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喬治·奧威爾《1984》?
極權本身也就意味著利維坦作為唯一的、不可取代的、壟斷的公共品提供者在公共服務上面的官僚化傾向、低效,它的高效也只是表現在彈壓社會自組織這一方面(比如清朝一邊查禁書一邊雍正點名抓的都抓不到),與其說極權是以實現公共安全為目的不如說大眾所追求的公共安全才是搭了彈壓社會自組織這一公共目的便車,並不存在因為貪腐或生產力低效所以就不是極權的邏輯,這種觀點的本質還是在對極權作一種冷酷的技術理性的意識美化罷了。清朝腐朽成啥樣了,不一樣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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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中英社的高壓管制也只是針對其內部的外圍黨員即中產階級。英社針對無產者更多的則是使用「麵包和馬戲」的手法,比如說,黃色刊物,不限量的煙酒配給,福利彩票,以及流通戰前奢侈品的黑市來降低無產者的反抗情緒。從某種程度上,大部分讀者所詬病的英社治下無產者的生活質量也遠沒有大家所想的那般不堪,奧威爾只不過是架空了一個採用極權政體的維多利亞時期的英格蘭。而且出生在現代社會各位往往極大地低估了當時主流工業國家的社會治理能力(尤其是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及社會對人類自身的規訓。以上個世紀三十年代英國北部的礦工,一個最典型的無產者為例。
工作條件如下:
在悶熱的礦井裡,他們只穿一條內褲、一雙木底鞋和一對護膝;在最熱的礦井就只穿木底鞋和護膝。
他們一天工作七個半小時,理論上是不間斷的,因為沒有「休息」的時間。事實上他們會在輪班時的每個小時抽出一刻鐘左右來喫點他們帶來的食物,通常是一大塊油脂抹麵包以及一瓶涼茶。第一次去觀看礦工工作時,我伸手碰到了煤灰上一團黏滑的東西,那是一團咀嚼過的煙草。
當礦工從礦井裡上來時,他的臉是如此蒼白,即便臉上布滿煤粉也十分明顯。這是因為他呼吸了污濁的空氣,過一會兒臉上才會恢復血色。
他們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鼻子上的藍色疤痕。每個礦工的鼻子和額頭都有藍色的疤痕,一直到死都有。地下的空氣裏瀰漫著煤粉,煤粉鑽進傷口,等新皮膚長出來後就會形成一種好似紋身的藍色印記。有些老礦工的前額紋路因此看起來像洛克福乳酪。
相比其他行業,採煤行業的事故率如此之高,其傷亡率堪比一場小型戰鬥。每年900個礦工裡面就有一個礦工遇難,六個礦工裡面就有一個受傷;當然大部分的受傷都比較輕微,但仍有相當一部分是完全致殘的。這意味著如果一個礦工的工作年限是40年,那麼他受傷的概率幾乎達到700%,而死亡率也將近1/20。沒有哪個行業有如此大的危險;其次危險的是航海業,一個水手每年遇難的幾率略高於1/1300。當然我的這個數字是用全體礦工來計算的;因為那些實際在地下工作的礦工受傷幾率更加高。與我交談過的每個從事這一行已有些年頭的礦工都或親身經歷過嚴重事故,或目睹過工友遇難,每一個礦工家庭都會跟你講他們的父親、兄弟或者叔叔在工作中遇難的故事(諸如「他掉到了700英尺下面,除了一件新的防水衣什麼都沒有找到」等等)。其中有一些故事極其駭人聽聞,例如有個礦工和我說他的同伴,一個「計日工」是怎樣被落石埋掉的。