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扶華

在遇到司馬焦這個病嬌之前,容楚小朋友一直都是第一的,但是司馬焦太吸引人了!!!我就爬牆了!

看完以後你會發現最感人的一句話是

「嗯,連我也不可以」

top2.容楚

《鳳傾天闌》天下歸元

桂圓的書每一本都超好看!特別是天定鳳華系列的,咱們容國公爺可以高冷也可以很可愛,這麼多年中間看了不管多少古言,國公爺在我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容氏宗族第一百三十七代孫楚,今於列祖列宗膝前求告,」他低聲而清晰地道,「容楚願以二十年陽壽相折抵,換取太史闌一生順遂,母子平安。」

「真不知此女何等絕世佳人,不知她那無邊美貌,能讓國公為她傾家、傾族、傾了這富貴榮華嗎?」

「何止。還可以傾城、傾國、傾天下。」

top3.白玦

《上古》星零

咱們上古真神,願意為一個人守住蒼生,滌盪三界。

傾之,慕之所以喚做清穆,愛意早已入骨,只是上古從來都不知道,他一直陪著她。

「上古,我是白玦」這一句話哭死我了!

(最近剛剛看完《男主醒醒,你是女主的》所以魏涼在我心中地位蠻高,但有可能是一時的熱度就不放前三了,畢竟前幾天我的心裡還有青蒼,東華,行止,慕聲,長淵……)


排名不分前後!!!

《昭奚舊草》——喬荷

《有匪》——謝允

《鳳囚凰》——容止


《不覺歲月長》里的蕭狗。


對,你沒看錯,男主叫蕭狗,女主叫多肉。獨立自強職場女官和沒心沒肺廢柴小王爺,可以說是「天打雷劈般配的一對」了。

朔日大朝會,皇帝因疾罷朝。


我站在立政殿廊下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板著臉等召見的臣工們都鬆了一口氣。


別說他們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差點高興得笑出聲。


我叫上官玉樹,是皇帝的秘書。我這個職位有個學名叫 「制誥舍人」,平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皇帝的旨意從一般人都聽得懂的人話寫成一般人都看不懂的鬼話,寫進明黃色的詔書里,再分發到各部去讓有司執行。

一般來說,皇帝在工作,我就得跟著寫詔書;皇帝不工作,譬如遊園賞花見到園子哪裡破敗了吩咐要修,我也得跟著寫詔書。


能在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四五年,還沒有過勞沒有猝死沒有撂挑子不幹的,除了我爹,也就是我了。


我爹幹了那麼久是為了方便進宮追我娘;我是沒有辦法,哪朝哪代女子找工作都困難,辛苦點就辛苦點,有口飯吃就行。


哎,命苦!我得去找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


立政殿中庭桂香馥郁,一陣微風輕拂,便有花雨沾衣。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來立政殿的情景。


那還是先帝在時,我才十來歲大,立政殿中庭栽了兩顆海棠樹,那正是一個春夜裡,微風一過,海棠花簌簌而落,實在是極美。


聽說,太祖極愛海棠,在立政殿中庭手植兩株,民間聞風秉意,海棠風行一時,價比牡丹。那個年代,上京處處都可以看到海棠。後來太祖駕崩,先帝繼位,立政殿的海棠已是亭亭如蓋。先帝感念太祖,愈發精心作養這些花樹。


直至今上奪位踐祚,今上不喜海棠,不僅將立政殿的海棠移走改種了桂樹,甚至一一伐盡了上京內外的海棠。


現在再想看海棠勝景,該去滇南。

哎,迢迢幾千里,等趕到了,別說海棠花了,黃花菜都涼了,何苦?


桂花它不香嗎?真香!


