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後一種看起來簡直荒謬,結合前後文及黛玉本人的氣質形象,怎麼會是似喜非喜呢?


沒想到這個林黛玉的眉眼,讓 @綠梳姑娘 如此耿耿於懷,不才我雖然於版本上不大通,胡謅一個大概還能做得到。

首先咱們看圖

甲戌本

庚辰本

己卯本

列藏本

蒙府本

楊藏本

夢覺本

完全沒有塗改或者後加的,有四個:庚辰、列藏、蒙府、夢覺(程本和夢覺的寫法一樣)。

我個人認為,庚辰本的「兩灣半蹙鵝眉,一對多情杏眼」,雖然粗鄙(還有怪字),好歹對得上,因此不排除最開始的某些稿子里的確有「情目」這種用法。但更像是諸底本皆缺這關鍵的林黛玉的眼睛的描寫,因此抄手們就自行發揮了——

甲戌本的「情目」二字字跡與其他文字不像,那個看不清姑且算「喜」的字明顯塗改,塗改之前什麼字不知道。

庚辰也許是早期稿子,也許是抄手發揮,但庚辰抄手把「黛玉」都簡寫成「代玉」,還經常抄串、抄錯,這馬虎勁兒,讓我判斷抄手不可能自己改成這樣。因此,庚辰所依據的底本大概率就是這麼寫的。

蒙府更馬虎,直接「一雙俊眼」敷衍過去。

己卯本那個「似笑非笑含露」是後來加的,據稱根據甲戌、庚辰補的,這顯然不對,甲戌哪裡能看出「露」來?

楊藏現在版本學界幾乎肯定是根據程高本改的,不提。

忽略庚本這個「一枝獨俗」的,工工整整的寫法就剩下兩種:列藏本的和夢覺本的。列藏十七、十八沒有分回,是早期抄本的特點,夢覺本十七、十八已經分回,明顯是晚於列藏的底本的。紅學界一般來說愛取早期本,因為越往後藏書家和抄手自行改動的越多。

綜上,取列藏本的寫法「似泣非泣含露目」,是最符合版本學邏輯的。

那麼我們再來看,列藏本的這種寫法,又雅緻,又和前句對得工整,又暗含黛玉還淚的提示,文意上也比「似喜非喜含情目」強。列藏本抄手筆跡細緻、有味道,不像個沒文化的(至少比庚本抄手強),他亂抄亂改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很多。所以我個人認為支持列藏本寫法應該是最有道理的。

至於有的出版社非要用「似喜非喜」,也許第一考慮到程高通行本的影響力,第二是覺得甲戌本畢竟最早,非得把那個塗改的說成「喜」字,不管筆跡是不是一樣,也沒有足夠強的理由將其一概抹殺。

這就是張愛玲說的那個問題了,甲戌本雖然早,但沒有證據證明甲戌本的每一回都是出自同一早底本,甲戌仍舊有可能是各種底本配抄的。林黛玉的眉眼問題正好支持她這個觀點。

主流版本學界雖然也注意研究各抄本的底本,但張愛玲的這個觀點,實在是一個假想,沒有辦法證實亦沒有辦法證偽。

不知道綠梳姑娘可還滿意小可的回答?


正在讀《蔡義江新評紅樓夢》,做了個讀書筆記,貼這兒吧。

似泣非泣VS似喜非喜——

寶黛初見,是大事件。寶玉眼中,黛玉如何?有詩為證。問題是,各版本贊黛玉的那首詩,用字略有不同。蔡義江用的是:

兩彎似蹙非蹙罥眼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若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爭議的核心,是這句「似泣非泣含露目」。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採用的是:

似泣非泣含露目。

俞平伯《紅樓夢八十回校本》用的是:

似喜非喜含情目。

人文版用的是:

似喜非喜含情目。

這也是多數版本的選擇。人文版還有注釋:

原作「兩灣半蹙鵝眉,一對多情杏眼。」各本均異,且大多殘闕。唯甲辰本較完整。

蔡義江分析道:

