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不一定要斗的凄凄慘慘的,但是現在沒有什麼好看的了,難道是年紀大了?


都有書評

上京宮情史 作者:未晏齋

【文案】

美艷而無情,如同帶毒的曼陀羅花。

完顏綽一步步踏上把持小皇帝、垂簾聽政的位置。

她猶記得,那個風流倜儻的戰俘,曾經讓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與他狼狽 為奸!

鬥倒惡婆婆,虐死渣夫君!享有天下!

她以為自己並不會真愛,然而身體的秘密,心靈安放的位置,卻漸漸袒露在他的面前。

隨波逐流的慾望,終於化作只能收藏的記憶。

特點:宮斗,宋朝背景,女主原型蕭太后,女主美艷厲害,相愛相殺,俘虜,質量文,結局He,2017-02-20完結

字數:543816字

(芭蒔圈掃文組幸有我來山未孤 9.3分點評)小說背景是架空宋朝,宋遼對立的時候。女主人物原型是遼國蕭太后。女主美艷無情,心狠手辣,膽識謀略過人。從後宮的妃子一步步走向太后之位。歷經三朝,最後垂簾聽政,權傾朝野。男主是被遼國俘虜的風流倜儻的宋朝官員。因有治世之能被遼國皇帝留下。女主用美色去勸降男主,一夜風流之後。男女主開始了相互利用,相愛相殺的劇情。男女主從一開始的虛與委蛇到相知相守,男女主彼此的身份立場對立,最後能修成正果是因為彼此的退讓和成全。男女主之間的感情真摯細膩,過渡自然。

小說屬於劇情流,劇情引人入勝,讓人慾罷不能。男女主角形象豐滿立體,女主的設定特別吸引人。作者文筆超好的。這是一篇特別的宮鬥文,又超出了一般的宮鬥文的格局。看膩了言情小白文的小夥伴可以下水看看,女主特別厲害。

一歲千秋(一個皇后的隨筆) 作者:唐清

文案

漫了濃濃的香,他與她之間隔了稀薄的夜霧,攏來一片雲,遮住半形光,還是離開一個門檻的距離。

十五歲前規規矩矩的少女閨秀,幾許閑人,幾載光陰,幾聲嘆息,幾個人被名利攥緊的心把她送進宮中。

新婚夜中,明灝這個少年帝王帶著寂寞的浮動著的身影,而她夜半唱歌,於硬地冷磚上寒寒瑟瑟坐了一夜,真正月歡人凄寂。

她被打入冷宮後,不同於寶姑娘不愛花兒粉兒的寡清淡欲,仍能自得樂趣。

她是傳說中的牛人,能在大方雍容得體中把少年皇帝氣的像青蛙一樣跳。

她惹禍讓人惱的時候,皇帝竟然送了荔枝給她,一歲千秋,一歲如一年天下那般只有一年的皇后命。

......

特點:宮斗,冷宮,隨筆,懸疑,回憶,第一人稱,2014-01-19完結

字數:482055字

(芭蒔圈掃文組大俠走天涯 9分點評)女主的性格很有特點,第二章開始就是女主被打入冷宮,然後就以寫隨筆一樣的開始回憶,女主自己的內心戲豐富,情節不落俗套,風趣幽默,文筆上佳,很少見的文風。是以女主的自敘展開故事的,不膩歪,故事有懸疑,情節撲朔迷離,是值得一看的好文!

有種後宮叫德妃 作者:阿瑣

文案

初入宮,嵐琪只是不起眼的小宮女,兢兢業業伺候著自己的主子,從未想有飛上枝頭的那一天。

那一場大雨,玄燁為亡妻悲傷的身影留在了她心裡。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為了維護自家主子,烏雅嵐琪不惜栽贓當今萬歲爺。

年輕的皇帝,只想嚇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沒想到,那雙充滿善良與溫柔的眼睛,卻深深進了他的心。

「奴婢是想……」龍榻之上,烏雅嵐琪情不自禁地緊緊盯著皇帝,要把他刻在眼睛裡似的,「您連江山都擔得,背一次黑鍋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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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點:宮斗,清朝背景,宮女,玄燁,2015.1.31完結

太子妃花事記/掖庭宮花事 作者:玉胡蘆

文案

宮牆十米圈起一座城,他是禁宮中幾遭廢立的皇太子

外朝風傳他因為皇帝厭棄,脾性漸漸暴戾敏感,喜怒無常

具體是與不是,大概就只有陸梨知道了

在他最尊崇耀眼的時候,她是他的小跟班;當他潦倒被禁之時,也唯有她在身邊服侍

私下裡夜深人靜時,用他自己的話說:「小麟子,我便是再百摧不折,這條性命也早晚喪在你手裡。」

看,做壞事的倒打一耙,真是有夠霸道……東宮的幾個小皇孫就是這樣來的。

一句話文案:那些年,太子與他媳婦兒不可不說的花式

仿大明制,紫禁城為背景,宮斗,1v1養成,HE

看文提醒:這是篇宮鬥文,宮鬥文,有甜有虐,有權謀洶湧。

特點:宮斗,女主是假太監,男主是太子,偏虐,結局he,文筆好,2017-07-03完結

字數:912062字

(芭蒔圈掃文組Daisy 8.5分點評)女主可以算是奸生子。從小被當成小太監養大。男主是被幾度廢立的皇太子,我覺得還挺好看,裡面有個知道女主身世的太妃是個很讓人討厭的角色。她的不甘心給男女主造成很大的困擾。兩個人的感情幾度波折明明要看見曙光了,又來個狗血。反覆這樣看著我有點累。但是當年看這個作者的文筆還是不錯的,所以印象深刻

帝王榻側/危宮驚夢 作者:狂上加狂

簡介:

帝王榻側,豈容他人酣睡?奈何要來睡的偏偏是敢弒君奪位的佞臣頭子。更奈何自己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假皇子,真公主。

只盼著太傅大人免開尊口,千萬不要三五不時提起:「今兒是良辰吉日,皇帝您該駕崩了。」她這個冒牌的皇帝寧可捨棄皇位浪跡天涯,過那逍遙的日子。

什麼?龍椅他要坐,龍床他要睡,龍椅上的人他也不放過!

特點:宮斗,女扮男裝,女主淡然,男主腹黑,有肉渣

字數:585853字

(芭蒔圈掃文組日晚倦梳頭 推薦)結局he.女主女扮男裝,公主變皇上,男主腹黑,把持朝政當皇后,甜寵文。作者文筆流暢,節奏疏密有度。男主殺了女主父皇扶持女主當傀儡皇帝,本想殺了女主篡位當皇帝最後愛上女主,變成了皇后。女主性格淡然藏拙。從小居於深宮藏著身子秘密,淡泊親情,對殺父之恨沒有感覺。男主腹黑說一不二。本文有肉渣。

寵妃 作者:沾衣

文案:

後世對大魏建安帝推崇備至,盛讚其在位期間,乃大魏盛世之序幕。

有趣的是,在所有歌功頌德的文獻記錄中,都非常一致的提到,建安帝一生唯一之污點:帝獨寵皇貴妃甚!

周彤很煩躁。莫名穿到個架空,氣都沒喘勻,就攤上一堆破事兒。

什麼?前身是炮灰龍套?連女配都算不上?

周彤怒!改,一定得改!!這劇情必須華麗逆襲,才配得上姐如此風騷的氣質!

這是一個悲催穿越女,搶佔本土重生女身體,更甜蜜蜜成為大魏寵妃的故事。

特點:穿越,宮斗,宅斗,寵文,有肉渣

(芭蒔圈掃文組塵塵 推薦)這個作者的文筆一向很好,特別是古言寫的很有韻味,這本應該是這個作者的巔峰之作,整篇文文風大氣,雖然劇情有隨宅鬥文的套路,但卻不乏有新意,人物刻畫的很生動,語言風趣幽默,而且適當之處帶肉渣,簡直良心,喜歡看宅斗寵文這類的不可錯過。

宮女為後 作者:鵲上心頭

文案

從長春宮的淑女到坤和宮的皇后,

付巧言一路像是開了掛。

雖然她確實人美聲甜,勾人心魄,可宮內傳言,

主要原因還是有年夏天,皇上在她塌上睡了一夜。

上聽到傳言,啟唇微笑:巧言,巧言,果然生得一張好嘴……

特點:宮斗,傻白甜,甜寵,無虐

字數:580861字

(芭蒔圈掃文組犟牛 8分推薦)女主小小金手指,非穿越,男主有心理陰影,受他爸影響,女主溫柔,聰明,無虐,爽文,皇帝愛女主愛的有點莫名其妙,後期專寵女主一人,文荒可看,先走腎再走心的。

謝家皇后 作者:越人歌

簡介:

入宮的第一個年頭,她是才人。

入宮的第五個年頭,她是婕妤。

入宮的第十個年頭,她想成為皇后。

因為成為皇后,能握住珍視的一切不會被奪走,能保護自己,能保護孩子,能夠...陪伴他。

這是一條只能前行的路,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明黃的羅傘前移,天子儀仗緩緩步入城門。遮天蔽日黃羅傘、日月扇,紫旌旗……那一刻日光耀花了眼,謝皇后的鸞駕踏著御道,向前迎上去。

特點:宮斗,溫馨,文筆好,聰慧淡然女主

字數:1165441字

(小芭推書)宮廷文中少見的很溫馨不陰鬱的小說,看之前心裡還有些忐忑,畢竟宮斗宅鬥鬥來斗去真的是傷腦啊,但是這本書基本沒有這些特點。謝寧進宮三年後才第一次承寵,因為給了皇上很放鬆的相處狀態,皇上慢慢地將她捧在手心裡疼寵著,她又很能生,給子息單薄的皇上生了三個兒子,然後作者是好親媽,基本什麼妃啊之類在女主出現後不久就翹辮子了,所以一路榮寵,給了皇上一個真正的家,也收穫了皇上的真愛受封皇后。故事劇情還是比較簡單,金手指也很大,宮廷的陰私全被女主身邊的人和皇上攔的死死的,被呵護的非常好,但是吸引力還是很贊,第一是配角都很生動,各顯神通;第二是全文讀著非常舒服,描述這些都比較到位,優美的舒緩感;第三則是平淡的劇情卻還是寫出了揪心的感覺,代入感非常強,讓人忍不住一直想往下看。這本書書名更合適叫好命皇后一些!

清穿之德妃日常 作者:柳鎖寒煙

簡介:

精通四門外語、雅思四個八的外語學院高材生,一夕穿越,成了康熙後宮的小答應

成為女外交家的人生理想破滅,綉瑜表示,那麼我只好實一下現吃瓜看戲、養一貓一狗一群娃的第二理想吧

宮斗模式開啟,直到熱氣騰騰的四包子出籠,烏雅·清史盲·綉瑜恍然大悟,原來我是德妃?

特點:穿越,宮斗,清朝背景

(小芭推書)我不是清穿迷,甚至有段時間看到清穿文有點膩味,但這一本,鼓起勇氣來閱讀後有清風拂面之感。該書是清朝背景,但是文字優美舒緩,閱讀時淡化了清朝的色彩,完全可以當成一本普通的後宮文來欣賞,還是一本質量頗高的後宮文。女主是穿越女,並沒有大開穿越女的金手指,在狹縫裡求生存,沒有野心大志,硬生生將後宮生活過出了種田風,又不像一般種田那樣平凡乏味。雍正母親的故事,智商在線,宮斗激烈,溫馨感人,推薦閱讀。

重生之清沅/清沅 作者:崔羅什

簡介:

願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

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

特點:宮斗,重生,帝後,文筆舒緩雅緻

字數:691803字

(小芭推書)聰明女人的對決,權謀風雨過後,終成一對深情堅貞的帝後,我很喜歡這樣的故事。上輩子並沒有發生多慘烈的事情,頂多是清沅失了初戀,家人過得不怎麼好,她自己靠著聰明才智撐起了家族,迎合私底下並不認可的太后,嫁給一個碌碌無為的丈夫,看似風光實則忍耐壓抑的過日子。一覺醒來,她回到十三四歲,重新到宮廷里走一遭,終於愛對了人,風風雨雨過後,她還是她。當滿朝怕再出一個弄權的顧太后,反對清沅封后,清沅自己也退縮了,讓蕭廣逸封她為貴妃算了,反正宮裡也就他們兩,唯獨蕭廣逸堅持,讓她去見見顧太后。見過顧太后回來,清沅看著蕭廣逸的眼睛,認真說:「蕭廣逸,封我為皇后吧。因為我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后。」

文筆舒緩雅緻,人物刻畫生動形象,故事婉婉動聽,整體比較不錯的一篇宮廷文。

出金屋記 作者:御井烹香

簡介:

陳嬌是個很簡單的人,金屋與長門,是她一生最關鍵兩個詞

而她的喜怒哀樂,亦只有兩字便可道盡

劉徹

至少,劉徹以為如此

特點:宮斗,青梅竹馬,帝後,偏虐,阿嬌和劉徹

字數:351529字

(小芭推書)把我看哭了的一篇文!陳阿嬌和劉徹的故事,電視上在演,書中也是寫了千萬遍,除了小說,誰能改變那個故事的結局呢,這篇文的結局已經是很好的了。她棄後位而去,生下一個孩子,經年之後她死了,將孩子送回來,明明作者的筆調很淡,沒有多濃厚的情緒在其中,我卻依然流了淚。作者沒有大改歷史,YY一個不可能發生的結局,故事走向也比較偏現實向,劉徹是個真正的帝王,對於帝王來說,男歡女愛又算得了什麼呢,可惜阿嬌還是愛上了他。

以身飼龍 作者:葛巾

文案

常言道,一入宮門深似海。

這宮裡,就是個水深火熱,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的地兒。

走在刀尖上,趙朴真和他第一次見面,就差點被滅口。

趙朴真一向聰明智慧,但卻沒有算計心機,一個沒有靠山的小宮女想在這宮裡要活著,惟有——以身飼龍。

推薦理由:一波三折,驚心動魄!男強女強,灰常好看!