我在一株桂花樹下站了良久,才從桂花冰粉和桂花松糕中艱難地做出抉擇。正要找根竹竿將這一樹花打下來,不料轉過一個迴廊,迎頭碰上了兩張熟面孔。


走在前面的是寧國公張越之,今上最寵愛的男寵;落後一肩的是當朝太子。


哦,忘記說一件重要的事情,本朝有點特殊,是前無古人的女帝臨朝。


女皇曾是先帝的皇后,太子是先帝與女皇的兒子。所以以正常人的思維來推斷,太子殿下基本不會對這位綠他親爹的綠衣仙子產生除了厭惡以外的其他情緒。


事實上,他倆在朝堂上掐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了看到他倆偶爾上演的打戲,我每次上朝還隨身攜帶了一包瓜子,預備隨時偷偷嗑一嗑。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他倆一起雲淡風輕走出來的奇觀,而且還是張越之先行。


活久見。


為了能活得更久,我上前請了安就想開溜。不料在我溜之前,他倆異口同聲搶了先:「上官舍人留步。」


太子說:「偷得浮生半日閑,著實不易。東宮新釀了一壇桂酒,卿可願前來與孤共飲?」

張越之說:「在下那裡倒存了去歲的秋露,正起了興緻想烹水煮桂茶,舍人也可到我中書台略品一二啊。」


我說:「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三人同去東宮或中書台吃酒喝茶?」


他倆一起對著我微笑,四道慈愛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個傻子。


大老闆一休假,兩個小老闆爭相找大老闆的秘書喝酒喝茶……怎麼看都是兩場鴻門宴,他倆還不如打起來呢。


我得仔細衡量一下這兩派的勢力:近兩年,寧國公正得聖心,藉著女皇體衰怠政,漸漸把控了整個中書台;太子則式微,文削坊府、武裁衛兵,否則今天怎麼會對張越之這樣一個男寵如此客氣?


而且女皇廢掉、殺掉的太子也不止一個了,再廢了這個,後邊還有她娘家侄子趙王在排隊呢,女皇怕啥後繼無人?她啥都不怕。


還有!前幾日,女皇請出了玉璽,親自草詔,要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宴上宣布,將朝政大權全數託付寧國公。若不是負責收管玉璽印章的宮人被我抓住過私通金吾衛,這條內幕消息我也斷斷不能知道。


總而言之,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國公比太子精。


於是我說:「中書台……」


話沒說話,太子卻咳嗽了兩聲,我抬頭看他,卻見他對我比口型,那口型別人看不出,卻觸動了我大腦里埋得年深日久的一根敏感神經,我連忙改口:「中書台臣常來常往的,下午正要送文書去,到時候再討國公一杯茶吃;倒是殿下的桂酒,所謂『貴者賜,不當辭』,臣還是去東宮吧。」

張越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顯然不高興,但還是那句話,兩害相權取其輕。太子要是真把他那句話往外嚷嚷了,我也就不用活了,不等太子被廢,我自己就先活活羞死了。


他口型說的是「上官多肉」。


說起這個,全要怪我爹和我哥!


我爹自詡才華橫溢。我出生的時候,該文人吃飽了撐的,哦不,是詩興大發,決定閉著眼睛去府上後花園走一走,以睜開眼看到的第一種植物來為我取名。


我爹原先的設想是很不錯的:如果看到了梅花,「梅花香自苦寒來」,可以喚我「寒香」;如果看到了蘭花,「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可以喊我「蘭佩」;如果看到了菊花,「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可以喊我「東籬」;如果看到了竹子,「屋覆湘君竹,山開蜀帝花」,可以喊我「湘君」。


可惜沒有如果——當天,我爹大概是出門踩到狗屎的運氣,閉著眼摸進那奼紫嫣紅的後花園,梅蘭竹菊四君子擦身而過,徑直走到了牆角,睜眼看到的居然是一盆多肉植物。


多肉?多肉??多肉???


我爹想不出古人有任何歌頌多肉的詩句,他自己憋了半天,自己憋出了兩句:「你看這個樹,它又矮又扁;就像這個葉,它又胖又圓」。


我娘聽了,差點從產房裡衝出來把我爹打一頓。我爹抱頭鼠竄回書房,連夜遍查古籍,頭髮都掉了一大把,終於讓他從一本古醫書中查到多肉植物又稱「玉樹」,這才算把我的名字定下來。


玉樹,雖然不算個嬌美的名字,但好歹玉樹臨風英姿颯爽,不丟人不丟人。可恨的是,我哥,我那當時年僅三歲的親哥,話還說不利索,卻將「多肉」這兩字深深刻進了自己小小的腦袋當中,並且在少年時期做金吾衛守衛衛宮禁後,將這兩個字堂而皇之地透露給了他的死黨,也就是現在的太子。

這大嘴猴,這輩子沒說過話啊,啥都往外說!