諸本文字歧出,各種排印本多取「似喜非喜含情目」,細究並不妥當,「似喜」云云與下文「淚光點點」矛盾,亦非黛玉情態。「含情目」是直說而俗,與上句「罥煙眉」取喻而雅不協調,且「情」與「煙」對得也不工。

蔡義江採用的是列寧格勒藏本,以「露」對「煙」,同類取喻,最為工穩,「似泣非泣」亦遠勝「似喜非喜」,可能作者原文正是如此。

我也這麼想,「似喜非喜」,不就是「皮笑肉不笑」嘛,黛玉會是這樣嗎?


其實是似泣非泣含露目,暗含了黛玉進府,寶黛相識,就是為了把眼淚還給寶玉,還了上輩子的木石前盟。即因果。

眾人所見均為似泣非泣含露目,但在寶玉眼中,寶玉有些痴傻,偶爾會犯病,兩人第一場初見,會當成似喜非喜含情目嗎?

寶玉說,這個妹妹我見過的。眾人皆道他痴頑。其實只有寶玉能見到黛玉眼裡的喜和眼裡的情。

這是寶玉眼裡的黛玉。也許黛玉也不知道初見的那一瞬,自己似喜非喜,雙目含情?

個人觀點,輕噴。


不要考究這個

總之很美啦


題主的置疑是對的。其實,理清楚黛玉進賈府時的準確年齡,自然會有答案。

對於黛玉的年齡,人們的疑問最多,原因就是一部分讀者忽略了作者的反覆提醒,即「假語"、「荒唐言"、「幻"、「虛"等。這是告訴我們,文字正面的意思如果涉及的人或事比較敏感,並不是代表作者真實的意思,而是另有它指,而真實的意思則是通過另外的文字暗示給我們。

就說賈敏之死的時間,書中說是黛玉六歲時,但賈敏是老姐妹四個的綜合形象,最小的一個並不是黛玉的母親,而是她的姨媽迎春(大)原型。我們再看迎春的判詞「一載赴黃粱",這個一載指的是賈家第一次被抄家到她死亡的時間,也就是雍正七年。從而我們知道黛玉生於雍正二年,和寶玉同歲,只是生日小十天。

那麼進賈府是哪年呢?第二回賈雨村和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交代的明白,這年,寶玉抓周之後又過了八年,周歲就是兩虛歲,說明這年二玉都是十歲。再看賈蓉,這年是十六歲,劉姥姥進賈府時是十八歲,劉姥姥進府是省親前一年,對應書外是雍正十三年,倒推兩年是雍正十一年,這正是二玉十歲那年。

有人一定置疑,省親那年秋天,黛玉明明說,「我長了,今年十五歲",這不前後矛盾嗎?其實,這是用年齡暗示事件發生的時間。《秋窗風雨夕》隱寓的是賈家在京城的兩大政治靠山被治罪(有史料為證),時間是乾隆三年,這年黛玉十五歲。黛玉死於乾隆四年八月中秋節前後,有興趣的朋友自己算一算,從雍正十一年殘冬到黛玉夭亡是不是五年八個月有畸,那是不會錯的。

回到正題。黛玉進賈府時僅是一個十虛歲的小姑娘,能有一雙「含情目"嗎!


只粗淺看過紅樓的蠢物姑且答兩句。

個人覺得黛玉「似喜非喜」這個神態其實是可以說通的。黛玉進賈府是走親戚來的,本來就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中間哭過,因為提到了賈敏。但是哭過之後也就好了,該見人見人,該安排安排,該吃飯吃飯,也沒有一直哭個不停。

所以我倒是覺得「似喜非喜」這個神態黛玉做來沒有什麼問題。嫡親的表哥來給老太太請安,自己作為事事小心步步謹慎的客人,喜是見親戚的喜。但畢竟剛剛才哭過一場,情緒抽身沒那麼快,非喜則是母喪的憂愁。

以上。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