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蘭亭集序》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

故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

如果是文體的緣故,但是看《史記》,《荀子》神馬的,裡面也多以四字,讀起來會覺得朗朗上口,也很容易記住啊。

可是文言文不是以書面記錄為主要用途麼?為什麼讀起來還特麼這麼美?

似乎和其主要用途不一啊,這是兼顧了書寫和朗讀啊。

為什麼呢?還有還有,那什麼短小卻表達了豐富的含義就不說了。

我給祖先們跪了。。。

儒家張良先比個心。


拋磚引玉。

這個問題的邏輯反了,並不是因為文言文「作為書面語,仍然朗朗上口」,而是因為古人在使用文言文進行書寫的時候,會刻意地使用一種更朗朗上口,易於閱讀的方式去安排自己的行文

即便是書面語,仍然需要有讀音,以便讀念。我不知道答主本人是否有過寫作經驗,事實在於,進行書面寫作的時候,人是仍然會跟著文字進行默讀的。同樣,對於閱讀書面文字,讀者也會自然地進行文字默讀,來評判寫者自身的語感把握。因此,在書面語言中,對於「閱讀美」的要求也是自然而然產生的。音律的美感,不僅是文採的體現,當表達同樣的意義的時候,因為其文字美感,也較枯燥無味的語言便於流傳。中國古人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的早,例如:

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雲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至於林籟結響,調如竽瑟;泉石激韻,和若球鍠: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鬱然有采,有心之器,其無文歟?

——劉勰《文心雕龍》

那麼,在讀念書籍的時候,能產生「朗朗上口,美不可言」感覺的是什麼樣的文字安排呢?其實主要見於兩種可能性,即尾字押韻和上下兩句音節數相等。

上下兩句音節數相等是很簡單的,因為漢語是孤立語,詞形不會隨時態和詞格改變,因此只需要保證上下兩句的句法結構相同,就可以很輕易的做到。如果對於古文中的對句做一個詞形劃分,其實就能看出來,對於朗朗上口的對偶句,幾乎都表現出相同的句法結構,隨便舉兩個例子:

燕歌/遠別,悲/不/自勝;楚老/相逢,泣/將/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踐/秦庭;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橋/羈旅。楚歌/非/取樂之方,魯酒/無/忘憂之用。

——庾信《哀江南賦》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羣公。 ——王勃《滕王閣序》

由此可見,這種朗朗上口,其實是在寫作過程中的一種刻意使用,而且,事實證明,這種因為刻意將上下兩句音節相等而產生的朗朗上口的美感,並非只在文言中有。現代文中同樣能夠找出相似的例子: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我不相信雷的回聲/我不相信夢是假的/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北島《回答》

第二個朗朗上口的原因,在於押韻。王文鬱本《平水韻法》將漢字一共分成106韻,共收錄漢字六千多個,這麼算下來的話,每一個韻平均起碼也得有六十多個字吧,那麼,遵從格律,從韻腳中刻意挑選押韻的字入詩文,也是很自然地事情了。

更有甚者,當某些字無論如何無法滿足要求的時候,還可以通過改字、倒裝、以生僻字押險韻的方式來達到音韻的美感要求,例如: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黃巢《不第後賦菊》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颺直上重霄九。 ——毛澤東《蝶戀花 答李淑一》鏗鏘冰有韻,的皪玉無瑕。不為四時雨,徒於道路成泥柤。 ——劉叉《冰柱》

這三個例子中,「九月八」其實是九月九為押韻而改;「重霄九」是「九重霄」為押韻而倒裝;「柤」音渣,為在生僻字上壓的險韻。因此,仔細分析,這種朗朗上口的美感,其實並非文言文真的渾然天成,而是先人嘔心瀝血,苦心雕琢的成果。

那麼,不朗朗上口,不美不可言的文言文多嗎?

當然了。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溪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後王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裏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揜,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

——韓愈《祭鱷魚文》

餘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以是人多以書假餘,餘因得遍觀羣書。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遊,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餘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故餘雖愚,卒獲有所聞。

——宋濂《送東陽馬生序》維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雲自京來者,不知其名氏,攜一子一僕,將之任,過龍場,投宿土苗家。予從籬落間望見之,陰雨昏黑,欲就問訊北來事,不果。明早,遣人覘之,已行矣。薄午,有人自蜈蚣坡來,雲:「一老人死坡下,傍兩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傷哉!」薄暮,復有人來,雲:「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哭。」詢其狀,則其子又死矣。明日,復有人來,雲:「見坡下積屍三焉。」則其僕又死矣。嗚呼傷哉! ——王守仁《瘞旅文》

順便從這裡延伸開去講另外一個話題,這種朗朗上口的美感,是否是中文所獨有的呢?其實也不盡然。在英文作品中,同樣能夠找到類似的朗朗上口的閱讀體驗。舉例來說,由於英文單詞中很多雙音節詞的讀法都是一輕一重,因此產生了一行十個音節,每十個音節中五個音步,每個音步兩個音節,前輕後重的五步抑揚格(iambic pentameter)。

又或者十四行詩中的押韻格式: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nnet 18, William Shakespeare

這一首詩採用的是間行押韻,day和may押,temperate和date押,同樣是朗朗上口。

再比如納博科夫玩的爐火純青的押頭韻(alliteration):

Lolita, 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oins. My sin, my soul. Lo-lee-ta: the tip of the tongue taking a trip of three steps down the palate to tap, at three, on the teeth. Lo-lee-ta.