當然,我也不是沒有太子的把柄的。這同樣是我那大嘴猴親哥傳來的消息,據說他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身體不好,先帝怕養不活,給他起了個乳名叫「獒奴」,所以我年少無知的時候,也曾經沒輕沒重地叫過他無數聲「蕭狗」。


可惜,少年時代一去不回,已經很久沒有人叫我「多肉」了,也很久沒有人叫過他「蕭狗」了。


所以我們倆攜行去往東宮的時候,都是難得的沉默。


蕭狗真名叫作蕭岐。


聽說這個名字是有講頭的——周文王興於岐山。所以他還沒當上太子的時候,封號一直是「周王」。


我和周王結識於十年前的深宮。


那時候,先帝尚未賓天,女皇還是皇后,然而先帝多病,大權旁落至皇后晞氏手中;先帝無可奈何,將時任封疆大吏的我爹抽調回京,擔任中書令一職,領首相職權,以相權抗衡後族的力量。


先帝這個決定沒有錯。若論親緣與才幹,我爹的確是抗衡晞皇后最好的人選。

我的祖父是跟著太祖皇帝開國建都的大將。我爹少時就有才名,很年輕就被太祖帶在身邊當秘書,得以常常出入宮禁,並在那個時候結識了我娘。


我娘是滇州穆王之女,卻受到太祖的格外偏愛,認作養女,接進上京宮中常住。別人都說,若非我的外祖穆王身為前朝齊室舊帝,以「宗廟之別」死活不肯,我娘必定是要被冊封為公主的。


爹娘在宮中一見鍾情,太祖欣然賜婚。一個是太祖的掌上明珠,一個是太祖最看好的後生晚輩,這段婚姻是標準的天作之合,被傳為一時的佳話。


再後來,太祖駕崩,先帝繼位,遵從太祖遺願,放爹娘四處外任,在任上有了哥哥和我。那些年我爹青雲直上,我娘相夫教子,我們全家幾乎走遍了大半個國朝的江山,過得逍遙自在、樂比神仙。


等到先帝要用他,我爹沒有二話,接了旨意就帶著我們全家火速回京,將原本在晞皇后股掌之中的朝廷鬧了個雞飛狗跳。


前朝不太平,後宮倒是清凈得很——晞皇后問鼎鳳位後頗為強勢,將先帝後宮的佳麗三千全數遣散,將先帝前面和別的妃子生的皇子們全部貶至窮邊。所以後宮的關係一直都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在這種環境下,後宮能產生新聞的也就是晞皇后生的那幾個孩子了。太子蕭崇性格持重,基本沒出過什麼幺蛾子;兩個小的就比較鬧騰,比如我們家回上京沒幾個月,次子周王和幼女昭元公主就合起伙來,趁著太傅午睡,那剪刀剪光了太傅的鬍子,成功將這宮學裡第九任太傅氣到告老。


周王蕭岐是個出了名的紈絝,成天大錯小錯不斷,晞皇后對這個小兒子頭痛不已,小懲大誡是家常便飯,連多病的先帝也偶爾提著棍子滿宮追打他。晞皇后原本還在忍,然而驚覺自己的小女兒居然也要被那逆子帶壞成為一個逆女,便產生了一種「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巨大危機感。


於是她親發懿旨,廣召京中重臣家裡才德兼備從閨秀進宮學當公主的伴讀,約束公主的言行。


家裡接到詔書的時候,我爹我娘都有點發愁。我則被「才德兼備」這四個字誇到了,笑嘻嘻的。

我娘罵我缺心眼,說:「你爹和皇后都快打起來了,這時候要你進宮,你還笑得出來?」


我回答:「爹爹和皇后真的在朝堂上打起來了又怎樣?爹爹是男子,怎麼能吃得了虧呢?倒是我要注意,別和公主打起來就好!」


進宮第一天,我的確差點和別人打起來了,不過對象不是公主。


那天,我搬到為伴讀閨秀專門準備的館閣中,因收拾行李好費了一番力氣,於是晚膳多進了一隻鹽酥雞。後來我想,民間曾有因一碗紅燒肉引發的血案,那麼宮中出一次因一隻鹽酥雞引發的事故,也不出奇。


