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非常有趣,同時和臨牀實踐非常相關的問題。英文中有這樣一句諺語「time heals all wounds」(大概翻譯為:時間會治癒所有傷痛),到底是不是這樣呢?

既然我是專門做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的診斷和治療工作(以下簡稱PTSD),那麼下面我會從PTSD和創傷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讓我把問題重新組織一下,讓問題可操作化(operationalize):

問題是:如果某人遭遇了一段創傷經歷,隨著時間的增加,是否會體驗更少的痛苦(或者說病症隨著時間推移而減弱)?


答案是:不一定。

更確切來說,時間對於創傷經歷的影響可能走兩個極端:有的人在遭遇創傷經歷後會迅速地康復,也就是說「時間撫平內心傷痛」,這樣的康復一般在遭遇創傷經歷後3-6個月間發生。

但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羣在遭遇創傷經歷後,並不會自然康復,相反,他們的情況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糟糕。也就是說,時間不僅沒有「撫平傷痛」,反而「加劇了傷痛」。


針對「時間可能加劇傷痛」,我們不妨來看一下臨牀數據。總的來說,有兩個方向的證據:

第一,有一種創傷後應激障礙症叫做delayed onset PTSD,也就是延遲發作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症。具體來說,就是在創傷經歷發生後,某些人羣並不會馬上體驗到PTSD病症,而是等到好一段時間之後(可能是一年或數年後)突然或逐漸體驗到PTSD病症。

我們來看兩個相關的研究報告。

第一篇文章:作者跟蹤了七位機動車事故的倖存者,有趣的是這七位研究對象在車禍之後(1-4個月內)並沒有被診斷為PTSD(換句話說,他們在車禍後並沒有體驗到顯著的PTSD病症)。這七位倖存者在車禍發生後一年內,顯現出了延遲發作的PTSD。和那些車禍後馬上被診斷為PTSD的倖存者相比,這些延遲發作的PTSD病人反而體驗到更嚴重的病症,可能的原因是他們的社會支持比較少、同時車禍前功能性比較低。

文章鏈接在這裡:

https://psycnet.apa.org/record/1997-41234-014?

psycnet.apa.org

第二篇文章: 作者跟蹤了多達1040名前往索馬利亞執行維和任務的美國士兵。他們發現有相當一部分士兵在維和任務剛剛完成時並沒有馬上體驗到PTSD病症,相反在維和任務完成後18個月內才顯現出延遲發作的PTSD。這樣的結果說明,有一部分人羣的確會體驗到延遲發作的PTSD,所以軍人的長期隨訪很重要。

文章鏈接在這裡:

PsycNET?

psycnet.apa.org


第二,臨牀上見到的PTSD病人,從他們遭遇創傷經歷到他們首次尋求治療,中間平均間隔了十年左右的時間。這樣一來,時間的流逝(比如說這十年時間)並沒有導致病症的減弱,反倒是維持或者加劇了他們的PTSD病症。

我們來看一個非常重要的研究報告:

作者對29位曾經在童年遭遇過性虐待(childhood sexual abuse)的女性進行了訪問,並對每一位研究對象進行了系統的臨牀診斷。結果發現:

  1. 從童年性虐待發生到第一次體驗顯著的抑鬱症病症,平均間隔了9.2年(5.6到12.8年)。
  2. 從童年性虐待發生到第一次體驗顯著的PTSD病症,平均間隔了8年(4.1到11.9年)。

作者指出臨牀工作者不應該把童年性虐待倖存者的PTSD癥狀缺失誤認為是他們「適應性強」或者「復原力強」,很有可能他們將會顯現出延遲發作的PTSD,只是目前病症還沒有發作。原文是這麼說的:

Findings from this formative study suggest that clinicians should not interpret the absence of symptoms at the time of CSA as a sign of resilience.