貴妃難為 作者:鳳子君

文案

承恩侯府的娘子們美名遠揚,而九娘子魏牡丹更是艷冠京華。

從待價而沽的侯府庶女,到步步為營的王府側妃,再到久享盛寵的皇貴妃,魏牡丹因這個『庶』字奮鬥了小半輩子,最後醒悟,嫡女、王妃、皇后算什麼,她要做就做笑到最後的皇太后。

閱讀指南:

三觀略有不正,因著女主出身於門口獅子都不見得乾淨的承恩侯府,女兒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門庭全靠裙帶維繫,所以女主沒逃過被送進王府當側妃的命運。女主對男主就是對金主的心態,前期爭寵,後期獨寵,不虐,理解那個年代三妻四妾的,不拿現代人思維代入的,就可以放心入坑了,作者的文筆成熟,文風穩妥,人物塑造的栩栩如生,劇情推動引人入勝,整篇文看著還是很舒服的。

天后PK女皇 作者:風流書呆

文案

一代影視天后意外穿越爛俗宮斗小劇本,成了與未來女皇有血海深仇的炮灰腦殘女配。

且看擁有完美演技和預知劇本走向外掛的天后如何上演大反轉。

PK掉女皇,擺脫自己被炮灰的悲慘命運,贏一個萬事順意的美好未來。

推薦理由:我最喜歡這篇文的一點,就是衝突感非常強烈,刺激精彩奪目!聰慧的女主,陰險的女皇,彪悍的皇帝,三強並立讓整本書的劇情跌宕起伏!還是不劇透了,好不好看,大傢伙自個兒閱讀呀!

皇后猛於虎 作者:宋御

文案

重生最愜意的就是報復仇人步步為營,

可她重生成了自己的仇人。

退而求其次,起碼要混的風生水起,活色生香。

但她冤鬼纏身,一路衰到底。

謝玖怒而掀桌:老虎不發威,拿姐當病貓呢!

掀風雨,弄朝局,霸黃桑,冠後宮,

沒什麼是姐不敢做的!

推薦理由:

腦洞開得挺好,設定也很大膽,雖說書名惡俗,但是特別歡脫,越看越覺得有趣!

宮斗小說書單 - 芭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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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自重,寵妃使用手冊,御膳房的小娘子,一生一世美人骨(有古代回憶),首輔養成手冊,最毒夫人心,妃嬪這職業,忽如一葉病嬌來


我是皇帝。


我這輩子最愛的就是蔻妃,我表面上要裝作對她各種冷漠,但其實我真的很喜歡她。


蔻妃是我年少時候的玩伴,年少的時候我捉雞她打狗,她管我叫阿黃。長大了我做皇帝她當妃子。她管我叫皇上。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隨機應變,這樣才能處處都能有肉吃,有酒喝啦。」我娶她那天晚上,問她為啥不再叫我阿黃的時候,她如是說。


「所以你嫁給我就是為了喝酒吃肉?」


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還能說啥呢。


作為一個皇帝,後宮三千是免不了的。


當然,可以少一點。


小時候蔻妃喜歡和我一起看話本子,話本子里的主角要麼王爺要麼俠客,有的穿白的有的穿玄的,但是都無一例外的,他媽的都是只有一個老婆。


「老娘以後要嫁人,就是嫁給這樣專一的人!」小蔻妃如是說。


「可是,我母后說,喜歡自稱老娘的一般都嫁不出去。」我認真的說。


然後我被打了。


我母后只告訴我喜歡自稱老娘的嫁不出去,沒告訴我她們會打人。


我的身份註定我給不了蔻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幸福。只能給她一生一世一群人的歡樂。蔻妃告訴我我是個智障,女人多了不是如我所想那樣能給她找到好多牌搭子,而是意味著會輸掉很多錢,輸完錢還要輸老公。


我說:「哎哎哎,你也不是那麼單純嘛,話本子里不是你這樣的都應該與世無爭嗎,你怎麼還會想到輸啊贏啊的。」


蔻妃說:「傻逼,老娘就只高興兩個人。」


所以,我的妃子很少。


但是,我還是有皇后的。


1


我的皇后是個很賢惠的人。


皇后出身名門望族,說話也是和聲細語,她並不是絕色,卻望之如沐春風。是父皇在位時精心給我挑選的。論德論色,皇后,都是一位很出色的皇后。


皇后不妒,我跟她說起我和蔻妃兒時往事,她也只是溫柔的笑。道:「原來皇上兒時也如頑童。」


當我不符規矩的直接迎娶蔻妃為妃位,引得朝廷非議如潮時,她也什麼都不說。


蔻妃在後宮誰都不喜歡,只喜歡和皇后呆在一起,她說:「皇上啊,你這麼多老婆里,只有皇后最靠譜。」


我心說一聲你也知道你不靠譜。


蔻妃擺擺手說:「我要靠什麼譜,皇上疼,皇后賢,妃子少,雖然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但還算安逸。」


蔻妃在說謊。


討厭蔻妃的人很多,除了皇后,人人皆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當然,我是看不出來的,我的妃子們面對我的時候都言笑晏晏,一派和諧。這些事情是我的暗衛告訴我的。


暗衛是我用來監視後宮是否和前朝有勾結的,隔段時間他跟我彙報完情況之後,我都會問一句:「蔻妃如何?」


暗衛面無表情的說:「蔻妃娘娘身份特殊,前朝後宮皆有所忌憚。」


大家都不喜歡我的蔻妃。


我請各宮宴飲的時候,淳常在嬌滴滴的笑著朝蔻妃舉杯,鄔貴人沖蔻妃笑道,妹妹可真是有趣極了。蓮妃也是沖她不假辭色。可見她們平時表面相處也許是融洽的。


但是我的暗衛說,前朝後宮都有所忌憚。


暗衛只是一言概之,但是背後的信息量卻無窮無盡。所以我知道,我的蔻妃背地裡並沒有這麼好過,但是蔻妃說:「女人不要隨便告狀,告狀久了,男人就會煩,除非惹毛了,一狀告到點子上,才是告狀的正確方式。」


你看,她總是這麼聰明。


今日侍寢,我招了淳常在,她年紀尚小,一派天真的趴在案几上看我寫字,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她迷迷糊糊的醒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揉了揉臉說:「皇上你終於寫完了啊。」


我笑道:「朕連日忙於政務,今日好容易得空寫了幅字,你倒看睡著了。」


淳常在柔聲道:「皇上卸下心頭重擔,在此寫字,連臣妾都覺得安逸呢,不知不覺就睡迷糊了。」


我道:「自是安逸了,這次平亂還多虧了你阿瑪得力,回頭朕會好好嘉許他。」


淳常在喜笑顏開,粉色的面龐上似蓮花層層綻放:「那臣妾就替阿瑪先謝過皇上了。」然後徐徐下拜。跪倒在我腳邊。


我招手示意一旁的小宮女扶起她,隨口說道:「近日我倒是看你和蔻妃挺親熱。」


淳常在笑著說:「蔻妃姐姐為人爽朗又有趣,臣妾格外喜歡和她聊天逗趣,消磨宮中時光。不過,」她小心的看了一眼我的臉色,「臣妾絕非多舌之人,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自是分得清楚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


次日,淳常在晉為貴人,劉侍郎升為尚書。


春熙殿人流如織,給淳貴人道喜的幾乎踏破門檻,阿瑪得力比一夕得寵是更為重要的事情,這點後宮的人都心照不宣。


我中午去瞧蔻妃,蔻妃歪在窗戶旁邊嗑瓜子,我隨手抓起一把,說:「朕在朝堂上忙的不可開交,你倒是在這兒悠哉游哉了。」


蔻妃一把坐起來,嬉皮笑臉的沖我說:「這不是看你忙嗎,我去打擾你多不好,不如照顧好自個兒,把自個兒養的白白胖胖的,讓你少操點心就是對你好了呀。」


我苦笑著說:「你倒是通透。」


蔻妃給我遞過一杯茶說:「今兒個淳貴人大喜,大家都去找她了,沒人來找我,我倒是樂個清閑,不磕瓜子不看話本就是浪費這大好時光。」


她歪著頭看我:「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要被我畫嗎,我今兒個得空,你就讓我畫一張吧。」


蔻妃小的時候很喜歡給我畫畫,她畫的難看,人不像人,花不像花。畫個烏龜像王八。她又沒什麼耐心,畫了兩筆就把筆一扔,嗑瓜子的嗑瓜子,逮螳螂的逮螳螂。我坐在她對面的躺椅上任她擺布,她說:「你就躺那兒吧!哎哎哎,別閉眼,睜著眼看我,要那種愛死我了的眼神。」


我認真的看著她。


她今天上身著銀,下裳穿紅,清麗的臉龐一派天真,彷彿豆蔻年華時。


她說:「哎呀哎呀,你幹嘛這麼看著人家,色眯眯的…討厭,你再這樣人家不幹了啦。」


我說:「你看起來好像一塊五花肉。」


是夜,我醒來了,臉上的掌印隱隱作痛。


我歪頭看向一邊,蔻妃睡得正熟,一邊睡一邊說:「我要走了。」


我的心愀然抓緊。


她翻個身說:「是時候該下凡了。」


第二天,我出門,下了道旨,誰也不許再議論劉侍郎升職一事。


李嬤嬤說:「皇帝是心疼蔻妃的。」


我淡淡道:「這世上沒人喜歡蔻妃了,朕不疼,沒人疼。」


2


萬壽節到了,也就是我的生日。


除了朝臣禮賀,眾妃拜壽之外,還來了很多外國使臣。


外國使臣送來的東西都很新奇,波斯國的除了送來珠寶等物之外,還送了幾隻毛髮長長,眼珠藍黃的貓,緬甸送來了大象,還有送獅子的,還有送羊駝的。


我問掌事太監:「怎麼這些使臣們是覺得我大丞風水看起來適合養動物是嗎?」


掌事太監恭恭敬敬地朝我鞠躬道:「皇上,是因為去年進貢了幾隻袋鼠,聽聞皇上很是喜歡,所以今年各國都把自家的珍奇玩寵送來了。」


我疑惑道:「袋鼠?什麼袋鼠?朕怎麼不記得了?」


掌事太監面露難色,猶豫了一下,朝左右看了兩眼,低聲跟我說:「皇上,您忘記去年蔻妃娘娘給您下廚做的那幾桌珍奇宴啦?」


我想了想。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這跟袋鼠有什麼關係?」


掌事太監擦了擦汗,戰戰兢兢地說:「那,那就是袋鼠做的。」


…………..


我還能說什麼呢


猶記得去年,一向懶散的蔻妃突然興沖沖的跑來跟我說:「我發現了一樣東西很好吃!」


然後就拉著我去了她的無涯宮,下著雪,她居然頗有詩意的弄起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的意境,架著鐵絲網不知道在烤什麼,香噴噴,油滋滋響。她撒了大把孜然辣椒粉,我們兩吃的呼哧呼哧響。


後來我還就這個場景酸溜溜的賦詩一首,以歌頌那美妙的令人難忘的雪夜。


還讓人作了畫,記錄那豪氣與詩意並存的畫面。


後來她還勤奮的炮製了好幾次火鍋、火燒、肉排,我們又呼哧呼哧吃了好幾頓。


我深呼吸了一下。調整了下我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心情。


「為什麼沒人告訴朕,朕吃的是上貢的野獸?」


掌事太監諂媚的笑著說:「皇上……瞧您這話說的……誰敢啊……」


瞧您這話說的……誰敢啊……


誰敢啊……誰敢啊……


只有她蔻妃敢。


朕還不能生氣。


因為合宮上下都知道,這都是朕自己慣的。


「然後各國使臣知道了,忖度著皇上您愛野味,就都開始上貢自家的奇珍野獸了……」


我抬眼看了看左邊的大象,


又看了看右邊的蟒蛇。



3


我很生蔻妃的氣,但是我不能氣給別人看。


因為我一旦發了脾氣,宮裡的人就會見風使舵,議論紛紛,蔻妃的日子就會很難過。


所以我一氣之下,讓皇后帶著蔻妃去禮佛。


有皇后相伴,大家就不會覺得蔻妃一怒之下失寵了。


是夜,天色微沉。我悄悄地來到了寶華殿門外。


窗內燈火輝煌,兩個身影跪在佛像前。


自然,一個是跪,一個是跪坐。


一個壓低的歡快的聲音從窗內傳來:「皇后娘娘,您不嘗嘗嗎,這新出爐的瓜子是臣妾調製的新口味。」


一個輕柔的聲音跟著響起:「多謝蔻妃妹妹美意,本宮用過膳了。」


歡快的道:「太可惜了,剛出爐的晾一晾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輕柔的道:「本宮倒是有上好的清茶,稍後讓嬤嬤給妹妹送去,最是去火。」


歡快的似是扭捏了一兩聲,然後迫不及待的:「好啊好啊,皇后娘娘,我記得你那兒還有醬鴨……」


輕柔的輕笑一聲:「一併給妹妹送去。」


默了兩默,輕柔聲問:「妹妹整日便是在宮中飲食嗎?」


歡快聲含糊不清的傳來:「是啊,我也沒事做,也不能像淳貴人……也不能像蓮妃……」


她的聲音因為吃東西而斷斷續續,我聽不清她說的什麼,只能把耳朵再往裡貼了貼。


輕柔聲頓了一會,問到:「你是為了什麼進宮?」


歡樂聲沒再說話。


蔻妃是為了什麼進宮呢,我也想知道。


我愛蔻妃,我是皇帝,我也有這個權利三宮六院,娶不了她,可以納了她。


但是蔻妃不進宮的理由卻強過她要進宮的理由。


我跟她提親那天,她想了想,點頭了。


我說:「你也可以不答應,你要是真的不想進來,我不會勉強,你這輩子還是可以錦衣玉食的過下去。」


說完,我心砰砰的跳。


我希望她拒絕我。


我愛蔻妃,我希望她跟我說,她願意,雖然我已經沒立場要求她。


果然她同意我了,雖然沒說我願意。而且也沒叫過我阿黃。


但我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她能留下來,已經是我的最大幸事。


還沒等我煽情完,一聲暴喝把我從思緒中驚醒:「皇后娘娘!有人在偷看!」


我回頭尷尬的看向小李子,小李子尷尬的看著我。


「皇上,您看這……」


您看這進去嗎?


