暴。孫文澤曾擔心這樣打人遲早出事,勸過他,鄭舟總是很氣憤:「你知道什麼!」


這裡的隱情孫文澤哪知道。


80 年代,鄭舟參加對越「兩山輪戰」,排裏有個小戰士,二人感情深厚。小戰士轉業時放棄深造機會,回廣西老家幹邊境緝毒警,被境外毒販開槍擊中腰部,再也離不開輪椅了。


從此鄭舟對吸毒鬼子深惡痛絕。


老扁說馬屎不僅手裡有很多貨,還想搞一把火藥槍。鄭舟決定將馬屎傳喚到案。


那個晚上,馬屎的鄰居,刑警隊聯防隊員傳來消息,抓捕機會來了——馬屎家燈亮了。


刑警隊辦公室裏。抓捕組在研究行動方案,氣氛異常緊張,特別是因為馬屎手裡可能有槍。


鄭舟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認真地擦著槍——不是日常攜帶的五四式手槍,而是一把七九式輕型衝鋒槍。鄭舟找局長特批的。


這槍細長外形,摺疊槍託,射速極快,單發準,全自動發射,20 發彈匣眨眼就打完。這槍在從軍多年的鄭舟手裡,基本上指哪打哪。


夜深了。鄭舟把衝鋒槍背在身上,彷彿回到了前線。


借著棚戶房微弱的門頭燈,鄭舟帶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馬屎家的二層建築。漆黑的巷子裏,昏黃的燈光從沒上鎖的大紅鐵門透出。


鄭舟一腳踢開大門,躺椅上的馬屎嚇了一大跳。他光著膀子,穿大褲頭,正在柿子樹下乘涼小酌。馬屎一個激靈躍起,還帶翻了躺椅、滷菜盤和酒瓶,一溜煙奔上樓。


奔跑中馬屎認出,第一個衝進來的,背黑油油衝鋒槍的漢子,就是去年給自己大耳刮子的警察。


鄭舟持槍,率三人緊跟上樓。馬屎跑進二樓屋裡,傳來一陣叮咣響。鄭舟想到馬屎可能搞到了火藥槍,將衝鋒槍頂上膛火,踹門進屋。


屋裡沒開燈。月光下,馬屎瘦弱的黑影站在窗邊,他愣了幾秒,從二樓一躍而下。他跳進齊腰的野草叢,用手撥拉著野草,一瘸一拐地往前奔跑。


鄭舟端起槍瞄準,手指撥動快慢機,把衝鋒槍調成單發。


「砰!」


孫文澤根本沒想到鄭舟會開槍。他就站在鄭舟身邊,突如其來的一槍震得他耳朵生疼。


孫文澤往樓下看,馬屎癱在草叢裡,不動了。


「啊!啊!」馬屎恐懼到極點,夜空中回蕩著他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嘶吼。


鄭舟看清馬屎手裡沒東西,根本沒想打中人,只想嚇唬他,聽到槍聲的馬屎果然嚇癱了。


馬屎渾身雜草和露水,皮膚被鋒利的草葉割開一道道血槓子,身子如爛泥,扶他起來時,還聞到一陣異味。


被驚醒的街坊們出門看熱鬧。巷子裏,一個背衝鋒槍的高大警官,和一位年級稍輕的警官,像提溜塑料袋似地架著馬屎走向警車,小警官手裡還拿著條褲子。上車前,孫文澤還看到一個老太太對自己豎起大拇指。


馬屎被押上警車。鄭舟說:「你們先審著,我去交槍。」


「啊?你說什麼?大點聲!」孫文澤扯著嗓門大聲說。


「我說你先去審,我去交槍!剛才老太太和你說話你還笑!這會怎麼聽不見了!」


「我裝的!你那一槍震的,我早就聽不見了!」孫文澤有些無奈。


孫文澤沒急著審馬屎,他拿來酒精棉和無菌紗布,給他擦乾淨傷口,又給他換了條幹凈褲子,還倒上一杯水。


這次警察都動槍了,馬屎沒敢再吐口水、耍無賴。何況,面前的孫文澤對他挺好,講話和顏悅色。面對孫文澤問話,馬屎偶爾「嗯」一聲,滿臉掛著猶豫。


孫文澤覺得馬屎在進行「心理鬥爭」,是被自己和藹的態度「打動」了。孫文澤有些小得意,「辦案不一定要靠暴力嘛。」


「政府……我要坦白!」馬屎突然開腔。


孫文澤拿出鋼筆準備記錄。


「白麪是我買的,我爛命一條,只想快活幾天。我對天發誓,真沒往外賣!」


孫文澤大失所望,這顯然不是他想聽的。「再好好琢磨一下,為什麼找你!」他重重地喘口粗氣,想學鄭舟那副嚴厲嚇人的樣子。可鄭舟從戰場死人堆裏走出來的氣質,哪是他能臨時學出來的。


