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宁放发现杨亦就是勾引母亲,害自己家破亲亡的第三者,

    于是强暴了杨亦并拍下裸照要胁杨亦用身体赔罪。在两人相处过程中,

    宁放不知不觉被杨亦吸引却不自知。

    当他终于得知错不在杨亦并发现自己爱上了杨亦时,

    杨亦却因误会及无法忍受身心折磨而悄然离去。

    

    楔子

    天已黑,墨一般的颜色。高速公路上路灯却是极亮,照在柏油路。来来往往的车疾驰著,没入灯火之中。

    夜间车并不是很多,车距一般都拉得很开。只有一辆标致后面跟著一Toyota,倒是离得极近。前车驾驶座上男子看著后视镜,微微皱眉。

    “这车速度有一百了吧,车距怎么好像还不到五十……”男人自语著,这条高速公路是分车道限速的,他正想著要不要换到八十的道上去,却看到后面那辆车越来越近,竟像是直接冲著自己来的。

    他怔了一下,随即加速并打方向盘,想躲开后面那辆车。

    然而已是迟了一步,那台Toyota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瞬间加速,直直撞上标致的车尾。一刹那迸出灿烂的火花来,竟比路灯还亮上几分。

    “去死吧,你们两个都给我去死吧!”后面车上的男人笑声凌厉,几声之后却没了动静。随即“!”地一声,油缸爆炸,将两辆车撞在一起的地方炸开,碎片四散迸开掉落。

    火光绚烂著。橙黄色将两辆车笼罩。过路的车辆都停下,警笛声从远处响起。

    男人勉强睁开眼,天是带著些紫红的深蓝。

   

   

    在那一瞬我看到他的眼,忽然移不开视线。他的愤怒如此生动,我以为我看到了漫天的火光,照得睁不开眼。

    于是我明白,我将万劫不复。

    散黎路是一条很有名的路,不止是因为它临近外国人聚集区,更因为街上盛产酒吧。到了夜间灯红酒绿,不同皮肤不同发色的人混在一处,或说笑或搭讪或唱唱跳跳玩玩闹闹。酒吧外面也坐著三五成群的外国人,看到夜间路上走著单身女子,就用英语或者半生不熟的中文喊两句,被骂流氓或者成功钓上的可能各半,毕竟在这一带游荡的,大多都是为了寻欢。

    霓虹装点的酒吧名字也五花八门,大多考虑了外国友人的需要,采用双语结构。其中却有一家用的不是中文或英语,而是用“Jattends.”这个常人看不懂的东西做名字。由于名字难记,常客就把店名翻译成“我等”,简称“等吧”。

    “等吧”在散黎路上一条小岔道里,位置偏名字古怪,比其它酒吧更少了一份纸醉金迷的气息,按理来说不该有很多人上门。但事实是老板经常发愁,发愁到底该不该扩建。

    其实这间酒吧已经不小了,割成两个区域,每处还都有近百平米。前厅比较闹一些,是年轻一些人寻乐的地方,舞池占了绝大面积。后厅则主要是吧台桌椅,人们三三两两谈天说地,是放松的场所。

    两个区域共同的特点是都有吧台,有好的bar tender和醇酒。当然少不了音乐,前后厅里都有歌手驻唱。

    “放!再来一首!”前厅的喧闹声传到后面来,“seraph”的男主唱Samuel皱了下眉,几个高音飙上去结束现在唱的歌,低声对乐队其他人说:“现在是那个放的时间?难怪那么吵。”

    女主唱Andeline明白搭档心情,笑著说:“Sam,你和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呢?他一个大学生自弹自唱能有这样的人气,确实是有他过人的地方,别一副小肚鸡肠模样。”

    “什么叫小肚鸡肠,本来我就最看不惯那样的小白脸子,又娘娘腔。”Samuel把扩音器拿得远点,低声抱怨,“仗著长相拐骗小女生,唱得如何就没什么关系了,拿把吉他乱弹都有人叫好,哼!”

    Sam,他弹得唱得都不错,你别太刻薄。”拿吉他的青年男子笑了笑,温和声音不急不缓,“他专业念音乐,功底不浅,人长得又帅,受欢迎也很正常。”

    “什么帅,明明是娘娘腔!”Sam翻了个白眼,“我就看不惯那家伙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以为拿著木吉他就民谣插上电就摇滚啊!Ryan你比他强太多了好不好?”

    Ryan的吉他手笑著摇摇头,低下头拨了两下弦:“下一首唱什么?”

    Sam正在考虑,前厅音乐声又传来:“我想知道,流星能飞多久,它的美丽是否,值得去寻求……”是郑钧的流星,那叫放的男孩嗓音其实非常好,属于清澈透亮的,这时候放低了一个key,有些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更是引人。

    前厅喧闹而后厅安静,因此Seraph一旦停下来,后厅的客人就能听到前厅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足以吸引一些客人的注意,就有人走向隔墙,伸手开门。

    Sam脸色变得难看,Ryan连忙拨弦,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他听著隔壁的声音,手下一急,竟然弹出一样的旋律来。

    鼓手Randolph马上反应过来,在旋律中加上几下鼓声,贝司Elvis和键盘Hugo也立即跟上。Sam抓起话筒:“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正是流星的原曲,ColdplayyellowSam的嗓音比起外面的放来可是深沈得多,自然低哑下去的声音充满磁性,外加精彩无比的吉他以及整体的配合,后厅顿时静下来。

    Sam有些得意,唱完“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这句之后是间奏,Ryan曾在编曲上做过些改动,这一段吉他独奏由他弹出来简直是完美,Sam深知这一点,因此把扩音器调得声音更大,同时把手中话筒凑到吉他前面,扩大了几倍的声音蔓延整房间,顿时把隔壁声音压下去。

    隔壁传来剧烈几声拨弦,看来那叫放的少年也怒了,歌声也提高了几度,似乎要压下这边。Sam冷笑,间奏一过,正打算继续唱,前厅忽然传来女子高声叫喊:“停下!你不要唱!”接下来是劈里啪啦一阵乱,隔墙上的门被踢开,一名红衣女人闯了进来。

    女人是漂亮而充满活力的,年轻的脸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表情急迫而期待。一进来就四下看著,然后直勾勾盯著Seraph的六个人。

    “杨亦!果然是你!”女人忽然大喊一声,几步走到乐跃旁边,直接对著Ryan扑上来。Ryan被她一扑差点跌倒,连忙抱住吉他,然后问女人:“请问……你是哪位?”

    “我啊!刘绢,你不记得了?我以前是你后援会会长啊!”女人兴奋地喊著,“我找你好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

    刘绢滔滔不绝著,杨亦呆呆看著她的嘴开开合合,无法抓住她的声音。

    “原来是你们的fans。”一个清脆声音冷冷地传过来,带著无数嘲讽,“不过就算是fans也该有点常识吧,在自己地头发花痴不就好了,打断我算什么?”

    “什么叫发花痴?”刘绢猛地回头,盯著少年,“你知道自从他消失后,我找他找了多久?要不是听到这段他以前弹过的间奏,我可能还是错过……我是什么心情你能理解吗?”

    “不是花痴是什么?”少年被打断了表演本来已经很不高兴,见这女人竟然连点歉意都没有,更是恼火。何况刚才又在和Seraph“飙歌”,女人的表现分明是在说他不如这个Ryan,简直等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少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又向来自视甚高,当然忍不下去,说话也尽力刻薄:“一名吉他手罢了,你说得好像什么明星一样,窝在这种小乐队弹吉他,能是什么天才?”

    少年向来是自弹自唱,他歌喉好,吉他也弹得很不错,又是读科班的,自己作曲也能行,实际上不怎么看得上这些五六个人分工合作的乐队。对主唱也许还能高看点,其他那些只会弹奏乐器的,对他来说只是伴奏而不是歌手,作用和伴奏CD没有区别。

    因此他鄙夷之色摆上脸,刘绢见他表情也知道他想法,年轻的脸上现出了愤怒:“杨亦的吉他和他歌喉都是你拍马也赶不上的,井底之蛙!”

    “你说什么?”

    “井底之蛙!连别人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话,根本就不算乐手,顶多是唱歌的人而已!”刘绢对著他大喊,两人在酒吧场子里吵了起来,顿时乱成一片。

    “刘小姐,刘小姐!”他们吵架的中心人物杨亦实在听不下去,站出来阻止刘绢,“我已经有几年不唱歌了,现在我只是Seraph的吉他手,请你不要激动……”

    “为什么?”刘绢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不唱歌了?我一直以为就算你退出歌坛也不可能放弃唱歌……”

    “唱得太难听所以不唱,也还算有自知之明!”少年冷哼,俊美的脸上一双凤目挑起轻视眼神,看向那叫杨亦的男人。

    和少年有些女性化的美貌不同,杨亦长得虽也不错,却是那种带著沈稳和成熟的英俊,一看就是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脸上永远是不温不火的表情,即使被这样说也只是苦笑一下,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但是刘绢可咽不下这口气,吼了回去:“你听不出来杨亦是让著你么?我看他从不在你面前唱歌,是怕打击得你这一辈子都不敢开口吧!”

    少年被她气得脸色发青,转过头瞪杨亦:“是吗?那我到真的要见识一下了!”

    杨亦看到他眼底的敌视和坚持,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平和收场,伤起脑筋来。偏偏刘绢和少年杠上,拖著杨亦,和少年正对:“见识就见识,谁怕谁?”转头对杨亦说,“杨亦,你让他听听,什么叫做音乐!”

    杨亦摇头:“我真的许久不唱,而且也没什么好的……”

    Ryan,让你唱你就唱,婆妈什么!”一旁观战的Sam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在杨亦后背上重重打一拳,推得他向前一步,正和少年面对面。少年一撇嘴:“话都说出来了,你还装什么?是男人就凭本事,别靠女人为你撑腰!”

    杨亦有些为难,不想和这少年对上,但是少年目光冷利看著他,挡在他身前竟然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让杨亦无法走开。少年甚至伸手把他手里吉他抢来,然后横著塞回给他,歪著头斜眼看杨亦。

    他的俾倪表情让杨亦清楚,如果今天没有“震”一下的话,以后他也不用在这间酒吧待下去了。他自己也许还无所谓,但Seraph向来同进退,他总不能因此害到其他人。

    杨亦拿起吉他,低头想了一下,拨弦。

    声音静静响起,开始是极低,却让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男人的声音低沈微哑,将本来就是民谣味道的“god rest ye merry”唱得如同颂诗一般,乍一听是平淡平静,然而在缓慢的水流之下有著极大的引力,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这首歌是圣诞曲,宗教意味本就极浓,杨亦唱来更有肃穆的感觉,充满磁性的声音不急不缓叙述著,大厅内的人们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细微的一点音韵。

    杨亦完全没有察觉他人反应,只是低著头弹他的吉他,似是随口地唱著。偏低的侧脸有著极为和谐的线条,连投下的暗影都是那般精巧,在柔顺的半长发间沈寂。

    他声音一出,少年便已经愣住了,之后更是只能怔怔看著他。少年毕竟是懂的,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也确实要承认杨亦的水准。站在当地,他心中羞惭之外,又有了佩服。

    一曲即毕,满座皆惊,过了半天才有如雷掌声。Sam给了少年得意的一眼,刘绢也斜视少年:“怎么样?比你强吧?”

    少年正要说话,杨亦抢著开口:“这是很主观的东西,谈不上比较。放的音域比我广得多,如果同唱一首歌,我并没有优势……”

    这男人在说什么?少年皱起眉,刚才的一些敬佩现在消失无踪,变成了怒气。

    他以为他是什么?上帝?菩萨?好就是好,他宁放又不是输不起,这男人装一副好人状给谁看?也未免太小觑他了吧!

    看著男人一脸伪善表情,少年有些想吐,清亮的眸中尽是怒意,瞪著杨亦。

    杨亦口边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双眼完全陷入面前这人眸中,怎样也移不开视线。周围人声嘈杂,Sam和刘绢在起哄甚至在挖苦少年,依杨亦的性情本应该出语阻止他们,但是他完全没有说话。

    他找不到语言。

    少年对著他,冷冷地笑了,开口说了一句:“伪君子!”转身向外走去。

    杨亦看著他离去背影消失在门口,呆呆愣著。

    杨亦开口唱歌也就这么一次,跟那叫刘绢的女生说了些话后,对方显出很难接受的样子,每天晚上都来后厅蹲著,看杨亦弹吉他,主唱还是SamAndeline。曾听过杨亦唱歌的客人私下也跟乐队和老板询问过杨亦会不会再唱,杨亦一概回答自己是吉他手,不会唱歌。

    而宁放也没有再来酒吧,前厅少了唱歌的,只能找人暂代。老板说他打电话来辞职,说是不想再唱。

    “他不想唱就不唱呗,这年头唱歌的多酒吧少,还愁找不到人不成?”Sam有种自己把人逼走的负疚感,偏偏还嘴硬,“那家伙……叫宁放是吧,才大二的学生,本来就应该好好学习,出来唱什么歌!”

    “听说宁放母亲在他小时候就死了,父亲又在几年前去世,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打工自己挣来的。”老板一点也不让Sam安心,说著他不知道的事情,“我并不打算自夸,不过钱给得不少时间不长而且比较安全的酒吧,除了jattends之外,还真没有几家……”

    Sam懊恼地挠挠头,一边静静听他们说话的杨亦忽然开口:“那他去找其它工作了吗?”

    老板摇头:“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我帮忙,他说他自己找,可见还没找到。我倒劝他回来,不过这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好说歹说也不成。”

    “你知道他地址吗?”杨亦看老板,问。

    站在这栋破旧楼房前,杨亦自己也是惊讶的。虽然不是不识民间疾苦的什么贵公子,但这种破烂环境和看起来颇像危房的楼,他还是很少见到的。那种应该是改建初期的小六楼挤在一堆同样低矮的灰蒙蒙火柴盒中间,下面是也许曾经规范过的狭小街道,和被分割得乱七八糟的院子。垃圾和有用的杂物乱放在一起,不知内里放了什么的袋子、奇怪的金属铁器和木头靠著横七竖八的自行车,连走路都要格外小心。

    对著位址好不容易找到单元,里面没有声控灯,虽然是下午,但楼道内漆黑一片。杨亦小心著脚步,好不容易到了五楼,松口气。对著手机的微弱光亮看准门号,抬手敲门──自然不会有门铃这种东西。

    “敲什么敲!不就那点房租,等钱打到我就给──是你?”门被飞快打开,门后的少年不耐烦地喊了句,然后发现门外的人并不是以为的房东,而是那让他厌恶的家伙。宁放脸顿时沈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我可以进去么?”杨亦问,伸手搭在了门框上,温和地问。宁放翻了个白眼,这楼道里人来人往的,他总不能让这家伙在门口站著。

    “进来。”宁放露出和精致容貌绝不相称的厌烦表情,把门大开,让杨亦进来。被称为玄关或者房厅的地方只有一点点大,杨亦一进来,顿时就没有宁放站立空间,他打开旁边紧挨著的一扇门,光线流出,而他进了房间。

    杨亦跟著他进了房,可能也就十平米大的房间内堆满了东西,书和杂物放在一起,他那把吉他却放在特地开出的一片空间里,可见宁放对它的重视。

    房内并没有多余的椅子,宁放示意杨亦坐床上,他自己站著:“你有什么话想说,快说完快走,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杨亦也不好坐下,站在床边看著他:“我是来请你回‘等吧’的。”

    宁放嗤了声:“你请我回去?你凭什么请我回去?我有什么理由要回去?”

    “等吧需要歌手,你怎么可以突然就辞职?”杨亦说,“有很多人是为了你才去等吧的,你不去也会影响到酒吧的生意。”

    “我不去有什么关系,阁下在不就够了?”宁放带著有些冷意的笑,说道,“等吧又没有大到需要一个乐队四名歌手的程度……”

    “我是吉他手!”杨亦飞快打断了他,“那天的事只是偶然,我不可能长时间地唱歌,也绝对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宁放抬头看他,他比杨亦矮上半头多,年轻的脸迎著视窗投过来的光线,几乎透明的皮肤反著光。杨亦心口一滞,忽地说不出话来,少年那美丽却带著恶意的表情在他面前扩大,明明过了变声期但还留些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当然没有赶我走的意思,你什么坏事都不会做,所有的坏事都有别人帮你做,坏人都有别人抢著当。你只要在事情过后登门假惺惺地装一下无辜就好,旁人还会夸奖你的大人大量……哼,我回去做什么?所有人都被你吸引住,我不过就是个次选。”他一挑眉,眼中有火光闪过,“我宁放还不至于稀罕嗟来之食,没有杨先生您,我也不会饿死街头,你收收善心吧!”

    杨亦完全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被呛得更是无语。过了半天,他才低声开口:“我并没有恶意,也没有看不起你。”

    “这并不重要,你到底是什么想法都与我无关,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宁放说,“我技不如人,认输总可以吧。”

    “……”杨亦静默了下,“其实我是真的只能唱一首歌,如果你让我再唱,我可能就不行了。因此我把所有的力气和感情都放到那一首歌里,所以能感动人吧。”

    “为什么只能唱一首?”宁放被他的话带起了好奇心,追问。

    “我的嗓子被伤过,不能多唱。”杨亦回答,端正的五官看不出悲喜,只是陈述,“我并不是有意隐瞒什么,而是确实不能唱歌。我也没有任何瞧不起谁的意思,我只是……”

    他低下头去,背对著窗的脸被阴影笼罩,有著淡淡的疲倦和几乎看不出来的绝望:“我只是,有心无力。”

    宁放听他这话,原本以为被瞧不起的怒意很快地消融,心中竟然不忍起来。他走上前两步:“呃,这个……”

    房间内东西实在太多,他一走带倒了一摞磁带,杂七杂八地掉下来。宁放脸色一变,连忙弯下身来拾起其中一盘标签上写了几个字的空白带,极小心地拿在手里查看。杨亦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宝贝一盘磁带,便抛去一眼,随即惊奇地问:“这是我当初的母带复制之一吧?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你说什么?”宁放猛地抬头看他,眼光有些骇人。

    “我做过几天歌手,第一张专辑在制作的时候我出了事,所以没有再做下去。你手里那磁带是母带的复制,上面还写著专辑名字呢。”杨亦说。

   

   

    原来一时心动就是这样。并不是值得快乐的感情,而是屈辱。

    或者这样的感情就是如此吧,即使是认真,得到的也只能是这样的下场。

    谁叫我,偏偏求了,自己要不来的。

    杨亦身上一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少年到底怎么了,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拳。少年出手很重,几拳下来杨亦就已经有些难挨。他想著不能这么挨打下去,正要向后躲闪,少年从旁边拾起一叠书,重重对著他砸下来。

    “啪”的一声,书四散飞开,杨亦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站立不稳。宁放随即从桌上抄起饭盆,照著他头顶就挥了下去。杨亦一声未吭地倒了下去,跌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宁放仍然不肯罢手,顺手拿起周围的东西,拼命打杨亦。心中恨意弥漫到无止尽,恨不得杀死这人才算甘休。直到手中一个笔筒砸得碎开,宁放才回过些神来,怔怔看著被他打得凄惨的杨亦。

    杨亦紧闭双眼倒在地上,被撕开的领口处可以看到里面皮肤都是被打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渗出血迹。额头不知道撞到什么,额角流下血来,本来有些阳光的小麦色皮肤变得一片苍白,衬出血的颜色格外鲜红。唇角轻颤著,似是在忍受极大痛苦。

    “哼,这么几下就不成了?”宁放冷哼,站直身用脚踢了杨亦两下,见他没有反应,微有些为难,皱起眉头。

    现在这样,倒是怎么对付这家伙呢?真想杀了他,可是杀人犯法,没必要为这种人赔上自己一条命吧。事实上现在这家伙出去之后就可以控告自己伤害罪,可又不能非法监禁他,他来这里想必是问了酒吧老板地址的,一旦他消失,老板肯定马上就能想到嫌疑人。

    看著地上昏迷著的人,宁放为了难。

    那该怎么办呢?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抓住这人痛脚,让他不敢告自己,甚至以后还可以拿他报复?要是自己有钱有势就好了……不过,就是因为眼前这家伙,自己才落到现在这地步的不是么?

    眼神变暗,宁放咬牙,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放走这人,但也不想为他搭上自己。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办的他干脆翻起杨亦的衣服兜,想从其中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手机是新款,钱包是Apple的男式,打开之后可见好几张信用卡,可以挂失,没用处。看到他名片,竟然是一家外企的高级技术人员,看起来恶有恶报的时辰还未到,否则这家伙凭什么能过这样的生活?

    明明是凶手不对么?为什么他能活著而且活得这么富足?继续翻,乱七八糟的卡片和现金宁放根本不感兴趣,脑中只在想著这样的男人会有什么把柄呢?外企、有钱、还是单身……

    等等,这是什么!

    钱包里有公司的识别卡,卡后面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角度有些古怪,看起来应该是在对方不注意的情况下偷拍的。照片里的人笑得很灿烂,从那样的笑容中似乎能看到活力和生命一般。

    然而照片里面的人,宁放认识。

    是酒吧的老板!