那一夜晚風習習,十分舒爽。我一路穿林拂葉,連橋帶水,路過一個荷塘,風景十分宜人。時值盛夏,曲曲折折的荷塘里,田田的荷葉彌望。月光如流水一般,靜瀉在一池的花葉上。一輪圓月被淡淡的雲所籠罩,雖不是朗照,但別有一番靜雅的風致。


我走得有些累了,打算打道回府時,忽然在這荷塘邊,瞥見一個人。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身量甚高;膚色白皙,雙眉直拓,鼻子挺秀,眼睛低低垂著看不到神色,莫名讓人覺得滿是悲傷。


我突然有一種心臟被揪住的感覺,彷彿前世見過。


忽然見那人往我這裡看過來,我的心臟還來不及揪得更緊,就見他伸手直指著我,大喝一聲:「抓住她!」


不遠處,一整隊金吾衛立刻氣勢洶洶地朝我衝來。我腦袋一空,懷著在「天下果然沒有白看的美男」的驚恐,開始狂奔起來。


跑著跑著,我突然意識到:「我做了什麼虧心事?為什麼要跑?」就這麼一跑神,我腳下一崴,就跌進了旁邊的蓮花池裡。


等到被金吾衛撈上來的時候,我還七葷八素腦子不靈清。我磕磕巴巴把情況說了一遍,一個金吾衛笑道:「那位喊我們捉住你的是周王殿下。上官姑娘既然什麼都沒幹,那想必是殿下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他好偷溜出宮耍耍吧。」


「周王?皇子可以半夜溜出宮的嗎?你們不去追他嗎?不舉發他嗎?」


「畢竟是周王,這種事我們也習慣了。反正他從不外宿,晚上不定什麼時候也就從小順門這邊翻牆回來了,橫豎出不了事。令兄與周王關係那樣好,看在令兄的面上,姑娘也不必與他多計較了。」


這群金吾衛肯定是收他的錢!


我好氣!


我回到寢閣洗個熱水澡冷靜一下,洗完……還是氣。


此仇不報非君子,更非女君子!我偷偷披衣起來,一路摸去了小順門,找了個草叢蹲著。


月上中天的時候,一個黑影倏忽一下就翻了進來。要不是我幾乎把眼睛盯成了鬥雞眼,恐怕還發覺不了。我跳出來攔住那黑影,低喝道:「站住!殿下這是打哪兒回來呀?」


周王頗有些醉意,就著夜色凝神一看了一會兒才認出我,笑嘻嘻地說:「哦——原來是你啊。怎麼了?那群金吾衛後來應該沒把你怎樣吧。」


我連忙把剛剛那通事情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並報出了自家的名號,想要讓他生出幾分欺負了朋友妹妹的愧疚之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王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原來你就是上官多肉……哈哈哈哈哈哈上官多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氣炸了,我真的要氣到原地爆炸了!


我哥真是我親哥嗎?是不是抱錯了?抱錯早說啊!這是貽害子孫的大事啊!


我強忍著怒氣說:「反正你是罪魁禍首!」


「哦,是我,那又如何?」他猛地欺身上前,與我僅一尺之遙,身上酒氣衝天:「怎麼,你要去告發本王?可是我人都回來了,你有什麼證據?還指望找到那些金吾衛?他們都和我一起喝過花酒賭過錢!我抖摟點什麼出去,他們的爹不得把他們的腿給打斷!」


「殿下出沒出宮我是沒有證據,但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臉扯得更近,兩人的臉龐僅三寸之遙,四目相對、呼吸可聞,我說: 「殿下人就在這裡,這月黑風高的,我大喊非禮,你這個人就是證據!」


「你——」


我張大嘴巴:「非——」聲音還沒傳出去,就被捂住了嘴巴。我伸舌微舔了他一下,他連忙像被火燙了似的收回手。


我第一次從他這張百無禁忌、遊戲人間的臉上看出了一點羞澀,只聽他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橫成這樣?你哥說得果然沒錯,你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瘋丫頭!直說吧,你要本王如何?」


我指著不遠處的荷花池道:「很簡單,我要你也在這荷花池裡落一回水,嘗嘗我之前嘗的滋味。」


周王勾唇一笑,痛快道:「我當是什麼呢,這還不簡單?!」


只見他三兩個大跨步過去,一個猛子就扎進水裡,宛如游魚入水,連水花沒濺起幾分。我心想: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跳水運動員?收水滿分哦!