鄭舟在門外聽到馬屎的供述,覺得「這種鬥智鬥勇的活,真不適合知識分子」。他走進訊問室,馬屎的眼神瞬間轉成驚恐模式。


鄭舟一坐下,馬屎頭上立刻蓋了朵烏雲——鄭舟的影子在燈光下拉的老長,覆蓋了鐵椅子上的馬屎。孫文澤一米七多,就沒這效果。


鄭舟顯然也「聊得」更有水平——


「你這麼吸毒遲早掉溝裏,比如老區的那條,哪天踩進去就爬不出來。」「毒癮犯了不好過吧?和割肉放血一樣。」


嫌疑人在案件關鍵詞的刺激下,很容易說實話。即使憋住了,他們也會有各種小動作出賣自己,比如說會流汗、抖腿、攥拳頭……


但面對鄭舟的刺激,馬屎卻絲毫沒反應,只把吸毒的事抖個一乾二淨。關於吳軍,一句沒提。


訊問持續到凌晨 5 點,依然沒進展。


技術勘查送回的線索令人失望——馬屎家只發現幾小包海洛因和幾千元現金。沒有血衣,沒有刀子,連血跡都沒有。


現場只有一張中國地圖比較反常,上面用筆畫了很多條線路,馬屎似乎準備跑路。


鄭舟忍不住了,從腰上摘下鑰匙,要給馬屎解開手銬。孫文澤知道他要幹什麼,馬上站起來阻攔,轉過頭對著馬屎說,「等會我不在,看誰能攔得住,你小子還不說實話!」


孫文澤囑咐鄭舟要冷靜。他又繞回馬屎家,翻找荒地、草叢,走訪鄰居。還是一無所獲。


當他空手回到刑警隊,馬屎「撂了」。


孫文澤走後,鄭舟和另一個民警打開鐵椅子,提溜小雞似的要帶馬屎去「小黑屋」。馬屎大喊大叫,終於吐口了。


「人真不是我殺的,是那女人和姘頭殺的!」


馬屎口中的女人,是他的毒鬼情人——胡小燕。


他說一個多月前,胡小燕塞給自己幾千塊錢。當時她眼圈烏黑,身形瘦弱,左小臂還纏著紗布,一副活不久的樣子。


胡小燕說毒癮實在熬受不住,劫了只「肥羊」,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她想趁機嫁去外地。這次算是告別。她叮囑馬屎好好戒毒,千萬別再沾。突如其來的一席話,讓馬屎愣了。


馬屎說自己後來才咂摸過味來:原來她殺了人啊!還丟在排污水的大溝裏!


鄭舟和孫文澤同時聯想到,屍體上深淺不一的刀痕和 O 型女人血跡。女人力氣不大,很可能分屍時傷了手。線索完全吻合!


鄭舟馬上追問合謀人是誰。


馬屎說不知道。「警官,要不是熬得難受,死我也不出賣自己的女人!」馬屎還想拍胸脯顯示自己的氣概,被銬住的雙手只做個抬起的動作。


拿到馬屎的口供,鄭舟回辦公室填馬屎的刑拘表。按他的經驗,案子審到這就算破了,下一步只要胡小燕到案,再審出合謀人是誰。


孫文澤卻拉住鄭舟,他認為線索來得太順利,馬屎的說辭有明顯漏洞。


「你說過,吸毒人員嘴裡沒幾句實話。馬屎說的可信度有多少?案發第一地點在哪?胡小燕是隔壁區的,怎麼跑這麼遠作案?合謀是誰?我覺得這案子還有問題。你別忙下結論!」


鄭舟低頭寫字,一言不發,他不想和孫文澤擡槓。


孫文澤很不滿,奪下鄭舟的鋼筆,「辦錯案是要負責任的!」


鄭舟脾氣也上來了,拿起文書就走,丟下一句:「我負責,你怕了可以退出。」


這對搭檔不歡而散。


第二天下午,鄭舟沒叫孫文澤,獨自帶人去抓胡小燕。


胡小燕見門外這麼多警察,有些手足無措。她穿著汗衫,大約一米六,身材瘦弱,披肩長發,因常年吸毒,眼圈發烏。


鄭舟則盯住胡小燕纏著白紗布的左小臂。


還沒等胡小燕反應,鄭舟抓住胡小燕,把她拉出門外輕輕一扭,擒拿上銬,押著就走。


胡小燕坐上馬屎頭天坐過的鐵椅子。


她嬉皮笑臉地說:「警官要找我提供線索,讓派出所叫我一聲不就行了。」胡小燕的說辭老道,為了逃避打擊,毫不猶豫地要出賣毒友,應該算半個特情。


「馬屎進去了,你知道為什麼?」鄭舟撕下筆錄紙,淡淡地問道。


「一個老鬼進去有什麼稀奇的,我和他早分手了。」她笑了。


鄭舟叫來技術室的人,又採血又按指紋。她想給胡小燕施加壓力,迫使她心理防線崩潰,說出真相。


忙活完一通,鄭舟終於繞到重點上—— 「你胳膊怎麼傷了?」


胡小燕說自己已經不沾毒品了,最近跟個做生意的男人好上,準備去外地結婚定居,徹底脫離毒品圈子。


鄭舟對胡小燕答非所問有些不耐煩。胡小燕卻支支吾吾不肯再說。


魁梧的鄭舟瞪著胡小燕,拍案而起。


胡小燕被這聲拍桌子的巨響嚇到了,趕緊交代:她為了向男友證明自己沒吸過毒,拿水果刀往胳膊上劃了幾刀。


鄭舟沒忍住,上前扇了胡小燕一個耳刮子。他還想再打,被其他人攔下。


昨天和孫文澤大吵一架,兩人鬧僵了,鄭舟心裡現在還異常煩躁。


胡小燕當場大哭,估計是擔心自己吸毒的事情暴露,男友會和她分手。她看鄭舟的眼神由害怕變成了恨,充滿怒火,人在鐵椅子上扭動,彷彿想和比她高半截的鄭舟單挑。


扭動中,胡小燕左小臂有一道傷口裂開了,白紗布上滲著血。


「鄭哥!」民警打開胡小燕的紗布,有些驚訝。


胡小燕的傷口無比平整,一新一舊兩道傷口橫平豎直,連深淺都基本一致。這明顯是拿刀比劃半天,下決心呲溜一劃形成的。


如果是分屍或作案時造成的刀切傷,必然在慌亂中形成不規則或者深淺不一的口子。


這道傷口無比刺眼,雖然血跡比對結果還沒出來,但大家心裡明白,胡小燕几乎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鄭舟愣在那——被孫文澤說中了。馬屎這人有問題,故事漏洞太多。


胡小燕被糊弄走後,鄭舟馬上去找局長彙報。局長眉頭大皺「這下子可麻煩了!」


「緊急提審,把事情弄清楚再放人,我聯繫市局和看守所。」孫文澤聽說出了事,直接推門進來商量。


倆人剛鬧僵,現在孫文澤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似的過來幫忙。鄭舟心裡過意不去,但沒好意思先開口和孫文澤說話。


當天夜裡,睡得正香的馬屎被提出來。在看守所提審區,他哈哈大笑,態度囂張:「你們怎麼才來啊,那倆警察呢,不是要打我嗎?」


原來這一切都是馬屎瞎編的。


馬屎的錢、可疑的地圖、陷害胡小燕都有了真相——馬屎最近偷大戶,盜竊了大筆財物。那張畫滿路線的中國地圖,是準備跑路用的。


他和胡小燕「有過一段」,老纏著她,但最近胡小燕找了新男人,對他避之不及,馬屎懷恨在心。


馬屎被抓後,本來不清楚是哪件事惹了警察。但這老毒鬼總和警察打交道,逐漸想明白——這倆警察多半把他當成大溝分屍案的兇手了!