    虽然是学生样貌的老板,看起来比现在的他年轻至少五六岁,但他样子并没有变得太多。尤其是那个笑容,从宁放认识老板那天开始,他就总是这么笑著。

    可……杨亦为什么把一张男人的照片放到钱包里,而且是加了护贝的珍而重之。难道说……

    宁放眼不由亮起来,涌出的想法让他兴奋,感觉或许真的抓住了这男人的把柄。

    同性恋,暗恋老板。这两条如果宣扬出去会是什么效果?外企再宽松也不会觉得同性恋是什么好事吧,毕竟这里是国内。而老板……老板应该是有恋人的,听说酒吧名字就是表示他在等一个人。那么老板也会觉得恶心吧,如果知道这家伙对他抱的是这样的心思的话……

    一定会的,这家伙把照片藏得这么隐蔽,肯定就是顾虑到老板。哼,有这把柄在手,总可以控制住这家伙了吧?

    但是……宁放又皱起眉,觉得自己想得未免太简单了。毕竟简单一张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杨亦只要说没这回事,自己总没有办法证明这照片确实是从他钱包里翻出来的。如果要咬定这点,必须要更多的证据才行……

    可是怎么找证据……

    宁放想著,视线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现在天已经热了,杨亦过来时也只是穿著衬衫,外衣用手拿著。蓝色衬衫上的扣子一撕就掉,露出胸膛来。也是蜜色的肌肤,有锻炼出来并不纠结但是结实的胸肌,和红色扁平的两点。

    男人的身体真是难看,宁放想著,却用手机的拍照功能细细照著,伸手按开杨亦皮带,脱下他裤子,内裤居然是牌子,真他××的。

    脱下内裤,别的男人的器官看著真是碍眼,还要照下来。但是这样也不够,毕竟对男人来说裸照算什么,一定要更加震撼的照片才可以。宁放迟疑著,四下张望。

    若不是还要拿来拍照,其实这手机倒是适用。家里有什么东西呢?乐器自己要用,呃……太硬了是不是会死?那么……

    真正造成效果的折辱,应该是被男人上吧?

    这么想著,宁放拉下牛仔裤拉链,心里是有点排斥,但想到眼前这男人的身份,又觉得这样也算是报仇的方法之一吧。身为男人竟然被自己压在身底下侵犯,就算他是个同性恋也未必觉得舒服吧?更不要提自己肯定没有温柔可言,男人没有强暴这说法不是么?

    这么一想就兴奋起来,欲望竟然发硬挺起。宁放居高临下看著软软躺在地上的杨亦,对方全裸的样子给人一种可以随便处置的感觉,尽管杨亦其实要比宁放高大和强壮。

    为防杨亦忽然醒来,宁放把杨亦挪到床上,用杨亦的皮带紧紧绑住他双手,又用他衬衫把他身体固定住。

    于是杨亦便是赤著身摊开在宁放身前,整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宁放倒是有些迷茫,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拿起手机,想到拍这种照片当然要突出脸部,于是将胯下欲望送到杨亦唇边,一只手伸到前去捂住杨亦鼻子。杨亦呼吸不畅,自然张开嘴来。宁放便把分身塞进杨亦口中。

    很暖,而且湿润。宁放并不是没有经验,但被口交的经验可谓全无,何况是让一男人为自己口交,当即头顶就是一麻。

    杨亦意识还是模糊的,但也觉得难受,忍不住张开口用舌头去顶那异物,反而让宁放更加舒服。因为呼吸艰难,英俊的面容涨得通红,看起来竟然有些娇媚。宁放心中一热,手里拿著手机将这一幕照下。

    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满足让他很快射了出来,昏迷中的人喉咙突然进了黏稠液体,意识虽然还是清醒不了,也停不住咳嗽。白浊的黏液从杨亦唇角溢出,在他潮红的脸上形成一种奇特的淫靡。

    年纪比自己大出很多的男人竟会有这样的一面,宁放只觉得满足,刚刚餍足的欲望虽然还无力抬头,但已是又有些发硬。宁放自然不会对身下的男人有什么怜香惜玉,分开他双腿坐在他身体间,拿著手机将手的动作清楚照下。手指蘸了他唇边自己的体液,沿著他前胸,按在他绯色的凸起上,恶意玩弄著直到凸起有些发硬。从下至上拍了一张,接著继续向下,明明都是男人的部位,这时候却不觉得恶心,反而饶有兴致地抚弄著那玫瑰色泽的生命体,并且来了几张特写。

    “居然也会硬啊,即使是被男人玩弄也会有感觉呢。”宁放恶意地笑著,手伸向下面,“呃……应该就是这里吧?真的可以放下么?会不会很脏?”

    将杨亦身上的钢笔一端塞进去,宁放看到杨亦身体猛然震动了下,潮红的脸一下子变白,眼忽地睁开。

    “原来那里的感觉这么强烈啊。”宁放笑著说,“刚才那么打都没事,现在这么一下就醒了?”

    杨亦睁开眼,但神智没有马上恢复,微有些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是迷惑不解。身体像是被轧过一般,无处不痛,尤其是某个部位……试著动了动手,是极重的感觉,完全动弹不得。

    到底怎么了?他在意识深处找寻著,对了,刚才宁放忽然扑上来打自己,然后……然后……

    瞳孔的焦距终于集中,看清楚眼前人那张比女生更漂亮的脸孔之后,身下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简直是活生生把人撕成两半,甚至能听到碎裂的声音。

    杨亦被这样的剧痛吞没,眼睛还睁著,却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体被迫摇晃,在狭窄破烂的单人床上。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冲破天的火光。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身体像是一片碎布,被残酷对待。与杨亦的痛苦相对的,是宁放得到快感的表情。

    “原来比女人紧得多,而且不用哄。”把手机开了录影放到一旁,宁放已经顾不上其它,疯狂在身下人身上索取。实在是太舒服了,而且无论怎么做对方都不会反抗,最多是在喉间发出几声低吟,听著就像呻吟一般,根本不用管他。

    渐渐入了夜,而房内人不静。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宁放这小屋采光不好,一天之中也只有中午有极烈的日光,正好照在杨亦身上。杨亦实在难受,勉强睁开眼睛。

    不是自己的房间……这是哪里?

    想起身才发现手是被绑在床头的,闭了眼再睁开,记忆如潮水般回到脑中。试著晃动身体,果然是都麻木了的疼痛,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感觉都迟钝了。

    转动脖子扩大视野,房间里没有人,四处凌乱得像是经过了一场战争。拼命起身,下体痛得无法移动,那难以启齿的部位内里流出些液体来,让他猛然怔住。

    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要被这样对待,他来这里并没有恶意,如果宁放不接受他的劝说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为什么竟然这么做?

    难道他……看出自己的动心了?觉得恶心所以干脆……不过一般人觉得恶心的话就不会碰吧,还是他……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从现在这种窘况中脱身吧。杨亦尽自己最大能力挪动著身体,晃著麻木了的手臂,手腕弯曲到不能再弯,把皮带弄开。

    被绑将近二十个小时,手臂都已经不过血,杨亦尽力才能移动。干涸的血迹将床单都黏起来,杨亦干脆拿起床单披在身上,支撑著下地。

    双腿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下半身都使不出力气,起身就要跌倒。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连脑袋反应都慢了很多。杨亦想著应该伸手撑住的时候,人已经重重倒在地上。

    地上还是乱七八糟的样子,这一跌实在不轻,杨亦几乎无法再站起来。喘了半天气之后,他才尝试著用膝盖支撑起身体,几乎是跪在地上一点点移动,移到门边。

    手拖著身体起来,打开房门,靠在墙上喘气。然后打开旁边那扇门。只有两三平方的厕所内好歹还有洗手池,在镜子里能看清楚他的凄惨样子:额上肿起一块,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和惨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裸露的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是被打的,有的是宁放啃咬的结果。

    拿起手巾,在水池里洇湿,去擦额上凝血。冰冷的自来水碰到发烫的皮肤,干了的血块在水的浸润下散开,破开的皮肤下的嫩肉接触到生水,那种疼痛简直难以言喻。杨亦咬著嘴唇,表情不变地擦著血迹,然后向下,把脸上唇边那些不明浊白黏液擦掉。

    将毛巾洗了下,开始擦身上。终于移到下身后面,杨亦一咬牙,把冰凉的毛巾贴上去,一张俊脸马上全变了颜色。

    但是不清理是不行的,身体已经发热,软软得没有力气。如果不快些清理然后上药的话,至少也要大病一场。杨亦虽然没做过承受的一方,至少也懂得这些。

    只是原来不经过准备的话竟会痛成这样,让人恨不得就此睡去再不醒来。后面一定裂开了,冷水一进去,就是全身战栗的痛楚。几乎支撑不住,杨亦只能靠在墙上,满头冷汗地缓慢移动。

    忽然听到脚步声,停到两扇门外的地方,然后是钥匙碰撞的金属声音,外面的房门开了。

    是宁放回来了?杨亦摒住呼吸,心中竟然起了惧意。若不是只有床单,他肯定会马上冲出去,趁宁放开门时候逃跑。不过……现在这情形,根本容不得他逃跑,何况他哪里还有力气?

    门开了,宁放进来,打开另一端的房门。杨亦听到他骂了一句:“×的,我只是出去一小时,不会这么快就跑了吧!”

    然后对方大概是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前,推开门。

    杨亦闭上眼,有著难堪的绝望。

    卫生间的灯光很暗,是为了省电,昏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连皮肤上的青紫看起来都是柔和而吸引人的。

    宁放微微怔住了,他清楚这和自己纠缠了一夜的身体有多令人著迷,那绝不柔软的肌肤摸起来有多舒服。他今年十九,正是血气方刚难以控制的年纪,之前虽然有性经验但绝对谈不上很多,欲望一旦放纵,就难抑制。

    上前一步抓住杨亦,杨亦已经全身无力,哪里还能挣得开他,被拖著回卧室。

    “你为什么……”杨亦开口要问,已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声音破碎难听,几乎连他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宁放将他扔到床上,冷笑著压在他身上:“你不是同性恋么?我上你你还有意见不成?”

    杨亦心一沈,用破烂嗓子低低地说:“我是……但不代表我可以和所有男人上床……”即使是异性恋,也不代表会和所有异性上床吧。

    宁放哪里管他说什么,压上去就是一顿啃咬,杨亦身上刚擦干净,又添了黏腻。体内的东西还没清理干净,裂开的伤口仍是撕心裂肺的痛,又被硕大的部位生生捅入。杨亦再也承受不住,意识陷入半昏迷,魂灵像是逸出身体,在高处冷冷地看著他自己。

    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同性就会得到这样下场?应该不止……他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心情吧。这份刚刚生出的心动和憧憬,带来的结果就是这般。

    所以说,活该。

    活该他动了心。

    终于到宁放停下来,杨亦已经没有感觉了。宁放觉得这床实在太乱,同时也想折腾这家伙一天多,也实在有些过分。而且这家伙这么半死不活的看著也碍眼,报仇不在一时。于是烧了水为杨亦简单清理了下,把床单换了,让杨亦躺在上面。

    单人床实在不大,睡两个男人有点勉强,但这房间也没有其它地方可睡人。宁放便抱著杨亦躺了会儿。毕竟是中午开始,杨亦到晚上就醒了,正好宁放在泡面。

    四肢都断了似的,根本不能动弹。宁放端著面到他面前:“要吃吗?”

    速食面怎样都谈不上太美味,不过对于一天多没进食没喝水的杨亦而言,这泛著热气香气的食物是难以抗拒的。他看著泡面,口中虽然不说,眼里露出些渴望。

    宁放却将手缩回来,自己挑起几根吃:“记住,以后你想要什么,都要开口求我。”俊美的脸上满是憎恶,宁放开口,“一天多没吃饭,是不是饿了?”

    杨亦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容颜其实还不够成熟,但脸上的表情让人心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孩而已,为什么会有那样恶意而仇恨的眼神?

    而且……是针对著他来的?

    尽管被弄成这样凄惨的样子,仍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何况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外人道。杨亦不理会宁放的无理取闹,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我该回家了。”

    “确实。”宁放故意四下看了下,“我这里实在是太小了,睡都睡不开。现在天还不算太晚,你家在翠微社区吧?是一个人住?”

    他怎么会知道?杨亦刚涌起疑问,马上想到自己身上有钥匙和社区的鉴别卡。他皱眉,心想恐怕家是回不去了,倒要找个朋友收留自己。

    “别想逃走,你现在这样还有力气自己动吗?”宁放挑眉,伸手到小桌上拿起一叠纸片给杨亦,“而且……你真的确定要逃?”

    杨亦接过纸片,是一堆列印出来的图。他看了一眼,脸色比70g的复印纸更白。

    虽然是黑白的颜色,而且图的解析度并不是特别高,人依然很清楚。一张张都是他,赤身裸体,嘴含著男人的器物,眼半睁半闭,根本看不出是昏迷还是享受。从下方照的则清楚照出下体、胸膛和面孔,还有被侵犯的部位。

    “怎么样?如果把这些东西拿到你公司去,你说会怎么样?”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老板,他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吧,更不知道你对他有兴趣……如果把这些照片给他看,连同你钱包里面那张,你说他会怎么看你呢?”

    杨亦忽然睁大眼看他。

    原来他是看到照片才知道自己性向的么?那他最开始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他的恨意若不是看出自己情动,又是因为什么?

    “杨亦……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就是那家伙……”宁放坐在床边,一只手抓住杨亦下颌,冷冷笑著说,“你欠了我一条命,因此不要指望我能放过你……我会好好‘照顾’你,到我觉得够了为止……”

    “你……原来你叫宁放……”杨亦身体到了极限,心也因为忽然的体悟而疲累无比,“你姓……骆?”

    “骆宁放,真高兴你还记得这个姓。”宁放俯下身,在杨亦耳边重重咬了一口,本是调情的动作,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成为折磨,“杨亦,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谁叫你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呢?”

    他拖起杨亦,也不管对方身上狼藉,扔了件T恤和牛仔裤:“穿上,我们去你家。”他说,眉梢眼角,全是恨意。

    杨亦低下头,怔怔地拿起T恤,穿在身上。

   

    下了楼,宁放招了一台计程车,将杨亦推进去,交待地址。

    他坐在副驾驶座,自然看不到后排座上,杨亦咬著嘴唇握紧双手的样子,更察觉不到他的颤抖。

    车开到社区门口,宁放拿鉴别卡给保安看过,计程车开进去,停到杨亦住处楼下。宁放从杨亦钱包里掏出钱付,下车打开后门,把杨亦拖出来。

    “小伙子啊,对喝醉的人动作要轻一点,万一让他吐了就不好了。”司机见他动作,忍不住开口说,“你本来就比他矮,再这么粗鲁……”

    宁放冷冷瞪了他一眼,路灯照出他的不悦,司机连忙住了口,看著宁放把人连拖带拽带进楼,才忍不住继续说:“喝醉那个绝对是要吐,我开这么多年车还看不出来嘛,真是……”

    倒车,开走,让那小子折腾去吧。

    “住得果然不错,看来捞了不少钱。”开了房门,宁放四下打量,嘲讽地说。手一挥把钥匙收到兜里,扶著杨亦进了房间。

    在几乎是市中心的地点有这么大的套间,财力显然远不是住在陋巷的宁放能想像的。房内布置比较简单,却绝不简陋,每样东西都价值不菲的样子。

    这家伙倒是过得很好啊……宁放不禁眯起眼,微长的眸底显出仇恨。手下动作也毫不温柔,一把把杨亦放开,任他半倒下去。幸好铺了地毯,倒也不至于摔到。

    杨亦这一摔落,全身上下无一不疼,尤其是左腿,骨头都要碎了似的。他被折腾得已经惨极,此刻能够保持清醒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根本没有办法再注意宁放的表情和行动。

    宁放四下看了看,杨亦的生活条件越好,他越是愤怒。

    杨亦这套房有三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客房,一间书房。打开书房门,里面半架是书半架CD磁带,音响全套。

    宁放站在书房中央,这样的房间,如果没有发生过那件事的话,应该是属于他的。当然这些身外之物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人……

    他闭上眼,心冷硬下来,回到客厅。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宁放一慌,先奔出门去,门外没人。他想起刚才没听到大门开的声音,骂自己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回身去开杨亦卧室的门。

    果然见男人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似乎睡著了的样子。宁放冷哼一声:“我拖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睡的……”一边伸手掀开被子。

    杨亦蜷著身躺在床上,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轻微地发抖。手臂挡在身上,似乎时刻抵御著外界的侵害。脸被手臂分割成几部分,阴影之下的皮肤有些泛白。

    明明是比他还要高大的男人,这时候看起来却显得可怜,宁放拉起他胳膊,才发现他紧闭双眼,竟然已经睡过去。他皱眉:“怎么这么能睡?”

    话是这么说,他下午不像杨亦睡的那么多,这时候也有些困了,干脆脱下衣服睡他身边。杨亦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比宁放家不知好多少倍。宁放一边想著明天要怎么折磨这家伙,一边睡去。

    夏天的夜晚实际上没有特别的炎热,尤其中央空调温度适宜,让人觉得舒服。宁放睡著睡著不由贴上身边的温暖,感觉很好,干脆直接抱住。

    身边忽然少了人体的触感,有些异样,宁放动了几下还是碰不到人,起了些焦躁,于是醒来。

    睡在旁边的人果然不在,难道是逃了?宁放连忙起身,下床出屋。

    卫生间传来水声,宁放放下心,推开卫生间的门。

    杨亦在洗手池台前,身体几乎趴在台子上,不停地吐。他其实两天没怎么进食,只是干呕,吐出的也是清水。

    宁放心里飞快闪过担心,随即是愤怒──自己的碰触就这么不堪?让他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来吐?他觉得恶心,他还恶心呢!男人有什么好的──

    思维忽然停滞,在洗手池前男人身上逡巡的视线落到了他臀部,清楚看到深色牛仔裤上绛色的污痕。他马上一步踏上前去,抓住男人肩头,手下的皮肤是滚烫的。

    这家伙在发烧,而且很厉害。宁放忙从一边扯下一条浴巾,把男人身上T-shirt扒下来,牛仔裤也同样处理。

    杨亦里面根本没穿衣服,一脱下来就能清楚看到他身体各处,宁放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杨亦身上红紫痕迹已经深得进了皮肤里一般,下体窄小的穴口四周红肿,有血在流出。全身滚烫,满脸潮红,眼神都是涣散的,嘴唇破开在流血,表情却是坚忍。

    “怎么都成这样了!”宁放毕竟是年轻,一时也觉慌乱,有些手足无措。他那么折磨杨亦也没听他呼痛求饶,因此完全没意识到这男人的状况。

    不过他自己生活多年,马上反应过来,拿手里的浴巾把杨亦裹住,又抽出条手巾,用冷水洇湿,为杨亦擦脸。杨亦稍微清醒了下,宁放又蘸了热水,俯下身处理他体内。

    轻柔地分开穴口,流出的浊液是自己占有了这男人的证据。宁放抬头,男人不再是平素的温和微笑,此刻的他有种脆弱的茫然,让宁放不自禁的起了凌虐和怜爱两种念头。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没心没肺如他也不敢再做什么了。清理完毕,把他横抱回床上,放回被里。

    男人柔软的头发披在烧得通红的脸上,离得近了,能看出他年纪确实比宁放大出不少。宁放记得看过他身份证件,是28的老男人,比自己整整大出9岁。眼角有极细微的纹,看到就能想起他平时不温不火的笑容。

    宁放最讨厌这男人的笑,明明是做过那么多卑鄙事情的人,居然还能笑得那么轻松,那么虚伪。

    伸手捏住他鼻子,杨亦呼吸不上来,张开嘴寻找空气。宁放贴近他去吻,将舌伸进去搅动他的。杨亦为了夺他口中空气,便主动张口回应他。但分薄了的氧根本无法提供他的需要,本就已经绯红的脸变成猪肝颜色。

    “杀父之仇……据说是不共戴天吧。”宁放放开杨亦的唇,低低说。

    结果杨亦这一病病了好几天,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体温升了降降了升,意识都是不清醒的。只有偶尔会睁开眼,在宁放的帮助下解决最低生理问题。由于不吃东西,去厕所次数也是极少,大半时间都在床上病怏怏地似睡非醒。

    宁放开始是抱著恨意,也没想著领他看病或吃药,就放著他,自己去做自己事情。正是暑假最后几天,宁放开学也就是大二,需要筹学费,也就四下打工。

    杨亦公司打电话过来是宁放接的,说他病了替他请假。外企就是这点好处,至少有假期可以随时takeoff。等吧那边宁放不方便说,趁杨亦半睡不醒的时候让他打电话过去。Seraph少了个人而且还是吉他,自然不能唱,老板联络上宁放,让他一定要去。宁放也便同意了。

    但这样过了两天,见杨亦还在床上躺著,宁放就有些慌张了。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不到二十的少年,虽然恨这男人,还没有恨到真要杀了他的程度。何况看著那男人的时候,什么恨意都没了,甚至觉得他那样苍白著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可爱而让人怜。

    明明是那样讨厌的男人,平时一副圣人样子让人见了就作呕,闭上眼睛竟然眼梢眉角都是脆弱,让人怎么都想抱他在怀里,尤其是抱他的感觉还那么好。

    慢慢焦灼起来,一直不停地发烧,怎么也不见好,这男人身体怎么那么差?空调明明调小了,现在天气又那么热,怎么发烧竟然没完了?