我打了個手勢––還是溜吧。


我一國之君在這聽壁角,開什麼玩笑?外面已經盛傳我茹毛飲血(吃怪獸)的癖好,再加上偷聽,活脫脫一個猥瑣大老粗的形象。


還要不要混了?


小李子心領神會,我兩輕挪蓮步。


然後門開了。


蔻妃把腦袋伸出來,大喊:「抓刺客啊!!!!!」


剎那間四周牆動瓦催,腳步聲不絕於耳。一群又一群的錦衣衛從天上撲通撲通跳下來–沒有砸中我,算我幸運。


我虎著臉揮揮手––都給我滾。


錦衣衛們心領神會,一邊憋笑一邊滾了。


我對蔻妃說:「朕真應該把你送去守城門,你這一聲吆喝很有做門衛的潛力。」


蔻妃說:「你咋不把我送去前線呢,我一喊,敵軍就先被我柔美的聲音酥倒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掩飾尷尬地打著哈哈想往寶華殿里走,皇后上前適時地接過話頭,道:「蔻妃妹妹今日誠心禮佛,很是虔誠,皇上莫要再怪罪她了。」


我就坡下驢:「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見皇后一手扶著胸口,面色很難看,便問道:「皇后,你怎麼了?」


皇后笑著說:「無妨,只是夜露霜重,臣妾略感風寒。」


蔻妃在一邊低著頭不說話,我瞟了一眼道:「已經知錯了,就回去吧。」


頓了頓,又叮囑:「回到宮內,不許胡吃海塞。」


蔻妃低低地應了一聲,我笑著搖搖頭,正欲抬步,她突然上前一把摟住我,沖我撒嬌道:「皇上今日生了臣妾一天氣,今晚就陪陪臣妾吧。」


我愣了一下,她這突如其來的小女兒態讓我有些魂飛魄散,皇后也在一旁笑道:「今日蔻妃妹妹很思念皇上,皇上不去,只怕讓她擔心了。且入夜深寒,皇上忙了一天,也乏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我下意識地抬眼看了一眼寶華殿。


殿內燈火尚在,不復通明,隔著半掩的門,只能看見燭火搖曳,拽斷了的輕煙里,寶相莊嚴。


我笑了,道:「好。」


蔻妃也笑了。


4


少年的時候,蔻妃是個很脆弱的小姑娘。


她年幼喪母,父親的續弦對她並不好,名門望族不會少吃缺穿,但是教養嬤嬤和教書先生都


在她繼母的教唆下,不會仔細教她女紅詩書。


所以她經常在閨秀的聚會裡被取笑。


大家笑她粗野蠢笨,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常常哭,一邊哭一邊拍拍自己的胸脯說:「囡囡不哭,囡囡不哭。」


她在模仿她的母親,假裝她有母親安慰。


有一次她哭了,我輕輕摟住她,那是我第一次摟住她,她全身哆嗦了一下,我的胸口濕濕熱熱。


她哭著回抱住我,低低呢喃:「娘親。」


從很小的時候,蔻妃就沒人愛。


我忘不了那天我胸口的溫熱,也忘不了她哭完之後緩了緩,又哭著跟我說:「我本來只是傷心一下,我現在覺得心裡熱熱的,我還要再哭一次。」


從很遠的時候,我就開始愛蔻妃。


所以,有的事,看見了,就當沒看見。


5


丞德四年夏,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淳貴人懷孕了,第二件事是蓮妃的父親被革職查辦,下了大獄。


一喜一悲,一時間宮中人流如織。


我在皇后宮中閑坐,皇后端來一碗冰酪,笑著說:「皇上您嘗嘗。」


冰酪入口清甜冰爽,我贊到:「皇后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冰酪比之前味道越發爽口。」


皇后笑說:「臣妾對廚藝之事並無精到之處,是蔻妃妹妹教臣妾的法子。」


我說:「淳貴人懷孕了。」


皇后不語。


我把冰碗擱下,說:「差人給她賞碗葯吧。」


皇后揮了揮手,一個小太監低著頭出去了。


我道:「皇后覺得朕殘忍嗎?」


皇后淡淡一笑,道:「殘忍。」


我說:「你倒是坦誠。」


皇后道:「皇上您坐在這個位子,不得不殘忍。此時不殘忍,往後引起動亂,只會更殘忍。」


我啞然一笑,拿起絡子起身往外走,經過皇后時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你能做皇后。」


丞德四年夏,淳貴人落胎了。


我去瞧了她,她在床上哭的傷心,見到我眼睛紅紅的說:「皇上,臣妾的孩子沒了!」


我寬慰她:「孩子沒了,會再有的,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


淳貴人哀哀的哭著,我又好言哄了她幾句,允諾明天接著來瞧她,才踏出春熙殿。


春熙殿出門左轉走一段,就到了無涯宮,我命小太監噤聲,推門進去,蔻妃坐在台階上看月亮。


我在她身邊坐下。


蔻妃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說:「你好像又胖了吧。」


蔻妃說:「你咋知道的。」


我說:「你靠的不是我的肩膀嗎?跟之前比真夠沉的。」


我做好了被蔻妃打的準備,蔻妃卻沒有打我,她說:「你說,女人為什麼要生孩子呢?」


我說:「因為沒有做好避孕措施。」


我自以為說了句好笑的話,蔻妃卻沒有笑,她坐直盯著我的眼睛說:「可是那是你的孩子。」


「你怎麼一點也不難過。」


我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怎麼跟蔻妃解釋,也許在她的眼裡,雖然我做了很多錯事,但實際上還是以前那個和她玩玩笑笑的少年,其實我早就不是了。


我得學會殺伐決斷,善良天真和我通通沒有關係,算計冷漠倒是常常與我為伍。當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時候,難過甚至都是多餘的情緒。


我唯一只剩下感情的,只有她而已。


我說:「朕確實不是一個好人,蔻妃,但是我在你面前的時候不是朕。」


我等了半天她的回答,她卻沒有說話。


她睡著了。


6


第二日清晨,我被一個驚慌失措的太監叫醒。


做到皇帝了,一般很難再聽到驚慌失措的聲音,周圍上至皇后太后,下至宮女太監,通通都保持著溫聲細語的說話習慣,整個皇宮就算是發生了地震,也都是井然有序。


之所以這個太監這麼驚慌,是因為這件事太過嚴重,他們料定我會暴怒。


「皇上..皇上..蔻妃她..蔻妃她見紅啦!」


我腦袋一陣嗡嗡作響,我都聽不清自己下達了什麼命令,我的眼前一片眩暈,血,蔻妃,血,記憶深處的恐懼如潮水湧來,我一路奔到了無涯宮。


「蔻妃如何會見紅!」


太醫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蔻妃娘娘…蔻妃娘娘她服下了藏紅花,腹中已有三個月的龍胎…所以……」


我的耳朵里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呢喃:「三個月…龍胎…」


蔻妃…有了我們的孩子


我還沒來得及知道,沒來得及開心,孩子又…


「誰!誰給她喂的紅花!給朕查!仔細的查!!」


我的雙眼瞬間通紅,無盡的恨意一波一波湧上心頭,周圍烏壓壓的跪了一地人,皇后從門口進來,沒等開口,我揮了揮手,皇后頓了一頓,沖我微微一福,領著合宮的宮人悄無聲息的退去。


人潮散盡,只餘下我和幾位在地上長跪不起的太醫。


我踉蹌著朝床邊走去。


繡花折錦的緞被中間,簇擁出蔻妃一張蒼白的小臉,烏髮無力散亂在錦緞上,那雙善睞的明眸閉得緊緊的。我的心被恐懼抓緊,這場景太熟悉。


「皇上..皇上…蔻妃娘娘無礙,現在只是身體虛弱昏迷過去,稍作休息便可醒來..皇上您..」


皇上您保重龍體為上。


朕的龍體都是蔻妃換來的,保不保重的又有什麼要緊呢。


我握著蔻妃的手,把她的手抓的緊緊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我說:「蔻妃,你不要出事。」


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我腦子裡,別的聲音,都沒有了


蔻妃說:「說的好像你不要我出事,我就不會出事似的。」


我睜開眼,蔻妃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愣愣的看著她,她沙啞著嗓子說:「我就是睡會兒…」


我的心裡如釋重負,握住她的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說:「你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說:「孩子……」


我握緊她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強忍著心痛,輕輕吻著她的額頭說:「沒事的,孩子會再有的,朕,也一定會為你報仇……」


「皇上,藏紅花是我自己吃的。」


「皇上,龍胎還在娘娘腹中。」


蔻妃和太醫同時開口對我說話,說完之後他倆又同時對對方大眼瞪小眼。


我說:「你倆這信息量有點大吧。」


7


我很生氣。


我不知道蔻妃為什麼要喂自己吃藏紅花,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結晶,她卻都不告訴我這個孩子的存在,還想偷偷的打掉他。


但我又很高興,不管怎麼樣,孩子留下來了。


所以一時之間我臉上的表情很猙獰,我上半張臉皺著眉,下半張臉咧著嘴。


蔻妃和太醫看到我這個表情,都不敢說話,蔻妃是知道孩子還在之後驚訝得說不出話,太醫是如釋重負又加上看到我的臉怕自己笑出了聲,索性低著頭閉嘴。


我問太醫:「大人孩子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太醫跪在地上說:「回皇上,一切無礙,只是蔻妃娘娘需小心調養上數日,待微臣開好方子,娘娘按時服下。不日便可恢復。」


我舒了口氣,又接著問到:「為何蔻妃服下了藏紅花之後,見了紅,卻沒有小產?」


一直張著嘴說不出話的蔻妃聽到我這句話,立馬半坐起來看著太醫等他回答。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又趕緊乖乖的躺了下去。


「娘娘所食藏紅花並不多,又加上素日里身體強健,救助時間及時,微臣等對娘娘施針,又調以藥理,娘娘和龍胎吉人天相,所以並無大礙。」


我揮揮手:「賞!」


太醫們下去領賞了,房間里只剩下我和蔻妃。


蔻妃拿被子蒙著頭,估計是沒有臉見我,我走過去把她被子拿下來,她又把被子拿上去。


我說:「你給我解釋一下。」


蔻妃悶在被子里,半天都不發一言,我說:「不說話是吧,來人!」


外面門環響動,無涯宮的宮人們低著頭魚貫而入,站在宮門處大氣都不敢出。見我鐵青著臉,一個個臉色灰敗,彷彿大禍臨頭。


我說:「看好蔻妃,把偏殿收拾出來,將朕的奏摺搬來。」


「即日起,朕就宿在無涯宮了。」


8


夜深了,我剛批改完今日的奏摺。


我悄悄的去蔻妃的房間看蔻妃,蔻妃睡著了,但是睡得卻不安穩,一直皺著眉。


我又悄悄地回到了偏殿。


李嬤嬤給我端上一盞熱茶,似有猶豫之色,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有什麼事?」


李嬤嬤低眉道:「皇上今日此舉不合規矩,傳揚出去,只怕會害了蔻妃娘娘。」


我說:「朕知道。」


朕是知道了,但是我卻沒法子。


李嬤嬤道:「皇上若是擔心蔻妃娘娘再對孩子不利,可讓奴婢等看護著娘娘,無需您這樣大動干戈,反而對娘娘不利。」


我沉默不語,李嬤嬤看著我的臉色,忖度著開口:「皇上,恕奴婢多嘴,蔻妃娘娘此舉,無論是何緣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說:「整個後宮也就你敢這麼說話了。」


李嬤嬤接過我喝過的茶盞,道:「於情,後宮皆知蔻妃娘娘之於皇上的重要性。自然不敢開口;但於理,又不得不開口,所以這句大不敬的話,也就只能奴婢來說了。蔻妃娘娘她…」


我揮了揮手打斷了她,說:「你下去吧。」


李嬤嬤默了一默,深深一福,後退著出了宮門。


我走到窗前。


夜色寂靜,空曠夜空微風滑過,不見星辰。


我雖然人宿在無涯宮,但是並沒有什麼和蔻妃見過什麼面。


妃嬪們一波又一波的過來探視蔻妃,我下令蔻妃需要靜養,無涯宮這才清靜下來。


蔻妃自飲藏紅花的事情被我下了重令不得外傳,自然,她懷孕的事情也被我下令隱瞞了下來。


人人只知蔻妃病重。


這天,皇后過來探視,我命人放她進來,皇后先去瞧了蔻妃,而後過來見我。


「皇上已經想好了。」


我說:「你倒是真聰明。」


皇后笑了笑,說:「皇上想好了,卻沒想開,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都不去見蔻妃妹妹了。」


