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看到之前林奕含在一次發布會上的視頻,她說她認為思琪的結局,和自己的結局是無解的。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並非無解,但我目前也給不出具體的解,請問一下知友有什麼看法吧?

我的意思是,如果遭遇發生在別人身上,有沒有人能有辦法解脫自己?不應該是因人而異嗎?


真的無解。

林奕含在接受採訪時說的很清楚——思琪註定會終將走向毀滅且不可回頭正是因為她心中充滿充滿柔情,她有愛、有慾望。

而且林奕含也一直在強調——這是一個關於『女孩子愛上誘姦犯』的故事,裡面是有一個『愛』字的。

而這些『愛』『柔情』『慾望』才是導致思琪毀滅的罪歸禍首,或者再說準確一點,是文學。

無論是思琪還是林奕含,她們對文學、對閱讀或是說對學文學的人是有潔癖的。

她們對文學有期待有傾慕將其奉為信仰,但學文學的人卻無比殘酷冷血暴力的打破了她們的信仰。

她不相信一個能善用典故將其化成情意綿綿的情話的學識淵博的國文老師是個強暴犯,後來迫於自身的羞恥感和愧疚感,選擇自我欺騙和自我安慰。

這沒辦法,她那時候年紀太小了,且家庭的性教育缺失。無論是真愛還是自我催眠,這就是愛了,儘管這愛讓她如此不舒服。

後來逐漸長大,她慢慢意識到事情的本質,她陷入了無盡的矛盾和痛苦……思琪明白,自己早在那一年的教師節就死了,結局早已註定。

假使她沒那麼道德、沒那麼相信文學,如果她不那麼善良看得開一點,思琪的結局都會有所不同。

我無法說思琪如如何,但林奕含是勇敢的。她選擇了書寫,選擇了報案,選擇將月球背後寫給所有人看、選擇了將自己曾認為無比美好的東西毀滅給所以人看。儘管她最後依舊選擇了死亡。

但死對她來說也許是解脫,畢竟她活得並不快樂。當然,我不能自我自私的說林奕含是死得其所,無論陳星死不死,她已經不潔凈了(指代林奕含誤認的不潔凈,怕誤會,感謝底下評論指出)。

希望,在天堂,一切都是粉紅色的。有咖啡,她和她躺在凱蒂貓的床單上看極光,周圍母鹿生出覆著彩虹虹膜的小鹿,兔子在發情,長毛貓預知以身之死而走到無跡之處。爬滿青花的骨瓷杯子里,占卜的咖啡渣會告訴我們:謝謝你……

————

這個答案說的很好建議大家看一下。


林奕含的死亡,她的家庭有很大責任。

在被誘姦的時候,估計父母沒有發現所以也沒有正確引導,未成年少女的錯誤性觀念折磨她很久很久,等到父母了解具體情況已經有點晚了。

她的抑鬱症對她的人生也有很大影響,婚禮的演講中也對父母道歉,沒有能成為優秀的女兒,父親立刻回答『不會』。這反映了她在家庭里總是自責的情緒並且父母也沒能正確開導。自我責備是抑鬱症患者常常有的情況,把不幸找原因並且最後找到自己身上是很多抑鬱症患者的固定邏輯,如果不加以勸阻,後果很可怕。

其實她根本不是自己所說的那麼廢物,她很會讀書,即使受抑鬱症影響仍然成績優異,能寫小說並且受到了認可,能讓大眾對性侵和抑鬱症的概念深思,甚至長得很漂亮氣質溫婉。但是這些優點她自己看不到,她反覆強調自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其實潛意識一直都在期待別人對她的認可,但是周圍人應該都沒能給到。


對於林奕含本人來說也許是無解了。但她所經歷的事,放到別的人身上或許是有解的。畢竟世界上有過這種經歷的人很多,不是每個最後都會走向絕路。

林奕含自殺的原因,不僅僅是被誘姦本身。重點是她的信仰崩塌了。

她相信文學,藝術應該是追求真善美的。她把文學當作信仰在崇拜。而她在面對李國華這種充滿才華的人渣時,她的信仰卻遭到了質疑——一個這麼有才華,熟讀那麼多文學巨著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她陷入這個怪圈裡出不來了,因為她沒法解釋為什麼真善美可以與邪惡並存,為什麼一個人在誘姦她時還能夠說出《紅樓夢》里浪漫的詩句。正如她沒法接受奈波爾這麼靈性的作家卻虐打妻子,胡蘭成這麼一個渣男卻把張愛玲寫的那麼透徹。在她眼裡文學應該是崇高的,不應該混雜著這麼多骯髒齷齪的東西。

