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理想國》中曾創造了「高貴的謊言」這一概念,並以金銀銅鐵人的神話作為輔喻,對此應該如何理解?


在《理想國》第三卷臨近結尾的地方,蘇格拉底在對話中提出了「高貴的謊言」(noble lie)的說法。關於「高貴的謊言」,過去的學者有很多的爭論、乃至批評。如果按照波普爾(Karl Popper)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中對柏拉圖的理解,「高貴的謊言」或許會被視為柏拉圖哲學中極權主義思想的又一佐證。不過,在柏拉圖學界內部,波普爾式的理解並沒有得到廣泛認可。閱讀《理想國》不那麼仔細的讀者往往會忽視,蘇格拉底在第三卷的結尾引入「高貴的謊言」,並不是像許多人想當然的那樣為了維護城邦的統治而欺騙城邦中的被統治者。相反,「高貴的謊言」的受眾其實是城邦中的統治階層(護衛者/guardians,或者說是rulers+auxiliaries),試圖說服他們不侵害城邦中其他人(第三個階層,即money-makers)的利益。為了說明這一點,我們先引用原文(414b-415d,這裡用的是「經典與解釋」系列裡王揚的中譯):

從原文中可以明確地看到,所謂「高貴的謊言」其實分為兩個部分:「土生神話」和「金/銀/銅鐵神話」。(1)「土生神話」最初來源於一個腓尼基人的傳說:據說腓尼基王子Cadmus帶領一批人來到皮奧提亞建立自己的城邦(即後來的忒拜)時,派去找水的一批人被一條龍吞食。Cadmus用石頭砸死了龍後,按照雅典娜的囑咐,將龍牙種入大地,地上便冒出了一批全副武裝的「大地之子」。經過一番廝殺後,倖存的人與Cadmus和談,和他一起定居於此,成為了忒拜人的鼻祖。這個傳說在柏拉圖的另一部作品《法篇》中也有提及(663e)。根據「土生神話」,蘇格拉底與對話者在言辭中建立的城邦里的所有人都應視城邦的大地為母親和奶媽(mother and nurse,注意同樣的表述在第五卷中又出現了,但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見470d-e),而城邦中所有的公民都應視對方為一起從大地中出生的兄弟。(2)「金/銀/銅鐵神話」則要求城邦中的每個人相信,不同人在被神塑造時被加入了不同的東西,rulers被加入了金子,auxiliaries被加入了銀子,而craftsmen和farmers中則被加入了銅鐵。雖然人們的後代很可能與自己本性相近,但也有可能不同,因而子代和父代之間的階層可以發生交替。「金/銀/銅鐵神話」的要義則是,當上述情況發生時,rulers應該公允地給予所有人的後代以其應有的身價(即放入其應有的階層中),而不能偏私。

根據蘇格拉底的敘述,「高貴的謊言」並不是城邦的rulers編造出來說給被統治者們聽的。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就真的純粹變成所謂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了。相反,「高貴的謊言」是城邦的founders編造出來說給城邦中所有人聽的,甚至包括城邦的rulers(見引文的414c,Allan Bloom的英譯本的意思更準確一些:... noble lie to persuade, in the best case, even the rulers, but if not them, the rest of the city)。也就是說,在理想的情形下,城邦中的三個階層(rulers/auxiliaries/money-makers)都應該相信這一「高貴的謊言」。在相信了「高貴的謊言」的情形下,掌握了統治權和武力的rulers和auxiliaries會將城邦中的其他公民視為自己的兄弟,從而努力為城邦抵禦外敵,而不會利用自己的權力和武力來欺壓其他公民。與此同時,他們也不會偏私自己的後代,從而保證每一代中優秀的人始終都能夠佔據城邦中更高的階層,以避免城邦為糟糕的人統治並迅速傾覆。當然,「金/銀/銅鐵神話」確實有對城邦中普通公民(money-makers)的作用,即要求這些相對不那麼優秀的人滿足於自己的位置、對rulers的統治心服口服。不過,這一點並不是「高貴的謊言」最主要的目的。如前所述,「高貴的謊言」的核心在於,要說服城邦的護衛者們不會借自己的武力來欺壓其他公民,並保證有統治能力的人始終處於統治者的地位。