我說:「這不是一碼事。」


我不敢見蔻妃,因為見到她,我就會忍不住追問她自飲藏紅花的原因。


我知道她選擇這麼做的原因有無數個,我只怕聽到我最害怕的那一個。


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9


蔻妃跟我說:「皇上,你在我這兒住了五天,我五天都只能吃燉湯補品,蒸鴿子煮魚什麼的。連個吃烤肉的機會都沒有,你還是走吧。」


我瞥了一眼她,不說話。


她把頭擱在我案几上,我把頭偏向左邊她跟著到左邊,我把頭偏向右邊她跟著到右邊。


我把奏摺放下,說:「你躺了五天,下地第一件事就是趕我走的是吧?」


蔻妃跟我說:「皇上你傻吧,我躺了五天,下地第一件事肯定是穿鞋啊。」


我瞪了她一眼。


她沖我嘻嘻笑著,表情很是恬不知恥,我說:「你是不是忘記五天前你在幹什麼了?」


她說:「五天前?五天前我在活著啊。」


我忍無可忍地捏住她的臉:「蔻妃!」


她的臉被我左右捏成了一個圓餅,嘴巴拉得像個碟子,嗚嗚嗚的說不出話。我生氣的又加了把力,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我,眼眶一下子汪滿了淚水。見我還是不鬆手,索性「噗」的一口往我臉上吐了口口水。


我擦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怒道:「蔻妃!!」


裡面的宮人聽到我的怒吼,立馬低著頭魚貫而入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還沒等我反應。只見蔻妃立馬跟著轉過身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她,面無表情地又擦了一把臉。


蔻妃磕了個頭,然後抬起頭,一臉認真的跟我說:「皇上您怎麼能這樣呢?臣妾幫您洗臉,您突然情不自禁起來,臣妾推說身上不大方便,您就急不可耐地吼起來了,太醫叮囑過您氣大傷身,


您在臣妾這總是這麼情不自禁,為龍體計,還是請皇上回養心殿吧。」說完之後又磕了個頭。


表情視死如歸,聲音抑揚頓挫。


要多義正言辭有多義正言辭,要多大義凜然有多大義凜然。


「噗哧。」後排的宮人里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忍笑聲。


如果我不是當事人,我也想笑。


但我他媽的就是那個當事人。


我笑著跟蔻妃說好呀好呀那朕就回去啦愛妃你好好休息要注意身體不要感冒哦……個屁類!


「把蔻妃給我關進房間里,抄女訓三百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把她放出來!」


宮人們趕緊說好的皇上,然後把蔻妃從地上扶起來走了,看這個腳速,可能是怕再晚一步會笑出聲。


10


蔻妃的無涯宮是個比較小的宮殿,又小又偏僻,但是非常著名。


它著名就著名在歷年來住過這裡的妃子,要麼就老死都不受寵,要麼最後都被打進了冷宮。有一個好不容易快混到了嬪,居然在封嬪前夕還被杖死了,總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當初她入宮的時候就指明了要住這個宮殿,我說這地方有點不太吉利,她說你要相信我們的感情,畢竟姑奶奶是個明知山有虎,上山就打虎的彪悍人士。


我說:「你住這也就是想顯得自己有能耐,能破除魔咒唄。」


但我猜她是喜歡這座宮殿的名字,無涯無涯,無拘無束。這皇宮框不住她的性子。


人家都在宮殿里種花養草,蔻妃在院子里種菜,由於地理位置特殊(皇宮),不能施肥(米田共),她那些菜都長得不怎麼樣。


後來她又想養雞,偏說小雞崽子毛茸茸的可愛,我讓御膳房的人帶了一隻老母雞過來,讓她先行考察她可愛的小雞崽子的大人模樣,再攜手欣賞了它現場創造米田共的表演之後,蔻妃當機立斷,宣告這個計劃實時破產。


「皇上,你真是活生生地扼殺了我所有的愛好啊。」她趴在桌上無精打採的跟我說。


但是,我只能扼殺她的愛好,卻扼殺不了她的想像力。


我禁了蔻妃的門,卻忘記禁蔻妃的窗。


「皇…上,蔻…蔻妃娘娘她…她翻窗戶跑啦!」


11


身為皇上,雖然聲稱愛民如子,但,註定有各種與平民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世人一般習慣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而皇上一般都是反過來,吃過豬肉,卻不一定見過豬跑。


然而,今天。


我終於見到了。


無涯宮的宮女們烏壓壓跪了一地,殿內悄然無聲,掌事姑姑芳七跪在最前面,頭幾乎要埋進自己的裙內,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感覺從來沒這麼頭痛過。


「說吧。」


「無涯宮裡,為什麼會有豬?」


芳姑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說:「奴…奴婢也不知,皇上…皇上恕罪呀!」


蔻妃坐在一旁弔兒郎當道:「皇上,你就別為難芳姑姑了,豬是我偷著養的,我六天前才抱回來,你五天前就住進來。跟豬一塊住了這麼久也沒事呀,再說啦,這麼小的豬,放進庫房裡誰能發現呀,而且大家都忙著伺候你去了,誰有空管養沒養豬啊。」


「再說啦,要不是你把我關禁足,我至於翻窗戶餵豬嗎,前幾天還能偷偷溜過去,現在門都關了,當然只能翻窗戶啦。」


我咬著後槽牙,氣得差點笑出來:「你還好意思怪起朕來!不讓你養雞,你就養豬是吧!還拿朕和豬比?」


蔻妃道:「皇上,您瞧瞧您,怎麼自貶身價呢!豬怎麼能跟您比呢,您要是非想比的話,可以和雞比呀,至少你們都穿一個顏色的衣服。」


此話一出,周圍的宮女把頭埋得更低了,大概是怕被滅口,我猛地一把從椅子上站起來,只見一個黑影閃過,蔻妃躥過來摁住我肩膀,吼道:


「快快快,快把皇上扶進去!看把皇上高興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我沖她邪魅一笑,惡狠狠地道:「來人!」話還未說完,一隻手又伸過來捂住我的嘴,蔻妃在我耳邊道:「哎呀皇上,你看看你,你這面色紅潤有光澤看上去就像血光之災,嘴唇白裡透紅紅里透綠的,一定是有病不宜說話!來來來臣妾幫你按按,千萬別客氣哈哈哈」


天殘怒血,烏鴉闕飛。


人要作死,天下無敵。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努努嘴,示意蔻妃的手從我嘴巴上拿下,並朝她溫柔地眨了眨眼。


蔻妃先是一驚,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片刻後,在我肯定的眼神中,她的表情驀然驚喜起來。


她滿懷期待地放下了手,滿懷期待地用求饒的眼神眨巴著望向我。


然後,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滿懷期待地聽著我溫柔地對她說:


「來人,傳旨」


「蔻妃女訓,加抄八百遍。」


12


蔻妃的女訓還沒抄完,原地的下江南的微服出訪的日子就快到了。


皇后來同我商量,此次微服出巡隨行哪幾位妃嬪比較合適。


「依臣妾看,蓮妃,鄔貴人,白嬪,卓嬪都很合適,還有楊貴人、許常在。淳貴人剛小產,只怕不宜出行。」


我喝了口茶說:「你考慮就行。」


皇后替我打著扇子,輕聲說道:「那蔻妃妹妹呢?」


我說:「她就算了。」


皇后應了一聲,道:「那臣妾就吩咐下去了。」


皇后正要起身時,我開口道:「等一等。」


「蔻妃也去吧。」


「但是別跟著皇家的隊伍一起。」


這次下江南,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


但很顯然,眾妃的心情都無比暢快。


能風風光光的伴駕出巡,又沒了蔻妃這個小妖精隨行,眾妃們高興得一路上就沒合過嘴。


我走到船尾吹風時,一陣陣歡笑聲如浪般撲進我的耳朵里。


「依我看吶,這蔻妃定是惹了聖怒,失寵了。」


「她早該失寵了,皇上也就是顧念舊情,不然還能容她到現在?」


「就是,就她那個身份,入宮之前發生的那些事誰不知道吶,也真是臉皮夠厚的了,換了我,早找了個繩子弔死自己了。」


「蔻妃姐姐她不是因為病重才不能來伴駕的嗎……」


「你傻呀,說什麼都信,皇上給她個體面罷了,我可是聽說呀,那天皇上怒氣沖沖的叫人把她拉下去,關禁閉呢。」


……


我捏了捏自己的眉頭。


小福子上前說:「皇上,船尾風大,您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說:「這剛剛說話的都有何人?」


小福子猶豫了一下,說:「是白嬪,鄔貴人和許常在她們…」


我說:「她們平日里就喜歡這麼聚在一起說話嗎?」


小福子猶猶豫豫地說:「皇上,後宮久無事,娘娘們聚在一起,難免…」


我道:「既然無事就喜歡亂嚼舌根,那就給她們找點事做吧。」


江南的特產有三種,才子,魚米,與佳人。


所以來江南是歷代皇帝歷來默許的一個傳統,於明君言,下江南可以體察民情,見民間富庶景況,一覽自己統治下的大好河山,順便結識結識當地的才子,以選賢士。


於昏君言,歷來的那些答應常在甚至貴人,有不少就是從這裡撈的。所謂流傳民間,抑或是記載在野史中的風流韻事,也大多出自江南,可謂是正事浪事兩不誤。


我之前隨父皇下江南,見到一些新奇小玩意兒,都忍不住買些回去,送給當時還只是個小少女的蔻妃,蔻妃抱著這些高興得都不撒手,纏著要我說那些有趣的奇聞野識.


她在她那個家裡不受寵,父兄都隨父皇下江南,卻沒人給她帶過一丁半點。


「哎,這算什麼啦。」她大度地揮揮手:「他們不帶,我不是有你嗎,大家都是男人,送的都是禮物,我感覺沒差啊。」


那還是有差別的。


但是這些都不算什麼,失去了的或許無法彌補,但我也可以給她帶來更多,讓她不覺得自己無法擁有。


如果她有需求,我一定會滿足她。


除非我滿足不了。


「所以,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打算給我付錢咯?」她挑挑眉問我。


「朕沒帶錢…」


是的,熱鬧的江南街頭,我和蔻妃與李嬤嬤小福子眾侍衛等走散了。


蔻妃一開始還挺高興的,嘴裡嚷嚷著這下我可算可以不受拘束撒開歡的玩了。一邊牽著我的手席捲了各大商鋪,招呼店家每個招牌小吃都來一份,沒了李嬤嬤的禁令,她如同一匹脫了韁的幾天沒吃飯的豬,我連攔,都攔不住。


「朕朕朕……???」一旁等我們付錢等得不耐煩你的小攤販主聽見我說的話,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順帶著手指都開始發抖:「你是皇皇皇……」


蔻妃說:「什麼黃?你才黃呢!咋罵人的呢?」


小攤販抖著說:「他說朕朕朕…」


蔻妃說:「朕你個頭咧,俺倆山東來跌,剛說跌是真沒帶錢,真沒帶錢,哪有朕。」


小攤販鬆了一口氣,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欣喜。連我們剛剛說自己真沒帶錢都沒注意。


我悄悄拉了拉蔻妃的袖子:「你山東話跟誰學的…」


蔻妃也悄悄地回我說:「楊貴人…」


我悄悄朝蔻妃豎起了大拇指,心裡決定回去要好好封賞楊貴人。蔻妃悄悄問我:「現在怎麼辦?」


我搖了搖頭,表示我統治朝堂的智慧在這明顯不夠用。蔻妃用嘴型說,不然溜吧,回頭再讓人把錢送過來。我說不行,這種賒百姓賬的事情朕干不出來,蔻妃用嘴型說你傻呀,你想想等下要是被認識的人發現我們在這欠賬不還和攤主糾纏,你想被載進野史丟臉萬年嗎。


我一想也是,我們對了個眼神,準備開溜。


這時攤主說話了。


「你們要去哪?」


蔻妃安慰我說:「沒事的,這種事很容易就想開的,你想想看,昔有朱元璋愛吃珍珠翡翠白菜湯,今有你在這擺攤體察民間疾苦,你們倆都是偉人,都是英豪,都是榜樣,我們這些晚輩要向你們致敬的。」


我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說:「哎,你別說,我發現你在烹飪一行還挺有天賦的,你看看,這架勢,這手法,再看看這成品,這色澤,這香氣,嘖嘖嘖,皇..哥,我看你以後可以嘗試在宮…地里試著也擺擺攤,絕對火!」


我看了看手中翻炸的臭豆腐,問她:「香氣?看來你的嗅覺是裝反了。」


她嘿嘿地笑著,旁邊的攤販聽見我們談話,也擦著汗跟我搭訕:「你們倆是工地里來的?是哪個工地呀。」


蔻妃嚇唬他說:「這怎麼能告訴你,我們這可是大工程!」


攤主嘿嘿笑著,樸實的臉上因為熱氣而顯得紅亮亮的:「我一看二位也不像是普通人,一般的工地肯定是請不起的。」


蔻妃感興趣地湊過去:「你咋看出來我們不是普通人啦,快說說說說。」


攤主笑呵呵地說:「這位黃哥氣宇軒昂,長得這麼俊朗,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啊。」


蔻妃雙眼亮晶晶的:「還有呢還有呢?」


攤主說:「還有他雖然之前沒炸過臭豆腐,但是我稍微說了下咋炸的,一上手就有條有理的,做事很是可靠啊。」


蔻妃接著問:「還有呢還有呢?」


攤主想了想說:「還有他穿的衣服好像挺貴的。」


蔻妃指著自己說:「那我呢?」


攤主認真地說:「你穿的衣服好像也挺貴的。」


噗。


夜市上人多如潮,攤主又愛吆喝,不一會兒攤子上便聚集了不少人群。


不少妙齡少女都嬉笑著來攤面買小吃,間或有幾個紅著臉打量著我,甚至有大膽地上前來問我名諱的,我笑著拒絕了。


我回頭沖正在包裝臭豆腐的蔻妃說:「這麼多人打我的主意,你都不管管的嗎?」


蔻妃無精打采地沖我擺了擺手,表示對我的現狀毫不關心。


我轉過身去接著炸豆腐,忙忙碌碌,又過了一個時辰,和攤主約定的時間到了,攤主樂呵呵地過來,不僅免了賬務,還額外給我們結了工錢。


「多虧了黃哥你幫忙啊,我今天生意特別紅火,尤其是女娃子們,來的比平常多了許多啊。」


我笑而不語,蔻妃撅著嘴站在一邊不說話,攤主又說:「還有這位姑娘,也吸引了不少公子來光顧,二位,多謝,多謝啊。」


蔻妃頓時喜笑顏開,我心說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夜市未散,此時仍有不少攤販在外擺攤,紅燈如晝,夜晚的江南岸上人往如梭,岸下流水織紅。我們在青石板上敲著腳步聲。


路過一個糖葫蘆攤,我停下來,很自覺地給蔻妃買了一根糖葫蘆。


路過一個糖人攤,我停下來,很自覺地給蔻妃買了一個最大的張飛。


路過一個桂花糕攤,我停下來,很自覺地給蔻妃買了一包桂花糕。


蔻妃跟我說:「怎麼了?你做錯什麼了?是勾搭了剛剛那個買臭豆腐的小姑娘,還是剛剛給攤主偷偷說我壞話我沒聽見?


