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会是什么感受?
我是一条鱼。
这里是一片老城区的旧池塘,池塘里的水是暗绿色的,浮游生物飘在上面,它们不会说话,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旁边有一颗老树,它活了很久,它看了这个世界很久,它一直沉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养成了一个习惯。
我会每天中午游到池塘边,将我的鱼头露出水面一点点。
来往的人会指著我说,哎还有鱼呢。
这时我便飞快的钻回水底,等到人影散了,我再浮出水面。
我曾经亲眼看著身边的一条鱼,被人捞出,不知道带到了哪里。
原来的我,并不会这么害怕人类和死亡。
但我爱上了一只鸟,我要留著我的性命,每天游到池塘边看看他。
天空真蓝啊,真的好辽阔,我喜欢的鸟能够在这样的蓝天上自由飞翔,真好。
我看了眼天空,回到水里张了张鳃,呼吸两大口,又回到水面。
每天这样循环往复。
...
来了来了来了,我爱的鸟来了。
我激动的瞪大我的鱼眼,鱼尾飞快摆动,直勾勾的盯著天空上展翅飞过的雄鸟。
油亮的黑色羽毛根根分明,豆大的眼珠漆黑犀利,暗黄色的鸟喙闪著锋利的光,翅膀有力的扇动。
嗯,我喜欢的鸟真的好好看啊。
我正痴迷的看著,这时一根茂密的树枝伸了过来,挡住我的身影和视线。
我愤怒的看著老树,鱼嘴一张一合。
你干什么!快把树枝拿开!我要看他!
老树沉默半晌,慢慢的说,你知道他看见你,会吃了你吗?
我愣怔一下,闭上了我的鱼嘴。
这一夜我都没有睡觉,我是没有眼皮的,也没有眼泪,不然我想我会哭。
我曾看见过一个女孩坐在池塘边哭泣,我想如果我有触觉,那眼泪一定是滚烫的。
惨淡冷清的月光照在池塘上,我低头看著我的鱼尾和鱼鳍。
我恨。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飞上天空和他一起翱翔。
第二天中午,我照样游到岸边,准备看他。
老树盯著我看了好久,才问了我一句,哪怕知道结局,你也要继续吗?
我没有脖子,但我还是点了点鱼头。
果然老树没有再阻拦我,我就这样每天看啊看,只有片刻的快乐我也知足。
从初夏看到深秋,从老树满头绿发到满头黄发。
我每天都看我的爱鸟,但他一次也没有发现过我,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初冬。
我像往常一样,颤抖著鱼身靠近岸边,看著老树已经掉秃的头发,叹了口气。
这时老树突然对我说,你今天就看个够吧,我昨天听别的鸟说,他今年走,以后就不打算回来了。
我呆若木鱼。
他再一次飞过这一片我能看见的天空,羽毛一如初见般亮眼。
我抬著鱼头,满是混乱。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我以后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我慌了。
我开始拚命拍打鱼鳍,我的尾巴奋力击打水面,我想制造声响,让他看见我,哪怕一眼。
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一条鱼曾经那么喜欢过他。
哪怕他现在飞下来吃了我,我也愿意。
老树伸过树枝将我包围,我难过至极,但我仍旧流不出眼泪。
知道结局也要继续,这是你自己说的。
老树淡淡的说。
你早就知道爱而不得,鱼和鸟不可能在一起,但还放纵自己爱他,你说你能承受结局,但现在这副模样算什么?
还是你曾经妄想,只要你努力看他,那只鸟就会发现你然后飞下来爱上你?笑话。那只鸟想要的是能和他一起飞的爱人,而不是你这样只会自我感动的傻鱼。
你现在告诉我,这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老树的一句句像针一样,扎在我的鱼肺上。
我恨,我还是恨。
我恨我自己是条鱼,我恨我不能流眼泪,我恨我明明难过的想死,却只能在这死水中。
我钻入水底,没再上过岸,没见过老树。
深冬。
池塘冻结成冰面,我被冻在水中,宛若一条死鱼。
被冻住的一个冬季,我时常想,就这样吧,我的鱼生就这么短,得不到就得不到吧。
开春。
一阵巨大的机器轰鸣的声音吵醒了我,奋力摆动鱼尾,我向岸边游去。
是人,他们将老树围住,要将树干锯断。
我疯了。
我飞快的在水里乱窜,我的鱼头撞到石头上流了血。我仍疯狂的拍打水面。
老树看见我了,仍旧一片淡然。
这世上爱而不得的鱼,不止你一个,别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总有一条鱼为你而来。
他身上的鳞片是漆黑闪亮的,他的鱼尾是那么有力,他为了逗你开心会吐无数的泡泡,最重要的是,你们彼此适合,彼此相爱。
但你要等。
真正值得的人,值得去等待。
我眼睁睁的看著老树被人抬走,哪怕我的鱼生将孤身一鱼,我也会满怀期待,慢慢等待。
...
爱而不得是疯狂是怀疑是痛苦是撕心裂肺。
但绝不是适合。
不适合意味著你还没遇到适合的人。
你要等。
我是等不到了,但我希望你们能。
他活在世上每一天都是修心的好日子,每一个想到他的瞬间都在提醒你,有些东西你得不到,都是有道理的,还在这想著得不得到他呢?日子过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