那麼,為什麼需要用lie的形式來說服護衛者們呢?這就牽涉到《理想國》這部書的整體哲學框架上的更宏大的問題了。在《理想國》中,人的認知秩序和事物的存在秩序之間存在對應關係。與「知識」(knowledge)相對應的是始終不變的存在,即eidos(Allan Bloom將其翻譯為form,中文一般會翻譯為「理念」或「樣式」)。與「無知」(ignorance)相對應的是不存在。我們日常世界中始終變動不居的具體事物在存在秩序中處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間,與之相對應的就是處於knowledge和ignorance之間的「意見」(opinion)。在所有人中,真正有能力去探索eidos的人只有哲學家,而其他任何人對於日常世界中事物的認知都處在opinion的範圍之內。對於這些人,要說服他們就只能用謊言(476c-e)。更具體來說,在第三卷末的「高貴的謊言」中,就是用神話的方式。再比如說,《理想國》第十卷中的厄爾神話,也是起到相似的作用。

不過,即便如此,「高貴的謊言」在柏拉圖研究中仍然被認為存在許多含糊不清的地方。比如說,rulers如何才能了解到不同孩子的天性究竟高低如何呢?尤其是,money-makers的孩子在一開始似乎並不會接受《理想國》第二卷到第三卷中所提到的護衛者的教育,他們如何才能晉陞護衛者呢?等等。當然,這些問題主要是專門研究柏拉圖的學者會主要關心的問題,一般的讀者或許沒必要太過深究了。


最後照例推薦一些書。

(1)「經典與解釋」系列裡王揚的《理想國》譯本:

理想國(王揚 譯)京東¥ 55.90去購買?

(2)嶽麓書社出的《理想國》譯本:

理想國(顧壽觀 譯)京東¥ 37.00去購買?

(3)柏拉圖《理想國》劍橋指南:

柏拉圖《理想國》劍橋指南京東¥ 158.00去購買?


「高貴的謊言」出自《理性國》第三卷(414c):與格勞孔討論完護衛者的教育後的蘇格拉底遮遮掩掩,不得已向讀者就謊言問題(389B)作出進一步的闡述:希望用「高貴的謊言」使城邦各個階層相信[1]。緊接著,蘇格拉底將「高貴的謊言」的具體內涵藉助神話轉述出來即:土生神話以及靈魂的等級屬性。土生神話即:統治者、護衛者與平民本身是有血緣的一家人。土生神話昭示了城邦自然狀態的屬性。靈魂的等級屬性即:上天鑄造他們時,在他們靈魂中添加了不同的物質(金銀銅鐵),靈魂不同,屬性不同[2]。謊言的第二部分,表面上看起來是自然狀態上的不平等,但是卻更深層次上體現出法制平等。金銀銅鐵並非完全固定,一旦金銀的後代中出現了銅鐵,就一定要秉公執法,使社會各個階級各得其所,實現城邦的正義。

柏拉圖將「謊言」作為其政治哲學理論的一部分是否與哲學的初衷相違背,所謂知人論世,若想了解謊言的真義,必要先從柏拉圖所處的時代說起。柏拉圖師承蘇格拉底,蘇格拉底時期,哲學開始從自然哲學向以人為本的哲學轉變。哲學家開始思考:「什麼是好公民」以及「什麼是好人」,而這些觀點的討論,被統治者認為危害城邦。蘇格拉底之死是哲學家們開始思考「蘇格拉底問題」:如何在真理的光明下降到無知的黑洞過程中,保全自身的安全?柏拉圖的「高貴的謊言」解決這一難題,他將教育劃分為:顯著的教育與隱晦的教育[3]。但是「高貴的謊言」並不意味著柏拉圖的亞里士多德放棄了對真理的追求,相反實現了城邦的正義。