現在,他對「故事」效果頗為得意——報復了「負心女」胡小燕,把自己嚇得半死的鄭舟估計也得倒黴。


提審民警聽完,氣急敗壞。


馬屎騙過鄭舟的關鍵,是主動提到「女人的血跡」,這是公安局內部要求保密的線索。


馬屎無意中從喝多了的鄰居那知道了這個祕密,而這位鄰居是聯防隊員,喝酒本來是為了套馬屎的話。


人放了,麻煩卻遠沒結束。馬屎把事情捅到了檢察院。


這起抓錯人的案子,一晃眼已經過去 21 年了。鄭舟跟我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依然對馬屎恨得咬牙切齒。


這是他當警察以來,唯一一次被嫌疑人耍,而且還是他最看不上的毒鬼。


鄭舟抓錯人的事情,如今屬於濫用強制措施,是很嚴重的錯誤。當年的情況不同,他還是接到了分局下達的處分通知單,被踢出了刑警隊。


他端著通知單許久沒出聲,眼睛盯著桌角的七九式衝鋒槍彈殼,那是他開槍打馬屎留下的。孫文澤細心,從現場取了回來。


子彈是個空殼子,原本黃澄澄的彈殼被火藥灼燒得發黑,像鄭舟的心情——空落落的。


鄭舟一直對自己從軍、從警的履歷頗為自豪。


他是本地人,先在合肥陸軍軍官學院念書,84 年去了雲南前線,負傷立功後又到石家莊陸指深造,轉業回家當上刑警。


他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晚上睡覺必須亮著燈,如果他在單位留宿,深夜的大樓裏除了門口的燈箱,就只有他的辦公室一片大亮。


雖然有創傷在身,但靠著對本地的熟悉和過硬的本領,鄭舟的工作幹得風生水起。外界評價他是「尖刀」式的人物。


這次「尖刀」栽了大跟頭,太窩囊。


由於辦錯案,鄭舟被調離刑偵部門,作為辦案人之一,孫文澤也被警告。聯防隊員泄露警務祕密,被開除。


鄭舟很後悔沒聽孫文澤的勸,但他愛面子,又不好意思主動道歉。他連招呼都沒打,就默默離開刑警隊,去了三公里外的派出所工作。


彈殼被他放在透明玻璃筆筒裏,每天拿筆時,一陣叮叮哐哐響,和這起分屍懸案一起,在鄭舟心裡攪動著。


多年以後,鄭舟仍然無法釋懷。


胡小燕的血液對比結果出來了,如料想中一樣,她和死者吳軍褲腿上的血跡毫不相關。


沒多久,馬屎玩起冰毒,變成了精神病。1999 年春節,吸毒嗨翻的馬屎在馬路上狂奔,大喊有人要槍殺他。


他躲避著自己想像出來的子彈,被一輛解放大卡車撞死。給馬屎收屍的,是復吸後賣淫的胡小燕。


處分風波過後,孫文澤沉默了很多,排污溝分屍案名義上還掛在他名下。刑警隊裏,大家都盡量避免談起這起讓警方損失慘重的案子。


三個月後,一封匿名信打破了所有的沉默。


信寄到了死者吳軍家,只有 9 個字——「一男一女要了你命 虧」,說大溝分屍案的兇手有兩個。


失去了搭檔的孫文澤,決定獨自抗下這個案子。


排污溝分屍案已經立案三個月,刑警隊的境地變得十分尷尬。


曾經的刑偵「尖刀」鄭舟,被貶職去了三公里外的派出所,成天拿著筆記本和街坊們聊家長裏短,幫孤寡老人搬蜂窩煤。


技術「大拿」孫文澤悶在技術室給別人的案子解決技術難題,自己的名下吊著的排污溝分屍案,卻毫無進展。


就在入秋的時候,一個女人闖進了刑警隊的辦公室。


她把一個信封扔在辦公桌上,坐下來就哭喊:「我老公都死了,誰這麼缺德啊!」


她是排污溝分屍案死者吳軍的妻子。那天早上她出門時,一個黃色的牛皮紙信封從木門上掉了下來。


是一封匿名信。


信封沒貼郵票,沒寫收件人,沒用膠水封口。裡頭只有一張折起來的白紙,上面粘著 9 個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灰色方塊字——


「一男一女要了你命 虧」。


被要了命的顯然是吳軍,匿名信傳遞的消息,孫文澤認定是說給警察的。


時隔三個月,排污溝分屍案突然出現了指向清晰的新線索,孫文澤立即向局長作了報告。


刑警隊的案件會上,大家一度認為這是馬屎事件的餘波。


當初馬屎為了報復抓自己的鄭舟和孫文澤,把從聯防隊員那打聽到的殺人細節,嫁接到了拋棄自己的情人身上。


嘴巴不牢的聯防隊員因泄露案情被開除,說不定他懷恨在心,想學習馬屎報復警察。


猜測很快被打消,聯防隊員被開除後去廣東打工,根本沒時間送信。


孫文澤認為,這位寄信人即使不是兇手也是知情人,必須找到他。


領導決定由孫文澤主辦,這個案子也只能讓他負責了。


孫文澤的主業是技術、文書工作,沒啥一線刑偵調查經驗。從案子交到了他的手上起,他就總忍不住想:如果是鄭舟,他會怎麼辦?