所以她覺得自己被文學背叛了。她認為自己一生所追求的無非是些巧言令色的東西,毫無價值。所以她選擇了自殺。


因人而異,我走出來了。

高中有兩年的時間,我困在信仰崩塌裡面出不來,且因此休學一年。第一次在b站看到林奕含的採訪我真是又驚又喜,因為她的種種叩問也是我當年的困惑。

比較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像她一樣遭遇性侵,也沒有得精神分裂和重度抑鬱,只不過是學業上有些挫折再加上從小到大經歷的一些不太好的人和事隨著我的慢慢長大而不能再完全封印於心中小小的角落,那段時間我常常止不住的流淚,由心理到生理上的無力感,看各種文學作品,看遍各類我能找得到的有關張愛玲的作品並試圖從各類解讀中尋找答案,但是無解。我媽很焦慮,她怕我得精神類的疾病,幸運的是我沒有。

你問我怎麼走出來的,其實沒什麼好方法,就是接受,放棄潔癖。說起來容易,但是過程真的痛苦。你發現信仰與現實的衝突只是一瞬間的事,信仰的坍塌也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從發現到接受真的無比艱辛與漫長,你反覆的求證,自己發現的是真的么?怎麼可能會這樣?......

終於, 我可以用另一套法則來解釋世界,但我常常不快樂,至今如此。當我不快樂的時候,我就只能用理智告訴自己,不要想那些,想多了會自我毀滅。就這樣活下去最重要.....