我一開始看這位選手自信滿滿的態度及優秀的收水動作,覺得應該沒啥事兒。可是在心裡默數了二十次呼吸後,那池塘還是無聲無息的,我心裡敲起了小鼓,忍不住上前幾步去看。


就在那一剎那,周王猛地從水裡蹦出來,一時間水花無數,濺了我滿身滿臉。我乾燥的衣裳,再一次濕透了。


我終於氣沉丹田,終於拋卻了所有尊卑上下的顧慮,喊出了哥哥和我喝酒時候所透露的乳名:「蕭——狗——」


話音未落,又有什麼東西帶水隔空飛來,我閃避不及、衣衫更濕,但突然鼻尖縈繞著一陣淡淡的馨香,定睛一看,腳邊正落著好幾個鮮嫩帶水的蓮蓬。


蕭狗「嘖嘖」幾聲,一臉嫌棄道:「你看看你這笨手笨腳的,連幾個蓮蓬也接不到。蓮子敗火,而且多肉!再適合你不過了!」


「你——你過來!我們打一架!」


蕭狗叉腰站在池塘里:「我不過來——」


「我就不信你不上岸!」


「我還真就不上岸。這荷塘直通太液池,我的寢宮就在池邊上!本來還想著萬一回去路上遇到不相熟的金吾衛怎麼辦,你可給我出了個好主意!上官多肉,本王記住你了,明天見——」


話音未落,他又扎了一個猛子,在脈脈的流水間帶出一道凝碧的波痕,那波痕去得極快,沒幾個起伏就在三五丈之外了。


我已經氣到沒有力氣原地爆炸了。


打了個噴嚏才覺得受了涼,連忙往回跑,跑了幾步又折回來,撿走了地上的蓮蓬。


因為半夜洗漱換衣外加生氣,直到後半夜,我才恍惚間沉入夢鄉。


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早上我果然起得晚了。


連跌帶絆,好不容易在敲鐘前衝到宮學,還在門口與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同樣氣喘吁吁,是蕭狗。他一臉壞笑,低聲道:「喲,是多肉姑娘啊,怎麼,才分別幾個時辰,就著急投懷送抱啊。」


我深吸一口氣,默念我的「莫生氣」口頭禪,然後對他福了一禮:「妾失禮了,殿下先請。」


他有些失望,推開門走了進去。其餘皇子、宗室子弟、公主與閨秀都已經落座,不一會兒新太傅也到了,大家開始聽學。


想來前九任太傅的悲慘經歷給這位新太傅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新任的劉太傅講課規矩十分嚴明,講課全程不喝茶也不喝水,午膳自帶,午覺也不睡。嚴防死守,絕不肯再給晉王和公主以任何機會。


這實在是平靜的一天。太子蕭崇課業詳熟,與太傅對答如流,宗室子弟也有飽學之子回答問題;伴讀的閨秀之中,倒也有見解不俗之女,比如晞皇后的外甥女賀蘭,真是個令人如沐春風的大家閨秀。兄友弟恭、師嚴徒順,世界充滿了愛與和平。


這平靜的一天里,第二個給我深刻印象的就是昭元公主。午間,公主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和她一起用膳。她基本沒有架子,直說叫我喊她「元兒」,笑著說因為她是元月元日生的。


我也不喜歡扭扭捏捏守規矩,請她叫我「玉樹」就好,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彷彿聽說過什麼。我心想,不就是多肉嗎?蕭狗還告訴了誰?或者換個說法,他還沒有告訴誰?還有誰是不知道的?還有誰!


下課後,蕭狗大概覺得我認輸了,撇了撇嘴,拎著木屐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會認輸?哼!那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興許老天爺看我是個姑娘,大發善心,沒有讓我等十年,聽學第二天,我報仇雪恨的機會就來了。


新任太傅是我爹的朋友,我進宮前,爹爹曾派人打過招呼,請太傅多多照顧。然而這位太傅照顧我的具體表現就是,讓我負責收作業。


爹?在?這真是你朋友?他是不是理解錯「照顧」的意思了?