我說:「這都是你之前愛吃的。」


我們找了個茶水攤坐下,店小二麻溜地給我們上了一壺茉莉花茶,不小心還把茶倒出來了,他紅著臉說:「公子,姑娘,抱歉,這位姑娘生的太好看了,小的看呆了,不小心灑了茶,小的這就重新上。」


蔻妃嘿嘿嘿哈哈地笑得先露出門牙再露出後槽牙,估計小二看見了很後悔剛剛誇她那一下。


蔻妃說:「怎麼樣呀,黃兄,這次出來考察民情還不錯吧。」


我沒說話。


蔻妃拿起一隻桂花糕,吃了一口之後對我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很喜歡吃這個,後來我不愛吃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因為你發現了更好吃的肘子燒鴨烤雞大排糖醋肉。」


她搖搖頭,說:「因為做桂花糕的人不在了。」


我愣住了。


蔻妃很少在我面前體現她脆弱的一面,更不會跟我哭訴她的那些過往遭遇。有關她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看見,或者是從別人嘴裡得知。


她說:「我娘親小時候很喜歡做這個,說起來也好笑,她出身富貴人家,大家閨秀,偏偏對廚藝感興趣,性子野,每次做了好吃的一定要給我嘗嘗,所以小的時候我非常胖。」


「我爹呢,是個很嚴肅的人,滿腦子都是朝廷政事,紀律綱常,他不懂得小女兒情趣,常常惹得我娘親生氣,我娘親總是自己坐在那裡氣一會,又好了,照樣高高興興的。」


「有一次我娘拉著我爹去過上元節,他們倆手拉著手出去,結果卻各自乘著轎子回來了,我娘說,我爹走在路上,居然管起了無良攤販,把她撇下在那義正言辭地叫來了官吏,現場督察。一管就是一晚上,那天晚上我娘很失望,她對著窗戶坐了很久。」


「你說我爹錯了嗎?沒錯,他是個好官。那你說我娘錯了嗎?也沒錯,她不過是想高高興興地和丈夫一起過幾天平凡小夫妻的生活。他們誰也沒有錯,只是他們想要的生活,都不是對方想要的。」


「後來,我娘快走了,她跟我說,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好郎君,不求他富貴,不求他顯達,只求他所求如我所求,我們彼此相處得開心,彼此想要的生活都是相似的。這樣就不存在一個人遷就,一個人委屈,最後落得彼此兩方都疲倦,乃至分離。」


「而我娘親,到死都沒有如她所願,過過一天那樣的生活。」


她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我,從她的雙瞳里,我似乎看見了自己的表情,怔怔地,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而從我的眼睛裡又映出她的面孔,她在我的眼睛裡一字一句地開口,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但又彷彿咫尺之間。她那麼靈敏地知道了我的心事,她對我說:


「你今天,是來放我走的,對嗎?」


13


小小的茶水鋪子人往如梭,彷彿過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你是天子,不會無緣無故地和侍從在街頭走丟,沒有侍從,也會有暗衛,沒有暗衛,即使走丟了,也不會這麼久都沒有人來尋,除非…這一切都是故意的。」


「你總不至於弄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和我真正過一下平民夫妻的生活吧。


路邊的紅燈籠一層一層地將顏色投下來,在她臉上織出明晦不定的影子。她目光平靜,不復之前的戲謔,她沒有再說話,她在等我的答案。


我怔怔地問她:「現在的這種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她說:「每天吃香喝辣的,皇帝寵,皇后賢,妃…」


我打斷她,問:「你為什麼不想留下孩子。」


她說:「你不是說你不問我這個問題嗎?」


我說:「皇后都跟你說了?」


她擺擺手說:「說個屁,皇后才不會背地裡嚼舌根子,你就住在我宮裡,不允許我聽個璧角嗎。」


我無言以對。


蔻妃拈起桂花糕又吃了起來,我等了一等,忍不住開口打斷她:「我的答案呢?」


她茫然地看著我:「什麼答案?」


我說:「你往後想想,我剛剛問你什麼來著?」


她說:「你問我什麼來著?」


我說:「蔻妃,朕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她拈著一塊桂花糕,默默地吃著。吃完後她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說:「我不想把這個孩子在皇宮裡生下來。他沒辦法在這個宮裡活下去。」


「我的身份這麼尷尬,一旦我懷孕的消息傳出去了,不等後宮裡那些妃子們蠢蠢欲動,前朝就會先沸議如潮,你我都是親眼目睹過前朝芷夫人的事情的。她和孩子的下場是什麼樣的,你應該最清楚。」


芷夫人…


記憶中,芷夫人是個美麗的女人,但同時也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父皇喜歡她,卻迫於她來自民間秦樓楚館的身份,連最低位份的答應都沒封,只能尷尷尬尬地隅居在宮裡。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這種尷尬的身份,一持續就是三年。


後來她意外有孕,買通了御醫,束腹裝病不去侍寢,直到懷胎八月才被發現。父皇一直都賞著她避子湯,之所以意外懷孕,想必是芷夫人自己為了一搏,想著孩子瓜熟蒂落,木已成舟。或許父皇和朝臣就無法再反對。


然後就是一碗墮胎藥,潑醒了她的幻想。


芷夫人誓死不從,以為剛烈可以打動父皇的心,畢竟曾經花前月下過,總期盼著君王尚有一絲心軟。


沒承想最後真的落了個死。


一屍兩命。


連著她買通的御醫,都被杖死了。


在皇室不可侵犯的威嚴面前,父皇選擇了放棄她們母子。


蔻妃的指尖輕輕地扣著茶杯,她轉過臉笑著沖我說:「老娘可比芷夫人的身份彪悍多了,想想吧,到時候你上朝,跟朝臣們喊一嗓子:『兄弟們早上好,我要當爹了,孩子他媽是蔻妃』。然後朝臣們一個個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跪在你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跟自己馬上快被你臨幸似的說:『皇上,不要呀!』,個別剛烈的還真想一頭碰死在你面前表個忠心,你咋整?」


「你是給我賜葯呢,還是跟那些個朝臣說:『你們死吧!朕不在乎!』?」


我說:「朕會護你周全。」


蔻妃說:「別啦,你想做昏君,我還不想做妖妃呢,我生個孩子,他們在前朝哭的死去活來的,喜事都給哭成喪事了,不嫌晦氣啊。」


「就算你能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降生,他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勢必會受人白眼,身份尷尬,一生都要被人猜忌防備。」


「如果他的一生會過的這麼不開心,我寧願他一開始就不要降生在這個世上。」


我的腦子亂糟糟的,什麼心情都有,既有明了真相之後的喜悅,又有明了真相之後的苦澀。


我想起了那天在寶華殿里,燈影重重間,我瞥見的那個黑影。


「你不生孩子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怕朝臣反對?」


我等待著她的回答,比我跟她提親時還要緊張。


蔻妃說對啊你個大豬蹄子倫家當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啦不然人家這麼愛你恨不得跟你生一堆小猴子呢哎呀你個大壞蛋大壞蛋羞羞羞你再這麼壞壞人家要拿大鐵鎚錘你胸胸了啦啦,


可蔻妃沒有這麼說。


她靜靜的看著我,很久都沒有說話,半晌,她發出了一聲嗤笑。


她往後一倒,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臉上還是帶著一絲戲謔的笑,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就直接決定自飲藏紅花嗎?」


14


晚燈已歇,路上行人漸漸散去,茶水攤已經空無一人,我獨自坐在桌子旁邊。


茶水攤的小二過來歉意地告知我,攤子已經快要打烊。我沒有說話。


我靜靜等著她。


我等著她突然從街道拐角衝出來對我說:「哈哈哈哈大傻逼老娘騙你的啦老娘還沒折磨你夠這麼走了豈不是很吃虧?」


我等著她突然喪著臉冒出來對我說:「你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老娘可是帶著你的崽子走了你連追都不追你這個大渣男大狗比!」


我等著她過了一陣又跑回來告訴我說:「老娘突然發現身上沒帶錢有點吃虧不然你先給我支點銀子最好一次性給個幾大箱不然不夠老娘花的。」


我靜靜地等著她。


桌上放著她沒來得及吃完的糖葫蘆,她臨走還不忘帶走桂花糕,卻忘記帶走糖葫蘆。


我拈起一枚放進嘴裡。


一個時辰前,她靠著椅子戲謔地對我說:「皇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自飲藏紅花嗎?」


「因為我真怕是你主動把葯送到我面前,我怕是你對我說,要我把葯喝下去,我識時務者為俊傑,自知留不下這個孩子,也給不了他幸福正常的人生,我不勉強不強迫,不去做無謂的抗衡,只怕我讓你做選擇,你會做出那個讓我不想看你做出的選擇。」


她笑笑說:「我賭不起…」


我干啞著嗓子,說:「我從未想過讓你墮下這個孩子。」


她敲著桌面,似是沒聽見我說的話:「我知道你對我有疑心,你只是一直都不問出口罷了。」她歪著頭,問我:「你可曾還記得提親那天,我給你說過的話。」


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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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豆蔻已被煮成粥

許久望川 知乎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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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2-20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八月八日八月八日

有種後宮叫德妃


有種後宮叫德妃


《離宮煙雲記》,良心宮斗小說,每個角色,包括丫鬟都在認認真真的宮斗


她曾天真,亦曾爛漫,十五歲選秀入宮,貌若天人的她卻未能入住後宮,而是來到了公主的身邊。公主府中美男如雲,初見他時,他容貌俊美,魅惑蒼生,她以為他是公主的侍衛,後方知他是這天下之主。既然當初將我從後宮之中踢了出來,為何如今又要強求我進去?一路走來,歷經風雨,她當年的天真爛漫是否還在?

四月京中春色融融,花府中也是喜氣洋洋。

「終溫且惠,淑慎其身。」花不歸笑道,「這孩子就叫淑慎吧。」

灼灼欣喜地看向襁褓中的妹妹,她一笑,那小小的人兒也跟著她笑了起來。灼灼奶聲奶氣的道:「爹,阿慎好乖,灼灼喜歡阿慎。」

淑慎從小就不服,明明她才是人群中最明亮耀眼的那一個,卻取名為淑慎;而長姐,自幼端莊自持,卻取名為灼灼。

時間一晃,就過了十二年。

一年之計在春,一日之計在晨,正是春日清晨,淑慎摘了一籃子帶著露水的花闖入灼灼的房裡,臉上猶掛著汗。灼灼笑著看向淑慎:「天也熱了,大早上就出了身汗。快過來,讓長姐給你擦擦汗。」

淑慎放下花籃一頭扎進灼灼的懷裡,嗅著她身上好聞的香氣,撒嬌道:「長姐,你每天總是在這房裡做針線,好沒意思,你和我去園子里逛去。」

灼灼伸手理理她鬢角汗濕的發,笑道:「多大的姑娘了,你也該多聽聽大人的話了,以後別四處亂跑。」

淑慎仰頭道:「淑慎不想長大。」

灼灼寵溺的捏捏她的鼻子,繼而想到了些什麼,笑道:「阿慎,今天我和娘要去寺里燒香,你要不要一起去?」

淑慎撇了撇嘴:「不要,娘在旁邊,一定會處處管著我。」

灼灼捏捏淑慎的臉蛋:「傻阿慎,以後你想讓人管還沒有人管你呢。」

淑慎再次撒嬌道:「我讓長姐管,長姐管我不嚴,我情願長姐管一輩子。」

灼灼的笑意有些僵:「阿慎,長姐怎麼能陪你一輩子呢。」

對啊,長姐今年已經及笄了,肯定要出嫁的。自己總有一天也要嫁出去的。

淑慎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灼灼將她拉起來:「阿慎聽話,去擦擦身子,換一身衣服,身上香香的長姐才喜歡淑慎。」

淑慎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跑出了長姐的房間。

趁著灼灼和花夫人去了寺里燒香,花不歸和友人喝酒不在府里,淑慎在丫頭奶娘賭錢時跑了出去。

去年九月時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這半年來民間也是喜氣洋洋。淑慎在京中長大,是因為父親花不歸在朝中為官。先帝在世時,花不歸為翰林學士,曾在先帝面前說過齊王的好話。新帝在做太子時朝中便分為兩黨,一是太子黨,一是齊王黨,兩黨水火不容。先帝駕崩後,新帝在太后一黨的幫助下殺了齊王登上皇位,齊王黨人也死的死貶的貶。花不歸雖有著文人的傲氣與風骨,不屑參與黨政,但因著他曾在先帝面前說過齊王的好話而遭到太子黨人的排擠,此番太子繼位,花不歸便主動辭官回了安遠郡,花不歸的親弟花永離在安遠郡擔任太守。來了這裡,花不歸每日和著一幫文人飲酒賦詩,比在京時快活了百倍。