他們衝過去想辦法把他的頭和肩先露出來讓他可以呼吸,他當時還活著並同大家說話,不久大家發現坑道頂部即將再次坍塌便不得不趕緊跑開以便保護自己;這位「計日工」第二次被埋了。大家趕緊又一次衝過去讓他的頭和肩露出來,他依舊活著,又開始和大家說話。沒多久坑道頂部第三次坍塌了,這次大家花了好幾個小時也沒能把他再救出來,而最後,當然,他死了。但和我說這個故事的礦工不覺得這有多恐怖(他自己被埋過一次,不過比較幸運的是他的頭卡在兩腿之間,所以還有一小塊空間給他呼吸)。他所要強調的是,這個「計日工」十分清楚自己工作的地方是不安全的,每天下去的時候都預感會發生事故。「這個感覺一直在他腦海盤旋,所以上班之前他都會吻一下妻子。她後來告訴我,他這樣親吻她已經二十多年了。」
住房條件如下:
過工業城鎮時,你會在迷宮中暈頭轉向。這個迷宮到處都是被煙燻得發黑的小磚房,包圍在毫無規劃的泥濘衚衕和灰不溜秋的院子中,院子裏到處都是臭氣熏天的垃圾箱、成堆的待洗臟衣物和半廢棄的廁所。房子的內部結構大同小異,房間數目一般在兩間到五間。房子的客廳很相似,大約十到十五英尺見方,帶一個開放式廚房;稍大的房子會有個洗滌間,小的那種則把水槽和龍頭安在客廳裏。房屋後面是院子,或者幾個房子共用一個院子,大小剛夠容納垃圾桶和廁所。沒有一個房間是通有熱水的。儘管住在這裡的都是礦工,每天只要工作就會從頭到腳弄得黑乎乎,可我想,即便你順著這些街區走上幾英里也找不到一間可以洗澡的房子。在廚房裡裝一個熱水系統其實很容易,但是建造者為了能讓每套房屋節省大約十英鎊就沒有裝,而且建房的時候壓根就沒人想過礦工也是需要洗澡的。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房子年代都已久遠,至少五十到六十年了,以正常標準來看大多數都不適合居住。它們繼續出租僅僅是因為沒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了。工業區住房的最根本問題不在於這些房子窄小、難看、不衛生、不舒適,抑或它們在噴著廢氣的工廠、臭氣熏天的運河和硫磺煙滾滾的礦渣堆圍繞著的髒得可怕的貧民窟裏——儘管這些都是事實——而在於沒有足夠的房子。
房頂漏水和牆壁開裂也是問題,在冬天,這使得有些房間幾乎無法居住。此外還有蟲子。只要蟲子進了屋,就會一直待到房屋倒塌,沒什麼辦法能將它們徹底消滅。還有就是窗戶不能打開。我不需要解釋,夏季在一個小小的密不透風的房間裏,因為做飯而或多或少要燒火究竟意味著什麼。另外背靠背的房子還有一個特別的問題:去廁所或垃圾箱要走上五十碼,這著實不利於保持清潔。住在前排房子裏的——只要是市政疏於管理的小街小巷——女人們養成了把垃圾扔到門外的習慣,於是排水溝裏總是布滿了茶葉和麵包屑。此外,不妨設想一下那些在後排房子裏長大的孩子們的情形,他們目力所及的只有一大排廁所和一堵牆壁。
飲食條件如下:
在上述清單中,假如你再算上買煙草的一個先令和這樣那樣的非食品開銷,那麼就只剩下十六先令五個半便士。我們權且算作十六個先令,且不考慮嬰兒的開銷——因為嬰兒每週可以從福利診所獲取牛奶。這十六先令得提供三個人——其中兩名成人——所需的所有營養和燃料。那麼,首當其衝的問題便是,用十六先令滿足三個人一週的給養,這在理論上究竟有無可能?就在人們對收入調查爭執不下之際,出現了關於能夠維持生存所需的最低周收入的令人作嘔的公開爭論。我記得,有一所營養師學校得出的結論是五先令九便士,另一所學校則大方些,給出了五先令九個半便士。之後,便有一羣人致信報社,聲稱一週只花四個先令便可餵飽自己。