    上了床把男人抱在怀里,赤裸的肌肤有不同寻常的温度,在他耳边恶意地说著:“我再给你一个晚上时间,如果你明天还没好,我就把你送到医院里。至于医生怎么检查你怎么诊断,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怀中的身体忽地抖了一下,想著这家伙果然还是清醒的,宁放抱著他渐渐睡著。

    第二天早上醒来,怀里湿漉漉的,汗水湿透了宁放的睡衣,和床单被罩。相应的,身体热度真是降下来了,皮肤摸起来微凉,黏稠却舒服。

    男人睁开眼看著他,深棕色的瞳孔内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温和。宁放见他这眼神又有些恼火,但也不再发作,去厨房煮粥给他喝。杨亦数日来只喝了一点牛奶,现在有东西下肚,就能好些,一会儿脸上现出了淡淡的血色,眼也被雾气氤氲得更黑了些。

    “老板一直在问你去看过我没,幸好你那乐队里的人不知道。”宁放说,“真是脆弱的乐队,少了吉他手就不行了呢……”

    “少了谁也不行。Seraph,六弦琴,少了哪一根弦都不成音。”杨亦回答。

    “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说法,什么团结啊融洽啊……”宁放冷笑,“我一人一把吉他,不是照样能唱?”

    杨亦声音还是沙哑著,也不想跟他多辩,住了口。宁放咳了一声:“你可以照常上班照常去唱歌,不许把我的事情讲出去……当然如果你真的非要讲我也不介意,反正男人根本没有强暴罪名。”

    他抓住杨亦下颌,俊秀脸上一双眼微微眯起:“这个破大学我早不想待了,三天两头学费学费,不交就退学……哼,在外面说得这样那样,其实还不是势利眼!”他轻轻笑了,“我早是一无所有了,姓杨的,有本事你就跟我拼个鱼死网破,眨一下眼老子跟你姓!”

    “你的学费,我可以……”杨亦正要开口说可以垫付,宁放一下子放开他下颌,右手一动一巴掌打上去:“我不用你多事,你以为花点钱就可以心安吗?”

    刚刚有点血色变得正常了些的脸颊红肿起来,杨亦看著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退烧之后,杨亦身体渐渐恢复。公司那里也不能请假太久,等吧那里也需要人手,生活渐渐回到原来的轨迹上,除了家里多了一个入侵者之外。

    宁放把那破烂房间退租,东西划拉划拉都塞到这里来。杨亦不但没反对,还帮著他搬。

    这种男人真是让人无语,被上习惯了吧,竟然连侵犯都不反抗。或者是真的有负罪感,还是他天生就淫荡,被男人上竟然都看不出屈辱来?

    也是,他本来就是恶心的同性恋,被人上会反而是便宜他了。

    只是说到折磨人,倒也不容易。不想再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而且忙著打工赚钱,也没时间折磨他。晚上回来上个床粗暴一些,已经是忙里偷闲了。

    不过男人抱起来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竟然舒服得不得了,少年的欲望来得强烈,肢体交缠往往就是半个晚上。然后杨亦去上班,晚上再去等吧弹吉他。

    身体经过这样折腾,人瘦了很多,却还是没有半句求饶。如果他哭泣啊求饶啊,宁放觉得达到折磨的目的,还会放他一马。但他这样,宁放下手也就格外无节制。

    但也没办法,杨亦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只要看到少年冷冽的眼,心就好像揪起来一样,他的恨意他的暴躁都让他觉得,这少年一定是经历过很多,才有这样的痛恨和脾性。看他那些行李,寒酸得吓人,除了那把吉他之外,竟然是身无长物。他也说自己连学费都交不起……

    怎么会这样呢?他记得骆家家境很好,而且他不是……

    “想什么这么出神?”宁放抓住杨亦问,杨亦微微皱眉头,回答:“我记得骆先生开了家工作室,应该颇有积蓄,你……”

    宁放听他这么说,哪里还能忍住怒气,伸手将他推在地上:“你还敢提?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你害我失去一切,你,还有那个贱女人……”

    他忽然愣了下:“你不是同性恋吗?同性恋怎么会喜欢女人?你是双的,还是说……”

    杨亦低下头去,只觉得在宁放面前无地自容,即使不抬头也能看到少年的鄙夷眼光。

    宁放是愤世是叛逆,感情强烈外放,然而,绝不会虚伪掩饰。像自己这样,因为压力因为别人眼光和话语就放弃自身的想法,尝试去接受女人……像自己这种人,甚至连自己都厌恶,何况是眼前这少年。

    宁放果然气怒,又是一阵折磨。

    第二天是周六,杨亦不用上班,宁放却要返校报到。杨亦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被电话铃声吵醒。

    接起来,对方先问:“请问是骆宅吗?”杨亦一愣,答道是,对方继续说,“这里是××银行,骆宁放先生存入学生卡的一张支票无法马上兑现……因为今天大学就要统一划出学费,所以……”

    “哦,请问您那边地址,我马上就过去。”杨亦忙起身,想到大概是宁放存支票的时候留下了这里电话,他小心翼翼进了宁放的房间,很容易找到了宁放存折,抄下帐号,出门。

    银行不近,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身体本来就难受,这时候已经是极限。进银行之后,把情况说明,知道宁放差的钱数,直接拿出信用卡转了相应的款项。

    实在太疲累,杨亦办完手续之后无力离开,干脆坐在银行里休息一下。来的时候走得急,导致现在全身尤其是腰际酸痛难忍,很艰难才保持还算端正的坐姿──如果是宁放应该才不会在意别人眼光,想怎么坐就怎么坐,那个男孩啊,任性得生活,让人甚至想放纵他的恣意妄为。

    “请问您是骆宁放的家人吗?”一个有些迟疑的女声在杨亦耳边响起,杨亦转过头看身边,好像是刚才在自己旁边办理业务的女人。他有些奇怪,看著女人。

    “哦,我是宁放乐基的老师……相当于半个班主任和导员。”女人看出他的疑惑,说,“我姓季,季莫如,是陪出纳来处理一些事情的……”

    “原来是季老师,我是……呃,宁放父亲的故交。”杨亦迟疑了下,说,“现在和宁放在一起住。”

    “那就好,骆宁放入学的时候就因为学费而生过一场风波,他是个有天分的学生,我不希望他因为钱的事情而困扰。”季莫如说。杨亦感觉到她确实是关心宁放的,忍不住跟她多谈了一阵,直到出纳把事情办完。两人还互留了联系方式,以便随时沟通宁放情况。

    季莫如口中的宁放,是才华洋溢而潇洒不羁的。杨亦也算是学过声乐,完全能体会宁放的情况和处境,忍不住就开始想像他在学校里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笑容。

    以前各在前后厅,后来又被敌视,以至于竟然连一点接触过的记忆都没有。无论怎样想,也想不起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即使有,也是冷笑嘲讽的笑,没有半点开心样子。

    在同学之中他一定能笑得很开心吧?绝对不像在自己身边……杨亦苦笑一下,自己身边,不一向是那样沈闷么?

    从中学起发现自己的性向与众不同,那时候的社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哪里听说过同性恋这种词。即使偶尔有人谈及,也是吐口吐沫,说一声恶心。

    因此一向小心翼翼,完全不敢表露出半点异常,沈寂、沈闷、阴暗……表现出来却是绝对的优秀,成绩好听话,除了人际关系稍微一般了点,其它处处都是完美。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这样表现的原因,而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所以才向往其它样貌的人,在心底暗暗憧憬那些活得鲜活不羁的,恣意妄为的人。高中时,大胆说出自己是同性恋的男同学成为他心中向往,然后过了十年多,看到一双极为相似的眼。

    知道他的身份,只能更加纵容和怜惜那少年,即使结果是自己受苦也全无关系。本来,就是自己对不起他,而且自己大他那么多,让让他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若没有这一端事,他怎么会接近自己,甚至肢体交缠?他明明完全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

    只能略微挑起唇角,从不指望自己能得到所谓的爱情,既然心动,抓住这一点也是好的。

    少年说,自己夺去了他的一切,所以要用一切来换他。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又能剩下什么呢?

    早就是空无所有,只能,宁放要什么,给他什么吧。

    渐渐歇过来,时间也不早了。杨亦要做饭,家里快没菜了,得早点赶回去。而且宁放说过报完到会直接回来,现在搞不好已经到家了。

    这一走回去用的时间比来时还长,走到超市就用了近一个小时。在超市里买东西又买了半个多小时,结果到家已经是下午。

    拿钥匙开门,门内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门在钥匙还没转动的情况下从里面被打开,险些撞上杨亦。

    门内是那张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让杨亦心跳的面孔,然而现在少年俊美的脸上是有些失措的表情。杨亦拿著超市的塑胶袋傻傻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腰被宁放抓住带回,拽进房内。“当”一声门关上,而手上塑胶袋掉在地上。

    人被带进对方怀中,杨亦头被拉著低下,宁放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温柔,很快变成了啃咬,杨亦居然还有闲心去想希望后天上班的时候,唇上的伤痕能消掉。抱著他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狠狠咬下去,然后将人抱起。

    即使纤细也能抱得动杨亦,将他从客厅抱到卧室,放到床上。著急地撕去他的衣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忽然鼻子动了动,脸色更加难看:“哪里来的香气?”

    杨亦愣了下,然后想到大概是季老师身上的,因为两人聊得时间比较久,银行里不适合大声于是离得又近了些,因此染上的味道。

    不过不能说这件事,于是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没有啊……可能是在超市的时候沾上的……”

    “附近超市不是尽是大妈,谁会喷香水买菜?”宁放著恼,在杨亦肩头咬下去,便是整齐牙印。

    杨亦完全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只能任他在自己身上一遍遍发泄欲望,直到他停手。睡了一会儿后,杨亦爬起来做饭,只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

   

   

    其实他只是个孩子,因为我而失去幸福的孩子。

    宁放,我只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

    即使用尽我的力气。

    原来身体很容易就可以习惯,即使是疼痛折磨,习惯了也不过如此。渐渐不再流血,甚至被插入也有快感。

    于是宁放更加不悦,他本是要折磨人的,哪能容忍对方没被折磨反而得到快感?不过再下狠手恐怕会出问题,因此除了对身体的适度虐待和语言上的刻薄,倒也暂时没什么主意。

    而且真的病了倒也麻烦,杨亦做的饭好吃,身体温温的抱起来也舒服,放学回家之后,灯光和饭菜香都让人觉得舒服。

    而且杨亦乐感不是一般的强,有时候宁放弹吉他,只是一个音的微小差错也会被他听出来。有时会直接指出来,宁放虽然表现出不屑一顾,实际上很在意他的说法,仔细听来,也确实如此。

    不愧是几乎出道的歌手,据说那盘母带里面的歌,词曲几乎都是他自己写的。虽然一向都怀著恨意听那磁带,但心中其实是有佩服和崇拜的。甚至有的时候心中会隐隐想,将来他做音乐,大概也是那样子吧。

    宁放有写歌,他的歌被导师称为“奔放有余、感情过剩、技巧不足”,而且他太过跳脱,连自己弹唱的时候,曲调都会次次不同。他处处是灵感,但是能把握下来的已经不多,而能以技巧处理好的更少。

    这时候杨亦的存在就有很大作用,只要看到他的皱眉或是微笑,宁放就能知道自己这段有没有问题。杨亦的书房里有台电脑,宁放迷上了用软体处理音乐,可以录可以重放可以对比……对于之前还是以答录机和CD机为主要工具的宁放而言,这是难以想像的方便。

    “你……连电脑都没有?也没太多接触过?”在宁放把电脑第n次弄死,找杨亦处理时,杨亦开口问道,有些难以想像。毕竟这年头像宁放这岁数的少年,哪个不是在网吧里一CS就是一夜,聊天比吃饭还熟练,像宁放这样的高级电白实在不很多见──再不济,学校总要教电脑吧?

    宁放冷冷瞥他一眼:“我怎么会有?又从哪里接触?高中机房是要另外交钱的,我没去。”

    他又加了句:“当初我爸说我太小,电脑先不买,因此……”

    他眼神转戾,一手抓住杨亦,狠狠吻下去。咬破了他的唇,舌尖尝到血腥。

    “你不会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也没必要知道……”在终于放开杨亦唇之后,宁放轻声说,声音柔得甚至有些骇人,“你当然可以笑我不会用电脑,不过幸好我还摆弄过别人的手机,幸好帮别人列印过东西……”他撕开杨亦衣领,咬他胸前,“而且我会用邮箱,会把图片存在邮箱里……这就够了不是么?”

    杨亦觉得心痛,想抱紧在他身前肆虐的男孩,却不敢动手。只是闭上眼,任由他对待他,而不反抗。

    之后他去买了电脑教材,包括基本使用和音乐软体技巧指导。这年头不乏拿电脑当卡拉ok用的,一些基本技法随处可寻。宁放是聪明的,年轻人掌握电脑总不会慢,以他对音乐的领悟,肯定能很快用得好。

    只要他能感觉好些,杨亦就很高兴了。

    等吧的常客也经常说,放是越唱越好,有些那晚听过两人比试的人就说,而且感觉,放唱歌有些像仅仅唱过一次歌的Ryan

    那些听过杨亦开口的客人后来多次要求杨亦再唱,他只是摇头。这种事情对乐队和宁放而言都不好,那晚一时冲动,是因为刘绢的出现,让他想起当年她追著他跑的样子,记得那时候这女孩还在上高中,却是比谁都疯狂,恨不得天天旷课追星,最后还是琴姐以练习带诱惑,才让小女生乖乖去上学。

    琴姐……杨亦闭上眼,他一直以为那样和善的琴姐,对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应该会照顾才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宁放能过得好一些就好了。

    杨亦这么想,自然不肯再唱歌,何况他也确实没那个力气。只是偶尔在刘绢的软磨硬泡之下,在休息时间到二楼无人单间为她弹他当年的曲子。数次下来,Seraph的其他人心里都有数,有暧昧一笑的,有起哄的,甚至连客人都知道这俩人关系不简单,刘绢一来就打趣杨亦几句,大家笑成一团,外间的宁放却面色不善。

    终于在一天爆发出来,在外场表演节目不需要乐队和歌手时,把杨亦一把揪走,拽到洗手间。

    洗手间有单间有大间,他自然拽他去单间。杨亦怕被人看到,只管跟著他走,连反抗都没有半点。

    一进去从内插上门,宁放看著杨亦:“你什么意思?”

    杨亦没有明白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什么意思?”

    “你不是同性恋么?怎么招惹女人招惹得那么习惯?”宁放冷冷问道,将杨亦抵到墙上,“怎么,还想骗小女生么?”

    杨亦一怔,看宁放:“你……以为我……”

    “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很年轻漂亮吧?比我这个压在你上面的温柔是不是?”宁放说著,手伸向下面,拉开杨亦胯下拉链,“你还真是男女通吃,怎么,一直没用到这里,耐不住寂寞了是吗?”

    “啊!”他手中用力,杨亦要害被紧紧握著,只觉一阵疼痛,忍不住低喊出声。马上想到现下环境和处境,又把声音咽下去。

    拼命压抑,勉强开口:“宁放,我只是看到她就会觉得很怀念,对她而言我也只是一个喜欢的歌手,并没有其它,你何必想那么多呢?”

    “怀念,怀念的是你当歌手的风光,还是和经纪人打情骂俏的日子啊?”宁放挑眉,俊俏脸上尽是恶意,手更用了几分力,“很愉快吧,那段日子。说起来你最后是因为什么退出歌坛的?丑闻么,还是什么其它的?”

    说著手不闲著,解开杨亦腰带褪下他长裤,手碰著他右腿小腿,手下凹凸触感已经习惯,他也没多想,杨亦却颤抖了下。

    身后抵著墙,冰冷的瓷砖激得身体有了不适感,尤其是右腿和肩头。曾经几乎被挫碎的骨头平时已经是勉力维持,最怕的就是忽然的寒冷。等吧空调本来就开得很大,在大厅里感觉不到,卫生间却是寒得完全不似B市的秋,尤其花样简单干净的墙砖,简直凉得能冻结人身体。

    小腿从骨头里开始疼痛,疼得连站立力气也没有。但显然少年也不需要他有站立力气,把他内裤脱下,腿分开抬起,用著这个别扭姿势竟然生生闯了进来!

    人生而有罪,因此受苦。何况他生来只能对男人起欲望,更是该死。尤其他又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什么玩音乐爱男人……

    “你会遭报的……你看你已经遭报了,像你这种辱没门楣的败类,怎么不被撞死算了?”

    “你给我滚,我们杨家没你这人!”

    “你这凶手,还我哥命来!”

    如果死的是他就好了……没有人爱没有人需要,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敢说的男人,活著或是死去都不会对他人造成太多影响……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呢?明明前车死亡可能远比后车高才是啊……

    痛楚麻痹,快感涌上,然而不能喊。外面,有自己曾经憧憬过爱过的男人,有拿自己当偶像当少女心中憧憬的女生,有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把自己当作好伙伴的乐队成员……

   

    身体被撕成碎片,灵魂也是。另一个自己在高处冷冷看著自己,杨亦,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配得到么?你还顾念什么呢?你以为你现在的安定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

    好冷,被入侵的地方却滚烫,什么温热的东西沿著大腿内侧流下来,微微低头,却是精液而非血液。这身体果然已经习惯到了这种程度,哪怕是这种难以扩张放松的姿势,也不会流血了……

    唇边挂上一抹笑,身体迅速地冰冷下来。宁放只觉手下肌肤失了热度,心中没来由地一慌,连忙把人抱起来。见杨亦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极为古怪,更是担心起来。拍打他脸颊,人却完全没有反应。

    不知怎的身体抖得厉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杨亦的腿在抖。抬起他右腿,致密的蜜色肌肤上是已经看熟了的伤痕,狰狞地盘在他小腿以致膝上。

    这条腿抖得厉害,宁放抓住这腿,用上力气也止不住他的颤抖,再看杨亦的脸,竟然已经闭上眼,大概是昏过去了。

    不是故意的颤抖,是……痉挛?

    想到这里,宁放也不敢怠慢,拿手纸匆匆清理了下杨亦,为他穿好衣服,抱他出去。

    杨亦人缘非常好,马上就围过来不少人关切,老板和刘绢更是围上来要跟著去。宁放当然那不肯让他俩跟上,这俩人一个是旧爱一个搞不好是新欢,他看了都觉碍眼。

    人在他怀里,自然是他说了算,坐车到医院看急诊,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半夜才回到家。

    抱著昏睡中的人上楼,宁放忽然想到,好像两人变成这种关系之后,杨亦在他身边沈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多。

    回到家,把人放下,专心看他右腿,想起医生说的话。

    “他右腿受过很重的伤,你看不出他走路有些跛脚吗?他右边比左边低,不可能走得很稳……而且他这样,阴天都要注意,更不能受凉……”

    他……好像经常在浴室里、地板上,性致来了就不管不顾。那杨亦……是不是一直很痛?为什么不说呢?

    至少如果他叫疼的话,自己,也会轻些吧?

    要温柔点的决定很快被打散,起因是宁放在学校的糟糕人际关系。

    宁放向来自负而张狂,自然他也有实力去张狂,人长得漂亮,音乐方面的天赋更是超出常人。而且和大多数艺术生不同,他文化课好得很,当然得到文化课老师的广泛赏识。

    所以最开始有人写匿名信说宁放替别人写期中期末小论文赚钱的时候,诸位老师都是不信的,但是那人百折不挠持续不断地写,甚至连报价都附上,千字多少钱、水准高的怎么论价低的又如何……总之倒真是当一门生意在做的样子。

    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但毕竟有人一次又一次地“举”,学校什么也不做也不好。于是就按照信上所说,在交易时间抓人,正是人赃俱获──宁放正把一份报告递给班花崔梅。

    那份报告是分组布置的作业,宁放和崔梅分属不同组,报告内容当然不可能一样,但那份报告是崔梅的内容,宁放的笔迹。

    到这程度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宁放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什么话也不说。他不说,崔梅也不言语,任导员老师怎么说都不听。

    虽说艺术院校在某些方面管理得很松,但也还是不能容忍这样大模大样的交易,众老师商量怎么办,也就提出了一百零一招的找家长。

    宁放根本没留电话,是季莫如提供杨亦联络方式。正是下午,杨亦请了半天假,尽快赶到。

    宁放见是他来,实在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们叫他来做什么?他又不是我家长!”

