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在冰塊下流動

大車

河在冰塊下流動

河在地底下流動

脆弱的土地像一張指甲

被輕輕地掀開

河水

正在從我的血管中流走

1999年8月

張近微在小說《井底引銀瓶》中寫過這樣一段話：「假日學生們走空了的時候，秀之總是四五點就起來，看月亮像一片薄薄的碎瓷，漸漸化在又紅又冷的晨曦中。」

把凌晨時候快要消散的月亮比作薄薄的碎瓷，實在很妙。後來我用「碎瓷做的月亮」做網名，真是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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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鐵裏浮現的那些人羣的面龐、像濕淋淋黑色枝條上的白色花瓣。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無論何時都能輕鬆牽出絲絲縷縷的無邊想像，無愧意象派的扛鼎之作。

2、逍遙派武功講究輕靈飄逸，閑雅清雋，丁春秋和虛竹這一交上手，但見一個童顏白髮，宛如神仙，一個僧袖飄飄，冷若御風。兩人都是一沾即走，當真便似一對花間蝴蝶，蹁躚不 定，於這「逍遙」二字發揮了到淋漓盡致。旁觀羣雄於這逍遙派的武功大都從未見過，一個個看得心曠神怡，均想：「這二人招招兇險，攻向敵人要害，偏生姿式卻如此優雅美觀，直如舞蹈。這般舉重若輕、瀟灑如意的掌法，我可從來沒見過，卻不知哪一門功夫？叫什麼名字？」

兩隻蝴蝶翩躚不定，此句一出，始信前後鋪墊的形容與誇讚。

3、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逝者如斯，芥子宇宙，不能更妙。

4、現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見人類的迎娶儀仗，也不過當作性交的廣告看，不甚留心。——迅哥兒

婚禮是性交的廣告，諷刺度拉滿了

5、《爬和撞》全篇，特別是這兩段

「雖然爬得上的很少，然而個個以為這正是他自己。這樣自然都安分的去耕田，種地，揀大糞或是坐冷板凳，克勤克儉，背著苦惱的命運，和自然奮鬥著，拚命的爬，爬，爬。」

「爬得上的機會越少，願意撞的人就越多，那些早已爬在上面的人們，就天天替你們製造撞的機會，叫你們化些小本錢，而豫約著你們名利雙收的神仙生活。所以撞得好的機會，雖然比爬得上的還要少得多，而大家都願意來試試的。這樣，爬了來撞，撞不著再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放在內卷、韭菜與小鎮做題家的今日，讀起來倍覺心酸。

6、祥子和虎妞結婚後有一堆絕妙比喻。

虎妞不讓祥子繼續去拉車後，"他想不起哭，他想不起笑，他的大手大腳在小而溫暖的屋中活動著，像小籠裏的一隻兔子，眼睛紅紅的看著外邊，看著裡邊,空有能飛跑的腿，跑不出去！」

祥子對自己的評價：

」他沒了自己，只在她的牙中掙扎著，像被貓叼住的一個小鼠。「

「鬥落了大腿的蟋蟀，還想用小腿兒爬。」

「一個人彷彿根本什麼也不是，只是只鳥。自己打食落到網裡，喫人家的糧米，便得老老實實在籠子裏，給人家啼叫，而隨時可以被人家賣掉」。

老舍無愧人民藝術家。

7、下面是汪曾祺比喻大賞。

「文求雅潔，少雕飾，如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蒲橋集》書評

通感，滋味。

我所謂的「清香」，即食時如坐在河邊聞到的新漲的春水的味道。

不愧是美食作家。

都說梨花像雪，其實蘋果花纔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麼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葡萄月令》

從此春日裡要多看兩眼梨樹。

他們倆呢，只是很願意在一處談談坐坐。都到歲數了，心裡不是沒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雲，飄過來，飄過去，下不成雨。——《大淖記事》

唉唉，下不成雨。

8、這幾句詩都是單句即可留名的程度，並在一起。

談生死：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談人生：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談久別：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談愁：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談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10、

「我只愛一種花

牡丹 牡丹 牡丹」

1.未若柳絮因風起。

——謝道韞，出自南北朝?劉義慶《詠雪》

2.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種咬嚙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直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張愛玲《天才夢》

3.月光照在路上，像是灑滿了鹽。

——餘華《活著》

4.白色的頭髮是晚年盛開的鮮花。

——《埃勒克特拉》索福克勒斯

5.後來他「死了」，他那淡淡的印象也就消失，彷彿水消失在水中。

——博爾赫斯 《另一次死亡》

6.夜彷彿紙浸了油，變成半透明體，它給太陽擁抱住了，分不出身來，也許是給太陽陶醉了，所以夕陽晚霞隱褪後的夜色也帶著酡紅。

——錢鍾書 《圍城》

7.都說梨花像雪，其實蘋果花纔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麼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汪曾祺《人間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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