他知道鄭舟一定會跑出去,把線索盤個遍,甚至會召集特情來刑警隊開會。


鄭舟過去給特情訓話、佈置任務的架勢,就好像局長給幹警開會似的。孫文澤手裡沒有特情,他說話輕聲細語,給人訓話就像居委會大媽聊天。


局長曾對孫文澤說:「鄭舟的本事,你這搞技術的學不了。」


收到匿名信的一個月,孫文澤彷彿從刑警隊消失了。


由於之前的泄密,局裡這次要求所有人嚴格遵守紀律。孫文澤查案只帶了一個幫手。


信裏提到殺吳軍的兇手是一男一女,如果不是惡作劇,寄信人很可能瞭解排污溝分屍案的真相。


孫文澤成天蹲在吳軍家對面的三樓頂上,在僅能塞下兩個人的木閣樓,死死盯著巷子裏往來的居民。


木閣樓充滿了嗆鼻的黴味和兇狠的蚊蟲,卻是最佳的蹲守地點。


孫文澤賭匿名信一定會再次出現,他決定用最笨、也最穩妥的方法——等寄信人現身。


吳軍家在排污溝東側,礦區北邊一個短短的小巷裡,附近只有兩三家鄰居,一個進出口。孫文澤只要看準晚上進出這裡的陌生人。


他蹲守了 20 天,小巷子裏,每天只有那幾戶人家的熟面孔出入。但寄信人沒出現。


那段時間,孫文澤什麼活兒都不幹了,只辦排污溝分屍案。局長說,「這奶油小生,變成倔驢啦。」


蹲守毫無結果,孫文澤不想再次停下調查,有一天他突然大發奇想,覺得殯儀館的收屍人見的死人多,說不定會給自己點「靈感」。


「陽宅沒有,陰宅你看了沒有?」那個收屍人常年和警察合作,還真敢給缺少經驗的孫文澤支招,神神叨叨的。


孫文澤真去了。


吳軍家的祖墳在城區三四公里外的一座矮山裡,上山只有一條彎彎的小路,兩旁到處是遮天蔽日的樹林和隱藏期間的墳頭。


在護林人的窩棚裏,孫文澤又蹲守了幾天,連個鬼影都沒見到。


整座山裡瀰漫著樹葉和動物屍體的腐爛氣息,偶爾還飄著幽幽的鬼火,除了孫文澤和一個聯防隊員,再沒一個活人。


吳軍的「陰宅」「陽宅」都蹲守過了,孫文澤實在想不出還能調查什麼。


回刑警隊值夜班時,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吳軍被兇手砍殺的畫面。大概是入戲太深,他開始模擬殺人的動作,連表情都變得兇狠起來。


值班的同事嚇了一跳 ,「你魔怔了?」


清醒過來的孫文澤來到物證室,打開兩道防盜門,翻出匿名信。他特別小心地捧著匿名信。


這封信真的是太普通了,隨處可見的白紙,隨處可見的黃牛皮紙信封。信封背面右下角,印著四個宋體紅字「春山街道」。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春山街道辦公樓與刑警隊只隔兩條街,不過幾百米。那裡原是倒閉的服裝廠,由廠房和小樓改建成辦公樓。


孫文澤想去看看。


一進院子,幾個小孩子正蹲在地上玩「摔皮包」。他們用紙疊成的小方塊互相摔,誰把對方的「皮包」摔翻了面兒,誰就贏下對方的「皮包」。


這遊戲在當地隨處可見,孫文澤的眼睛卻停留在孩子手裡拿的用舊報紙疊成的「皮包」上。


辦公樓門口的紙箱,堆滿了過期的舊報紙。大鐵門邊的值班室,木桌子上整齊地擺著一堆牛皮紙信封,背面統一印著「春山街道」,和匿名信的信封完全一致。


孫文澤站在桌前,隨手拿走一個牛皮紙信封,沒人在意。


寄信人應該是本地人,熟悉周邊的環境,清楚從哪裡搞來製作匿名信的材料。說不定寄信人就是兇手,想挑戰警察。


看著手上的信封,孫文澤覺得寄信人就潛伏在附近,也許正在盯著警察的一舉一動。


三天後,吳軍妻子又來了。


「我都成寡婦了,這還欺負上門了,你們警察是幹什麼喫的!」她又扔下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如出一轍——「春山街道」的信封,9 個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字,其中有幾個字特別大,像從報紙標題上剪下來的——


「沒了丈夫有別人 你慘」


全隊都看不懂這封匿名信是什麼意思,然而,寄信的時間點恰好就在孫文澤放棄蹲守後的幾天,這說明寄信人不僅可能瞭解警方不掌握的情況,甚至還有可能知道警方的偵查進度。


如果做最壞的打算,可能有內鬼!


兩封匿名信都是夜裡送到吳家的,局長下令:一個月不動排污溝分屍案,所有人晚上都不許回家,就睡在隊裏。


局長的目的很明顯:如果這個月內,匿名信不再出現,說明「內鬼」沒了送信時間,一場內部大排查將不可避免。


命令宣佈後,大家的反應出奇一致:有人要倒黴,但總比現在人人自危好。


晚上,十幾人都住宿舍,只能玩撲克打發時間。一種奇怪的氣氛在刑警隊裏蔓延,大家看同事的目光多了些不信任,也充滿了疑惑。


如果寄信人是內鬼兼兇手,他的目的是什麼?這案子已經懸在那了,寄信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如果內鬼是知情人,乾脆直說好了,搞這麼神祕幹嘛?