淑慎自一月里來了安遠,還沒有好好地出來玩一回。這次有了機會,她拿了素來攢下的銀錢,在一間偏房裡扮作了小廝偷溜出府。

安遠郡距京城較遠,山環水繞,景色雖美,卻也算不上是富饒之地,但在安遠候的管制下也是一片安寧。街上攤販眾多,舞獅雜耍的也不在少數,淑慎就好熱鬧,各個攤前都擠了一遍去買小吃。

遠遠聽得觀看雜戲的人群爆發出喝彩聲來,淑慎拿著兩串糖葫蘆,笑嘻嘻要擠到人群中去看雜戲。但她還未擠進去,就感覺衣服後領被人拽住,硬生生的被拽了出來。

淑慎回頭,看見拽他的少年眉目帶笑,忙吐了吐舌頭,待看到笑著的少年身後另一位少年時,淑慎愣住了。

「大哥,二哥。」淑慎低眉順眼的道,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他們。

她身前兩位都是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個面容俊秀,卻帶著冷意,正是她大哥花安歌;另位看似洒脫不羈,行動帶風的是她叔父家的二哥花逾明。剛才拽她出來的,是她的二哥花逾明。

花逾明打趣道:「淑慎,幾日不見你居然變成了小子,正好二哥帶你去吃酒。」

淑慎抬頭偷偷看了眼花逾明笑的一臉燦爛,再看看花安歌那陰沉的面,又低下了頭。

花安歌冷聲道:「回家。」

淑慎可憐巴巴的看了花逾明一眼,花逾明上前奪走淑慎手裡的糖葫蘆,自己咬了一口道:「你再不聽話,回頭大哥罰你抄《女誡》。聽話,二哥帶你回去。」

淑慎跟在他二人身後回了府,回去時,她房中的丫頭正滿院子的找她。

花逾明趁著花安歌離得遠時賊笑著湊到淑慎耳邊道:「再過半月大哥要去安南,到那時我帶你出去玩。」

淑慎眼睛閃爍了一下:「那你吃我糖葫蘆的事就不計較了。」

花逾明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好丫頭,你心裏面還記著我的賬。」

淑慎沖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到了自己的房裡。

灼灼和花夫人傍晚時才回來。

晚飯後,淑慎溜到灼灼的房裡興奮地講著這天的經歷,順便也和灼灼一起睡了一晚。

次日,淑慎和灼灼到父母處請安後便在花園裡坐著,灼灼手巧,淑慎便折了柳枝掐了些花來讓她編花圈。

微風和暖,柳條生煙,在這小小的園內,一片祥和靜謐。

淑慎靠在灼灼的肩上:「長姐,要是永遠能這樣,該多好。」

灼灼點了下淑慎的鼻尖:「阿慎你真懶,明天長姐教你刺繡,你看你已經十二歲了,還什麼都不會。改天到了夫家,長姐擔心阿慎受欺負。」

淑慎揪著手裡的花瓣:「阿慎不想學。」

灼灼嘆了口氣。

一個小丫頭從此經過,看到了她們,笑著道:「大小姐,有人來提親呢,大老爺現在可忙,二老爺在那裡和人談著呢。二小姐,您就別膩著大小姐了,讓大小姐過兩個清閑日子吧。」

說話的小丫頭是花夫人身邊的人,平日里是很少開玩笑的。

淑慎猛地站了起來:「誰這麼大膽要娶我長姐,我要去看看。」

灼灼忙拉了淑慎:「阿慎…」

淑慎回頭,看到灼灼的眼裡滿是淚水。

提親的是安遠候的人。

若是花不歸,肯定會一口回絕。但恰好是淑慎的叔父花永離見的人。花永離既是太守,免不了和安遠候打交道,他雖想借著聯姻拉近與安遠候的關係,卻也不好替花不歸做了決定,所以也沒有給提親之人明確的回復。

昨日灼灼和花夫人去寺里燒香,回來時一陣清風吹了轎簾,恰好被那安遠候窺了容顏。灼灼容顏動人,氣質出塵,只那一眼,便讓安遠候動了心,當下便打聽了灼灼的身份,今日就譴人來求親。

可那安遠候府中雖沒有個正夫人,但美貌姬妾卻是數不勝數。況且他的好色之名,淑慎即便剛來安遠不久,也是知道的。

一晃半月過去,因為安遠候提親一事,花安歌也未去成安南。整個花家,彷彿籠了一層陰影,每個人都不得好顏色。

淑慎自然是不願意長姐出嫁,特別是嫁給那個以花心風流出名的安遠候。但安遠郡畢竟是安遠候的封土,若是因此得罪了安遠候,花家以後的日子也會不太平。花不歸不願再踏上仕途,可花家有的是願意投身官場的後輩,除此外,花永離的政治路途也會不順。

灼灼怕父母兄妹擔心,每日早晚請安時仍舊做出一副開心的模樣,這樣就越發讓淑慎難受。她的長姐,如此美貌,又如此賢淑,怎麼能嫁給安遠候那個混蛋呢。

提親的人每日都來,可見安遠候對灼灼是上了心的。

花不歸和花夫人從未在灼灼面前提及此事,可大家都心照不宣。這日,花夫人來了灼灼的房裡問灼灼的看法,若是灼灼不答應,他們絕不會強迫。

灼灼居然點頭答應了。

當晚花不歸大醉後痛哭自己無力安排自己女兒的婚事,又感動於女兒如此通情達理,再哭於這世間到處是以強權壓人。

灼灼的婚事既定,每日便在閨房裡忙著做嫁衣。

淑慎經此一事,大病一場。

灼灼是在冬日出嫁的。

淑慎病癒後,一直不敢去見灼灼。

她難以想像,她的長姐會成為一個人的妻子,會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生很多的孩子,變得嘮叨,日漸一日的老去。

他的父親花不歸,一生只有花夫人一個女人,僅是因為花不歸愛飲酒,心直口快不顧他人想法,便終日為花不歸擔心。那安遠候,可不僅僅有一個女人,也不僅僅只是愛喝酒,她那如花似玉的長姐,還不知道會被摧殘成什麼模樣。

淑慎躺在床上,兩眼無神,花夫人心疼的撫摸著她的額頭。

「好孩子,你已經好了,去看看你長姐,你長姐總在你睡後看你,你不去看看她,她會傷心。」花夫人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淑慎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花夫人是個難得的美人,縱然現在逐漸老去,眼角已有了些細細的皺紋,風姿依然不輸那些年輕姑娘,反而比她們更具風韻。淑慎開口道:「娘,你年輕時,和長姐一樣美吧?」

花夫人愣了下:「阿慎,為什麼問這些?」

淑慎抹抹眼淚:「長姐會變成您這樣,阿慎傷心。」

花夫人摟著淑慎哭了一場。

灼灼出嫁那日,淑慎哭了整整一日。

她不知灼灼會有怎樣的未來。

她也不知自己會有怎樣的未來。

她比灼灼更為貌美,若有強權加於花家,對方縱然是個半老頭子,恐怕她也要嫁出去。

一晃又是三年。

春,淑慎抬手擋住陽光,眯眼一笑:「這幾日都是陽光明媚。」

說罷,她的笑又收斂了。

這裡不是安遠。安遠春日多雨,難得看見太陽,可這裡,可謂是「春雨貴如油。」

兜兜轉轉,淑慎又回到了京城。

不過這次,她是獨身一人。

皇帝要選秀女,安遠郡需要推選兩名。整個安遠都只花家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天家自然要選整個地區最好的小姐。論身世,論樣貌,淑慎就被送入了京城。

這京中高官也有女兒要入宮,她花淑慎的樣貌太過扎眼,蓋了某些人的光輝。不論陰謀陽謀,她被刷了下來,恰好宜文公主需要陪讀,兜兜轉轉,她被選為宜文公主的陪讀。說是陪讀,實質上也算是宜文公主的侍女。宜文公主從去年便搬入了公主府中,在自己的府里比在宮裡不知自在了多少,所以也用不著每天去對著夫子那張老臉生氣。因此,淑慎就只是陪在宜文公主身邊為她講些笑話解解悶。

這公主府住起來很是舒服。

可淑慎,滿心想的都是自己那遠在安遠的家。

宜文公主接過身邊侍女遞來的香帕擦了擦手,笑著看向淑慎:「淑慎可又是想家了?」

淑慎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宜文公主一笑:「看著你是個機靈人,沒想到卻這麼呆。」

淑慎在心裡暗暗地誹謗著宜文公主,宜文卻轉身接近淑慎,抽了淑慎腰上的一塊帕子道:「哎呦,這花樣,怕是宮裡的老人也綉不出來。」

淑慎頓時急了,一把將帕子奪過來,豎著眉毛說道:「誰許你碰了?宮裡的能和我的帕子比?」說完淑慎才知自己行為實在失禮,忙又跪下,後背上已是一層冷汗。

可這帕子,是灼灼繡的,在淑慎即將離開安遠時送來的。帕子四角密密的綉了各樣淑慎喜歡的春花,中間特意綉著「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八字,便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要淑慎其身。今早淑慎睹物思人,碰上侍女叫她,她便塞進了腰間外衣束帶上,誰知這宜文公主這樣眼尖。

宜文公主笑了笑,說道:「你起來吧。本宮喜歡活潑機靈的人,你也不用特意裝出乖巧樣來。只是這規矩還是要學的。」

淑慎當下才明白宜文公主是要引她露出她真實的性情。

不過既然她又說這規矩還是要學的,那自己還需知禮節。如此想著,淑慎叩首謝恩,再三言罪。

再次站起後,淑慎鬆了口氣,又聽宜文公主道:「最重要的東西別擺在面上讓人看見,讓人看見了,說不定就沒有了。」

淑慎眼睛一眨:「公主如何知道這塊帕子對奴婢很重要?」

宜文公主轉身坐在榻上,素手輕輕端起桌上的茶盞,莞爾一笑:「本宮見你對著這塊帕子落淚,見了三次,連離開家鄉這點小事都要流淚,以後你怕是會哭死。」

淑慎微微愣了下:「那奴婢怎麼不知道?」

宜文公主眼睛都沒有看她:「你哭的用心,哪裡看得見本宮,罷了,這些蠢問題,你也少問,陪本宮出去散散心。」

淑慎從來都未摸清過宜文公主的心思。宜文公主僅僅比她大一歲,卻讓淑慎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她喜怒無常,即使有天大的壞事到了她的頭上,淑慎也很難猜出她下一刻的表情。

這公主府極大,淑慎在無事時便拿了風箏在空地上放。

天藍得很,風裡還透著些涼意。淑慎本來著了披風,卻因為放風箏出了一身的汗脫下了。此時收迴風箏,吹了吹涼風,淑慎覺得有些頭疼,想在這草地上躺著被那暖暖的陽光曬一曬。她將風箏放在一旁,把披風當成被子蓋在身上,拿了塊絲帕折了幾折搭在眼睛上遮蔽陽光,不一會兒,便入了夢。

淑慎是被劍破長空的聲音吵醒的。

剛才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二哥花逾明陪她耍劍,劍聲和著風聲在耳邊穿過,她好不開心。涼風把遮蓋著眼睛的帕子吹偏了位置,淑慎覺得有些刺眼,迷迷糊糊拉了帕子重新蓋住眼睛,卻聽得劍聲更加清晰。

一時間,淑慎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還以為真是她二哥花逾明在舞劍。

淑慎支著手坐了起來,看到十米開外舞劍的男子。

眼睛清明了些,淑慎看清那男子的招式甚是爽利,動作毫不花哨,一招一式都不多餘。這與她二哥不同。她二哥,與她父親花不歸很像,表面上洒脫不羈,內心裡卻是細膩,對美的追求尤為嚴苛,所以花逾明的劍法是圓美流暢的,雜帶著多餘的姿勢動作。

那男子應是看見了淑慎,手裡的劍停了下來。

淑慎笑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拿著披風走上前道:「你的劍使的可真好,是不是我打擾了你,所以你停了下來。」

那男子目光冷漠,想是不願意理會淑慎。淑慎不知趣的說道:「我叫花淑慎,是公主的陪讀,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子將劍放入劍鞘里,像是沒有聽見淑慎的話語一般,轉身就要離開。

淑慎見他是如此無禮傲慢的一個人,當下也生了氣,說道:「我好言好語的對你,你卻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打擾了我的好夢。」

那男子仍舊沒有回話,轉身便離去了。

淑慎氣的差點原地爆炸,但她從不是個服輸的人。你不理我?好,以後我每日都要來,佔了你練劍的地方放風箏,看你理不理我!

一連三日,淑慎都在這個時間點左右拿了風箏過來。

那男子果然也在這裡,但這片地方也是寬敞,兩人互不干擾。

時間一長,淑慎心裡打怯了。

她是知道宜文公主的一些愛好的。

宜文公主表面端莊,性情溫和,但在這端莊麵皮下,淑慎不止一次撞到宜文公主和一些男子燕好。宜文公主對這些怕是習以為常,並沒有怪罪她。淑慎和一些侍女混熟以後,在路上碰到個容貌秀麗的男子,那些侍女便會道這是宜文公主的男人。

莫非,那舞劍的男子,也是宜文公主的面首?