第一天太傅教的是《大學?在明明德》一篇,作業是關於此文的策論。第二天早上,我任勞任怨地將大家作業都收了上來,隨手翻了翻,其中有一篇有一點眼熟。我仔細一看,真的眼熟。我再仔細一看,署名是蕭狗,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其實我被選入宮,也是有點我自身優秀的原因在的。「德才兼備」,德我不敢說,才還算是有點。我自小過目不忘、聽而能誦,那篇讀後感應該是從好多篇後人的生僻註疏里抄來的,不過恰好,那幾篇註疏我都讀過。於是我當著太傅的面將那幾篇註疏背了一遍,全場鴉雀無聲。


我是個狠人,劉太傅是個狼人。罰蕭狗關在宮學藏書室里抄書,抄寫《大學?在明明德》五十遍,而寫必須全部用正楷,如果三日之內拖欠罰抄,就稟報皇后,請皇后對他進行徹底且完全的禁足。


當天晚上,蕭狗真的在藏書室抄書到深夜。我親去探望,將前天晚上他送我的蓮蓬送還給他,和他說:「哎,殿下實在是眼神不濟,以至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蓮子敗火,而且明目!再適合你不過了!好好享用吧!」


而後仰天大笑而去。


回頭瞥了一眼蕭狗,如我所願,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我忍笑忍到快要抽搐!


三天後,蕭狗終於抄完了五十遍《在明明德》,我卻笑不出來。


他將作業交到我的手裡的時候,眼眸低垂,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個樣子。


我的心臟又被揪起來了,咽了咽口水,把滿肚子譏笑的話都咽進了肚子里。


正好這一日哥哥在金吾衛當值,來宮學看看我,給我帶了點阿娘準備的吃食。


他順帶得意揚揚地告訴我:「元兒那篇作業,我幫她抄得不錯吧。」


元兒?他一個外男,為啥叫得這麼親熱?


我從缺心眼二百五大嘴猴哥哥的臉上捕捉到了極其難得的羞澀,嗅到了一絲絲戀愛的酸臭氣息。我又去找公主求證,公主的確怕被發現抄作業而央求晉王和她調換作業,並且我又從公主身上嗅到了同樣的酸臭。


真相大白。


難怪公主和我見面第一天,就對我那麼熱情親近。


難怪公主會知道「多肉」這個稱呼。


所以,蕭狗其實是背鍋俠。


那一整天我都有點不安。一直到用完了晚膳,在寢閣里如坐針氈,只能又一個人出去散散心。沒想到沒散幾步路,就遇上了蕭狗。


不!怎麼可以這樣叫他呢!太不尊重人了!是蕭岐!是周王殿下!


周王一反常態,一個人靜靜坐著,眉宇間頗有幾分落寞神色。


我坐過去,覥著臉跟他表示了三四次做「解語花」的意願了,這大尾巴狼終於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本王今日抄完書出門,聽說了一位故人的現況。」


「什麼故人?」


「是我乳娘。我幼時曾被廢后王氏抱去養過一陣,可她待我並不親厚。那時候,唯一對我好的,只有我的乳娘。可是今日,我聽說她已經重病垂危,被挪去了西內,我卻不能去看看她……」


周王這一段被寄養的童年,我之前在家也略有耳聞,一切的根源還要從晞皇后的出身開始說。


別看晞皇后現在大權在握、榮耀萬丈,她年輕時也過過一段異常艱難的歲月。


晞家與我們上官家一樣,都是跟著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的開國元勛,若細論功績,連我祖父都要退出一射之地。據說太祖剛剛登基的時候,晞家曾出過一任貴妃,當時已攝六宮事,離後位一步之遙;只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被廢為庶人,不久就怨望而死,晞家從此失了聖心。太祖晚年,晞家復興之心不死,又送了女兒入宮,此女受其姑母的牽累,基本就等於直接進了冷宮,隨便封了個才人就被捐棄一旁。


這位晞才人卻是個極聰慧機敏、深謀遠慮的女子,心知家族在太祖一代已無翻身之望,就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暗暗與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有了一段曲折情愫。


再後來,太祖駕崩,晞才人本都去廟裡剃了頭髮當了姑子,而先帝對其念念不忘,又特意將她迎回。但當時先帝仍受太祖朝的老臣轄制,晞才人作為太祖遺孀、在先帝的深宮之中如何存身?只能依附當時的皇后王氏。


王氏無子,且見晞才人得寵,有彈壓之意。晞才人狠下心腸,獻出襁褓中的幼子即現在的周王給王皇后,以示忠誠。據說周王在中宮長到七歲,其間動輒挨打挨罵,周王本身性子強硬,不服管教,屢屢頂撞王皇后,王皇后怒而給他下毒,差點害他丟了一條性命。