Lolita, Vladimir Nabokov

所以由此可見,這種所謂的朗朗上口的美麗讀音,並非和口語或書面語相關。而是任何一種語言,無論口語或者書面,只要有讀音,便有了能夠在組詞成句時,獲得朗朗上口的音韻之美的可能性。與此同時,也向我們表達了另外一個事實,即尋找文字中所潛藏的音律之美,實在是全人類千百年來共同的不懈追求。


你問了一個偉大的問題。我倒不覺得我能回答好。但我可以粗糙的先談一點我的理解。

第一、黃河流域的人類,最早可能是先講話後有字。第二、中國發音很特別,它的特點是——單字單音節,單字就可以表意。很多字因為是象形字,它本身就具有含義,它本身也是一個有音有意的辭彙。從而,第三、基於單字表意單字發音的基礎特點,中國人為了表達自己的含義,將這些單音節的單字組合起來形成一句話。又從而,第四、正是因為這些特徵,中國人講話寫字只能是一音(從而也就一字)一頓。到此為止,我們已經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那就是中國人講話一字一頓。這個一字一頓的原因,我們也已經基本有了一個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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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在日常的實踐和交流當中,中國人基於這種一字一頓的基礎,同時又積累了對於聲音的規律性的習慣,這些習慣是長年累月從人類開始之前一直積攢到人類發明文字,就已經在進行著。

第六、這種對於聲音的總結包括,高低升降,逆揚頓挫這些聲調。不同民族的語言的聲調,他是有很多接近之處的,比如用於表示疑問的在一句話的末尾,往往是升調,這個不管是漢語還是英語都有這個特點,同樣,如果表示肯定的語氣,那麼一句話的末尾,往往是降調這個也是漢語和英語共同的特徵。也就是說語調它是不分語言的,這個是無論你是漢語還是外語,這個是全人類共有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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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那麼中國人的發音習慣與國外的是字母語言的發音習慣有什麼不同呢?這個不同就是雖然語調不分民族,不分國界,但是因為中國人的語言是一字一頓,所以,所以基於這個一字一頓的既是考究也是限制的這種基礎,中國人自己在長期的運用當中,對這種結構進行了試驗、摸索,和總結。只有這種一字一頓的節奏,也就是一個字又一個字的結構再加上人類所共有的情感,在長期的運用與摸索當中,人們發現了一些特殊的結構。這些特殊結構優化了一字一頓的聲韻。這些聲韻連同文字長期積累優化,就形成了中國語言的專門的音韻結構規律。

具體的規律的細節你可以學習那些專著,你也可以觀察那些優秀的結構的標本,這些標本就是成語、詩歌和詞!(至此,我們又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那就是成語、詩歌和詞是漢語的標本,熟悉這些標本的人,他不一定非常精細的研究這些標本的規律,但是這些標本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積累當中產生了傳承,和優化)。這就是現代人所說的「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來也會吟」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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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而文言文因為特別重視單字的的含義,再加上古代書寫資源的欠缺,資源的欠缺,恰好和中國古代漢語漢字的凝鍊相得益彰。也就是說越凝練、越傳承、越優化的那些標本,如果不念,那就脫離了中國這種一字一頓的語言的最開始的優美的特徵,這個特徵我們在上面已經說了,那就是一字一頓的積累與摸索當中所形成的特別的音韻結構,這種音韻結構包括幾種形式,這幾種形式我說不出。但是這幾種形式的形成原因,我大約勾勒清楚了。(這裡我們又有了一個重大發現,那就是越凝練、越借用、越傳承古代留下來的標本,越具有中國語言的專門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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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結論。到這裡我們已經基本上回答了為什麼文言文更加上口,更加悅耳。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文言文當中包括了更多的經過千錘百鍊甚至上萬年提煉的,符合中國人一字一頓基礎的優美的音韻。換句話說,白話文對於音樂不考究,白話文捨棄了(或者說不加選擇)千百代所傳承下來的優美標本——成語、詩歌、詞,以及這些標本中含有的美麗的音韻。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我熬夜了。說的太多,因為我說了很多白話文,所以顯得很囉嗦。也不悅耳。
這個問題首先就很有問題。為什麼文言文就一定要詰曲聱牙晦澀難懂呢?現代白話文的發展僅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對於現代白話文的修正以及規範甚至美化的路走的還不算太遠,但是文言文就不同了,自從南朝的齊梁出現了永明體之後。人們對四聲的調理以及對仗的使用就越來越趨於完善,而且從詩經開始,這些文詞都是可以唱和出來的。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0521417也就是不知不覺就可以唱出聲來的文字…只是現在由於我們國家記音系統不是非常的發達,很多的樂曲沒有流傳下來,但是我們依然能夠感受到它其中的音韻美。你就是說古人在這一方面,開發的在不完備,但是他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從南北朝一直發展到清代,對於文言文的音韻美都在不斷的完善,那麼相較起來可能白話文,反而會稍稍缺乏一點吧,畢竟它從發展的時間長度來說,就不能與之相比。雖然當代白話文讓人們聽起來非常的悅耳,有許多比如親和力等先天的優勢。

廢tm話。

你說的文言文,著重體現的是文學性,文學性自然就要求讀起來順口。

少自high了,古代論文讀著一樣憋屈。就像法國人覺得丫語言優美,讀個《柔性外骨骼與智能交互》一樣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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