孫文澤又扎進了技術室,整夜悶在裡頭不出來。同事發現,孫文澤經常拿著屍檢報告一看就是半天,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有什麼打算。


後來孫文澤在一次酒局上告訴我,當年自己實在是沒轍了,「那是對著報告發獃。」


第三封匿名信再也沒出現,似乎將要印證大家心中最不好的猜測了:寄信人就是內鬼。


刑警隊真的到了人人自危的關頭,突然有個大娘來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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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真實民警手記:一個小城派出所的罪案簿

蔣述 等 沒錯,我就是《天才捕手計劃》的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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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案


雨夜殺人案

0·1

溫暖的燈光下,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地喫著火鍋,每個人都聊著彼此的趣事,訴說著一天裏的收穫。圍著圍裙的媽媽盛了碗排骨湯,爸爸大口地喝著熱湯,笑咪咪地對著媽媽,感嘆著她的賢惠。

我望向爸爸的啤酒肚,掂量著他的肚量,感覺再灌下去,就要破了,我笑著吐槽爸爸。

爸爸把勺子放下,轉過頭看著我,並拍拍大肚子說:「嘿,男人四十一支花,有啤酒肚咋啦?」

我瞥了一眼爸爸,努了努嘴說道:「一個大男人跟懷孕似的,哈哈哈!」

老爸摸了摸我的臉,笑著說:「好好好,喫完飯我去健個身,我也好久沒運動了呀。」

一家人笑了笑,熱氣騰騰的煙霧向上飄揚,桌面已是一片狼藉,老爸手上沾了剛剝完的蝦殼的橙黃的汁,拿了張紙巾,繞著手指把它擦乾淨。

「寶貝女兒,走吧,下樓去!」

樓道的燈也是昏暗的,老舊的白熾燈忽明忽亮,爸爸怕我看不清會踩空,於是牽著我的手,讓我感覺到溫暖,他的手心裡的溫度,不只是剛剛喫完飯的熱度,還有他的熱情和溫暖。

爸爸工作很忙,但抽空必定會來看我,給我帶來禮物,一會兒是布娃娃,一會兒是剛更新的漫畫,一會兒是一件漂亮的仙女裙,每次的禮物都讓我欣慰我有這樣一位好爸爸。

走到門口,我問爸爸,「不開車去嗎?」

爸爸拍拍我的頭說:「不了,今天也不怎的,車忘記加油了,算了,我們走過去吧,就當是飯後運動吧,散會兒步。」

0·2

此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媽媽打電話過來了,說今天會下雨,叫我上去拿傘。

爸爸說:「那你上樓去取傘吧,我等你。」

我轉過頭,上樓梯,還時不時回頭,爸爸依舊笑著。

回到家,媽媽將傘拿給我,還像往常一樣叮囑我:「剛剛看天氣預報,今天的雨可能會很大,小心點哦,早點回來。」

我習慣了媽媽這樣的嘮叨,不過我不屑地說:「你看那天氣預報什麼時候準過?」

和媽媽告別後,我帶著兩把傘下樓了,下樓時,突然聽到天空中雷聲大作,我望了望樓梯旁的窗戶,不一會兒便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shit!」我看著窗外的雨說,「唉,這個時候給我準。」

我沒幾步就下到樓梯口,奇怪的是,爸爸已經不見了。

「爸爸呢?」我心想,「外面下著大雨,他又沒帶傘,去哪了,在和我玩躲貓貓嗎?」

我走向樓梯後面,只有幾輛鄰家男孩的單車雜亂無章地擺放著,沒有半點人影。

「奇怪,樓梯口就這麼點大的地方,他能去哪啊。」

我本能地望向窗外,看著窗外那雨已在我不經意間由淅淅瀝瀝的小雨變成狂風暴雨了,樹枝被風吹得像成了精,瘋狂地搖曳,卻又不知道向那邊。

雨水用力地拍打著地面,感覺要敲碎水泥地板和紅磚,望向黑天,還能依稀看到幾處電閃雷鳴的痕跡劃過天空,還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彷彿要把世間萬物喫掉。

我還在搜索著爸爸的身影。

突然我看見兩個黑影出現在那電閃雷鳴的雨夜中,一個身材高而直,像是穿著西裝,手上拿著公文包,我想,除了公文包,還能是什麼呢。另一個,是一個身材微胖,穿著休閑裝。

我沒有怎麼注意到那個西裝男,但我的注意力放在那胖胖的男人身上,很眼熟。

那個男人,有個啤酒肚。

沒錯,啤酒肚。

是爸爸!

「可是爸爸在跟誰講話,到底是誰,為什麼不進屋談,要在黑漆漆的暴雨中?」我趴在窗口望著,「感覺氛圍不太對,陰森森的,是下了雨的原因嗎?」

直覺告訴我,不是的,但我又不知道為何。

談話的內容被暴風雨掩蓋,我什麼都聽不到,只能靠著突然襲擊的閃電帶來的一點光,看清他們的表情。

他們表情嚴肅,無形中,直覺告訴我,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突然,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表情暴怒,和他身上披的那件紳士服顯得格格不入。我看見兩人在爭吵,吵架聲時而大,時而小,讓人捉摸不透。

雨越下越大,整個雨夜都被狂風暴雨席捲,電鞭劃破長空,狂風刮斷樹枝,巨雷震耳欲聾,暴雨如注,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是不會相信會有人在這鬼天氣甘願站在雨中淋濕自己。

「要不,我直接跑過去問問?」我正在心裡盤算著。

突然,一件可怕的事情出現了,只見那「紳士」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亮閃閃的東西,靠著閃電有一次的出現,我看清了,那是把匕首!那人惡狠狠地往爸爸的身上插了一刀!

我捂著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我背脊發涼,冒汗,腿軟,淚水從我眼裡流出,嚇得我兩把傘都握不住,掉在地上,我躲在樓梯口趴在窗口看,心裡害怕極了。

「爸爸!」我心裡亂成麻,「那人是誰,到底為什麼要殺我的爸爸!」我嚇的呼吸緊湊,心跳加速。

只見爸爸一點一點地倒下,倒在那人面前,倒在我面前。

我依稀注意到爸爸的頭朝向我這邊,借著樓道微弱的暖燈,和閃電的光,我知道,爸爸在用生死示意我躲著,別出現。

我雙手捂著嘴,害怕聲音發出來被那殺人魔知道。

我很快恢復理性,這時候不能亂,絕對不能亂,我該做點什麼,我到底該做點什麼啊!