    “可是你的学费是他付的啊,而且……”季莫如开口,“而且你不是和他住在一起吗?他当然是……”

    杨亦清楚看到宁放脸色大变,也知道宁放非常生气,但这时候哪里有空理会他,上前一步说:“宁放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抱歉……”

    “这倒没什么,骆宁放一直成绩很好,音乐上领悟力也高,我们也不希望这孩子拿他的聪明乱用。”导员说,“但是您也看到了……”

    他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杨亦心中马上明白肯定是宁放谋生手段之一,那家伙为了赚钱倒真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口上却说:“我看也不一定吧?宁放现在和我一起住,经济上完全没有问题,何必用这种方法赚那么一点钱。”

    涉及到买卖,事情性质就不同了,如果压在帮忙写作业这一点上,顶多也就批评了事,但如果是金钱交易,怎么说也得有处分吧?何况宁放又不是乖乖受教的性子。

    自然宁放才不屑于说谎,正要开口反驳,杨亦一步走到他身前挡住他,看向崔梅:“崔同学吧?我记得宁放给你打过电话,你们两个……在交往?”

    崔梅不是笨人,马上就明白过来:“是啊,杨……叔叔,宁放是怕你知道怪他,所以才不说。”

    帮女朋友写报告,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错误。

    宁放怒从心头起,起身伸手要推开杨亦,杨亦从公司一路跑过来,本已经很累,勉强保持平静,其实已经是强撑。宁放这一推,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宁放愣了一下,马上想起医生说他骨头脆,如果跌倒,比一般人要容易受伤,连忙把他扶起。也顾不上什么辩驳之类的,连生气一时都想不起来,俯下身就去看他腿怎样了。

    众人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他怎样了,杨亦回答:“没事,只是我出过车祸,腿脚不是特别方便。刚才赶过来又急了一点……如果没什么大事,我可以先带他回去么?我会教育他的。”

    谦和有礼的态度,端正五官英俊相貌,在场女老师几乎是百分百,一名帅哥一位美男当前本就难以抵抗,何况帅哥显出那么一些脆弱,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心动。导员点头,把收到那堆信都给了杨亦,跟他说了几句让他好好教育宁放,就让他们走了。

    人出去了,导员看著他们背影,愣了片刻,问季莫如:“那位杨先生,全名是什么?”

    “杨亦。”季莫如把这两个字记得很牢,回答说。

    “杨亦……”导员挠挠头,“总觉得这人我应该见过,可是哪里呢?”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三人出了办公室大门,宁放扛著杨亦就下楼,完全不管不顾一旁的崔梅。崔梅满脸通红地挡在二人前面,低声开口:“宁放,其实我……”

    宁放冷冷甩了她一眼,让她立时住口。杨亦站直身,勉强勾起唇角:“宁放,你很受欢迎么……”

    “是啊,我很受欢迎,正好也有人热衷于帮我牵线。”宁放说,把扶著杨亦的手抽出来,握住崔梅,“你喜欢我是吗?”

    崔梅顿时满脸通红,宁放瞟一眼身边的杨亦,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改变,倒是崔梅在脸红之余还能点头小声回答:“是,我喜欢你……”

    “那既然我杨‘叔叔’说我们在交往,我们就交往好了!”他说,极冷的。

    一双眼忍不住去看杨亦,依然是那副笑容,半点改变都无。

    一颗心于是难受得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抓住杨亦,拖著他出校门,上了计程车。

    “季老师怎么会有你电话?我又什么时候需要你帮忙付学费了?”上了车,宁放和杨亦都坐在后座,宁放低沈声音问他。

    杨亦强忍著难受,几句话把事情交代了下。宁放已经怒火中烧,抬起手,真想重重砸在他右腿上。落下却轻了些,更像捶腿。

    “就算没钱,我用你管吗?哼,从高中开始我什么不是自己凑的,这么一点钱我自己还凑不上吗?要你好心?”宁放说,已经顾虑到这里是车内而放低了声音,但还是吓了司机一跳,飞快看了他俩一眼。

    “银行电话打到家里来,所以我……”低声挤出几个字,姑且算作解释,宁放根本也不打算听他解释,打断他:“你告诉我不就结了,谁要你充好心替我交……我就是退学,也不用你来施舍!”

    是啊,这男孩子是完全不用自己的……他足够强,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一切事情,哪里像自己……

    四年前他才十五岁吧?看他现在这样子,可想而知当初根本没受过亲戚的照顾,那个在自己面前哭得悲天抢地的他的姑姑,原来并没有照顾好他……所以连替人写作业都可以拿来赚钱……

    不是施舍他,只是当初自己的大意不能够弥补吗?哪怕是一点,哪怕已经晚了……

    难道真的那么不可原谅,自己,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像现在这样噬心的痛苦,恨不得起身把内脏都呕出来的难受,就是那件事的后遗症之一。

    到底怎样,才算是赎罪呢?

    头越来越晕,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耳边说什么,只能尽力让外表保持正常,适当地低头应和。

    “还有你倒真是招蜂引蝶,季老师虽然算得上年轻,但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勾搭……还留电话留名字,哼,倒真是不能放了一个是吗?”宁放说著,见杨亦一副要死不活似乎是承认了的样子,心里更气,“我跟你说以后绝对不要再跟她联系,否则……你还记得你那些照片什么的都在我手里吧?”

    下意识地点头,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宁放见他应和了自己威胁,觉得放心而高兴,却在内心深处有一点点悲哀,然而他也没察觉到这情绪,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还有一句要说:“我才不在乎那些家伙怎么处置我,你做什么替我掩饰?不过你倒是真好心,还特意为我挑一个人来配……”

    哼,那女的那么丑,脑子又笨,替她写报告也不过是为赚钱,他怎么会和她有什么瓜葛。她好像特长是古筝吧,听她弹过,难听。完全是照著谱来,哪像杨亦,什么曲子到了他手下,都另有一副生命力。

    为什么要把他和别人扯到一起去,真是……

    见杨亦半睡不醒的,好像累了,于是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别想把我推给别人,自己轻松!你要听我的,这是你应该付的代价,知道吗?”

    杨亦轻微地点头。

    “让你擅自替我交钱,看我回去怎么罚你!”宁放咬著杨亦耳朵,声音在啃噬间有些模糊不清。不知怎的,刚才在系办公室看到杨亦时的生气,听季老师叫他说什么两人互留联系方式时的愤怒,在这时候竟然都变成欲望,烧灼了宁放。

    想把他一口吞下,让他再不能去做其它尤其认识其他人,让他只属于自己。

    你欠我的,所以,你只能是我的……

   

   

    孩子气的温柔呢。

    可是,他是直的。有女朋友,快乐恋爱生活,在音乐上有发展……

    宁放,如果你幸福就好了。

    下了计程车,杨亦依旧是无力,宁放奇怪自己那一脚怎么威力如此之大,但也没多想。把人抓回房中,就是欲望纠缠。

    他的眉他的眼,他柔顺而不是柔软的发,弹性的皮肤和火热的身体……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好多伤痕……”摸著半昏睡的人身上皮肤,宁放低声说著。

    杨亦身上有不少伤,是旧伤,肩头和腿上的最大最长,其它地方也杂七杂八颇为不少。以前不是没见过这些伤,毕竟杨亦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谁能比他更清楚?

    只是之前没加留意吧。

    这时候就不由想探究,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到底是意外还是……这样重的伤,是不是险些死掉?他说是出过车祸,怎样的车祸呢?

    幸好他没事。

    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不管那车祸发生在当年的前或后,幸好他没事。

    双目闭得紧,半长睫毛闪动。前额上铺下不听话的几缕发,宁放撚起,微微一吻。

    然后沿著杨亦脸的轮廓吻下去,欲望中混了些不是欲望的情衷。虽然他不知道。

    那张支票只是没有及时到帐,倒不是空头,钱到了之后宁放取出来还给杨亦,杨亦也便收下。

    反正现在宁放工作稳定,吃住的钱又能省下来,经日在家里摆弄电脑弹弹吉他,倒也花不了什么钱。他混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不用辛苦打工赚钱,不用每日考虑下一刻住在什么地方吃什么,生活是难以想像的安逸。

    以往的逆境和困顿本就有利于体现生活,这年头和他同龄的城市儿童哪个不是含著金勺子出生,谁体验过世情冷暖?

    但是所谓的艺术,显然需要平稳之外的张力。

    现在有时间有条件,宁放在网上注册,把自己录的歌放上去,竟然收到很大欢迎。词还差点火候,但是曲子已经有一定水准,这是据说一位乐评人说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折腾杨亦的时间少了,沈迷其它的时间多了。杨亦也忙,公司接了个大工程,事情很多,忙得连下巴都尖起来。

    大概是厌倦了,杨亦想,宁放毕竟是直的,一开始为了报复做出那样事情,之后也会觉得恶心然后排斥吧?他那么做只不过是因为要让自己痛苦,虽然这种做法多半也让他痛苦。

    不幸的人才格外执著于仇恨,虽然杨亦心中其实是希望宁放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哪怕是折磨和报复,在他安静而贫瘠的生活中也是可以铭记的回忆。

    不过,如果他能觉得幸福,就好了。不止是因为什么亏欠,更无所谓威胁,只是竟然是喜欢著的,那折磨自己的霸道男孩。

    “等到你彻底厌倦,我就离开。”杨亦无声对宁放说,也是对自己说。

    少年的眉眼,是属于男子的清俊,接近二十的年龄,青涩渐渐少去,虽然仍是美得有些看不出性别。

    这样美好的孩子,应该拥有一切美好。什么贫穷困苦,怎么会和他有关。

    所以即使心痛,也愿他幸福就好。

    抱了这个念头,崔梅打电话来的时候,杨亦带著笑接了并且聊了半天,等宁放回来告诉他:“你那个姓崔的同学打电话过来,问明晚可不可以一起看电影。”

    宁放脸马上就沈了下来:“你接她电话做什么?”

    杨亦一愕,他在那晚根本没听清宁放说了些什么,此刻也完全不解:“她打电话过来,我当然要接……”

    宁放咬牙,要不是当时跟她做交易,他才不会留这里的电话呢!看来办台手机还是很必要的,省得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能打进来。

    “你接了说我不在不就得了?还替她传什么话?”宁放不悦,那女人真是麻烦,已经说过了那天是心情不好才故意那么说的,为什么她还来纠缠?

    杨亦也是,传什么话?已经说过了他别想把他推给别人,居然还……

    “可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我问问她有什么事,然后替她传达一下也是正常吧?”杨亦挑眉,倒有些奇怪。宁放并不是为鸡毛蒜皮小事斤斤计较的人,何况最近两人说话都少,怎么今天忽然因为这点事情来回询问?

    “我不是说过你少给我乱找人配,我不需要!”宁放只觉心头被浇了一桶凉水似的,说不出的难受,语气忍不住也变得暴躁。一把把人拽过来,拖著就回卧房──自从知道他腿不方便后,倒是不再不分地点乱做,而是规规矩矩回床上再说。

    “不是你自己说要和她交往的么?”表情不变,不反抗,微低著头,眼光落在两人交握住的手上,看肌肤颜色相称,竟然都深浅不一。杨亦控制住心底情绪,淡淡地说。

    宁放怔了片刻,随即开了卧室门,进去,把杨亦扔到床上。

    半跪压在杨亦身上,宁放看著身下的人,眼内竟然泛上悲伤。

    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心压得透不过气来。俯下身咬住身下人肩头,熟悉的感觉,心头的难受才好了一些。

    这个人是他的,抱住,狠狠咬,吻他吻到他失神,抬起腿,狠狠冲进去,进入他的体内,是能烧灼人的热度和紧窒。抽送,侵入搅动,昭告著所属权。

    不能让他露出那样失神的表情,他那样的表情会让宁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觉得他人虽然在自己怀里,心却不知在什么地方。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在想著其他男人,把自己想像成别人。

    因此不停进犯,用了十分力气,恨不得将这人揉到骨头里。

    “是啊,是我说要和她交往……哼,我和什么人在一起也不关你事吧?”嘴上奚落,身下动作不停,“别以为我交女朋友就会不碰你,谁像你这么方便说上就上,不但不要钱还倒贴,真是……”

    终究不太想说出“贱”字来,于是把话吞下去,转了一句:“总之你别想逃,我一定会折磨你到底!就算我交十个八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杨亦睁开眼,目光落在宁放身上,是深得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宁放见他这样,心头憋得慌,把他腿举高,猛烈撞击。

    冲进最深处,攮刺,把人翻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一只手握住他欲望顶端,紧紧圈住不让他释放。宁放冲著杨亦体内那点,不停刺激撞著,让杨亦不由呻吟出声,欲望也挺立起来。

    被压在床上,身下是被褥,背后被进犯,奇特快感从后庭漫到分身,在顶端止住。杨亦心中难过以及,可是身体是控制不住的,尤其快感,于是不住摩擦身后的身体,又将甬道缩紧,近乎献媚得希望对方能给他个痛快,让他射出来。

    但宁放哪肯饶他,狠狠握住说什么也不放手。杨亦只有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不要出声求饶。宁放听不到他示弱,心里更是烦躁,尖尖指甲按进他肩头,下身进出更加激烈。

    “杨亦,我恨你……我最恨你……”所以,我才不要放开你!

    欲望喷射出来,在杨亦体内,滚烫的体液刺激敏感内壁。杨亦身体快感积累到一定程度却无法释放,又听著宁放的话语,眼前忽地一阵发黑,竟然是晕了过去。

    宁放发泄了欲望,也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方才发觉杨亦不对劲。连忙把人翻过来,同时把手放开,让他射出浊液。

    翻过人来,他也愣住了。杨亦双眼闭得紧,眼角竟然有奇异的液体流出。

    并不是脆弱或者求恳的泪水,是不说话的情况下流出来的液体。

    宁放有些慌了,他虽然很乐于欺负杨亦,而且也希望能把他欺负得表现出痛苦来,但待到对方真的哭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何况杨亦并不是会哭的人。

    “别哭了,男人哭算什么啊!”宁放硬声硬气地说,去抹他眼角的泪,结果却越来越多。

    杨亦只是一时昏迷,被又搓又揉的,自然醒过来,看眼前宁放一副著急样子,开口问:“怎么了?”声音都是哑的。

    “你哭了。”宁放说,还在擦著泪水。

    杨亦自己都是一愣:“我哭了?”抬手一抹,果然满手湿润。

    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概是眼睛涩有点难受,果然不能总看电脑萤幕……”

    心中却知道,大概连身体都到了极限,再难承受更多。有些出神,考虑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总要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吧,他想。

    已经脆弱到,不自觉流泪的程度了……

    “那个……”等吧通常要到七点以后才有些人,宁放八点开始工作。但是今天晚上宁放却早到了,七点多就在吧里晃来晃去,一直绕著老板转,直到老板无奈放下手边工作,问他有什么事情,偏偏宁放“那个”了半天,死活不往下说。

    呃,原则上这个年龄的男孩,想问又问不出来的话题只有一个,老板笑了笑:“怎么?感情问题?”

    不过倒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宁放会来问他,明明两人没有熟到可以谈这种话题的程度,何况两人的年龄也差得远了点,怎么想都不该讨论这种问题吧?

    宁放本来就在犹豫,被老板这么一问,先是愣了片刻,然后一咬牙:“那个,老板你今年多大了?”

    老板惊讶睁大眼看他,成熟的脸因为这表情而现出了几分不协调的幼稚:“你犹豫半天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我28。”

    “你和Ryan同岁?”宁放眼神微变,追问。

    “哦,是啊,我和他是高中同学。”老板回答。

    宁放沉默片刻,把心头涌上的别扭压下去,问:“老板28了还没结婚么?”

    老板愕然,随即笑笑:“宁放,你有没有感觉到‘jattends’里,有很多男人在一起?”

    宁放抬头看老板。

    老板说:“我是同志,知道是什么吧?就是同性恋。就算想结婚,也得法律许可才行。”

    宁放愣住。

    老板……也是gay?那、那……

    杨亦喜欢他,他正好也能接受男人,两个人岂不是可以……

    像是打翻了一屋子的醋,还得活生生忍住酸味。

    老板也看出宁放瞬间神情有些不对,以为是他对gay有排斥,这样人他见多了,已经没什么心酸之类的感觉,只是想是不是又得去找歌手了真麻烦啊,一边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老板有过恋人吧?”虽然牙根都痒起来,但必须要问,这是他今天的目的,“老板的恋人如果伤心到落泪,老板是会很温柔地对他吗?会怎么做呢?”

    好像越来越糟糕,对那男人的在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计不说,看到他的眼泪,竟然觉得热得烧心。

    所以即使丢脸和不情愿,也打算来问问杨亦喜欢的这人,也许跟他学些东西,就能让杨亦高兴一点。至少,不要哭泣。

    “……”老板沉默了下,拼命望天回想,最后终于无奈笑了,“那家伙要是能哭,天恐怕都能塌下来了。”

    难道老板是在下面的……

    “是惹女朋友伤心了?”老板眼一转,也就知道宁放的意思,“呃,其实女人嘛,哄哄还是挺容易摆平的……”

    倾囊而授,什么要温柔啦小心啦呵护啦之类的讲了一堆,老板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天下恋爱都有共通之处,何况这年头追女孩子的技巧满地都是。

    宁放捡主要的记。杨亦喜欢老板,如果自己能做得和老板一样的话,杨亦就不会哭吧。

    他想。

    在内厅,还未开始工作的杨亦正坐在吧台前品酒,bartender调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放到他前面:“我请客。”

    “还不是慷老板的慨。”杨亦笑著,笑容里面有点疲累,“很鲜艳的酒。”

    “爱恨。”bartender说,“爱和恨的颜色,都是鲜艳的。”

    手指夹著细细的柄,这酒味道很强烈,太强烈了,以至于乍一喝完全品不出这酒的味道来。

    被酒的味道冲击,杨亦有片刻回不了神,半天才说:“恨一个人的味道是这样的么?”

    “是。”bartender回答,“仇恨、报复,是比爱和欲望更强烈的味道。”

    “仇恨……”杨亦重复著,唇角微微翘起,“你说,对一个人最狠的报复方式是什么?”

    “爱他,呵护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让他没有对方就不行。然后,离开。”bartender笑著说,“如果还能活下来,那么就是报复成功了吧。”

    杨亦打了个寒颤,苦笑说:“这么说来,我还是幸运的。”

    至少宁放的报复,没有给过他希望。

    惊异地发现宁放居然变得温柔,在床上不再一味地蛮横索求,有时也会考虑到杨亦的感受,甚至做一些他绝对不可能做出的事情来。例如漫长的前戏和润滑,甚至为杨亦口交。

    是讨好,但是讨好的手段是如此拙劣,以至于一看就是出自伪装。那种尤带著恨意和一点别扭的勉强的温柔,实在假到让人想相信都不能。

    像宁放那样无所顾忌也不屑伪装的人,强做出这种姿态,只能让人觉得好笑,并且不解他的居心,想到那位bartender的话,杨亦不由苦笑:他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么?

    但也配合,将他的温柔当偷来的东西,反正人最容易的是自欺。只要闭上眼,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

    宁放毕竟还是嫩,而且也从来不注意这些小节,见杨亦似乎享受自己的呵护,心也就放下了。虽然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父亲,对眼前这人也难免有怨怼,但真正下手折磨是再也没有……呃,有的时候做过头,这应该不算吧?

    也许依然是仇恨的,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对他好,就是忽然起的心思,想对这个永远不会自己喊疼的人好一点。

    还有,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怎样也好就是不离开。

    两人关系在表面上进入和缓期,虽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却亲近起来。

    熟悉了才了解杨亦的音乐天赋,宁放也是这行的,忍不住叹息:为什么杨亦没有继续唱歌,而是跑去什么外企做什么技术人员,就算赚得再多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啊。

    “为什么不再唱歌?我一直以为你出道当了歌手,但怎么也找不到那盘磁带里面的歌和嗓音。”躺在床上,宁放抚著杨亦的发,问。

    喜欢这样趴在他身上,不做到最后也没关系,只是动手动脚,感觉这个人是归于自己所有的。没有人比自己更亲近他,即使是老板也不能。

    杨亦静默了下,想起宁放曾经嘲讽过,说他不能唱歌是报应,回答的时候就格外小心:“我出车祸的时候咽喉因为吸入烟尘而坏掉,声音已经难以恢复从前,甚至如果过度喊叫都会引起失声……”

    “我听你说过好几次车祸,但是……为什么会出车祸,你驾车不小心?”宁放问。同样是爱乐成痴,也就格外明白被迫放弃的痛苦。以前想到也许是幸灾乐祸,这时候却有了些怜悯。

    杨亦看他表情,看起来倒是真挚,谁知是不是他装模作样的本事越加好了呢?他低声说:“你明明知道的。”

    宁放听到他的话,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我知道什么?”