文章鏈接在這裡: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266432/?

www.ncbi.nlm.nih.gov


總結一下:

對於經歷過創傷經歷的人來說,時間並不一定可以「撫平內心的傷痛」。相反,我們有大量的臨牀數據說明有相當一部分經歷創傷的人羣,會有延遲發作的PTSD,也就是說時間可能會「加劇內心的傷痛」。到底「時間可不可以治癒」,要看具體情況而定。

如果你遭遇了顯著的創傷經歷,如果你在6-12個月後依然體驗到PTSD病症,那麼請儘快尋求專業幫助,在這樣的情況下,時間往往不會「治癒」你的病症。

如果想了解更多關於PTSD的信息,可以關注我的live課和其他回答:

走近創傷後應激障礙症 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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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只能讓距離變遠。

錢纔可以


部分創傷可以被時間抹平,部分(尤其是嚴重的)甚至會被時間所沉澱和內化


有些痛,可能隨著時間越來越淡。有些隨著時光不斷放大。如果說,可以隨著時間減少,那必定的幸運的吧。

初二升學考,我外公是心肌梗塞離世的,沒有得到很好的救治,等我回去的時候,就看到棺材裡躺著的他,那一瞬間,是沒有感覺沒有眼淚的,腦子都是空白的。平時神采奕奕的一個人,那時居然這麼瘦削,毫無血色。家人對我外公這個點,似乎從來避而不談,是我們所有人的痛。外公是我們當地的書記,九幾年的時候修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錢,幫那些家裡條件不好的人家修路,這樣的事他做過很多。每當我出門,人家都會說,這是吳隊的外孫女。即使過去了十年,有些長輩看到我,不認識了,問邊上的老人,這是哪家的姑娘的時候,人家還是會說,這是吳隊的外孫女。外公留給我們的最大的財富就是怎麼做個好人,做個正直的人。有時候,可能在學習的時候,可能在旅遊的時候,總會想到,過去某個不在意的小細節。那種遺憾,那種悲傷,即使過去了十年,依然想到就會落淚。也是我外公的事,堅定了我學醫的決心,我那時候高考的分數,讀個211肯定是沒問題的。然後按我爸的規劃,找點他的熟人,進國企,安安穩穩。但我還是不顧全家人的反對,選擇學醫,然後那年醫學分數彪高。不過現在也還好了,最大的夢想就是身邊的人健康快樂,對於自己,似乎就是得過且過,什麼都能忍,什麼苦都能喫。

還有一種,一個填滿了整個青春的男孩子,從小學五年級到高中畢業。我喜歡他,他喜歡我,但我們互相都沒有點破。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對方的心意,那種默契,是我後來從未遇到的。有一次,他朋友在講臺上問我,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我鬼使神差的居然說不喜歡,我知道他也聽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會否認,也許是因為膽怯。那天放學我沒有走,一直等他,他一個大漢子趴在桌上哭了很久,邊上圍了一羣迷妹,我根本沒有機會靠近。晚上放學走的時候,一個女生搭著他的手臂走了,而我就跟在後面。當時心都要碎了。第二天,我能感覺到他的疏離。他從來不缺人追,也是因為這樣,每次我想要靠近,總會有人把我推開。相比起青春期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那時的我更習慣把感情放在心裡,深情而長久。後來,升學考,我們去了不同的學校,聽說他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期間偷偷去過他們學校一次,在貨架上擦肩而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高考之後,我要來了他的手機號,猶豫了很久,鼓足勇氣,發了一條簡訊,「我一直都喜歡你 從未忘記,從未改變。」他的回復是「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我當時就笑了,這就是我們的結局了,然後哭了很久。但不同的,第二天我真的完全不難過,完全忘記了這麼個人,可能是喜歡了太久,自己也累了。可能有的人會說,是我自己搞成這樣的。也許吧。不過並不遺憾。也許努力過也會有傷痛,但我想時間能很快撫平。

好了,早晨很美好,學習要繼續~倘若有一天可以開義診,定奔走相告。


抹平是抹不平的,時間再久你也不會當做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是傷痛隨著時間流逝變成疤痕和你長在一起,變成你身體的一部分,成就現在的你。

怕的就是沉溺,不管不顧不能從中學到東西,自怨自艾。不管遇到什麼都不是你尋求美好的阻攔,你會感謝勇敢自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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