我要不要衝過去救爸爸,還是等他走了趕緊爸爸帶去醫院?

我想,不可以讓爸爸這麼冤死,這對他太不公平。我要用手機錄下來,把那人的醜惡嘴臉拍下來,交給警察!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機,調著靜音,躲在窗口,暗暗拍著,可惜這該死的雨夜,根本看不清人臉。

趁著雷電,我按下手機鍵記錄下這人的犯罪證據,沒有比這更對得起爸爸了,我一定要讓他繩之以法,在監獄裡反省。

就在我全神貫注著拍下他時,我突然踩到剛剛被我丟下的傘的傘柄,就在我腳下,我居然忘記了,還發出了吱的聲音。我擦著冷汗抬頭往窗外看,希望他沒注意到。

那人一看情況不對,立馬轉頭,緩緩走向樓梯口,眼神中夾雜著凶神惡煞,感覺他還要殺人...

他緩緩地走向我,我直冒冷汗,腳底無力,發麻,整個人直哆嗦,我的內心十分害怕,滿腦子都是剛剛他殺我爸爸的模樣。

他殺人不眨眼,殺死一個胖子就跟攆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我不敢想像一個體重接近200斤的人的人他都殺得易如反掌,何況是這樣的弱女子,我死定了,我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我小心翼翼地躲到那個樓梯的後面,剛剛我還一臉嫌棄,現在它竟然變成我唯一的臂彎,我的護身符,我真不知道,沒有那個小角落我會躲到哪裡去。我蜷縮在裡面,屏著呼吸,聽著門外的動靜。

一個人影悄悄出現,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從門外到門口,他彷彿休的一下,就到我面前,那人的步伐很輕,和我剛剛一樣,也是躡手躡腳的,應該是怕驚醒其他人,也是在測試他的敵人——我。

我躲得更進去一點了,想著我這麼嬌小的人應該還能再進去點,再擠點,這時候說自己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點也不為過。

他看了看周圍沒有人,好吧,這當然是我的猜測,因為那傢伙狡猾得很,沒有一點聲音破綻,搞得我根本無法判斷位置,只能憑影子。

他要向我這兒走。

突然,樓梯一身貓叫打破寧靜,我聽出來了,是趙奶奶家的貓,那隻貓每在夜晚都會叫,大家以為它是在抓老鼠,所以習以為常,可貓在此時此景叫,的確會讓人感覺怪怪的。

那人聽到貓叫後,長舒了一口氣,這是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可是這沒什麼用,沒有人會從嘆息聲中找到蛛絲馬跡,不過我一生都會記得,這個可怕的聲音,他殺了我爸爸。

他意識到原來只是一隻貓而已,於是又轉頭了,回到原地。

0·3

我也鬆了一口氣,不過只要一想到,我的爸爸就這麼死去,我就心如刀絞,剛剛還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喫著晚飯,一起聊天,現在死在雨中,死在一個殺人魔手中,還在我的面前,這讓我怎麼接受這一切呢?

現在的趁他走遠,又挪動到窗口看看外面的情形。只見那人左望望右望望,呵!心虛啊,殺了人還怕別人知道嗎?不過你是無法得逞的。

看到周圍沒人看到,路上也沒有人,他開始得意忘形於他的「聰慧」,竟然沒被人發現,雨夜真是個作案的好機會啊。於是,他彎下腰,竟然將爸爸的屍體用布袋拖走了。

眼睜睜地看著爸爸死去,連屍體都無法被家人看到,我握緊拳頭,揮向牆壁用力捶打,咬牙切齒卻又無能為力,我心想,快報警吧,可是,萬一發出聲音被他發現,可又是死路一條,又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運的啊,你還能祈禱上蒼再出現一隻貓嗎?

我得趕緊走到樓上去,對!趕緊報警,用我的證據殺了這個壞蛋。

當我走到樓上去找媽媽時,我的心裡撲通撲通的,有可能是因為剛剛受了巨大的打擊,也有可能是害怕柔弱的媽媽聽到這個消息會嚇得當場暈倒,這一切都太突然,沒有人會接受的了這個可怕的事實,也包括我。

但很多事情都不能再拖延,我趕緊推開門,可是家裡好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也沒有媽媽的腳步聲,我立馬跑去電話旁,發現一個女人倒在電話旁的血泊中.......

「媽!媽!媽!你醒醒啊,你怎麼了啊,媽!」我的聲音沙啞得扯破嗓子,淚水模糊雙眼,咧著嘴抽泣,心裡就想箭穿刀割一樣難受,我一邊哭一邊發瘋似的叫嚷著。

我顧不得傷心,含著淚水立馬起身打電話報警。

警察將犯罪現場全部圍了起來,包括爸爸和媽媽被殺的地方,可是因為我拍的東西根本看不清,視頻裏除了狂風暴雨就是電閃雷鳴,連人都看不清,還是查不出什麼有用的證據。

我萬念俱灰,一下子失去雙親的痛,已經讓我沒有心思去抓人,我沉浸在莫大的悲涼中。

是的,兇手找不到,而我,也成了孤兒。

我坐在警察桌前,又回憶起這件事,一幕幕都在我眼前重現,孤獨,害怕,寂寞,焦慮,接踵而來,我身處在這樣的恐懼中,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殺人犯不把我殺了,是的,把我殺了吧,這樣我就不會這麼痛苦無助地活在這世上,我身上肩負著找兇手的負擔,這是一個孩子該承受的嗎?

我只要有任何線索都會去警察局做證,可這個案子卻始終破不了,因為兇手是在是太狡猾了,事情發生後,他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人間蒸發似的。

0·4

警察局很早成立了專門的破案小組,對雨夜殺人案進行偵查,不過,我覺得上天就是故意的,連那晚的監控錄像都是壞的,連最有力的證據都沒有了,還能指望搜到什麼?