淑慎打了一個哆嗦,她是知道宜文公主最不喜歡她的東西受到染指的。

淑慎細細想了想那男子的面容,雖不吻合宜文公主平常喜歡的繾綣溫柔模樣,但也是英挺俊逸的美男子,說不定也被宜文公主寵幸了幾次。如果自己招惹那男子煩了,那男子在宜文公主身前吹吹枕頭風,自己的小命怕是會沒有。

這晚上,淑慎失了眠,滿腦子想的還有那些侍女背地裡講給她聽的稀奇古怪之事。想著想著,淑慎又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兄長和長姐,依著長姐那腦子,怕是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個女人可以同時擁有無數男人吧。

一想起長姐,淑慎又嘆了口氣。灼灼出嫁後也和她見過幾次,她也遠遠看過安遠候。那安遠候,雖然花名在外,但生的是龍章鳳姿,芝蘭玉樹,倒也配得上灼灼。淑慎曾躲在暗處戳開窗紙看著安遠候和灼灼相處,令淑慎不滿的是,她的長姐,也太過正經了,安遠候滿嘴的調笑言語,手都探到了灼灼的衣服裡面,而灼灼,卻是一味地推辭,紅著臉搬出什麼聖人言語,最後還是被安遠候壓倒。淑慎偷著花逾明的話本子瞎看,才子佳人不知讀了多少部,早已通曉人事。看見他們這般,淑慎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

本來淑慎還在擔心灼灼嫁去後安遠候會繼續風流,加之灼灼心善,會被安遠候那一眾姬妾欺負了去。可自灼灼嫁去,安遠候便不再流連於煙花場地,專心看著灼灼一人,府里那些出格想欺負灼灼的姬妾,也被趕了出去。

淑慎在灼灼回家小住時,曾問灼灼愛不愛安遠候。

灼灼僅僅是笑了笑,答道:「我這一生,也只遇見了他一個男人,愛與不愛,我也是只擁有他一人。」

淑慎摟了灼灼的脖子就哭,她還是為她的長姐感到心酸。她的長姐,終是擺脫不了束縛,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

灼灼輕輕地拍著淑慎的背哄她:「傻阿慎,哭什麼呢?長姐那是害羞,才沒有說愛不愛,你不要為長姐難過。」

淑慎邊擦眼淚便看著灼灼。

灼灼紅了臉:「可能是因為我只能遇到侯爺,所以才會覺得侯爺是最好的了。可我再想,也想不出能比他更好的人來,我也高興嫁給他。」

淑慎想起往事,又嘆了口氣,掏出懷裡的帕子看了看,想著什麼時候自己才會遇到高興嫁了的人,漸漸也入了夢。

淑慎並不是誰都能指使的侍女,在這公主府里,也只有宜文公主能夠使喚她。但宜文公主身邊伺候的人有好幾十個,宜文公主也常常是一連十幾天才想到她。所以淑慎在這公主府里算是比誰都清閑。

等到宜文公主再次想到淑慎的時候,已經入了夏。

淑慎惴惴不安的去見宜文公主,一番請安問候之後,宜文公主請她坐下喝茶。

淑慎感覺宜文公主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整的自己好不自在,但自己又不好開口讓她不要看自己。身體僵硬地喝完一盞茶後,宜文公主突然道:「你可會跳舞?」

淑慎點了點頭。

「琴棋書畫可都精通?」

淑慎再次點了點頭。

廢話,若是連這些都不會,她怎能進了秀女的行列。她起先說著不喜歡針線,可後來還是在花夫人的教導下學了針線。好多事情,不是她想會,而是不得不會。

宜文公主再道:「你每日可忙?」

淑慎本想回答說她每日忙於針鑿,閑時看看《女誡》什麼的,但又想了想,她每日做了什麼宜文公主一查便知,騙她也沒有什麼意思。於是淑慎便搖了搖頭:「不忙。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宜文公主低眉一笑:「也無大事,只是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規矩,這些規矩想必你也學過,不然也進不了這裡。只是天長日久容易忘掉,明日我派兩個嬤嬤來指點你一下。」

淑慎頭都大了。

次日果真來了指點淑慎的嬤嬤,不過淑慎也算是出身大家,是個大家閨秀,雖然性子是有些急躁,但大家小姐所有的風采氣質她都有,皇家禮儀也是一點都透。這兩個嬤嬤規正的,是她的言語,和識透他人的把戲。

淑慎不是笨人,她也知道宜文公主的目的。不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想把她進獻給皇帝來鞏固她這個長公主的地位嗎?但同時又覺得她言語不當,性子急躁,怕在宮中惹了麻煩丟了她宜文公主的臉!

淑慎躺在陰涼的大樹下,拿了帕子蓋住自己的臉。長姐的命運不能由自己來決定,但起碼是遇到了真心待她好的人,過了想要的日子。如今,自己的命運被握到了宜文公主的手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聽這兩個嬤嬤講了許多歷朝歷代後宮裡的把戲,自己又讀了許多正史野史,淑慎的頭都要炸了。

偏偏這時,一個不長腦子的人拿劍挑開了淑慎臉上蒙著的帕子。

淑慎立即彈起來,豎著眉毛就要罵人,看到挑自己帕子的人正是那舞劍的男子,心裡更氣,開口就道:「你沒長眼睛?不知道我在睡覺?」

那男人今日卻笑了。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特別好看。

以前多次見他他都沒給過淑慎好臉色,今日被淑慎罵了反倒笑了起來,淑慎一腔怒火無處撒,現在正好笑著撒了出來:「你這人,真是有毛病!前些日子我理你你不理我,今天我罵了你,你卻沒臉的笑!」

那男子將帕子扔到淑慎的懷裡,把劍收了起來,說道:「百里望。」

「嗯?」淑慎第一次聽他開口,氣焰也消了下來。

「我的名字。」那男子也挨著淑慎坐了下來。

淑慎連忙把自己的屁股往旁邊移了移,又四處看了看,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點。」

百里望似是看清了淑慎的想法,將她拉近自己:「你不必躲,我只是宜文公主的門客,和她之間也是清清白白。。」

淑慎有些尷尬的哈哈一笑,接著岔開話題:「你之前為什麼不理我?整的我好沒面子。」

百里望往日板著的冷漠面孔今日有些舒緩:「之前覺得你煩人。」

淑慎陰陽怪氣的道:「哦?那今日不覺得我煩人啦?」

百里望想也沒想的接道:「今日我來煩你。」

淑慎哈哈大笑,推著百里望的肩膀道:「你這人,好沒意思!」

兩人在這樹下躺了下來。

淑慎心又跑遠了,想起花逾明哪個話本子里的情節,一下子來了靈感,說道:「哎,你是不是習慣了我每日在那裡放風箏煩你,我某天突然不放風箏了,你就不習慣了,反而還有些想我?」

「不是。」百里望乾脆利落的回答。

淑慎撇了撇嘴:「死鴨子嘴硬。喂,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二哥,你今年多少歲?」

「十九。」

淑慎想了想:「你比我二哥小一歲。」

他「嗯」了一聲。

淑慎恬不知恥地笑著開口道:「三哥。」

百里望側過身來看她。

淑慎揚唇笑道:「那你就是我三哥了。」

百里望彈了彈她的額頭:「我沒答應。」

淑慎又愣了一下,花逾明從前就愛這樣彈她的額頭。

趁著她發愣,百里望站了起來就要離開,淑慎也爬了起來,大聲笑道:「不管你答不答應,反正我認了。三哥。」

百里望回了頭看她一眼。淑慎又比了個「三哥」的口型,看著他迴轉了頭走遠。

在原地又躺了片刻,淑慎被素日玩的最好的侍女巧兒搖醒,巧兒嚇她道:「你還不快回去換身乾淨衣服,一會兒嬤嬤來了又要罵你。」

淑慎扶著巧兒的手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嘆道:又是一個漫長的下午。

傍晚淑慎搖著團扇在窗前想著如何把教她的嬤嬤給整一遍,因為今日她不過就是在聽見時打了個盹,嬤嬤便要打她掌心。長這麼大,淑慎從未挨過打,雖然嬤嬤也沒敢下重手,但淑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仍是紅的。

一個小廝敲門,淑慎懶洋洋的去開了門,卻收到一封信。

家裡來信道長姐灼灼有了身孕,淑慎半是心酸半是喜悅。淑慎也想寫信給父母,但想了一刻,也沒有想到要寫些什麼。她不願讓家裡擔心,所以只願報喜,可當下,她也沒有什麼喜事可報。

淑慎掏出灼灼繡的那塊帕子,又想再哭一場。

淑慎拿出帕子後,終是沒有掉下淚來,宜文公主說的也是,她若是連思鄉之苦都忍不了,那以後,自然是擦不凈的淚。淑慎小心翼翼地疊整齊帕子,將它放在懷裡,想著出去走走,散散心。

天也暗了。

涼風習習,隱隱約約帶著花的濃香。

淑慎步子一慢,又停了下來。

她不住地在心裡罵自己不識趣,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宜文公主玩樂的時候出來。

淑慎曾三次撞見宜文公主和男子廝混。一次是在湖邊,正是春日清晨,淑慎本想起個大早呼吸新鮮空氣,卻撞見起的更早的宜文公主撕扯著一俊美少年的衣衫。一次是宜文公主召她,讓她次日中午陪著一起出去,淑慎晚上和一幫侍女偷偷玩牌,一覺睡過了頭,忘了陪宜文公主這回事,醒來時宜文公主已走。淑慎在傍晚時去宜文公主的房裡請罪,她見門外無人也未細想就進了房間,結果卻撞見宜文公主躺在榻上,懷裡抱著一位柔弱少年。最後一次是宜文公主帶她去尚書府中和尚書家的小姐喝茶,結果喝來喝去,淑慎一個不留神就看不到宜文了,她也未在意,拿著找宜文公主的借口偷偷在一間空房裡睡覺。聽見什麼聲響後淑慎醒了,剛剛踏出裡間發現外間的宜文衣衫不整的坐在了尚書家小公子的腿上。

雖然那三次宜文公主都裝作沒有看見她,手裡的動作也沒有因為她而停下,但多次撞見,宜文的心裡也可能會厭煩她。

此時花間躺著不著寸縷的少年,宜文公主也只剩了單薄的一層紗來遮住身子。宜文公主坐在少年身上,臉色潮紅,淑慎正要像之前一樣悄悄地溜了,卻聽得一聲熟悉但卻比平日里嬌媚百倍的聲音:「回來,淑慎。」

淑慎身子一僵,立馬停了步子,但不敢轉身。

「你過來。」這下宜文公主的聲音穩了許多,也帶了平日里的威嚴。

淑慎心一橫,轉過了身,向前走了幾步。

宜文公主一邊手裡穿著衣服一邊道:「這幾日沒有見你,你和嬤嬤相處的怎樣?」

淑慎低著頭道:「嬤嬤見多識廣,奴婢學了很多。」

宜文公主點了點頭,接過少年從花叢中拾起的簪子簪在發上,說道:「這樣便好,你陪本宮走走。」

淑慎小心翼翼的抬了頭,宜文公主此時衣裝整齊,長發稍微挽了一個髻,余發順直的披散在身後。而那少年,也已著好了衣衫,順從地跪在地上。

沿著石子小徑走著,眼見著前面的道路越來越暗,草木越來越濃,淑慎說道:「天晚了,夏天又有蚊蟲叮咬,公主還是早日回去才好。」

宜文公主頭也不回:「前面有個亭子,你陪本宮到亭子里坐坐。」

淑慎口頭上應著,心裡卻在誹謗,剛才宜文公主在那花叢中沾了一身的香氣,自是沒有蚊蟲來叮咬她,可自己裸露的脖子和手就可憐了。

宜文公主的身邊只跟了淑慎一人,可淑慎卻聽得宜文公主道:「本宮要在醉陰亭里賞月,去擺些果品來。」

聽得暗中一聲清脆的女聲道「是」,淑慎才想到,她們這些皇家公主,怎麼可能會自己出來,暗中保護的人不止有幾百個呢。

一時幾名侍女提了燈籠來了醉陰亭中,酒盞果品也擺了上來,淑慎眼看著宜文公主親手倒了杯果酒遞來,笑容僵硬的道了謝。

宜文公主舉杯望了天上那彎彎如鉤的月,開口道:「你可知本宮為何邀你在此品酒賞月?仔細想來,這月也沒有什麼可看,這酒也未必醇香。」

淑慎沉默了一下道:「公主說什麼便是什麼,這月色好與不好,只在公主此時的心境,若是奴婢在此打擾了公主的雅興,那奴婢下次記得挑對時間出門。」

淑慎心裡十分不滿,她知道,憑她這番軟中帶刺的言語,宜文公主便可以以不敬之名要了她的小命。但淑慎是在是受不了這宜文吞吞吐吐,言語藏在心裡卻還要她去猜想的行為。淑慎喜歡直來直去,她高興,不高興,全都寫在那張明艷的面上,虛偽掩藏,不高興時非要說成高興這事,她實在是做不來。

宜文公主絲毫沒有顯露出生氣的顏色,反而道:「本宮的興緻,誰也干擾不了。罷了,有些事,你就是跟著這些嬤嬤學一輩子也學不來。只有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教訓。」

淑慎悶悶的又喝了一杯酒。

宜文公主道:「你說本宮的那些話,本宮也都知道。你不喜歡本宮,在心裡藏著就好,不必說出來,閑人聽了,倒惹出事端。」

淑慎的腦海一片空白。

她是說過宜文公主心機太重,不像個好人,可她說這話的時候,旁邊並沒有人啊。隔牆有耳,可她是在沒有任何遮擋的大院子里小聲說的。

淑慎臉色一白,瞬間想起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旁邊是沒有人,可她的面前,她對著說話的那個人不就是嗎?淑慎進入公主府以來,一直把挨著她的房間住的巧兒當做姐妹,巧兒也很關心她,時常安慰她不要想家。那日淑慎受了嬤嬤的氣,連著也厭惡上了宜文公主,趁著院中無人,便悄悄在巧兒面前罵了宜文公主。可誰知,巧兒會告訴宜文公主。