我一度以為大家成長的過程都或多或少伴有信仰崩塌的痛苦經歷,嘗試跟不同的人聊天才發現有這種經歷的人好像是少數。也可能是大家並不願意讓我了解他們吧

~~~~~~~~~~~~~~~~~~~

就大家對林奕含自殺的原因有很多分析,我說我的理解。

「她想用心理代償的方式說服自己是文學而不是強姦,但是失敗了。」這個說法我不太認同。我有過跟林非常類似的困惑,且為這個困惑感到真切的痛苦,但是我沒有被誘姦過。

我產生跟林一樣困惑的導火索是我懷疑父母子女之愛,父母從小說愛我,我一直深信不疑,但隨著我的長大我越來越感受到愛的局限性。我感到不舒服,需要一個地方逃避。正好中學時期我漸漸對語言文字產生興趣,再則,討論「愛」這件事情,有什麼比文學作品表達的更好呢。

我說服自己擺脫困惑的一個理由是:道和術是分開的,那些在文學上取得成就的作品是作者的術,跟他們的私德毫無關係。

理由是有了,但接受起來並不容易。我可以很輕易接受一個數學家道德敗壞,但是對於文學家很難接受,因為文學真的很有迷惑性,文以載道,文以載道啊,這在有文字崇拜的人的心中根深蒂固。

但我也並不完全認為林就是死於信仰崩塌,因為困惑的來源其實還是生活,現實中的困頓,我總結自己可以活的還不錯很大程度上得益於現實中的困頓不太大。

當然,這只是我的理解,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不是林,僅供參考


讀《房》是因為李玫瑾老師講犯罪心理學時候提到林奕含事件,而讀完《房》緊接著刷了林奕含逝世前的採訪,心緒複雜,久不能平。

誠然誘姦及傷害是全書事件性的主題,其背後的潛藏的關於犯罪心理、法治、性教育、父權社會的語境和輿論對女性的戕害等等,每一個都值得被討論。但這裡,我還是想跳開事件性本身,非常淺的來談兩對張力關係:文字和道德,偏執和自毀。

? 文字和道德 ?

初讀《房》會很快被旋進那個扭曲的語境中。精美而怪誕的隱喻、細緻密線勾勒的工筆、濃烈的腥膻和濃稠的釅白大片大片的在眼前炸開,可弔詭的是,你總能從房的靜默,房的自嘲,房的用典和比喻中看到一絲解離的違和,就好像你站在雲端看房思琪落入塵寰,你被精美的文字引誘著看房的遭遇看的移不開眼,可是朝雲叆叇,在你之上,林奕含也在冷漠的觀測著你。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本紀實小說,不如說是一部諷刺小說。小說是喻體,諷刺是本體。

其中一個諷刺點直刺文字和使用文字的人

訪談中,林奕含質問,所有學中文的人,包括胡蘭成包括李國華,都知道人言為信,所謂文以載道,文以明道。甚至我們明明知道,一個人說出詩的時候,應該是言有所衷的,應該是「思無邪」的,所以整個故事裡面最讓她痛苦的是,一個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麼可以背叛這個浩浩湯湯已經超過五千年的語境,他為什麼可以背叛這個浩浩湯湯已經超過五千年的傳統。

看到這裡我突然貫通了讀《房》時候的違和感,房最後的崩塌,不是強姦行為本身,至少不全是。裡面用最鈍的削筆刀摩擦著切掉最後一根神經的,是對文字信仰的崩塌。

很多人不能理解這種對文字本身的信仰,甚至在林逝世三年後的今年再翻找評論,也能看到陳布在屏幕上的嘴巴窸窸窣窣的說著這種單純幼稚和不切實際。工具和使用的人怎麼能一以論之呢?

可是,這裡定義的文字,從來都不是工具,可以把它看成一種塑成讀書人三觀的東西。我脫胎於我讀,我視我讀為我。尤其對於林奕含,這種夢想著一面寫小說,一面像大江健三郎所說的:從書獃子變成讀書人,再從讀書人變成知識分子的人,更是如此。

可當她敬仰的語文老師李國華說著「你現在是曹衣帶水,我就是吳帶當風」並施暴的時候,你沒有辦法去相信任何一個人的文字和他的為人,然後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她要叩問的是,會不會藝術從來就只是一種巧言令色而已?所謂的藝術家,他不停的創新形式,翻花繩一樣就是創造各種形變各種質變,但是這些技法會不會也只是一種巧言令色而已呢?

知性無定,知行不一。所謂的「修治平齊」,所謂的「仁義禮智信」,一會兒失怙的幼童,一會兒是蔽體的素紗襌衣,一會兒又是張牙舞爪掏出陽具的夢魘。

? 偏執和自毀 ?

看完訪談,雙手掩面。有什麼從指縫滲入血管,咕咕的在體內盪開。我想,這大概也是自己對自己的鄉愁吧。少年時期一樣的對文字的崇拜,對文字純潔性的捍衛,對文字偏執的信仰,也在我的臉上拉開了拉鏈,讓燈光看見金玉裡面潛藏的敗絮。可是偏巧我走了另外一條路。

說到底,還是怕了。說到底,還是信不過。

不想說的太矯情,但學理、學商、學IT,一路走下來,其實都在謹小慎微的把文字的護在真空玻璃罩裡面,誤用馬太福音裡面的話,當我知道我的右眼會使我絆倒,我會先自行摔倒,讓地獄找不到是哪個臟器令我跌倒,於是先從我的腳趾開始灼燒。

這樣的結果也是顯然的,我通過自毀實現了一種保護,但也形成了另一種偏執。我肉眼可見的耗散了對文字的敏感,那些跳躍的光影線條患了漸凍症,我的五感被蠶食到混沌不清,猛地抬頭,只能看到一幅碩大的眼鏡死命卡住一隻蟹青色的臉。

與此同時,我的日常語境鮮少會出現碰撞文字信仰的存在,我的玫瑰在玻璃罩裡面,蔽芾中自伐。

自此我的世界和時間會有明顯的二分法。做了最壞的預期投入生活,便是最難熬的也能熬,便是最低的姿態也能放;同時又做了最好的預期沉浸文字,便是一點污垢也不能容,便是一絲晦暗也不能留。同樣的,我再也不需要邊緣化自己的原則,不需要像房思琪一樣為了捍衛自己的文字信仰,替對方和自己修補行為邏輯,並佯作愛情。

我無從叩問幸與不幸,甚至無從顧影自憐或者沾沾自喜。因為我清楚地知道這絕對不是個例,這種自毀謀求的保護,以及偏執的平庸,絕對蟄伏在很多人心裡。

你為什麼總擺出惰於學習的姿態以防智商來為成績買單?

你為什麼不敢全然投入到感情里了?

你為什麼不敢把計劃都說出來了?

你為什麼讓工作把時間塞爆也不敢給迷茫留出一絲時間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玫瑰,只不過太嬌弱,放在真空罩里罷了。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