不過警察還是再一次來到案發地現場,開始地毯式搜查。

「隊長,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損......損壞了。」皮蛋從梯子下來,對著仰頭的隊長說。

皮蛋是偵查小組裡的小胖,為人憨厚老實,就是說話口吃,聽起來不太招人喜歡,但給日常的案子立了不少功,還算是敬業。

「怎麼損壞的?可有查?」隊長良石看了看那陳舊的儀器,然後看向皮蛋。

良石五十多歲,是個老警,但洞察力驚人,一般的案子在案發一星期內都能了結。他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紀,本不該和一羣小年輕破案,應該多把時間陪陪孩子妻子。

但因為接著這案,一直沒破,老警心裡過意不去,可能不想留下遺憾,執意要留到破這案為止,由於我是警局的常客,我和他也成了朋友。

「嗯......依我看,這監控不可能無緣無故壞,像是......」皮蛋欲言又止。

「像是什麼,有什麼話直講!」良石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可能認為皮蛋不信任他。

「我猜測,有可能是當晚雷劈所致,或者是老化了」皮蛋若有所思。「你看,這監控裏的電路燒壞了,可外殼完好無損。」

良石盯著那監控,好像不太相信皮蛋。

他接過皮蛋手裡的監控器,好好排查一遍,不一會兒發現裡面的玄機。

「我知道了,」良石好像有什麼重大發現,立馬站起來大喊,「監控攝像頭其實沒壞!」

檢查組包括我也嚇一跳,怎麼可能呢,明明已經看了很多次,但是什麼都看不清,不是故障是什麼?

良石轉身問了問小區物業,「這監控是什麼時候裝的?」

物業撓了撓頭,找了找以前的保修訂單,翻開一看,「是前年的。」

「前年的監控也不久啊,怎麼會線路老化?即使是雷劈的,那為什麼外殼沒事?」良石的問題突然把我們問住了。

我說:「在我的記憶裏,這個監控不是前年裝的,我記得我小時候還調皮把羽毛球扔到那上面呢,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和我爸一直搞不下來。」

「這個監控的確不是前年裝的,但是它在前年的時候維修過,所以按照剛剛良大哥說的,的確不太可能壞得那麼快。」物業打斷我的話。

良石嘴角微微一笑,又環顧四周,似乎明白了什麼。

眾人跟著良石一起到了小區保安廳查看監控,還是一如既往,監控依舊看不清什麼,就好像上世紀30年代的黑白電影,滿屏雪花映入眼簾。

我垂頭喪氣地坐著,看著良石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算了,還是一樣,這樣還是什麼都找不到。」

良石轉過頭,用一雙犀利的眼神看著我們,說了一句震驚我們的話。

「或許這就是它本來的樣子。」

「什麼?!!」我們所有人一臉迷惑。

「我們都錯了,一開始就不該以為監控出了故障,」良石站起來說道,「你們還記得組委會為了居民的安全換燈的事嗎?在那之前我們來調案時燈還是案發那晚的燈。你們記得那燈是什麼樣的嗎?」

我馬上回想起那晚的情景,那燈很溫暖,不對,是爸爸的手很溫暖,我記得爸爸是怕我看不清樓梯,沒錯,當時那燈是忽閃忽閃的。

大家也都猜到了是質量不好的白熾燈。

「沒錯,就是這忽明忽暗的劣質燈,再加上雷雨交加的暴雨,所以這監控拍下來的東西自然就是那晚忽閃忽閃的現場,我們看不清就是因為這兩者交雜在一起形成的模糊視覺。」

良石盯著監控解釋這一切,「再結合孩子手機裏拍的證據,和那個監控一樣,都是因為打雷和白熾燈的關係,再加上當事人本來就緊張,手抖的因素,更加看不清人臉。」

大家聽到此番解釋,突然恍然大悟起來,我不禁咒罵:「這殺天刀的巧合!」

皮蛋像泄了氣的氣球癱坐在地上,「唉,即使辛苦推理出這些,不還是和開始一樣一無所獲嗎?我們還是找不到兇手啊!」

「你們真的以為是巧合嗎?」良石又看著我們問道。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剛剛好是打雷的時間,為什麼剛剛好是白熾燈,為什麼那兇手可以進入出入森嚴的小區卻沒有任何記錄?這些事依舊疑點重重。」

良石踢了坐在地上的皮蛋,把問題拋出來,皮蛋瞬間明白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很有可能就是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人!」皮蛋大聲說。

良石笑著說:「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我嚇得不敢相信,回憶起那晚的畫面,說:「爸爸的確和那人交談不少,也許就是住在這個小區 個住戶,和爸爸有著某種關係。」

「沒錯!一定是你爸爸認識,所以才會順便殺了媽媽,因為媽媽一定也認識人,他害怕媽媽報警。」皮蛋突然說。

「難道我們要把小區裏的人都盤問一遍?」我反問。

「這就是我擔心的問題,你知道這不可能的,這小區幾百號人呢,要是他們被抓起來審問,警察局的名聲就不太好了。」良石一般遇到棘手的問題都會特別擔心後果,這次也不例外。

0·5

遠方的晚霞漸入,和還未褪去的天邊那最後一絲白雲形成分層,像是小時候喫的三色冰淇淋,粉色的微光照在正趴在窗口發獃的我。

警察們已經回去了,這還是沒有收穫的一天。

良石從警局回到家中,這個快要退休的他本該享受在夕陽下牽著老伴看晚霞的,而他現在卻坐在書房閉目思考今天的案子。

就在他煩心時,平嫂進來了,敲了一下門,喊道:「孩子爹,出來喫飯啦!」

平嫂是良石的妻子,他們還有一個還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只是他遺傳了良石年輕不服輸的品質,一直想在外地闖出自己的天地,所以極少回家,所以平時都是良石和平嫂老兩口吃飯。

「我就知道我不喊你你是不出來的,和你兒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平嫂一邊舀飯一邊說。