謊言在《理想國》中多次被提及,蘇格拉底將謊言劃分為真的謊言與語言上的謊言。真的謊言會誤導人們在靈魂理性,而語言上的謊言僅僅是對靈魂狀態的模仿,並不會真正導致人喪失對善的追求。兩相對比,語言上的謊言比真謊言具備更大的難度[4]。語言上的謊言,只有在知曉什麼是真正的善之後,才能出於某種目的實現之。柏拉圖巧妙地使用語言上的謊言,而且他辯論到:語言上的謊言在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利用假的傳說來達到訓導的目的[5]。且從「高貴的謊言」內容上來看,現在認為荒謬的神話,在當時或許是人們認識古代城邦的重要載體。蘇格拉底在這裡只是將腓尼基人的傳說轉述從而達到其本身討論的目的。所以,柏拉圖的「高貴的謊言」,並也不構成「惡」的必要手段。

接下來我們需要辨別何以高貴?在談到「高貴的謊言」時,我們不能忽略當時蘇格拉底與格勞孔兩兄弟探討的問題:護衛者的教育問題。筆者想將高貴歸結為兩個方面:通過教育與鍛煉來達到他人的善與將城邦建立在善的基礎之上。從「高貴的謊言」的上下文我們能看出,「高貴的謊言」,主要是為了闡述護衛者的教育。一方面護衛者在城邦中扮演著保護者的形象,不可或缺,另一方面,護衛者擁有軍事,力量強大,一旦發生暴亂,後果不可想像。因此「高貴的謊言」既可以保障護衛者「善」的實現同時保證城邦建立在善的基礎之上。


[1] [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 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出版社,2019:130

[2] [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 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出版社,2019:130-131[3] 孫銀光,杜時忠.顯白與隱微:古典教育的兩重性——兼論「高貴謊言」的教育意蘊[J].復旦教育論壇,2019,17(03):17-23.[4] 張立立.向誰而說的「「高貴的謊言」」?[J].世界哲學,2013(01):60-68+161.[5] [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 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出版社,2019:80

我們可以說柏拉圖在這裡為理想國的建立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人性基礎。只有在這個基礎之上,統治者,護衛者的產生才是合理的,或者說是無法否定的。

同時在高貴的謊言中,柏拉圖將人類歸於同一個母親,所有人在這個意義上都是血脈相連的。


柏拉圖太相信哲人的能力了,根本不存在高貴的謊言實現的可能性,因為在利益計算上,沒有傻瓜,婚姻的存在家庭的存在就意味著人是自私的,也許這就是一個共產主義的謊言?最早的共產主義謊言,即共產主義也是一個「高貴的謊言」,它也需要一個最高的安排者,調度者,發現者,而這個最高者是必須超越肉身慾望的,哲人能做到嗎?哲人是必死的,他必然有肉身的種種限制,還有它需要國民的絕對順服,超越肉身的一切的順服,這在宗教徒尚且做不到,所以上帝要赦罪,人可以懺悔。這高貴的謊言,根本不存在什麼高貴性,或者說,所謂高貴本事就是一個謊言


這個問題其實很難,因為涉及到「真」和」好「之爭,在這個問題上柏拉圖無疑是別有用心的 ,在後面蘇格拉底還說過真實是最重要的,但此處他又說」高貴的謊言「

答案是前面的葯的比喻,對於一個發狂的病人,你得給他吃藥。

目的:這個謊言是合適的是因為他服務於這個社會,利於提高統治階級的能力。

手段:通過一些虛假的手段來鍛煉和考驗得出誰是國家的最佳護衛者。

比喻:血液里流淌著什麼樣子的靈魂就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洗腦?)武士就不要想著做農夫,不然他們就在惶恐中度日走向了初衷的對立面。


之所以被稱為高貴,是在特定的狀態下被賦予的,而謊言本身沒有好壞,在於理想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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