    “就是那一场车祸,还能有别的吗?不是天天都有大型车祸,那一次还不够……”那一次,死了一个人,伤了两个。然后,毁了两个家。所有梦想和幸福的影子,在还没有拿在手之前就破碎了。

    “还不够吗?就算是我错了但这样还不够吗?到底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可以?我……我也只不过懦弱了那么一次,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杨亦低声说著,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喊。到了尾音,已经有隐约的撕裂声。

    宁放听得心惊,连忙抱住杨亦,用嘴堵住他接下来的声音。杨亦神情已经有些混乱,累积的疲累担忧终究再难抑住,轻轻闭上眼。

    是,谁错谁偿,可是错有多重,又要用什么代价来偿?把人和心都给你还不够,你还要讽刺还要逼我自己说出那场车祸才甘心吗?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啊!

    不能喊,不能失常,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不那么情绪化的,宁放还是孩子……杨亦,你冷静一下,别在宁放面前失态……再难听的话你都听过了,还怕他这么一句半句的么?

    当然,就是因为这一句半句是宁放说的,才格外难以承受。他已经能不在意大多数人的冷言冷语,却不能不在意宁放的话。尤其在这件事上。

    他是用生命里仅有的剩余勇气和热情在喜欢和宠溺著这个孩子,都已近而立之年,以后还会有力气喜欢别人么?多半不会了吧。可是这孩子恨他如此……

    “宁放,就是那场车祸,你父亲驾车,和我相撞那一次。再没有别的,这一次,就足够了。”

    宁放愣住了,杨亦挣开他的唇,声音很轻,但两人相距如此之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我父亲发生车祸,不是因为他驾车出去追你们而在路上撞到人?”

    杨亦睁开眼,脑子一时没搞清楚他这句话的结构,半天才反问:“难道我不是人?”

    “可是难道是我父亲撞了你……那……”宁放脑中一团乱,这一切和他知道的事实相差甚远,以至于有些无法理解。

    “那也是我活该,不是么?”杨亦一笑,疲倦地闭上眼,“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所以你恨我报复我也是应该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竟然是睡著了。宁放抱住他,心头掠过无数个念头,和他一起睡去。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恨我是真的。

    所以不要有其它,我受不起,也不敢受。

    “报刊阅览室在二层,右手边第三间。”

    服务台小姐把阅读卡递给宁放,职业化的笑容在看到宁放相貌之后愣了一下,被他美貌晃了个头晕眼花。

    宁放顾不上她的反应,飞快上楼,找到阅览室,然后开始找报纸。

    四年前,日子是……有了!

    摊开社会版,看到大大的新闻标题:妻子婚外情,丈夫撞奸夫──昨夜A8高速车祸,一死二伤。

    心跳得厉害,快速看一遍,竟然没理解白纸黑字是什么意思。定下神来仔细再读一遍,才大概理清楚这条报导的意思。

    是一个典型的伦理剧,已婚女经纪人爱上了未出道的小歌手,被丈夫得知,不同意离婚。其丈夫是一家音乐工作室老板,大出妻子二十多岁,其妻见离婚无望,竟然要和歌手私奔。丈夫愤而开车去追,在高速公路上跟上歌手的车,加速追尾。两车相撞后后车爆炸,那丈夫当即毙命,歌手和妻子受重伤。

    报导最后还煞有介事地评点,什么第三者终遭报应,老夫少妻情难持久,演艺圈就是乱七八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却不见那名歌手后来如何。

    宁放只觉五味杂陈,他只听说父亲出去追继母,发生车祸,却从来不知道原来是追上了,而被撞到的,原来是那女人和……杨亦。

    再去翻其它报纸,当日的和后续,渐渐能拼凑出更多。据说该歌手是某国际唱片公司挖掘的新人,本来新专辑快发了,也马上要进入宣传,结果出了这种事。媒体当时一窝蜂涌上,其八卦和刻薄即使在骠悍如宁放看来,也是过分,何况对那个好孩子杨亦。

    为父亲去世的泪水在那一年已经在无人处哭尽,这时候再来看这些报导,尽管也伤心,心思却更多地放在了字里行间偶尔透出的那人消息上:他要出道,他和那女人传出绯闻,他被撞受伤经过很长时间才抢救回来,他嗓子出了问题不能唱歌,唱片公司和他解约。

    最终媒体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关心,毕竟只是一起太频繁出现的伦理八点档,以及一个还没出道就已经过气的歌手。如果他还能唱歌,也许这件事反而成为炒作,故事想编多少有多少,保证让一部分人痛恨一部分人同情,然后吸引眼球促进销量。

    可是他不能唱了。

    众多报导中只有几条夹杂了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是四年前的杨亦,大概是未出道时候的吧,笑得很温和的样子,真不像张牙舞爪的歌手。比这时候的杨亦多了些开朗,没有那么死气沈沈,也不是那么任人摆布的样子……

    还有一张大概是敬业的记者跑到医院偷拍的,其实也不太看得出是谁,因为从头到脚好像都是纱布和石膏,脖子都被包了大半,露出半边脸来让他认出是杨亦。

    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像他在床上被自己折磨狠了之后的情形,一样的看起来了无生气。

    “那个死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宁放低下头,把脸埋在双臂里,狠狠地说,“杨亦,亦,只有你这种惹人讨厌的家伙,只有你这种自以为是救世主的家伙……才会觉得欠了我的吧?”

    虽然还有几个问题没搞清楚,但是……单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到底谁欠谁,其实也很难说。何况……以杨亦的条件性格和性向,会去和一名已婚女子发生婚外情甚至私奔?

    能作出这种事情的杨亦,恐怕也就不是他讨厌的那个总是一脸无聊笑容的老男人了。

    “喂,同学,同学!”

    管理员的声音把他叫醒,宁放愕然看著眼前扩大几倍的人脸,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

    “同学,有些报导可能很感人,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哭啊,这些报纸都是图书馆的资料,不能损坏……”

    管理员开始大念其经,宁放一抹脸上,竟然真的是湿的。

    有想起父亲的难过,可剩下的伤心,是因为……他?

    明明是讨厌最讨厌的人,为什么会让他这么的心疼。心口堵住了一样,闷闷地疼痛。

    如果不提欠不提仇恨,他还有什么理由,把那人留在身边?

    回到家里杨亦正在做饭,宁放盯著他的右腿,想起报纸上说是很重的伤,想,会不会他这样站著已经很累了?杨亦其实是骨子里的倔强,外面看起来沉默而温和,但想一想,从来不喊疼,也从不见改变主意的他,才是难以对付的吧。

    抢下铲子,把杨亦赶回卧室:“昨晚睡的那么晚,怎么还做饭,我来。”

    加油,把豆角翻炒,挂上味道,然后炖。知道他口重,特意多加了酱油和糖。途中无事,打开厨房门偷偷地看卧室门。

    好,反正杨亦觉得对不起自己,不管事情到底是怎样,也要利用这一点把他留住。然后再对他好一点,即使他现在是因为愧疚留在自己身边的,以后也应该不会离开吧?

    可是……为什么不想要他离开呢?按理来说自己不是恨他么,就算现在没有理由去再恨,扯平了离开也就是了,为什么想著的一直都是用什么理由留他?

    好像什么恨意啊什么讨厌什么报复,一开始也许还是真正的理由,越到后面却越变味。正如开始确实是因为想威胁他才抱他,但后来,明明不需要威胁了不是么?

    “……他有什么好,古板老实又倔强,最讨厌这种像是上帝一样万能无敌的人,被打了右脸还能把左脸凑上去,一看就让人讨厌……”宁放对自己说著,“被睡了还能提供住处和床,又是做饭又是交学费,还改曲子写歌词……这种人……”

    这种人,居然感觉很喜欢。看到就想压倒,想利用他的这种个性在他身上压榨出更多的东西,也想让他只对自己一个人这样……

    难道……其实是喜欢的?

    心头一惊,铲子落下,在掉到地上之前被身后的人拣起。杨亦上前掀起锅盖:“果然干了。”

    加点水,盐好像都黏在豆角上了,杨亦做了些处理,感觉应该能吃。盛出来,叫宁放:“吃饭了。”

    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应该没事吧?应该是没听到吧?刚才他只是自言自语,声音应该不是很大……

    可是他动作有点快,过于平静的表情更像是装出来而不是真正样子,筷子夹起豆角,都是稳稳的。宁放抬眼看他,心下烦躁到了顶点,“腾”地一下站起来,打翻了碗。

    “你就是这一点讨厌,你知道吗?有什么不满你就说,觉得自己委屈还是怎样你倒是发泄出来啊,想打我想骂我什么的都直接来,这么不声不响算什么?”

    杨亦不言语。

    “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天底下的罪都是你的,世界没了你地球还不转了?我告诉你,根本没有,如果你不喊出来,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你开心还是伤心,没有人会知道你喜欢还是讨厌!所以你喊啊!不愿意待在我身边的话,觉得我对你不好的话,对我有任何不满的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痛?”

    不知道的话,也许做过了头还没有感觉。习惯欺负,才从来不会发现自己的心思。还有,他不叫苦的话,自己怎么道歉?

    两人僵住,宁放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却说不出来。杨亦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回卧室。

    去道个歉,说不是真的讨厌他……去吧去吧去吧!

    宁放在卧室门口转悠了两圈,总觉得刚说过讨厌,再去解释,显得很不真实的样子。那家伙会不会不相信……拳头砸在墙上,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看法不是么?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是和女人在一起或者怎样,他都是一副长辈样子宽容地看自己……

    可是自己,偏偏在意他……

    徘徊了半个多小时才推门进去,想好的话在看到房内人的平静之后又找不到声音。

    为什么他可以那么安静地拿著笔记本上网,而自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外面转来转去想著怎么解释?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对他怎样不是么,那就算说了什么话又怎样,反正他不放在心上。

    杨亦看到他,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关上放到一边。

    自己又不是色狼,他不要一副自己进来之后肯定只会扑上来的表情好不好,就是这样才更惹人生气啊!

    温柔一点,不要太那个,生气其实是因为患得患失吧?但是这样只会让他更讨厌自己。杨亦喜欢老板,老板说要笑要体贴要明白对方的意思强硬当然也必要但还是要留有一定空间……

    “我又没要做什么,你继续上网不用管我。”终究还是没说其它,上床坐到杨亦身后,从他身侧抱住他,打开笔记本,“在查工作的资料?还是?”

    笔记本是待机,一打开很快就回到原来的介面,是一个论坛。宁放仔细看,满版帖子标题都是一些奇怪话题,例如大家0多还是1多之类的……还有什么“××市身高184相貌英俊××尺寸惊人,寻找419对象……”之类。

    宁放也是看过些扫盲贴的,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同志论坛,而上面的帖子……他眉一挑:什么419,难道他竟然想出去……

    这么想著,手马上不规矩起来,沿著杨亦腰间向下。杨亦本来就有些不自在,毕竟两人在床上就从来没做过其它事情。而且他清楚知道宁放有多鄙视同性恋,手指一动就要去关网页,却被宁放压住手。

    从后面含住杨亦耳垂,右手按住杨亦手指,在触控式萤幕上乱动,点开那种什么视频啊照片啊自拍贴,左手则隔著裤子压他下身。微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看这些人做什么?他们比我好么?”

    杨亦身体抖了下。

    心里明明知道他是假的,这人分明是在生气而不是表现出来的这种依稀的嫉妒,猜想他现在是不是一边做著这样的动作,一边在心里觉得恶心。

    但还是控制不住起了欲望。迷迷糊糊觉得喜欢这少年,哪怕睁著眼看著前面是个坑,也能毫不犹豫地掉下去。

    点开帖子,竟然大部分都衣衫不整,露出体型和胸膛。宁放越看越是生气,如果是那种妩媚型的也还好一点,偏偏壮男占了大半。

    看这种东西,难道是想出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宁放加大手下抚摸力度和广度,右手也不去点那些伤风败俗的照片,而是沿著上衣下摆进去,直接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杨亦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因为身体已经有了难抑的动弹,喉间也有细微的声音。至于下面,反应更是强烈。

    “喜欢这样么?”啃著杨亦后颈,宁放唇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来。杨亦知道接下来恐怕又是言语上的羞辱,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衣服被撩上去,胸前是粘濡感觉,没有听到什么下贱啊淫荡之类的话。杨亦半睁眼,胸前黑发乱动著,吻咬舔舐属于男人的淡色凸起。

    单手解开皮带,摒弃布料,和男人的欲望直接相触,听到男人难以抑制的喘息声,宁放有些高兴。

    无论如何,至少这男人是可以接受自己身体的吧?好像有谁说过,得到身体就比较容易得到心,至少可以这么拖著一直在一起吧?

    舌头向下,微微凹下去的肚脐处格外敏感,一舔上去杨亦就不自觉摆动身体。宁放微抬头,看著杨亦拼命掩饰的快感,因为欲望而起的红晕,在他那张通常平静而有些古板的脸上看起来格外诱人。

    吃了他,他就成为自己了的。向下,将挺立的部位顶端纳入口中,都能听到杨亦倒吸一口气。能让他惊讶其实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表情一旦迷乱,就看不出他的漠然和无所谓来。

    宁放从来不知道原来触碰甚至舔舐其他男人的器官竟然也会不排斥,而且居然是快乐的。是杨亦的味道,他最脆弱的部位。宁放的一点动作都能影响到杨亦全身剧动,微微的吞吐都能让他无法自制。不是征服或者控制,而是取悦。

    杨亦,原来我喜欢你。

    咽下口中涩感体液,宁放这样想著。沈迷于平板男人身体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当杨亦眼中迷乱褪去之后,涌上的,竟然是茫然和悲伤。

    一直到做完,宁放躺到杨亦身边,蹭他脸侧。杨亦任他拙劣地表现著讨好,并不说话。

    这样静谧的气氛倒有些亲昵,至少宁放是这么认为的。对方没有反对自己亲近的意思,果然做爱还是很能拉近彼此感情的。

    以后还要多做,还有,要更温柔地做。

    放下仇恨之后,宁放其实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一边跟喜欢的人纠纠缠缠,另一边在网上和等吧唱歌受赏识,可以说日子过得极为惬意。对于很小母亲便去世十五岁父亲又死亡的他来说,这一段时间几乎是最轻松快乐的时光了。

    尤其杨亦几乎处处都顺著他,简直有些是宠溺了。宁放有时候也会想,按理来说即使是因为负疚,即使是被要胁,也没有理由对讨厌的人好到这种程度的。所以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喜欢到可以容忍早些时候的残暴对待。

    应该是这样的。

    缠人缠得厉害,还强迫杨亦和自己合唱了一首歌,当作情侣对唱放上去。本以为会被保守人士群殴,没想到引来一群叫做同人女的生物,点击率和分数飞快上升,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睛敢说句恶心啊同性恋啊什么的,马上就被众女性包围,说得那人羞愧消失。

    这年头的音乐网站尤其是供翻唱为主的音乐网站里面虽然杂乱,不过也还是很注意突然冒头的新人的,尤其是能够自己作曲的新人。这年头网路歌手层出不穷,在网上寻找歌手的人也不太少。

    就有人联络宁放,宁放是生活中打滚过来的,去伪存真之后断定有两名是真的唱片公司人员,也就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他们打起交道。宁放算是专业人士,又在酒吧颇唱了一段时间,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无需他们再多担心,对方也就有意签下他。

    “亦你说我选哪家呢?还是先签个一年的看发展?”宁放犹豫中更多的是开心,唱歌是梦想,当梦想近得可以实现的时候,即使是他也难以控制自己,“还是跟网站签呢?但是……”

    “论财力和制作发行,网站还是不如传统唱片公司,尤其是这家……是国际性质的,不是国内新起步的地方可以相比的。”杨亦拿著合约样本看,“而且你是网上走出来的,如果合作宣传,我觉得会更加有利……不过他家合约果然没变过,这一项,关于违约赔偿的条款,你要跟对方讲清楚。由乙方引起的事故而导致不能履行合约这话说得太模糊,一定要具体。”

    在宁放看来,这种细节其实是完全无关的。不过想到杨亦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就觉开心,于是答应:“我知道啦,亦你对我最好……”

    说著就动手动脚,杨亦无视他骚扰继续看,指著下面的条款:“还有这里……”

    “我知道。”宁放有些敷衍地回答,自顾自地吻上杨亦耳垂,“亦,你明天要上班,我们今晚早点睡……”手就往下去。

    “宁放!”杨亦挥开他的手,有些恼怒,“你仔细看著点,这些条款是很重要的!”

    不过是一些细节,原则上都是用来以防万一的。这世界上哪里那么多万一,亦的顾虑未免也太多了吧?

    宁放心里想著,脸上自然就带出来。杨亦脸色微变:“你觉得我多事是么?你知道这些细节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么?你知道当我已经到那种程度还被索要违约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最后那笔钱切断了我和家最后的联系,我……”

    他住口不说,宁放已经听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把他带到怀里,复印纸洒了一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被索要违约金?你和家人……”

    杨亦稍微迟疑了下,终于拿起散落的影本中的一份:“几年前,我签过同样的东西。”

    宁放才知道原来他是在这家公司签的约:“后来你出车祸,他们就跟你解约?还要赔偿?”

    “他们又不是慈善机构,那次事件引发丑闻,给公司添了不少乱。再加上我专辑本就快发行了,歌都录得差不多,损失自然要赔偿。”杨亦说,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怒,“合约是那么签的,要我负起责任也是理所应当的。”

    “怎么可以这样!”宁放提高声音,盯著那间公司名字,当即下决心绝对不选这家,“很多钱吗?我家给你的赔偿也不够是吗?还要你家里付?”

    杨亦猛地侧头看他:“赔偿?什么赔偿?”

    “我姑姑说,我爸撞到人,因为责任完全归在他身上,即使人已经死亡,也要赔偿对方……”宁放说,“我爸爸的工作室,据说运营不错,应该能赔一些……”

    杨亦看了宁放一会儿,伸手去摸他头。宁放觉得他这样的动作有点像哄小孩,向侧微微躲了下,但是看到杨亦神情,又不躲了。整个人都扑到他怀里:“怎么了?亦?”

    “我没有收到过什么赔偿,反而是我赔给你姑姑损失费抚养费等。”他说,“我以为是血亲,我以为她那么伤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结果呢?连死去弟弟的钱都要赚都要昧的人,会好好照顾弟弟留下来的孩子么?似乎是不可能。一个当时才十五,一直生活富足安定的小男孩,到底是怎么度过这几年的?

    抚摸他有些硬的发,杨亦想,他受了那么多苦,就算报复也是应该的吧?

   

   

    你既然已是冠盖满京华。

    我便没什么可憔悴。

    “……对,所以我需要把户籍迁出来……我知道,这样,我现在住在翠微社区,附近松林路你知道吧?上面有一家饭店……对,就是那家……”

    宁放说完电话,眼神冷了下来。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有钱,跑得比什么都快。这一次也不过是听到翠微社区,语气马上就变了。

    大概以为自己攀上什么高枝,指望著能从中分一杯羹。也不想想自己凭什么给他们好处,想到在房内一句话不说的爱人,就觉得自己搞不好会抛刀子杀人也不一定。

    说了那几句话之后,他的亦就什么也不肯说了。什么什么赔钱啊被逐出家门啊,他说已经是过去了他不想提。

    可是他想知道啊,亦到底经历过什么,当初又是怎么撑下去的……一切一切他都想知道。

    只是亦,我能用来牵绊你的理由好像越来越薄弱了,怎么办?

    其实亦那种圣人一般的性格也有好处,那就是即使太平洋海啸也可以是因为他打的一个喷嚏。太容易负疚,也就经常需要做出补偿。

    所以能留他在身边。可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补偿和歉疚,而是他的感情。

    打完电话回房睡,也不再打扰杨亦,只是抱著他睡觉。

    第二天放学之后,先不回家,去饭店。

    他姑姑依旧是那个样子,一脸刻薄相,永远不会吃半点亏。坐下先说:“你要迁户口,是迁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小放啊,不是姑说,姑知道你们年轻人生活有点随便,姑毕竟是你监护人,如果你要跟人同居,我可不能放纵你……”

    宁放冷笑:“我是要和唱片公司签约,可不是因为和人同居。”

    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一副被人包养的样子?虽然也差不多……

    “那那房子是你要签约公司的?不行,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让你迁出去,万一对方是骗子怎么办?”宁放姑姑说,“这种合约需要家人意见吧?我要求见你那家公司。”

    宁放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熟悉声音:“宁放?你怎么在这里?不去等吧?”

    糟糕,本来想解决了这边再去唱歌的,居然被他看到。宁放暗暗叫苦,却只好站起身来打招呼:“亦,你也没去等吧?”

    “我来取谱,刘绢要的,忘了给她拿去。”杨亦的公司、家,还有等吧都在一处,走路也就十几分钟,所以发现东西没带回一趟家取也很正常。

    宁放听到刘绢俩字,不由又是酸气冲天,把杨亦拉过来:“怎么又给她拿东西?就算是fans也要有个限度,你不要总跟她牵扯好不好?”

    “我和她……”杨亦正要继续说,一旁一直在看热闹的宁放姑姑忽然叫起来:“啊!你是那个、那个杨什么的!”

