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來討論錢穆先生了,《錢賓四先生全集》(聯經版)分甲、乙、丙三編,甲編主要是經學、諸子學、思想史和學術史,乙編主要是史學,丙編主要是文化學,其中乙編內容最少。以賓四先生史學代表作《國史大綱》來論,其創作背景是山河破碎,國破家亡近在眼前,為防亡國之後國人忘記本民族之歷史,而無復國之望,故作之,正如賓四先生言「治國史之第一任務,在於國家民族之內部自身求得其獨特精神之所在」,這部作品是為了保留民族獨特之精神。因此現在很多人讀《國史大綱》總覺得太簡陋,太籠統,我大膽推測,如果不是身處那樣的環境,他可能不會寫這本書,就算寫,也不是用這樣的寫法。而《中國歷代政治得失》本身是演講文集,是在國家仍然存在的前提下,探討如何發展的一些思路。此類作品還有如吳晗先生的《明代的歷史教訓》,有讀過的同學可能會感覺到,這本書無處不在的時代烙印和意識形態。 這些作品其實就是借「史」這個工具,來「述」自己的價值判斷,而不是探討歷史本身。所以我很贊同 @李子寒泉 先生的說法。
因此我認為,錢穆先生平生精力其實並不在史學,而是在精神和文化,他並不是一個歷史研究者,很少追求細枝末節的考證,我們今天部分學者對他的非議,是站在歷史學研究者的角度,而錢穆先生所在層面更高,他追求的是「道」,歷史只是他表述「道」的工具,且不是唯一工具。「歷史學家」只是在他追求「道」的過程中無意間的副產品而已,他的精神更像古時的大儒聖賢,而非當代的一個專門學者。因此,如果有人批評錢穆先生水平不夠高,只是因為其境界還沒有到達追求述「道」的層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