淑慎想要站起來問巧兒一個明白,可意識突然清醒,巧兒又有何錯?她也許本就是宜文公主派來監視她的言行舉止的。是自己太笨,口無遮攔,什麼都敢說,絲毫不考慮說話的後果。禍從口出,若是宜文公主想要拿捏她,這條誹謗長公主的罪便可以讓她去死了。

「淑慎,你可知人心隔肚皮,你看的那個人未必就是他本來的面目。」宜文公主斜斜的看了淑慎一眼,「本宮常常覺得你笨,除了美貌之外什麼都沒有。現在本宮還是覺得你笨,雖然笨人很討人厭,但你,卻也沒讓本宮生厭。」

淑慎低頭一笑:「那公主想讓奴婢為您做些什麼?您不會無緣無故喜歡一個笨人,更不會在一個無用的笨人身上下功夫。」

「唔,本宮還沒想好。」宜文公主終於正眼瞧她了,「那你覺得呢,你覺得本宮會用你來做什麼?把你獻給別人?」

淑慎正要開口,宜文公主站了起來:「天晚了,你回去吧,以後多用點心,今日嬤嬤只是打了你,明日你再不用心怕是連晚飯都會沒有。」

風吹影搖,暗香浮動,如此良夜,如此美景,淑慎卻沒有看它們的興緻。

宜文自那日回去之後,淑慎以為自己的日子會更加難過,嬤嬤會要求更高,結果卻聽了嬤嬤說她以後會增加休息時間,每學習兩日便會休息一日。這樣一來淑慎對宜文公主的印象也好轉了許多。

午後,淑慎和幾個侍女玩石子輸掉了一把錢,心裡很是不爽,腦子一轉,想起了百里望。

淑慎笑著咬了咬手帕:自己剛剛認的三哥怎麼能忘了呢。

但淑慎卻不知道百里望住在哪裡。她去了之前兩人經常碰面的空地卻沒有看到他。想著今日也不用聽嬤嬤說教,淑慎邊想著在公主府內好好地走一遍,說不定正好能遇見百里望。

公主府佔地極廣,若是自己這樣走下去,這一下午也走不完。淑慎細細一想,百里望既然是宜文公主的門客,那他應該是住在宜文公主門客聚集的英匯庭。她聽巧兒說過公主府內能人異士眾多,說不定也會碰見有趣的事兒。

如此想好,淑慎攔了過路的一名侍女,打聽了英匯庭在那裡,便沿了一條石子小徑往北走去,走了不到一刻,淑慎看見一片柳林,從柳林穿出後,眼前頓時開闊了不少,淑慎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個湖。

這湖,喚作思陵湖,據說是宜文公主起的名字。英匯庭,便在思陵湖的北邊。

淑慎乘了小船過湖,又問了幾個侍女,繞了許多路,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的進了一個拱門。

一群女子的嬉笑聲傳來,淑慎也沒有在意,拿了帕子擦了擦汗,坐到了一條石凳上,接著又拿出腰間掛的小團扇扇了扇風。石凳靠樹,淑慎也倚著這棵樹,有些犯困。

女子的嘻笑聲越來越近,淑慎心裡更加煩悶,眼睛還沒有睜開就想著馬上離開這裡,可因為長時間沒有走過遠路,腳心怕是磨出了泡,所以她暫時也沒有氣力,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那是誰?」淑慎聽得一尖銳的女聲,嚇得她差些沒有從石凳上摔下來。

一股濃濃的脂粉味傳來,淑慎一陣反胃。

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嬉鬧著走來,淑慎勉強站了起來,腦袋昏昏沉沉的。

「新來的么?沒有人給你安排,你怎麼會坐在了這裡?這是我們姐妹們玩樂的場所,新人不可以過來。」為首的一名女子姿容嬌俏,眉眼卻帶著些冷意,上下打量著淑慎。

淑慎被她看的不舒服,也覺察了她言語的不善,撐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想了想,英匯庭與蘭圍巷相距不遠,她應是走錯了,來了蘭圍巷。

蘭圍巷裡住的是宜文公主調養的歌姬舞女。這些舞女大多出身低微,之間也常常發生爭執,勾心鬥角之事每日都在發生。

淑慎微微一笑:「打擾各位姐姐了,妹妹是公主的陪讀,今日迷路,不小心進入了蘭圍巷,擾了姐姐們的玩樂。」

為首的女子聽她說是公主的陪讀時臉色瞬間變了,立即收起刻薄的模樣帶著笑道:「原來妹妹是公主身邊的陪讀,我們剛才遠遠看著就覺得妹妹的樣貌氣質非同一般,這樣想來也是了,只有妹妹這樣的美人才配在公主身邊。剛才我們言語有所衝撞還請妹妹不要見怪,是我們這樣談笑說話慣了,一時也改不過來。」

淑慎當下覺得這個人真是好笑,翻臉比翻書還快。

淑慎再次笑了笑,直入主題:「還請姐姐告訴我英匯庭的路,我本想去的是英匯庭。只是兩處距離太近,我給弄混了。」

為首的女子笑道:「我帶著妹妹去便好了,妹妹叫我箬離便好。」

箬離讓其他的女子先去玩,她帶了淑慎離開了這裡。

淑慎心裡不是很喜歡箬離,箬離卻說個不停,一直講著她們姐妹剛才玩的遊戲。

可能是感覺到了淑慎對這些沒有興趣,箬離便不再說這些,試探著問道:「妹妹來英匯庭是有重要的事么?」

淑慎想了想,剛才箬離說她在這府里呆了有兩年之久,想著應該是認識不少人,便問道:「箬離姐姐知道英匯庭有位百里公子嗎?」

箬離一愣,臉色微變,說道:「是有一位,但百里公子素來厭惡女子,只有公主親自請他他才去見的。」

淑慎微微皺了皺眉頭:「是這樣么?那姐姐能否帶我去他的院落?」

箬離邊走邊道:「這個自然可以。」

淑慎聽著箬離講著百里望的一些事情。據說百里望劍法出眾,是京內數一數二的劍客,宜文公主花了重金尋得了寶劍青虹贈與他才能請他住入這公主府內。宜文公主頗愛出行,有時也會不辭千里去她的封地金成郡,這百里望,便是在宜文公主出行時保護她安全。

宜文公主今年十六,按照歷朝慣例,公主待到及笄之年才出宮住入皇帝賞賜的宅邸之中。但先帝於三年前駕崩,新帝繼位。宜文公主與新帝都是季夫人所生,但季夫人早逝,宜文公主由沈昭儀撫養,新帝則養在了姚皇后膝下。沈昭儀於四年前因病去世,沈昭儀生前與姚皇后不和,因此宜文公主和姚皇后關係也是僵著。新帝即位後,姚皇后封為太后,為了讓宜文公主少受姚太后的刁難,新帝不顧姚太后的想法,賞了宜文公主豪華的府邸,大片的莊園,還將金成郡作為宜文公主的封地。因此,宜文公主早早地便入了公主府。

這裡柳樹眾多,柳枝依依,遠看如片碧煙,倒也美麗動人。

箬離停在了一個門前,說道:「這便是百里公子的住處了。」

說完,她也不提要走,淑慎也沒有想著要讓她離開,當下她便敲了敲門。

一個藍衣的少年開了門,他見是女子,神情有些驚訝,一抬眼看見箬離後,少年一臉壞笑:「箬離姐姐你怎麼又來啦?我們公子不見人,你是來找我的?還帶了個仙女般的姐姐,這位姐姐是新來的?」

箬離冷哼一聲,嘴邊卻也帶出了笑意:「臨吟,你少胡說八道!這是公主的陪讀,來找你們公子,快去把你們公子請出來。」

臨吟一臉為難:「箬離姐姐你不是為難我嗎?」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箬離和淑慎朝著聲音所在之處看去,百里望站在房門前,微帶著驚訝看著淑慎。

淑慎得意洋洋的道:「這有什麼難的,只要我想找你,總能找到。」

百里望難得的笑了起來,看的箬離和臨吟一愣。

淑慎笑道:「還不請我們去屋裡喝喝茶,走了這一路,嗓子都要冒煙了。」

百里望轉身:「你跟我來。」

他說的是「你」,箬離卻也要跟著過去,臨吟當即拉了箬離的胳膊,小聲說道:「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淑慎回頭看了下箬離,說道:「箬離姐姐帶了我一路也是累了,不如和我一起進屋裡歇會。」

箬離跟著淑慎進了房間。

百里望看了眼箬離:「這是公主給你的侍女?」

箬離臉色一白:「若離是蘭圍巷的舞女,剛才妹妹走錯了地方,箬離帶了妹妹來這裡。」

百里望點了點頭,看向淑慎:「果然你腦子也笨,走個路也能走錯。」

淑慎不大樂意了,拿著簽子扎了塊水果道:「誰知道你這個地方這麼偏遠,害我走了許多路,不過我已經記清路線了,下次肯定走不錯了。」

百里望遞了塊帕子給她:「擦擦手,不要吃這些生冷的了,回頭身體難受。」

淑慎接過帕子擦了擦手,看著這塊帕子質地甚好,像是安南瑾鄉產的天瑾羅,帕子通體沒有什麼花樣,不過,男子的帕子要什麼好看的花樣,能用就可以了。但淑慎用慣了樣式精美的帕子,自己的針線功夫在母親花夫人的調教下也很有長進,隨口說道:「你這帕子,我不喜歡。我會綉帶著好看花樣的,你看!」說著淑慎就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塊絲帕,邊角綉了一株蘭花,甚是清雅。

百里望掃了一眼:「你每天忙到不行,還有時間繡花?」

淑慎立即想到她明日還要去聽嬤嬤的說教,明日嬤嬤講的,應是明哲保身之法。

「對了,我身邊有幾個丫頭針線活很好,要不要我給公主說一聲要了來賞給你?」淑慎開玩笑道。

箬離或許是覺得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便提出要先回去。

箬離走後,百里望立即在淑慎的頭上敲了一下:「蠢東西!蘭圍巷的人你也敢領來,說不準什麼時候咬你一口!」

淑慎揉了揉額頭:「我也不想,可是…」

百里望語氣緩和了一點:「你剛來公主府不久,還不知道這裡的人。」

淑慎一笑:「我知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淑慎本就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花之灼灼,難比她容顏之艷。平日里淑慎若是不笑,也是有著幾分冷艷驕矜,但此時百里望見她笑時眉眼彎彎,更顯少女天真稚氣,不覺一怔:「過兩日你若…」

話未說完,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百里小兄弟。」

淑慎立即起身,這時一三十左右的男子大大方方的進了房間。

淑慎見這男子一身青衫,手裡拿著把扇子,笑容滿面的看向她,面容雖是平常,但渾身氣度卻是不凡。

「什麼時候你在房裡藏了一位嬌小姐?」那男子搖著扇子打趣百里望道。

百里望也不起身,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我沒空。」

那男子嬉皮笑臉的坐了下來:「有空陪佳人,沒空理會我這個翩翩公子啊,小兄弟,你可不要見色忘義。」

淑慎忍不住笑了起來,翩翩公子,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還翩翩公子。

那男子見淑慎笑了起來,看著淑慎道:「小姑娘,你笑什麼?」

還未等淑慎開口,百里望就道:「她想笑就笑,與你何干。」

那男子也笑了:「你們一個笑我,一個擠兌我,看來是不願意讓我在這裡。」

淑慎回道:「哪有,只是覺得您幽默,所以才笑了起來。」

那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在下公孫儒申。」

公孫儒申之名淑慎是聽過的,昔年淑慎和家人在京生活,父親花不歸是朝中官員。花不歸喜好詩畫,灼灼受到父親熏染也是喜歡作畫,父親便送了灼灼一幅雪夜空山降仙圖。這幅雪夜空山降仙圖,便是公孫儒申所作,他是國內少有的書畫大家,一字一畫千金難求。

淑慎心裡起了些想法,灼灼素來喜歡花不歸送她的那幅畫,也常常遺憾不能見上公孫儒申一面,若是能讓公孫儒申作一幅畫託人送於灼灼,豈不美哉?

公孫儒申的話語剛剛落下,腦子轉得奇快的淑慎便道:「原來是公孫先生,我是公主的陪讀,姓花,名淑慎,公孫先生不介意,叫我淑慎就好。久聞公孫先生不拘小節,性格爽快,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公孫儒申哈哈一笑,覺得淑慎這番話委婉得當,當下立即說道:「花姑娘,要不要我給你畫像?」

淑慎及其不喜歡別人叫她「花姑娘」,但聽得他說畫像這事,也覺得是個不壞的事,於是就道:「既然已經和先生認識了,先生叫我淑慎就好。」

「淑慎,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好名字。」公孫儒申笑道,「你現在若有空的話便可去我那裡。我也畫過美人,可像你一樣的也是少見。」

淑慎看了看百里望,開玩笑道:「先生是來找我三哥畫像的吧?還說像我一樣的美人少有,這不,我三哥不是個美人么?」

百里望冷冷的看了淑慎一眼,淑慎吐了吐舌頭,聽見公孫儒申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們是這樣的關係,是我弄混了。可百里這小子,死活不肯坐在那裡讓我畫,說是浪費他的時間。」

「淑慎,你也該回去了,我送你回去。」百里望看向公孫儒申,「她可不像你這樣清閑,等哪日淑慎空閑較多,再來去讓你畫像。」

公孫儒申笑道:「你這小子還在生我的氣,如此小心眼。」

百里望冷哼了聲,拉了淑慎的袖子便走了出去。

未完待續,後面更加精彩。

書名:美人天下文章來源於網路。侵刪。(已授權)著作權歸作者所有。商業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非商業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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