    杨亦本来没有太注意宁放姑姑,现在转头看她,脸就是一白。

    并不是害怕或怎样,只是她当初的撒泼样子在脑中印象太深,又都是直指内心最歉疚一处的叫骂,因此再见她,又不自觉想起当年,那冲天火光,那白色房间。

    宁放见杨亦这般脸色,马上就觉心疼,恶狠狠看著姑姑:“是杨亦,怎么,你认识?”

    “他就是勾引你继母,害二弟出车祸的人啊!小放你不知道,你被他骗了是不是?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怎么会一起?”

    女人伸手,想把宁放带到自己这方来,宁放却闪开她,反把杨亦挡在身后:“大姑,你也真好意思说,你干嘛不说他是我爸撞到的那个人,是你不但没赔钱反而还从他身上剥削了一大笔钱的人,对么?”

    他姑姑愣了下,随即一副委屈状:“小放,你怎么这么说姑姑?”

    “否则要我怎么说?那时候你们还骗我说什么被撞到那人背景来头很大,那段时间都不许我出门,是怕我万一知道什么产生怀疑吧?”宁放冷笑看她,“什么哀痛都是假的,贪我家那点钱才是真的。我姑父那公司,就是靠我家我钱支撑起来的吧?”

    “小放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养你这么多年,什么地方不需要钱啊!”见少年话说到这份上,女人倒也不再装得假惺惺,站出一步说,“现在的孩子花费那么大,按说其实初中毕业就不用继续上学了,我还一直供你念大学……”

    宁放瞪眼睛看著她,他虽然在外打工经验丰富,各种各样的人也没少见,但直到此刻也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戚,自己父亲的亲姐姐。

    “是吗?那不妨把收据什么的都拿出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供养宁放的。”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淡,听不出情绪来,“什么帐单、存折还有宁放住的房间照片都可以……最好公证一下,否则上法院可能不太好说。我记得我当初给你们赔偿金的时候有书面协约,不妨先来查证一下这笔钱的去向怎样?”

    “你这个凶手!是你勾引了那贱女人,二弟才会死!你居然还敢告我?”宁放姑姑大声喊,即使饭店很喧闹,也引来众多目光。她却完全不管不顾,上前就去抓杨亦,又撕又打,“你还我弟弟命来,你个不要脸的……”

    接下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宁放虽然早知自己姑姑的泼辣,见到这样子也实在叹为观止。至于教养良好的杨亦,只能张口结舌,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店主很客气地把他们“请”出饭店,三人到街边僻静一点的地方,宁放姑姑想溜走,却被杨亦拦下。

    宁放其实也看到,但他不想拦她。杨亦脸色已经很难看,看得出心绪也乱得很,宁放能想到他当初一定受过很多侮辱。虽然想为他出气,但不是当著他的面。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安抚下杨亦的心情才是。其它可以暂缓。

    但是杨亦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依然沈著脸,只是说:“我希望你能把这些话拿到法庭上去说,骆女士,侵吞遗产、虐待未成年人……我想证据并不难找。宁放的老师同学恐怕都可以作证,还有邻居以及宁放打工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你丈夫当初好像是做小买卖的,公司是怎么开起来的资金来源……似乎也有的可查呢。”

    “姓杨的,别以为你有来头我就怕你,你都被逐出家门了还有什么势力可以查我告我……”宁放姑姑大声叫著,实在有些色厉内荏的架势。

    “我在嘉贸工作,总裁是我同学。”杨亦说,“我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现在可以在翠微社区买下房子,你说我受不受重视?请个律师很容易,法院到底偏向谁……倒也难说。”

    宁放姑姑有些傻眼,吵吵嚷嚷声音小下来:“你……你到底要怎么?”

    “很简单,把属于宁放的钱还给他。”杨亦静静说,侧著头看不到表情。

    宁放姑姑想了会儿:“那……我回去说一下……”

    毕竟这么几年,有了本金生意也多少做起来,现在抽去一笔钱还是能撑下去的。但如果不给,这种官司打起来几乎是必输无疑。毕竟她和她丈夫断定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因此连手脚都没怎么动过,一查就能查出问题来。

    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的,谁知道这两个人居然会遇到而且在一起,揭穿了他们为吞没财产撒的谎。宁放姑姑越想越是不甘心,狠狠瞪杨亦:“你个杀人凶手,用什么方法骗宁放的?宁放,是他害死你爸爸的,你可一定要报仇啊!千万别让他得了半点好处,别让他活得自在!”

    宁放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自己是不是曾经也像她一样,凭借杨亦的一些错而把所有罪责都加在他身上?

    在杨亦眼中看来,他是不是和他姑姑一样,都是这般丑陋?

    处理完这事,宁放不放心杨亦去等吧,本来想让他回家休息。但杨亦自然不肯,即使宁放说他代他班弹吉他也不成。

    这种做事一板一眼的大叔呀,可是真的很可爱,连他坚持的样子都可爱。

    宁放像是著迷一般地看著杨亦,也就没办法拦住他。两人另找地方吃饭,吃完已经有些晚了,宁放干脆说:“我们打车过去吧?起车费而已。”

    “走过去不好么?”杨亦轻声问。

    走过去当然没什么,可是怎么看他状态都不太好,宁放希望他能在车上休息多一会儿。于是摇头否决。杨亦跟著他上车,坐到等吧外面,脸色却更不好看。

    那女人真是可恶!宁放想。

    两边欺瞒,为了骗点钱可真是不择手段。偏偏亦是个君子,又怀了歉疚之心,而且……想来他当时的状况肯定不好,被人撞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要被指责被骂,要赔偿,还被家人赶出家门……

    这世界上,常常是谁喊得声大,谁被害者样子装得像,谁是受害人。何况亦绝对不是能跟女人计较太多的人,又在那样的情况下。

    亦,以后我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再滥好人去吃苦。

    啊啊啊!死女人,离我的亦远一点!宁放盯著毛手毛脚的刘绢,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的手拿走。

    亦对别人都太好了,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他这种君子式的优柔,可是亦也就是这样的人。

    等吧里前厅后厅之间的门经常开开关关,在演奏间歇的时候,前厅的宁放常常跑过来看杨亦。在等吧出入的人眼睛有多亮,大多都看出这俩人关系不正常。这两人倒也相配,他们是都怀著祝福的心理的。

    毕竟这年头虽然开放了些,两个男人的感情也是难说。常人的爱情况且考虑良多,何况他们这样非常的。

    宁放全然不在于外人怎么看自己,杨亦却达不到他那样境界。想到宁放就快签约出道,杨亦就暗暗告诉自己,无论现在宁放到底是恨自己或者没太多感觉,自己也该准备离开了。毕竟,同性恋这种传闻,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等到签了约,他姑姑把钱打回来之后,他就没什么地方再需要自己,他如果过得幸福的话,也就不会太挂念仇恨了吧?

    “小绢,你还在上学,以后别总是跑酒吧,不好。”看著眼前晃来晃去的女孩,杨亦还是忍不住交待,“我真的不可能重回什么歌坛,嗓子已经不行了。Seraph最近可能有变动,如果我们换地方……你不要再到处去找。”

    从某个角度而言,刘绢和宁放属于同样外放而积极的人,不像他。刘绢对他的声音念念不忘四五年,足迹踏遍所有跟音乐有关的场所。

    有的时候就是看到她,才觉得自己过去的日子,不是真的一场梦。曾经有过追求梦想并且几乎实现的时候,有可以说得上是快乐的日子。

    “才不要。”刘绢摇头,“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是传说中的fans啊!”

    “这样,我给你我的email,我们可以网上联系……”杨亦写下email地址,离开的话,手机是肯定要换号的,电邮却不用。

    “亦,有多余的拨片没?我的又坏了。”在杨亦把纸片递给刘绢时,宁放猛然插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对杨亦说,眼飞快地瞟向纸条。

    还好,不是留电话或者手机号。电邮而已,应该问题不太大吧?

    醋缸拿了拨片,想想还不够,把杨亦拉到吧台后面,狠狠吻上去。一直吻到杨亦脸色通红,呼吸混乱,才放开他。绕到前面来,得意洋洋看了傻呆住的刘绢一眼,回去前厅继续弹吉他唱歌。

    刘绢虽然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但猜也猜的出来,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杨亦看到她表情,心中微酸。

    宁放,就连这么一点余地,你也不肯留给我么?一定要我一无所有,你才开心么?

    也罢,如果这是你要的。

    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最后的时间去纵容这男孩子。他要坐车出游,去玩去干什么都随他,即使勉强自己,也迁就他。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要缓慢地折磨自己也无所谓,反正也是最后了。

    杨亦是这么想的,在宁放而言,却是极郁闷。他已经想了各种方法去取悦杨亦,觉得他可能会喜欢自然风光,特意打听好了各处可以游览的景点,带他去看,顺便野餐。连饭都是宁放亲自下厨,旨在把杨亦身上少掉的肉全补回去。

    可是人竟然越来越瘦,都快和宁放一个级别了。是心情的关系吧,因为和讨厌的人在一起,所以吃饭都吃不下是么?即使在红枫黄叶天空一碧如洗的景色中,只要身边陪伴的人是自己,就总是那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可是即使讨厌,也绝对不放开。即使他难受,也要把他人留在身边。反正他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他欠自己,还有,自己有他的那些照片……

    喜欢一个人到只能用这些恩怨和裸照来威胁,其实是很可悲的事情。每当宁放看到杨亦眉间疲累的时候,都会觉得心揪起来一样难受。有的时候看到他不舒服的表情,甚至有种冲动放开他,让他能快乐一点,至少笑出来。

    可是不管怎样,也放不开这双手。宁愿因为他的讨厌而难过,也不想让他在没有自己的地方快乐。是自私吧,可是谁说爱一个人就不能自私地去爱呢?

    晚上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他跑了似的。联系两人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宁放有的时候真希望自己从来不知道事实,如果一直能够理直气壮地恨他就好了。至少有正当理由把他留在身边。

    男人的轮廓都瘦下去了,用手勾著杨亦脸侧,宁放模糊地想,或者这样纠缠也可以,即使痛也不放开,两个人一起痛苦,也好。

    这样拖著,宁放姑姑终于把钱还来。数额超出宁放想像,杨亦却说其实还不足。不过毕竟他们也确实供养宁放到成年,即使上法庭,也未毕能判得再多了。

    “你说我拿这些钱来买房好不好?在市郊买一栋小别墅,养两条大狗……”宁放有些兴奋地说。有了这些钱,再和唱片公司签约出道,经济上就完全没问题,可以轮到他来养杨亦了。

    “随便你。”杨亦淡淡回答。别墅里面还要有位女主人,只是这就未必是自己能看到的了。

   

    宁放已经不想在这里住下去,是终于厌倦了吧。也是,仇也没什么可报的,又不再窘迫,当然要离开。

    杨亦侧过头,有微微苦涩的笑。两人坐在沙发上,宁放看似不经心地斜坐著,实际将杨亦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见他这表情,知道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计划打算,恐怕也不会想跟自己一起去住什么别墅。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只是觉得如果他在院子里逗狗,一定会比在这钢筋水泥的火柴盒房子中生活得更快乐一些。也许坐在院子里晒阳光,甚至会有唱歌的心情,就算嗓子不能负荷太多,宁放知道杨亦也是想唱歌的。在阳光下,在微风细草中。

    可是不要有自己在身边,是么?

    即使坐在沙发上,两人身体离得那么近,可是心却如此之远。

    受不了这样的想法,宁放伸手去抓杨亦肩头,把他带到怀里,啃咬他的唇,像是要把人吞进去一样吸吮。手也不停上下,紧紧去抱住,如果能把这人揉进身体里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担心他走掉了。

    可是人终究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使能把人抱在怀里,即使能完全地侵入对方,也还是两个人。

    “亦,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在两人都激动万分的时刻,宁放在杨亦耳边不停地说。

    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说这样的话,如果杨亦知道自己已经不恨他了,也许会直接走掉吧?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感情,那么那些照片也就再也威胁不到他──谁也不会把自己爱的人的那种照片公开出去──那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凭借了。

    所以即使说出来,也不能让他清楚听到。就算胸口溢满了对他的感情,也要压住不让它汹涌而出。

    宁放努力压抑著,忽略了杨亦的表情。

    在杨亦建议之下,宁放和唱片公司谈了合约的一些细节问题,甚至去找学法律的同学咨询修改事宜。因为忙著这些琐事,有时候就不得不外出。即使是周末也不能在家陪杨亦──当然,其实是杨亦陪他才对。

    居然要放弃宝贵时间来谈这些琐碎无聊的事情,如果不是杨亦坚持,他才不管这些。大周末的,两个人窝在房里看看碟放放唱片有多好,就算不多说话,只要身边有他就会很舒服。

    因此事情一了,连午餐都不吃就匆忙往家赶,让那位未来的经纪人在餐厅里感慨这年头的小孩怎么都这样。

    “等等,就停在这里,我下车!”进了翠微社区,快到楼下的时候,宁放忽然看到社区花园里坐著的人看起来很眼熟,连忙叫司机停下。付了车费,飞快下车。

    不止是眼熟的问题,坐著的人身体每一处他都熟悉,昨晚刚抱著入睡的。

    而在那人身边坐著一女人,乍一眼看去并不熟悉,但仔细辩认,竟然也是认识的,只是多年未见。

    “小亦,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你也应该能想到我的心情……”女人开口说话,声音更是熟悉至极,“他年纪那么大,独占欲又强,我在他身边完全透不过气来。而且所有知道我和他是夫妻的人,都会用异样眼光看我,觉得我嫁给他是为了他的名声和钱……我真的受不了那些话,才跑到NF唱片工作,隐瞒自己已婚身份的。小亦,我并不是真的有意瞒你,你不能原谅我吗?”

    宁放握紧手。他听得出来,那女人,正是他继母!

    也就是所有八卦报导中,和杨亦发生不伦之恋,导致一死两伤的主因!

   

    

    祝你幸福。

    “我原不原谅并不重要,琴姐,你需要的是别人的原谅。例如失去父亲的孩子,还有已经死去的人……”杨亦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大,不过此刻四下安静,倒也听得清楚,“你需要的是他们的原谅,而不是我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呢?”

    宁放听他这么说,心猛然一跳,怎么听都觉得杨亦这话有些不对劲。

    难道杨亦是真的喜欢她?杨亦不是喜欢同性么?而且……那女人有哪点好,冷漠又自私,哪里配得上他的亦。

    “你不怪我就好了。”女人说,声音欢快了不少,“小亦,我一直在找你,却总是找不到。要不是骆……那人的姐姐通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竟然还在这座城市,而且离我并不遥远。”

    又是姑姑?她为什么要通知她亦的下落?

    宁放怔了片刻,马上就明白其中关节。显然继母四下找亦已经有一段时间,也问过认识的人,甚至许了什么好处。像姑姑那么贪财的人,只要有钱,让她把自己卖了搞不好都可以。

    杨亦大概也想到这一点,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纠缠询问,只是说:“琴姐,你实在没什么必要找我,你应该多去关心宁放……”

    “小亦,我知道你很善良,你离开我是因为感觉很愧疚,是吧?毕竟骆贝滕的死亡你我有间接责任。”女人打断他的话,说,“可是这并不是你我的错,是他撞过来而不是我们撞过去的,你没有道理内疚。”

    这女人真傻,如果她真的了解亦的话,怎么会说这种话。亦是那种即使不是自己的错也会内疚的人,何况这是死了人。在亦心中,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杨亦的声音果然有些愤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是你骗骆先生说要和我私奔,才使他……气愤到这种程度的不是吗?而你我根本只是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可是他不同意离婚!我跟他提过很多次了,他都不同意!”女人提高声音,说,“是,我那时候年纪小,爱情是件令人盲目的事情所以我嫁给了他!我知道,而且我也付出了代价。你知道和一个可以作自己父亲的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感受吗?我受够了!”

    “我能明白,但是既然是你的选择,你就一定要为此负起责任来。琴姐,在我而言你是很成熟的……”杨亦顿了下,开口说,“我承认我当初对你表现出的好感没有抗拒,是我的错,我也愿意为我这个错误付出代价。但是你对你的家庭一样有责任,你不应该这样……”

    “那我怎么办?他占有欲那么强,根本完全没有办法跟他离婚,说都不行!我想只要我分居甚至重婚,法院就可以判决了不是吗?”女人尖锐反驳,“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你没有拒绝我,而我爱你,这就够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必须把婚姻解决掉!”

    宁放听得紧握双手,真想杀出去冲她大喊:你爱他没有用,他是我的!

    可是又想起其实他爱的也不是自己。从某个角度而言,自己和这女人还真没什么太大不同。或许更加不利,毕竟自己一开始那么对他,而且自己……同样是男人。

    “可是这样的解决方法……也太悲哀了。”杨亦低声,“骆先生对你的感情是很强烈和真挚的……”

    “我对你的也是!”那琴姐低喊,“在公司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沈稳的少年,温和却固执。老总让我带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从来没听过像你歌声那样的声音,母带是用来参考的,我听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几乎都已经发狂了。”

    “原来宁放手里的磁带,是从你那里得到的。”杨亦说。

    这是自然,自己那时候见继母一遍遍听磁带,又那么宝贝的样子,早就觉得不对。她跟父亲为一个什么小歌手吵架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肯定是那磁带里面的人,于是把磁带偷出来。

    然后其实也爱上了那样的声音,一遍遍听著,与其说是为了记住这仇人的声线,不如说是著迷。一直以为如果遇到那人,即使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凭借声音也能认出来。

    没想到他声带受损,完全低了一个音。音素不同,唱歌和说话的语调本来就不一样,也就无从分辩起。

    “是宁放拿走了我的磁带?”琴姐提高声音,“你怎么知道……听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是吗?”

    “是,琴姐,我一直瞒著你。”杨亦的声音到这里中断了下,然后平静地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是同性恋。”

    “我知道。”女人声音平静,“我知道你是,因为你从来没看过女人,视线一直都在那男人身上。”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

    “杨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按理来说你不该能出来唱歌的。”女人说,“我听过你和你母亲说话,她的意思是如果你娶一个女人她就让你在音乐圈发展。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宁放马上全明白过来,在心中骂著,这女人真是阴险狠毒。就算不是同性恋丑闻,难道第三者会好听?结果还不是被赶出家门。

    不过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样。用尽手段把他留在身边,即使明知道会让对方不幸也不放手。

    他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宁放能想到的,杨亦自然不可能想不到。他静默了片刻,声音低低的,宁放很仔细才听得到:“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不安和歉疚的时候,你就知道……”他轻轻笑了两声,说,“算了,已经过去,没有什么再说的价值。只是琴姐,骆先生去世的时候你和他还是夫妻关系,你在名义上也算是宁放的母亲。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把他往别人家里一放,然后自己离开……”

    “否则?我才大他几岁?难道还要我把他当孩子抚养长大不成?而且他父亲根本就是在谋杀,他绝对是想杀了我们两个!那么可怕的男人,我为什么要替他善后?”女人尖叫起来,“杨亦,你觉得愧疚我可不会,你就是太好心了才会被人敲诈被公司解约还赔偿,还有……你和宁放在一起是吗?他根本不会对你真心的,他肯定是为了报复!”

    “我知道。”宁放紧张万分的时候,听到杨亦的回答,“但这是我欠他的,不是么?”

    “你才没欠他们任何东西!”女人大声喊著,“如果你要欠也是欠我,你对我好,是为了能继续唱歌,为了掩饰你的性向,不对吗?那么现在……也还是可以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的制作人。亦,你其实还可以唱歌,只要时间不过长……我签你怎样?”

    “你说什么?”杨亦声音带著惊讶。

    “我知道对你而言,音乐是最重要的。而且你本身就能独当一面,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光芒。”女人说,“无论如何我绝对不相信你会甘愿离开这个圈子,你应该在台上唱歌,你的专辑应该发行到各处……小亦,你跟著我,我一定让你成为歌星!我现在有足够的实力包装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性向。既然你曾经为了唱歌而打算拿我当掩护,再来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没人怀疑?如果他被男人干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当然没人会怀疑。”忍无可忍的人站出来冷笑说,“杨亦,你想好了,若你真的跟这女人走的话,我会把你那些照片发到所有地方……我倒要看你怎么出道,怎么当明星!”

    在谈话的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女人见到是他,表情马上转为凶狠。杨亦一张脸倒是惨白,血色全无。

    “骆宁放!你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小亦他什么都没做错过,是你父亲的错!有感情在一起,没了就分手,有什么不对吗?”女人对宁放喊,“那么多分手离婚的,只有你父亲会做那么恐怖的事情!小亦本来有大好前程,就因此断送!你就算不补偿,也不要用那么卑鄙的手段阻止他!”

    “琴姨,表情别变得这么厉害,脸上皱纹都出来了。”宁放说,脸上带著恶意的笑,“琴姨,你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你以你能说服我?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想放手,只要我认为仇没报完,我就绝对不会放这家伙自由的,绝不会。”

    “你是嫉妒和害怕吧?听你姑妈说你要签约唱片公司了,是怕小亦成你竞争对手对不对?”女人说,移步挡在杨亦身前,“你当初房里贴的是美女海报,你根本不喜欢男人。骆宁放,你要是公布希么照片,我就把另一个人是你这件事说出去,哼,大不了都别在音乐圈混!”

