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與皇太極的通信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天啟七年底到崇禎元年五月,第二階段則是崇禎元年下半年至崇禎二年初,中間以「綁使事件」,即毛文龍將後金使者闊科綁送北京為分界。
在第一階段中,毛文龍以「議和」為名,與後金進行通信。但據毛文龍自己所說,他實際上是以此為藉口,哄騙後金方面的大臣,好將其綁送北京。其最開始的目標是想誘捕後金中精通漢文的達海以及皇太極之子豪格,但後金不肯派此二人前來,而一直派一個叫闊科的人擔任使者。因此,最後毛文龍只好將闊科抓了起來,送到北京邀功。
如果仔細考證的話,毛文龍的塘報裏雖然有一些細節不實,但大體而言,他的說法還是成立的。只有一點需要稍微討論下,因為關於闊科事件,後來毛文龍又向皇太極編造了一套說法,有人根據這一套說辭,認為闊科並非毛文龍主動抓捕,而是「誤入」戶部在皮島之船,被意外綁送北京。
但只要稍微考證一下,就能知道這種說法不可能成立。因為第一,根據朝鮮方的記載(如《亂中雜錄》),闊科被抓和馬通事被殺並不在皮島,而發生在大陸上的麟山,毛文龍是在麟山先抓了闊科,再把他用船送到皮島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在皮島上「誤入」什麼戶部之船。第二,闊科是五月初四到初六之間被抓的,而毛文龍在四月二十八、五月初一等塘報中已經反覆提到後金派人來談款,自己將設計誘捕對方云云,因此這不可能是一次意外事件。第三,如果毛文龍是私自與後金講和,然後使者意外被戶部抓捕送到北京,這肯定會在朝廷上引起軒然大波。毛文龍所謂誤入的「戶部船」就是當時在皮島點兵的戶部餉臣黃中色,他因為僅僅在皮島點出了三萬六的兵額,和毛文龍關係鬧得很僵,毛文龍甚至在上疏中罵他「昧良心」。如果是黃中色意外抓到了闊科,送到朝廷,豈有不彈劾舉報毛文龍之理?當時毛文龍在朝中的處境相當不妙,很多人對其進行攻擊,登萊總兵楊國棟甚至說毛文龍有「十大罪」。但是,從史料來看,卻沒有任何人因闊科事件而彈劾毛文龍。
闊科被抓事件在當時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很多流行的時事小說裏都提到了這件事,如《遼海丹忠錄》、《近報叢譚平虜傳》等等。這些小說的立場有挺毛的,有反毛的,但都一致認為闊科是毛文龍所綁獻,從未有人提出過毛文龍私自議和,使者不慎暴露被抓這樣的說法。因此,顯然明朝方面認可闊科是毛文龍主動綁獻的,所謂「意外被抓」完全站不住腳。
比較有爭議的是第二階段。綁使事件發生後,毛文龍與後金的通信中斷了數月,但毛文龍隨後又主動給後金寫信,試圖恢復往來。在這一階段的信件中,毛文龍提出著名的「爾取山海關,我取山東」,「結局之期,你如何待我」等說法,似乎從單純的「議和」轉為「投降」或者「獨立」。這是否能說明毛文龍已經通敵謀叛了呢?其實如果考證各種史料,可以發現這仍然是毛文龍對後金耍弄的一種手段。
首先我們需要知道一點,就是皮島眾人和後金之間的通信不少,而且很多都是虛與委蛇,互相反間,因此各種信件真真假假,絕不能單單只看內容本身就得出結論,而必須結合實際情況和第三方的旁證來分析。好比我在另外一個答案裏提到過的,從後金逃到皮島的劉興祚也一直在和皇太極通信,稱「爾率兵前來,我為內應,如此則取之易如反掌」,又稱「毛總兵官死後,已與耿千總商議歸降之策」。若只看信件內容,那劉興祚顯然就是一個後金派來的臥底,但實際上劉興祚後來戰死沙場,相當忠於明朝,可見上述「臥底」的言論只是用來欺騙皇太極的,不可全信。同樣,另一名叫做王子登的人也在通信裏稱自己是後金的臥底,是幫皇太極牽線搭橋,勸降毛文龍的。但若仔細分析,王子登的言辭也有很多不實之處,這些都需要結合實際情況分析,毛文龍之書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