良石揉了揉眼睛,聽著平嫂日常的唸叨,感嘆這一刻的美好,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讓他卸下做警察的警惕。他又想起這樁案子,不由得感嘆:「我可真是萬幸,居然還有我的老婆,唉那個小女娃,已經無父無母了。」

「什麼?那個案子還沒破呢?」平嫂睜著眼睛。

良石點了點頭。

「那這幾天還是要辛苦在警局多跑幾趟,我明天給你送點補湯去。」平嫂拍拍良石的肩膀。

「你給兒子送補湯還不夠,還要給我送,算了,你也歇息點吧。」良石不想平嫂太累。

「兒子在外地無依無靠的,這是我唯一能給他做的事了。」

「呸!這臭小子,一年到頭也不知道來個電話,咱們都搬家了他也不知道來看看咱倆。」

「之前不是來過一回嘛,說得什麼話!」

「就給你寵的,沒準下次回來家都不認得。」

「怎麼會?再怎麼說也是這一塊的熟人,街坊鄰居也會給他指路的。」

倆夫妻又開始吵起來,飯桌上除了鍋碗碰撞的聲音,還有平嫂的大嗓門。

突然間,嚴石的眼神定住了,原本要舀湯的勺子停在半空中。

「你幹嘛?」平嫂莫名其妙地問。

「你剛剛說啥?」嚴石問。

「我說你幹嘛?真是的!」平嫂生氣地說。

「不是,上一句。」嚴石的焦點顯然不在這。

「我說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跟我打什麼啞謎呢,趕緊洗洗睡吧,我去洗碗了。」平嫂不耐煩地回應著。

嚴石握住平嫂收拾碗筷的手,「我好像找到線索了,就在你剛剛那一句話裏。」

平嫂似懂非懂地看著嚴石,只見嚴石眉頭緊鎖,平嫂看出他是認真的,於是又坐下來了。

「在我剛剛的話裏?我剛剛說什麼了?」

人也許就是這樣,對上半秒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瞬間就忘了,可是也有可能對他人產生重要影響。

0·6

良石想到時間已經不多,剛喫完飯便召集全組成員往警察局開會,拽著外套便出門了,留下平嫂一人獃獃地站著。

我接到良石的電話,激動地跳起來,因為相信這位老警,所以很有信心。

全組到齊了之後,良石立馬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從我妻子那裡想到的線索,她說就算我兒子找不到家的方向,街坊鄰居也會告訴他,因為他是熟人,大家也都認識。」良石喝了口茶。

「這句話有什麼嗎?」另一位警察問。

「也就是說這種現象很有可能在別的地方也會有,比如那個出事的小區。」良石說道,「為什麼一個壞人進入小區,會沒記錄,最有可能就是保安和這個人是熟人,或者和街坊鄰居是熟人。」

「可是街坊鄰居和保安都已經一一問過了,他們都說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小區內的其他監控攝像頭也沒發現啊!」

皮蛋突然驚訝地說:「難道這些人都撒了謊,他們是那個殺人犯的幫兇,故意撒謊騙警察?」

眾人聽到這,紛紛議論:「不會吧,「連警察都敢騙」,太膽大包天了吧!」

我聽到這覺得不可能,說:「不會的,小區裏的人大多在我小時候就住在這了,難道殺人犯和幫兇十幾年前就埋伏在這了?這不可能,就連小區門口賣燒烤的大爺也說沒有,在說鄰居們從小都對我們一家人很好,這絕對不可能!」

良石聽完我的話,覺得有道理,便繼續說:「是的,兇手不可能十幾年前就有此計劃,他又怎麼知道他會遇到哪個住戶為他開門,不可能讓全小區的人替他做 偽證。」

「所以是那個保安有問題?」皮蛋又問。

良石說:「就算是那個保安有問題,可查了監控,監控顯示的和保安說的也幾乎一樣。」

「那怎麼辦?」皮蛋問。

良石說:「兄弟們,我現在有個大膽的猜想,或許所有的人都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們查找的方向錯了,我們一直在找可疑人物,你們有沒有想過最普通的人往往是容易逃過我們的法眼的人。」

「最普通的人?」一個年齡較小的警察感到疑惑,「該不會是那賣燒烤的大爺吧?」

「你大爺的,都說不是嘍,人家謀生的時候你還在叼奶瓶呢!」皮蛋踹了小警一腳。

良石繼續說:「即使是住很久的住戶也是需要登記,想想哪種人出入小區是不需要登記證明的?而且還是小區裏的熟人。」

聽到這番話,會議室裏立即鴉雀無聲,大家面面相覷。

靜的有些可怕,因為大家都猜到是誰了。

「該不會是......物業吧。」幾個人居然異口同聲,看來大家都想的一樣。

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的,竟然是最熟悉的人。

「沒錯,這樣一想,整個事件就都說得通了,可以自由出入小區,瞭解監控和白熾燈,又和爸爸甚至是小區內所有人是熟人。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小區的管理人員。」

「難怪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前年修監控的時候他沒有反映過白熾燈晃眼的問題,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策劃好了。」皮蛋把手託著下巴,回憶起之前物業說的。

「那那個物業為什麼要告訴我們前年修理過?」小警察問。

「因為我們之前遇到的物業只是管理人員,他並不知情,我們要找到的是前年修監控的那位,只要他和小區門口監控裏以及那個孩子看到的一致,我們即刻逮捕他。」

第二天一早,良石帶著小組去小區管理物業處找名單,由於是前年的資料,找起來比較費勁,物業工作人員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份登記表。

正數第六排用黑色簽字筆模糊著寫著一個名字:良丙天。

良石獃獃地看著這份名單,一直沒說話。

良丙天正是良石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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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人說,看不懂,其實道理很簡單,文中有一句花可以說是全文的中心了!

「怎麼會?再怎麼說也是這一塊的熟人,街坊鄰居也會給他指路的。」

這裡的「指路」可不光光說的是平常走的「路」,它還是人生路啊!

END

繪夢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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