    “你们够了没?”用来当摆设的战利品终于不打算再听下去,喊了一声,上前一步到宁放身边,拉起宁放,“琴姐,我当初确实想过利用你,但此事的受害者显然是死去的人和留下来的孩子,我们都是造成这结果的人。我并不想去当什么歌星,能和朋友一起玩玩就好了。”

    “所以……”他顿了顿,“没有什么可以争执的。我该回家做饭吃饭了,再见。”

    宁放拉起杨亦的手,得意看女人一眼,是对情敌的挑衅和胜利姿势。女人微怔,毫无疑问地看懂了他的宣言。

    亦是我的,谁都不给!

    回到家,杨亦要去做饭,宁放却不抓著他不放。

    “宁放,我饿了。”杨亦叹了口气,说。

    “我也饿了。”说著,抓人进卧室,把人甩到床上,进攻。

    脱下对方衣服,扑上去侵占。不安的心情只有在这种带些暴力的情况下才能平息一二,只有当真正把这人从头到尾一点不剩吞下肚子,才有片刻的安心,想著这人总算是属于自己的了啊。

    爱到这种程度,对方却是为了负疚啊为了那些在他看来完全无稽的理由留在他身边,每当想到这点,宁放就忍不住更激烈的进犯,一直到对方昏过去。

    就这样一直牵扯在一起吧,杨亦,你不需要别人,我也不需要。我们这样在一起,就够了。

    我现在出道,等过一两年,应该也有足够的实力把你带来这个圈子。我知道你喜欢弹吉他,喜欢编曲,喜欢和别人一起做音乐。不要跟那女人,她只是想要嫁你,她不怀好意。

    我虽然不能替你掩饰身份,甚至可能会让两人都暴露,但至少我是男人。在这世界上五十多亿人里,至少你喜欢的,是我所在的那一半。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超过老板的好。你不会吃亏的。

    于是起身,到厨房去做饭。想杨亦喜欢吃什么呢,却想不起来。怎么努力回想,都觉得杨亦做饭的时候,根本是以自己的喜好为主。而他吃饭时,也不怎么能看得出偏好来。

    这个情人做得真失职,以后一定要多留意。杨亦根本不是会叫苦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大概都不会说出来。不过没关系,以后有他替他念著就好。

    很快地炒了两个菜,秋深了,想想又做了汤。怕冷了,留在锅里,跑到床边守著,勾画他眉目曲线。

    越看越喜欢,见他眉头皱起来,替他展平。这一次做的是有点太厉害了,以后不可以这样。

    不过实在是吃醋吃得厉害,那女人真脸皮厚,年纪一大把了,还敢来追亦。居然还妄想把他拉直,真亏她想得出来。

    早就知道那女人的温柔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性格糟糕,奇怪为什么亦会以为她很温柔,而爸爸……竟然会那样死心塌地的爱她。

    “老爸,你死的……真不值啊……”他低声说。

    床上的人睫毛忽然闪了下,随即再没什么动静。宁放也有些困和累了,在他身边睡下。

    事实上想温柔并不难,对方的喜好虽然不明显,仔细看也总能观察出来。例如杨亦口微有点重,而且喜欢吃辣。虽然不挑食但是大多数内脏都不吃,看到胡萝卜会皱眉,不过切成丝就可以。

    宁放去杨亦常去的论坛,注册用户名,跟在他后面回帖。没几天,连论坛上的人都知道杨亦那个id是遇到追求者了,偶尔也打趣他。

    杨亦每次都是笑笑,不正面回答。只有一次,在他和msn里的好友说起来时,他才做了个苦笑的表情:也许他只是想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虽然是爱著的,但是真的温柔一点,反而觉得可怕。尤其身边就有那么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总让人想到,那人的温和,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

    而且他甚至不说一句爱,大概是不屑在语言上欺骗吧,杨亦想。

    那琴姐仍然在纠缠不休,宁放出来进去都和杨亦一起,绝不让她有半分可乘之机。买房已经提上日程,那边合约也准备签了。

    真的是不再需要有人看著了。经济上独立,未来发展可期。一切都如此顺利,他会过得很好。

    即使没有他。

    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很简单,例如说这房子。找律师办好一切手续,愿意继续还贷款还是把前面交的房款要回,把房子交回去都可以。至于公司更好解决,又不是地区性小公司,他又和上头熟得很。何况技术人才哪里不需要,就算真的辞职另找工作,也不会难。何况这边根本不会让他跑掉。

    亲戚?哪里还有这种人的存在。父母也不用去看,他们生活得依旧不错,如果他出现在他们面前,才会让他们勃然大怒。杨亦从小就知道,什么快乐甚至幸福,绝对不会比杨家的面子更重要。

    朋友……最放不下的就是等吧里面的人们,老板、bartenderseraph中的每一个。至少要把这个月做完,希望不会突兀到他们找不到吉他手的程度,不过幸好主唱也能弹两手。

    杨亦在公司忙碌著,想著还有什么遗漏,熟悉的铃声响起。

    是宁放录的音乐,他的专署音乐,杨亦自然一听就知道,连忙接起来:“宁放?你不是在上课么?”

    “现在是课间。亦你能来一下么?我有点事情。”被机械改变扩大了的声音响起,真的有些急迫。

    “呃,我没什么事情,不过你学校不近,你等我四十分钟。”

    “又不是没钱,不会打车啊!”手机那边声音很不耐烦,“等你过来,她早把我烦死了……真是,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杨亦震了下,握著手机的手有些出汗,银白色的机身都像是冰凉的。

    “总之你给我快点过来。还不是因为你才惹来的麻烦,你过来说明白就可以了。”杨亦听到手机里还有女生的轻柔声音,和宁放捂住话筒之后隐约传来的敷衍。

    那女生声音他记得,是那个崔梅。宁放的女朋友。

    出门,招来计程车。这几天稍微忙了一些,加上此刻胡思乱想,身体极为难受。杨亦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色苍白,不想这一副德行出现,于是三拐两拐到厕所整理一下。

    将水扬到脸上,冷水一激,人才清醒了些,精神看起来也好些。杨亦正要出去,正好有位老师上完厕所过来洗手,一打眼看到他。

    杨亦看对方眼熟,稍一愣,马上想到这位是宁放的导员,于是连忙和他打招呼。

    对方却也记得他:“你是骆宁放的亲戚对吧?杨……”

    “我叫杨亦。”杨亦提醒。导员管著那么多学生,要是每个人的家长名字都记住,恐怕也就不用干别的了。

    “杨亦……”导员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啊!我终于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高三的时候过来我们学校面试,然后家长追过来抓你回家的男生!”

    杨亦愣了下,苦笑:“您还记得。”

    “那是,事后我们都说从你面试来看,是难得的人才啊,可惜你家长不同意……”导员唏嘘,“说起来骆宁放也很有天赋啊,听说他要和更生唱片签约,以后发展不可限量啊!”

    两人边说著边出了厕所,杨亦也不好走开,反正也是一路,就一起走向宁放上课那边。导员和杨亦不停说著,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杨先生你知不知道骆宁放的交友情况?”

    “啊?”

    “你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他和崔同学在交往吗?但是我这些日子听到流言,据说有人看到骆宁放和一名男子关系很密切的样子……”导员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当然……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很正常,但是据说两人行止亲密,已经不是正常朋友的范畴……有人说还看到他和男人接……呃,接吻……”

    这就是宁放让自己来解释的事情么?

    杨亦心头飞快滑过这念头,心痛到麻木。

    “当然我们也不是老古板,这种事情虽然说不太常见,不过只要是真心的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但是骆宁放这边还有女朋友,还这样就有点……呃……”

    导员正在为难怎么说,远远看到走廊拐角处一男一女,正是宁放和崔梅。两人站在一起,距离极近。宁放身体前倾,看起来两人有点像在拥吻的样子。导员脸有些红:“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也不看场合……诶?杨先生你不是找骆宁放么?”

    “我只是来看看,没什么事。”杨亦转身,勉强说著,“请您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谢谢。”

    说完飞快地向走廊另一边走去,快得甚至控制不好脚步,右脚显得有些跛。

    宁放正好这时候回头,看到他背影。不过这样狼狈的姿势显然他认不出,回头继续跟崔梅废话,进行不可能的劝说。

    真是!亦惹的祸,怎么这时候不快点过来摆平?都是他说什么女友的,看,被赖上了吧?

    要是以前的宁放,肯定恶言恶语几句把这女人赶走,但是现在是温柔时期,实在不能太凶。又想把爱人拉到阳光下献宝,于是干脆把人喊来。

    可是人一直没有来。

    “亦,我不是让你来我学校,为什么等到晚上你也没来?”放学冲回家,今天杨亦居然在家,还以为他一下班之后总要先去等吧呢。

    “诶?你在做饭?怎么今天不去唱歌么?”宁放看著满桌饭菜,奇怪地问。他现在已经在准备出道,自然不去唱歌了,但杨亦好难得不去,还做这么多菜,“还是有别人要来?男的女的?”

    杨亦摇头:“今天Adeline有事,我们请假。我想到你快出道了,干脆在家里庆祝一下,提前预祝你成功。”

    亦果然很关心我。宁放高兴地想著,又想其实饭菜是次要的,他最想吃的是亦呀。

    不过当然饭菜也要吃掉。两人都是厨房好手,不过心爱的人下厨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格外美味。

    偷来一晚上清闲,又对著秀色吃大餐。宁放很快就把下午苦等的事情忘掉,至于那个纠缠不停的女生,更是连名字都抛到一边去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开动,享用亦做的菜,和亦本人。

    两边都被吃干抹净之后,宁放躺在床上,抱著舒服的大型抱枕睡去。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对方,抓住不放。

    你在我手里,你就是我的。

    逃不掉的。

   

   

    能够容忍你做的一切,因为那时候,我爱你。

    那现在呢?

    街上到处都在贴骆宁放新专辑的海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脸,说实话,有点恐怖。同一张脸偶尔一看可能不错,看久了就是碍眼。

    不过骆宁放这张脸,可能看多少遍都不会有人觉得碍眼,因为他实在是太漂亮了。

    很难想像一个实力派歌手,可以自己作词作曲弹奏的,竟然会有这么一张偶像派看了都会自叹弗如的脸。是一直流行的美少年,极美的容貌又不嫌女气,22岁将成熟未成熟之际,有些许的青涩和更多的坚毅。

    让人著迷的相貌,吸引人群范围极广。偏偏他又不是靠一张脸吃饭,一把吉他拐骗了不少fans,虽然年轻,词曲中却都能透出老练来。他不写情歌,都是以生活中种种为题材。

    也有记者问他,爱情婚姻都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为什么他不写。

    少年低下头拨两下弦,回答说,总有一天我会写的,写的多得让人发腻,但不是现在。

    这话一出去,有些人兴奋地认为骆宁放还没有女朋友,有些人却觉得他这话明显话中另有深意,怎么看都是心有所属才会这么笃定地说。

    不过从来没听过骆宁放的绯闻,无论男女都很少能接近他,更不要说暧昧关系了。当然也是因为他年纪小,出道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就算有什么也是校园的纯纯之恋,没人在意。

    当然也是因为他和演艺圈并不近。按理来说这年头都流行多栖,影视歌还不够,连主持之类的都要插上一脚。骆宁放长得那么偶像,照常理来说至少也该接拍几部偶像剧,弄得大红大紫才是。

    但他没有,他只是半年多出一张专辑,宣传、签售,最后再来个演唱会,然后消失,筹备下一张专辑。

    这样却已经很红了。红到唱片还没正式发行,预告的宣传海报已经贴满大街小巷的程度。

    这张海报也的确出人意料的漂亮,少年凝望镜头的眼带著渴盼,像是一个孩子在撒娇等待,也像是一个成人在祈祷渴求。这样的神情让他的脸透出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像是无论谁都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而他的第五张唱片,名字叫做“Jattends”,主打歌叫做“等一个人”。

    音像店此刻放的,就是这首歌的宣传版。因为是用来宣传的,前后和中间都有骆宁放介绍新专辑的话语。中间还夹了一段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独白。

    店里的人驻足在海报前看著平面的明星,听著他独特的声音和流畅的吉他。这首歌很好听,起先的低沈像是能渗进人心里,高潮部分的轻喊充满了感情。

    “是情歌,肯定是情歌!你听歌词!”

    店里的小女生们一边倾听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著,显得兴奋:“我就说这么帅的人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你们听!我敢保证肯定是他女朋友跑了,才一直没有八卦的!”

    “不过最后那段是什么啊?听不清楚,是英语?”女孩们疑问著。

    一名在架子上挑CD的男子站起身,拿了一盘CD去结帐。经过女孩们身边的时候,用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声音说:“不,是法语。”

    夜凉如水,研磨尘心浸一杯咖啡

    雾气缭绕香烟都成灰

    往日难追,却怎能不追

    相思为谁 数尽孤鸿 单翼怎向北

    寻觅不见人归 独饮难醉 谁与我共醉

    我知道你并不愿回我身边 形影相随

    可你怎忍见我伤悲 让我独自垂泪

    Je sais que cest ma faute

    Mais je vis pas sans toi

    Reviens, mon cher,jattends toute ma vie pour toi

    Je taime.

    盗版一向是繁荣昌盛的职业,尤其这种demo曲子,反正也是用来宣传的,自然四处都可以下载得到。男人一边听著笔记本放的音乐,一边皱眉。

    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打开邮箱,开始写信。措辞生疏而简单:

    骆先生:

    你好。我经常听你的歌,你的专辑我也都有收集。同时,我辅修过法语,在听到你新歌的时候,有一个疑问想提出。

    Mon cher一词,显然是阳性。也许这段词出自女性手笔,但是由骆先生来唱的话,似乎用ma chre更好一些。前者听起来,有些像是对男人诉衷情。

    冒昧打扰,请见谅。

    写完信之后,男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按下“发送”。

    那段法语写得真简单,简单到哪怕是他这样的外行也能听懂的程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那段话……是说给他的。

    随即苦笑,怎么会呢,宁放喜欢的,是女生。

    但是专辑的名字……

    “杨亦,别乱想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对自己说,合上笔记本,坐在床边点燃一只烟。烟雾绕在四周,像是回忆弥漫。

    抽完烟还是不安,专辑发行的时间竟然是他生日那天,无论怎样也很难认为这是巧合。杨亦想起那男孩的任性,总觉得这一次他是存心要惹点什么事情似的。

    可是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应该已经忘了吧?那么年轻的孩子,又踏入那个热闹的圈子,按理来说不会记得生命中出现过的一些乏味的人,例如说自己。虽然听说他去公司闹过,也找过小绢问自己去向,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少年只是因为被违背而不高兴,只是因为报复物件跑走了而生气,只是如此而已。

    但是这专辑……

    杨亦觉得烦躁,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公众人物,行差一步就可能一无所有?

    msn登陆,蹦出一个视窗要求通过验证,杨亦手快点了下去,然后暗道不妙。

    宁愿不放:你好。

    第一个念头是遮罩他,随即想到这样做太明显,反正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

    建木:你好,请问你是?

    宁愿不放:我收到你的信,你会法语对吧?那段话是与我合作写词的女士写的,她现在出差,我找不到她,因此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这段话的问题。

    杨亦放下心来,跟他大概来说一下问题所在,也称赞了他的发音。

    “这段话的意思是: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我不能离开你生活──或者说,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亲爱的,回来,我用尽一生等你。我爱你。”

    这词写的真是狗血而肉麻,是女人手笔就难怪,杨亦想,宁放是不可能写出这么肉麻的句子来的。

    “可是改了之后该怎么读呢?我不会……”

    “一样的,只是把mon改成ma,就是中文‘妈’的发音。”杨亦指导,“很容易的。”

    “呃……你能语音聊天吗?我想听你读一下,以确定正确与否。”

    “我没有麦。”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就算没有专门的mic,他的笔记本也有内置麦。

    “哦……那么,耳机总有吧?我读一下给你听可以么?”

    杨亦接受了请求。

    宁放的声音,近乎无更改地传来,让杨亦有瞬间的怔忡。很多人说法语都不好听,宁放却是例外。他念得低且甜腻,听起来真像是情人在耳语。

    “你念得很好,只要记得把这句改过来就可以。专辑发行的日子不远了吧?来得及改么?”经验谈,现在应该还是最后调整时期,来得及修改。

    “来得及,谢谢你帮忙。”宁放还是用说的,大概因为是晚上,他说的很低,很温柔。

    “我以为你公开的邮箱会有很多信,你自己不会去看的。”杨亦打字。

    “是有很多信,但是大多数一看题目就知道内容,无非都是些‘我支持你’‘我喜欢你’一类的话。”少年轻声笑著,“你的题目把法语标出,又写了中文,一眼就可以看到,又不会被当垃圾误删。我晚上收邮件,当然是马上就能注意到。”

    fans是应该被好好对待的,即使他们给出的喜欢未必是你期盼的,但是能将生命中的一段热度拿来给一个陌生人,已经很难得了。”杨亦打了一段,觉得说教意味很强,想删去却不小心按下了回车。

    “知道啦,我自信态度还是不错的。毕竟人长大了嘛,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少年看了那行字似乎愣了下,然后马上回答,“只是……如果我希望的那个人,也能喜欢我就好了。”

    杨亦觉得心惊,少年这话怎么都不该是对一个网上陌生人说的,毕竟他不是一个普通id而是著名歌手。

    心乱,莫名有些恐惧,好像小小的视窗能吃人一样。他已经不想再和这少年有任何牵扯,于是说:“呃,现在已经有些晚了,我还要上班,先睡了。”

    “好吧,晚安,je taime。”少年声音传来,最后的尾音被掐断,杨亦关上了msn

    是记错了吧?他是想说晚安不小心说成了我爱你?可是这种话怎么会轻易弄错!

    msn的自动登陆勾掉,杨亦轻轻按著额头,心里迷迷糊糊想著,他就有预感,一旦发了那封信,之后很可能会继续开始纠缠。

    他没有理由会发现,绝对不会……自己已经换了邮箱换了id……没有任何迹象能看出来自己就是杨亦。何况他应该不会记得了。

    只有在逆境中才特别容易记仇,他现在生活得已经很好,不会再记得。

    杨亦安慰著自己。

    第二天早上起来得晚了些,因为整晚都没睡好。少年的声音总在耳边回响,让他难以安睡。

    下楼,这社区里满地都是开车的,只有他一个人骑自行车。拿出车子正要上去,一只手忽地伸出来,抓住他自行车后座。

    沿著这只手向上看,少年竟然好像比分离的时候高了一点,虽然还是不及他。一脸笑容更开朗飞扬了些,却也成熟了。

    原来在萤幕里看到的影像果然和实际有所差别,大二的学生和毕业生也果然不同,再看少年脸上,竟然已经找不到原来常见的仇恨。

    杨亦对他笑了笑:“宁放,好久不见。”

    少年贪婪地看著他的脸,见他这笑容,也不由得同样笑起来:“亦,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了,恍如隔世。好想伸手把这人抱住,把他吞进去,再也不放。

    但是又不敢。

    “真巧,你不是在B市么,怎么来这里作宣传?”杨亦问他,“新专辑一切都还顺利吧?”

    “并不巧。”宁放低声说,“我等了你三年,总算是抓住这个机会,你觉得巧吗?”

    杨亦一惊,宁放上前抓住他衣服,微仰起的头对著他,脸上竟然有些胆怯和惧怕。

    “你不要走,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我找了你好久,然后又等了你好久……亦,我已经太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他说,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对著杨亦,“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亦,我好想你……”

    这样美丽的脸上带著恳求,谁能够拒绝呢。杨亦看著他,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此刻是什么状况。

    “你找我?”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杨亦迟疑著,“你等我?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je vis pas sans toi’,你不会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度过的……你走得那么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下,找都找不到……”宁放咬住唇,脸上是真的痛苦,“亦,你明明那么心软,为什么对我却这样残忍。我那天醒来看不到你,我当时多慌多害怕你知道么?”

    宁放一向都很懂得怎么让他不安和内疚,杨亦侧过头,让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你出道了,又有女朋友,应该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吧?”

    “什么女朋友!”宁放吼出来,“你果然误会了!那女的分明是你编出来给我的,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来谈恋爱?我是要你去解释,不是要你逃跑的啊!”

    杨亦愣愣地看著他。

    是……这样的么?怎么会?

    “老板后来跟我说,你不能坐车,会很难受。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发现,真是糟糕的情人。”宁放继续说,见杨亦愣愣的没有反抗,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不会再粗心,也不会总想著自己。不过你也是,不舒服就说,不想来就不要来。你从来不说自己难受,我要求什么你都去做,才把我惯坏了的。”

    “我没有什么……难受的……”杨亦说,不自在地想甩开宁放的手,失败。

    “我知道你总以为自己很坚强,全天底下的担子都可以一肩挑。”宁放打断他,“可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所以你也要把你的担子给我。”

    真奇怪,现在是什么状况,说话的那个人是谁?他在说什么?