請注意,這份預算中沒有包含任何燃料費用。事實上,該作者明確表示他無力購買燃料,所有食物均生食。這封來信真實與否,抑或只是個惡作劇,眼下無關緊要。我認為應該承認的是,這份清單可以被視作最精打細算的開銷計劃。如果你不得不靠三先令十一個半便士生存一週,那麼該清單可以令你最大限度地獲取食物。如此說來,或許依靠公共賬目委員會(P.A.C.)的補貼餵飽自己是有可能的,但僅限於必要食品,別無其它。
礦工家庭每週僅花十便士購買綠色蔬菜,十個半便士買牛奶(你要知道,他們的一個孩子還不滿三歲),沒有水果,但他們要花費一先令九便士買糖(也就是大約八磅糖),一個先令買茶葉。花在肉製品上的半個克朗或許只是用於做燉菜的一塊骨頭,而不太可能是四五罐牛肉罐頭。因此,他們的基本食物是白麵包和人造奶油、醃牛肉、加糖的茶和土豆。
要知道,此時英國本土的無產者相較於前已經有了較大的改觀,直到一戰前,英國本土的無產者更是過著質量低得令人髮指的生活,然而就是這樣一種生活,無產者都忍受了近百年。值得一提是,當時的英國內部爆發了極其嚴重的失業浪潮,官方登記失業人數一度達到了兩百萬人,領取救濟金的人數高達五百萬人。如果你想得到依靠救濟金生活是人的真實數據,你還得在官方登記失業人數的基礎上乘上三倍,但僅僅是這樣就使得實際失業人數達到了約六百萬。此外,很多人雖然有工作,不過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可能也和失業差不了多少,因為他們領到的工資連基本生活工資都達不到。考慮到這些人同他們的家屬,再加上領取微薄養老金的老年人及無法遭統計歸檔的人口,當時英國國內食不果腹的人數可能將超過一千萬。而據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任英國政府糧食政策顧問的約翰·歐爾爵士估計,這一數據在當時極有可能高達近兩千萬。
而當時的英國政府極其缺乏對英國社會實行高壓管控的能力:各郡警務機構下屬的警力根本無法有效維持社會治安;負責國內政治審查的政治科的祕密警察及軍情五處的情報人員對試圖顛覆當前體制的「危險人物」也大多以監視或驅逐出境為主,即使在愛爾蘭獨立戰爭時期,面對自發組建反政府武裝的愛爾蘭共和軍,英國政府用於干涉愛爾蘭共和軍的祕密情報機構依舊是皇家愛爾蘭警隊的政治科;資本主義的代議制民主依舊相對穩定。饒是如此,左翼的激進勞工主義者及右翼的奧斯瓦爾德·莫里斯的不列顛法西斯聯盟也未能撼動英國政府在當時的統治地位,而英國本土相較於當時歐陸的其他國家依舊保持了相對的和平及穩定。
如果這樣一個對內相對軟弱無力的英國政府面對比這樣一種棘手的局面都能在本土內部維持相對的和平和穩定,那我們有什麼理由去相信實行高壓政策的英社不會萬古長存呢?
當一個人想要找點什麼為自己的說法站臺,他會想到這本書。
當一本書被過度引用的時候,就會被另一些人批判。
現在就是這本書正在被過度批判的階段。
與其說是在討論書籍本身,不如說將之作為跳板批判想要批判的敵人。
綜上所述,《1984》是盾牌,也是武器。
ps:我同樣討厭過度引用,例如《變身》,但是《1984》作為一本書籍仍是扣人心絃引人深思的。當然,現在說這書都不會說內容而是說(評論者自己的)思想了,這可能就是偶像化吧。
首先,對《1984》的討論不是很多,主要原因是1984所描述的世界距離我們已經過分遙遠,甚至稱得上無比陌生。
舉個例子:知乎上對於1984的評論就不是很多,也不值得引起很大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