陛下震怒,下令廢后,前朝老臣不許,一場轟轟烈烈的君臣對峙由此展開,那陣子連我爹也回中樞幫過忙。殊死搏鬥後,老臣們紛紛敗北。


晞皇后終於登上了後位,將周王接回自己的身邊。可周王的性子已經被養得十分叛逆,帝後對他心存愧疚,也不能下狠手管教。於是,他每天不思進取,也不好好讀書,常常引一大群宗室子弟狩獵、宴飲、喝花酒,終於成了一代紈絝的典型,也成了帝後在教子生涯里的一塊心病。


對於此事,我爹也頗為惋惜。我爹曾翻看過諸位皇子從小到大的課業,曾在家中感嘆說:「陛下諸子之中,唯皇后兩位嫡子資質上佳。太子自不必說,不用人督促也勤學善思,是國朝公認的儲君;難得周王也是天資聰慧、才具拔萃,卻因前事而荒廢學業,實在可惜。」


沒過幾天,第九任太傅被周王拔了鬍子、怒而告老;我爹思來想去,親自去了一趟登州,請了他一位性情嚴肅剛直的摯友出山,向皇帝舉薦其擔任太傅,也未必沒有惜周王之才的意思。


知識可以學習,才能可以培養,可是失去的親人,卻再也不能回來啊。


那位乳母於周王,大概也是半個母親一般的存在吧。


我嘆了一口氣,打生下來就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過話,我對他說:「殿下的乳娘現在何處?為何不能去看她?殿下知道她被挪去哪裡了嗎?」


「知道。」周王大概被我聲音嚇到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後又低下眼眸,「只是……只是近鄉情怯,不忍相見。」


我說:「我能理解。我小時候養過一隻貓,珍愛非常,貓兒老病之時,我不忍看它受苦,是哥哥陪它走完最後一程。哥哥後來說,貓兒走之前一直眼巴巴望著門口,應該是在等我。我為此後悔得大哭了一場。貓兒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我願陪殿下同往,希望殿下莫要如我一般追悔莫及才是。」


周王憂傷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對我說: 「你如果不和我折騰,還算是個善解人意的美人。」


我心想,你如果不和我折騰,也算是個芳心縱火的美男子啊。


我突然不想和他鬧了,我覺得,我們離和解應當不遠了。


我說:「我們走吧。」


他顯然猶豫了一下,但看了我一眼,仍將軒眉一挑,對我說:「跟我來。」


兩人提著兩盞宮燈就這麼去了西內。


一路穿過無數雕樑畫棟、曲曲折折的迴廊。


一開始還有不斷有宮女太監見到我們、退到一旁行禮,可是行得越遠,人聲越少,到後來,竟然許久都不見一點光亮。


我覺得這裡有鬼,說:「這裡不對勁,不如我們原路返回吧。」


周王卻說:「我依稀記得就在這裡,不遠了,唔,應該是在那個方向,咱們走。」我只能繼續跟著他走。


六月的盛夏里,這裡卻陰風陣陣,激得我後脖子上不停地起雞皮疙瘩。


周王指著一個院子,說:「大概就是這裡。」


如果真的是這裡,那我覺得你乳母已經不在人世了。因為這裡大概率不能住人,只能住鬼。


我正想和他這麼說,他已經率先提步邁入,回頭問我:「你怕了?你也嫌我乳母病重,不肯沾染病氣?」


我連忙搖頭,心想天塌了有他這個高的頂著,跟著他進了院子。


我一進去,本來走在前面的周王轉身得意一笑,飛快地得搶走我手裡的宮燈,連同他自己的一起扔出牆外,而他自己則幾個飛步、如猿猴一般靈活地攀上牆頭,翻出去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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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狗皇帝四重奏

五花肉 不瘋則已,一瘋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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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謝景行 謝小侯爺真的是當之無愧的白月光

No.2 容止 一見容止誤終身 不見容止終身誤

No.3 傅侗文(強行民國可以嗎)排第三真的只是因為故事背景是民國 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古言 但三哥我真的吹爆啊啊啊啊啊啊


陳彥允 《良陳美錦》

李成器 《 永安調 》

英寡 《江山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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