    这种话,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出自宁放之口才对。那个孩子不是恨自己么?所有的温柔不是只为了让自己更难受么?即使明知道自己坐车会头晕恶心还带著自己到处跑的人不是他么?为什么竟然可以用不知道来解释,让自己完全乱了方向。

    算了,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何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杨亦向社区外走去,宁放抓著车子,生怕他跑掉。

    “我要上班。”杨亦说,“迟到不好。”

    “亦,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多陪我一下嘛。”宁放拉著自行车,一脸哀怨跟在后面,“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一开始就错了……可是你一直都肯原谅我的不是么?”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杨亦静默片刻,忽然说。

    宁放先是一怔,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就知道亦你对我好,不会怪我的。”宁放笑得开心,上前去想抱杨亦。

    “因为我以前很爱你,所以得到一切,都是我应得。”杨亦一闪身躲开他,静静看他,“其实我那时候完全可以不受你要胁,即使我对你心怀愧疚,可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做出错误的事情。我完全可以通过其它途径照顾你,至于那些照片……”他苦笑一下,“像我这种无牵无挂的人,这种新闻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工作更是无所谓……”

    宁放愣住了。

    “可是爱也会爱累了,所以我离开。宁放,我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圣人,当我觉得我左脸很痛的时候,是不会把右脸伸过去的……”杨亦轻轻笑了,“我也有限度,超过一定限度也会受不了。”

    “所以……”他的手从自行车身上离开,拿著公事包飞快走到街头招手,一辆计程车马上停下来。飞快开车门,进去,隔著车窗对他说,“再见。”

    其实已经不太晕车了,原来的眩晕,也是因为心里因素而非生理。总是会想到自己害死过一个人,所以坐进去就会非常难受。

    但是现在,心情已经不同。虽然还是主要靠骑车,但坐车基本没什么问题。

    从后窗看,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即使他在努力地追赶。从开始的喜悦到惊诧再到伤痛,时间只有一霎,少年的表情却变得极快。最后那一脸的黯然失落,让他不忍到想下车安慰他的程度。

    可是不行,真的已经累了。以前忍受他的恨意太久,即使曾经稍微冒出头过希望,也被自己强行压下去。

    杨亦坐在后座,按住额头。

    只是……他是怎么找来的呢?果然是昨晚的聊天导致的?可是即使他能查ip,他又怎么知道对方是谁?

    这时候再想昨晚每句话,觉得宁放果然是看出来了。不过还是奇怪,这个邮箱他应该没见过啊……

    心绪不宁地上班,工作。在工作间隙上网看娱乐新闻,跑到宁放的fans网上去看他活动消息。快发新专辑,果然行程都已经定下,好几个城市之间跑来跑回,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才是。

    这么想著,还是尽量晚地出了公司门。果然一出门就看到宁放站在门边,天都黑了竟然还带著墨镜,看起来实在有点傻。

    宁放看到杨亦,马上扑上来:“亦,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的,我爱你。”

    杨亦看著他,全身僵住不动。

    “我是说真的,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只是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发现──或者说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宁放说,脸上有可疑的红色,“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是喜欢你的,我又不敢说了……因为我那么对你,我以为你一定很讨厌我,只是为了补偿才留在我身边。我怕我说了喜欢之后,你会走掉……虽然结果你还是走了……”

    杨亦觉得天旋地转,两人明明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在他说来,好像过去就是另一个样子?明明是自己爱他而不能说出口,为什么在他说来,就成了相反的感情?

    宁放爱他?怎么可能?

    宁放见他神色混乱,过去抱他:“亦,你说你以前喜欢我,那你现在呢?你现在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了么?”他表情哀伤,眼睛却很亮。

    像在等吧,他对杨亦提出挑战那时的眼神。充满了生命力,竞争,不服输,直率而没有掩饰。

    杨亦心跳起来。

    本来以为已经疲累得不想再有任何变化,可是面对这眼光,竟然想起动心的最初。

    宁放推著他的自行车,问他:“坐前面还是后面?”

    ……怎么可能坐前面?

    杨亦伸手,把车子从宁放手中抢过来,上车,骑走。动作干净俐落。

    还是没理清楚头绪,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但是在都说出喜欢之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宁放不是会拿这种话来骗人的人,何况也没有必要。

    可是如果真的踏下去,就是回不了头的深渊。更不要提他还是个明星,本来也经不得这样的丑闻。

    杨亦想著,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停下车子,拿出来看。

    是短消息,神通广大的某位元明星发来的。

    “亦,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即使你现在不那么爱我也没关系,我等你,等到你再爱上我。──爱你的宁放。”

    其实有什么可再爱上的呢。

    本来也就没停止过爱吧?

   

   

    如果我不来呢?

    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一直?

    对,一直一直,用尽我一生。

    男人肉麻起来也是很恐怖的,即使是宁放这样原本有些别扭、绝不肯说心里话的孩子,肉麻起来也是吓得死人。

    宁放第二天就跑去其它城市宣传,专辑后期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而他是制作人之一。忙得七荤八素之余,竟然还有闲心不停发短信打电话骚扰杨亦。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用短信让他渐渐适应,随即就打起电话来,每天都为电信事业做出长足贡献来。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杨亦还是止不住好奇,问他。

    “你把这个电邮地址给过刘绢,我当时不是看过一眼么?”宁放说,“你当时把纸对折,我只看到了前面的用户名,但邮箱就那么多……”

    “三年前有一段时间,我那个邮箱常常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邮件……”杨亦忽然想起,“难道是你发的?”

    “嗯,我试了很多信箱,但是你从来没回过。”宁放叹息,“那时候应该也加过你,但是似乎你没有在用。”

    “我那段时间根本不怎么上网,只是偶尔收邮件。”怕会忍不住去点以前常用的邮箱,甚至登陆有宁放在的那个msn。两人同住的时候经常一起上网,杨亦的密码宁放都知道。如果真的控制不住打开了什么,ip位址估计早保不住了。

    “你走的真干净。”宁放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是哀怨的,“我以为你怎么也会登陆论坛啊邮箱啊,各种手段我都设好了,只等著你上来。你知道么,我都快从电脑白痴变成骇客了,可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幸好我把你用户名设为重点提醒级别,而且我觉得你听到这首歌之后也应该会给我写信或者留言……”

    所以说只要杨亦挂念著宁放,总会来自投罗网的。宁放明知道杨亦懂些法语,于是故意留这么一处破绽,果然骗得人上钩。一看到那封信就他知道是杨亦,于是马上加了msn

    “还是这种即时聊天工具好,查ip方便快捷,很快就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宁放得意地说,“临时没有班次,我又怕找不到人,干脆坐一晚上车来找你。我经纪人都吓傻了,整整一天找不到我……要不是我晚上给你发短信的时候被他逮到,搞不好我现在还能在你家门外站著呢。”

    ……估计如果他失业,就可以去做私家侦探了。

    “你真确定你的新专辑叫做等一个人,而不是抓一个人或者通缉一个人?”杨亦斜靠在沙发上,微笑著问。

    好像竟然可以轻松下来,抛去那些仇啊怨啊的,两人说起话来其实是非常有默契的。彼此想念对方的时间都太多,都很了解对方的喜好和习惯──自然,两人本身在爱好上就是重合的,宁放待的圈子杨亦了解,宁放说的种种,虽然杨亦没来得及全部经历,但也经过小半。

    “亦,你不觉得什么‘高级技术师’的称呼和你一点都不相称么?”在专辑发行一周前,宁放搭飞机来找杨亦,妄想登堂入室,却被拒之门外。不过杨亦一向心软,尤其是对他,两人还是一起出去吃饭。

    作为明星就有这点好处,以怕被fans认出为由,大大方方要了包间。两个人按理来说怎么也该面对面坐著,宁放却蹭啊蹭啊地蹭到杨亦身边,问他。

    “有什么不相称?”杨亦拿开腿上的毛爪子,反问。

    “像你这样的气质,还有你的音乐素养,做什么枯燥的机械啊实在是太可惜了。亦,你来和我一起做音乐吧?我已经在筹备工作室了。”宁放抬头看他,一脸恳求,“你知道我一向都是自己做词曲,一个人做实在太辛苦,根本没那么精力,你看我都瘦了……当然也是因为想你想得吃不下饭……”

    人倒是真的比三年前瘦,比三年前成熟,也比三年前更无赖。

    杨亦摇头:“我并不想进这个圈子。”

    筷子挑起一块水煮鱼,放到碗里慢慢吃著。这个居住了三年的城市里,只有这家的水煮鱼他最喜欢,很像等吧附近一家餐厅的味道。

    “你不是不想进这圈子,而是不想被发现对吧?”宁放忽然说,杨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惊的结果就是嘴里的水煮鱼辣油进了嗓子,顿时呛得呼吸都不顺,一张脸胀得通红,不停咳嗽著,却只能发出撕裂一样的声音。

    宁放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连忙把他带到怀里,拍他后背。见他还是不停咳嗽,干脆拿起旁边的果汁一口喝下,然后贴上杨亦的唇。

    三年没有尝到的美味,到了嘴里还不好好品尝,于是一沾上就不放开。冰凉的果汁在两人唇舌间很快变温,甜蜜至极。杨亦被吓到,呼吸随即调顺,咳嗽也止住了。

    呃,吻下去,这是梦里都念著的人啊。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三年,他容易么他,尤其是早把喜欢的人吃得干干净净前提下,不得已的和尚生涯就显得格外悲惨。那些原本是出于威胁目的的照片自然绝不会让别人看到,但可以留著给自己怀念和意淫用。在回忆中侵犯对方不知多少次,如今人就在怀里,哪里还忍得住。

    包房是供六人以上用餐的,因此多出不少椅子,放在一边。将几把并到一起,把人放上去,手从下面滑入,就开始乱摸一气。

    不行了好想吃掉他,宁放这样想著,当场就想做出有碍观瞻的事情来。杨亦回复了点神智,刚要推开他,外面也正好响起了叩门声。

    是上菜的服务生。杨亦当即大窘,宁放居然还一脸遗憾。不过无论如何这里也确实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于是把话题扯回来。

    “其实那老女人当初说的没错,你本来就该在歌坛,即使不当全面的歌手。”说到“老女人”三个字时,宁放翻了个白眼,仍然耿耿于怀,“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愿意放弃,那就干脆不要放弃……那老女人能办到的,我也一样可以,而且绝对不需要你违心地欺骗谁……只要你想,我可以把你我的关系昭告天下!”

    “宁放!别说这种话,你要考虑你的事业你的前途!”杨亦打断他,“这种丑闻,对演艺人员来说是致命的。”

    “为什么致命呢?就因为我喜欢你,我的歌就不是我的了么?”宁放挑眉,“对你的感情只会让我把歌做得更好而不是更差,如果我的fans会因为我对你的喜欢而排斥我……这种fans,不要也罢。”

    “亦,我以前问过你,你为什么从来不玩摇滚。你说,在人和歌做不到诚实的情况下,所谓的摇滚只是一种自欺欺人。”宁放说,“我也许做不到你心中真正意义的音乐,但是至少在某些方面,我绝不想欺瞒任何人。”

    “所以……”抱住眼前人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调戏,“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也许有一些傻子会大骂大叫,但是管他们干什么?亦,你要相信,大多数喜欢我歌的人,都不会没脑子到那种程度的。”

    果然还是孩子,想的总是如此的简单。这个社会其实还是不会有那么高的宽容度,尤其对于公众人物。伴随著名气的本来就是苛求,更何况同性恋不管在世界的哪里都不能被所有人接受。

    即使真的相信他并且决定接受他,顶多也是在这个城市继续过熟悉的生活,宁放有空偶尔过来,大多数时候,他做他的歌星,他上他的班。想来应该也不至于惊动媒体。

    虽然他其实真的很想唱歌,即使只能唱十分钟。也真的很想和别人合作完成一首曲子,作曲写词编曲……都是他想更多尝试的。

    专业的圈子和外面毕竟有差,但是他已经进不去了。这个圈子太狭窄,一进去,就没有什么能瞒得了人。何况他有那样的过去。

    “宁放,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并不想做别的。”杨亦婉拒,见宁放失望眼光,有些不忍,“那个……你今晚还要赶飞机么?还是待一晚?要是饭店没订下来的话,可以……”

    “嗯!我要住!”宁放听到这话,马上顺著爬上去,两眼直冒星星,“我没有飞机要赶,要去住要去住!”

    不忍心见对方失望的结果就是割地赔款,当晚被成功侵占了卧室。面对年轻又不停说著喜欢的少年,杨亦一点办法都没有。结果自然是被吃干抹净。

    更有甚者,强盗号称专辑发行在即就没什么事情了,完全可以放假。杨亦当初没走过正式发行这一段,即使觉得不对劲也无从反驳起。只是在不付钱的房客入主第二天,在出去买食物时拿了他的包,发现里面有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前天晚上飞机票一张,和关了机的手机一台。

    所以说,恋爱真是腐蚀性的。

    于是骆大明星马上被打包清出某人香闺,哀怨地继续工作去也。

    骆大明星第一首情歌是绝佳的卖点,新专辑未上市就开始有预定热潮,上市之后更是很快卖到缺货。

    这张专辑竟然是完全以爱情为主,从等一个人一直到王子的幸福,每一首歌都是情歌,而且是听了让人觉得幸福的那种。

    很显然是送给情人的。

    尤其专辑发行那天骆宁放根本没有出现,记者采访的时候问过他,他说,这张专辑是送给一个人的,所以发专辑那天当然要陪著那个人。

    这话一出,碎了无数少女芳心。始作俑者却很开心地坐飞机到某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去为他亲爱的情人过生日。

    硬是把自己当作生日礼物送上去,虽然依然是他把情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骆宁放送给三十一岁的杨亦生日礼物一个,该礼物别名甩不掉,赖下去就是一辈子。”宁放是这么对杨亦说的,“放,当初那场悲剧,可以说是因为你的懦弱,可以说是因为那女人的谎言,但是造成那样结果,是因为我爸的执著。他是属于那种爱上就会一生的人……呃,他和我妈没什么太深的感情。”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身体里流的是货真价实的他的血。只是亦,如果你变心,我不会杀了你。我只会找个安静地方,自行了断。”宁放说,很认真的。

    好像应该担心对方变心的人是自己吧?杨亦看著宁放,苦笑著想。毕竟自己默默无名,相貌远不如宁放出色,而人又老了,性格又古板。就算变心,好像也找不到什么人来喜欢吧?过去三十年都没多少同性缘,以后就更不会了。

    不过宁放也是真心的。分离的日子只能让他更加想念杨亦,对他的渴望完全无法随著时间流逝而稍微淡化,反而是越发深刻。重新见了面之后,知道了杨亦的心思,只觉得又怜又爱,大概捧到手心里都怕掉了──呃,虽然好像从外表来看,情况应该是反过来。

    能明白父亲的心情,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和他的眼光。还是自己爱的那人最好,心那么软,绝对不会舍得离开自己的。

    抱著爱人,觉得幸福是能看得到的。

    不过这样的幸福终于被通话器的铃声打断,宁放很不乐意地起身:“谁呀?”

    当然是他起身,杨亦被他疼爱得腰酸背疼,就算想动他也不舍得让他动。

    是楼下的门卫,说有快递公司包裹,是现在送上来么。

    宁放想既然是快递,多半是杨亦急于得到的,于是让送上来。

    “您好,骆宁放专辑一张,请杨先生签收。”送货员递上唱片一张,把笔给眼前的人。对方写下杨亦二字,把笔递还:“可以了吧?”

    “嗯,谢谢。”送货员说完,顺便抬头看了宁放一眼,然后傻在当场。

    宁放拿著CD,轻轻回房,第一个想法是把它藏起来。但是杨亦显然很清醒,高声问:“宁放,是送快递的么?”

    真是糟糕。宁放蹭啊蹭的到卧室:“亦你买这东西干嘛,直接管我要不就好了,什么黄金版白银版珍藏版之类的……应有尽有。”

    “这是我早就订了的。”杨亦回答,“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会找到我……而且你根本也没带给我专辑,还不是得听这盘……”

    他说著就伸出手去,去要CD。宁放拿著不撒手:“啊,居然还是繁体简体两个版本,难道你是在我后援会订的?我记得他们有留言说集体订购,而且希望第一时间拿到……”

    杨亦脸微微有些红了:“呃,我是在那里订的没错……”

    “难道你有加入?好像还有编号的,他们给过我一张,我编号是1,你是多少?”宁放心里这个高兴啊,果然亦虽然跑掉了没联系,但是果然还是一直在关心自己的啊。

    杨亦有些不自在,微微起身,忍住酸麻的感觉:“你这么乱扯,是不想让我听CD吧?你瞒著我什么?”

    他说著就去抢宁放手里CD,宁放心一虚,就被他抢了去。

    杨亦拆开CD封,预定的是精装版,赠品有一些。杨亦也不管那些什么记事本之类的,打开歌片,然后──

    “宁放!你根本什么都没有改!”

    “他?她?专辑《Jattends》人称迷离,骆宁放声称:没有错误。”

    “美少年=同志?骆驼性向大揭密。”

    不八卦的媒体不是好媒体,因此专辑一出,各家媒体娱乐版就开始报导。

    一开始只是有人觉得专辑里面歌词看起来有些奇怪,例如王子的幸福里面,完全没有“她”,全是他。本来想这也是潮流,但是歌词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似乎在讲的不是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而是两个王子。

    然后有人指出,等一个人歌词里面的法语,那句“亲爱的”,是阳性而非阴性。

    其实这些都不是特别明显的问题,毕竟没有人规定情歌一定要从唱者角度来规范人称,但是种种蛛丝马迹拼在一起,让人不乱想也不行。

    记者向来神通广大,有人去问唱片公司,公司的态度是,不承认不否认。有人直接打给骆宁放,骆宁放回答,歌词完全没有错误。

    马上就是轩然大波,毕竟在这个社会中,同性恋三个字还是一个禁忌。即使在一般名人身上也会渲染成人尽皆知,何况是红透半边天的骆宁放。

    各种小道消息,各样的故事层出不穷。一直到骆宁放宣布开记者招待会为止。

    这一切其实都在宁放安排之下,他也算是蓄谋已久,公司那边早安排好不说,连各方的反应也都预测得差不多。

    本来是想,即使亦不喜欢他,也可以靠著这一手把他逼在自己身边。结果竟然是两相情愿,真是浪费了那么久时光。

    所以以后绝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记者招待会上,把杨亦带出场,向所有人宣告两人关系。杨亦那性格当然不可能当众表演,宁放可不在乎。

    那些男男女女的,都放亮了眼睛看清楚,亦是我的!

    在杨亦看来,宁放简直是在信口开河。把两人过去说成是浪漫爱情故事,让在场诸多女士都红了眼眶。包括那场车祸,都成了磨难和故事的开端,杨亦则是完全的受害者。

    用宁放的话是,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能瞒住的只有真相。何况杨亦本来就是受害者。

    “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大家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都会和他一直在一起。”宁放说,声音投过麦克风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透过记者手中的各种高科技产品,让更多人听到,“他本来就是未出道的歌手,我以后会和他一起来做音乐,如果大家仍愿意支持我,我会觉得很高兴。如果你们觉得同性恋惊世骇俗或无法接受,对我和他来说,也没有那么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有他在我身边,我们都在音乐之中。”

    杨亦有些傻了,没想到宁放会这么说,简直就是逼人上梁山一样。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能反驳,只能模糊想著公司那边该怎么处理。

    不过其实既然决定站在阳光下,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其实真的不是不动心的,只是迟疑著不敢迈出脚步。

    但是小自己将近十岁的情人敢,他都不怕,自己又有什么可怕的。

    自己惟一怕的,是他因为两人关系而受到伤害。声誉受损,歌迷愤怒,丑闻缠身……他不希望男孩有任何的不如意。

    但是男孩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跑掉,然后不回来。”

    “不过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等,你一定不忍见我伤心而回来,不是么?”

    这张咬耳朵的照片也被拍下来,成为报导配图之一。自然有很多人难以接受他们的恋情,有表示失望的,有焚毁宁放的唱片和图片的,有写信抗议大骂出口的,有的激烈的,甚至跑到唱片公司门口抗议,想拦到宁放用暴力发泄的……

    当然没有人拦得到宁放,他在给自己放假,和爱人跑去欧洲旅游,顺便结婚。

    而唱片公司根本不在乎这么点麻烦,何况不是只有找麻烦的人上门,门外等候的,更多是支持骆杨恋的女生们。几乎是抗议人数的三四倍,声音和声势都远远超过对方。

    迷恋偶像是年轻人的爱好,而对于年轻人而言,同性恋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与其让一个性别为女的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女人得到大家心目中的偶像,不如让两个男人在一起。

    何况还有耽美狼这种生物存在。

    所以粉丝队伍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壮大。更何况新专辑比之以往,更胜了好几筹。

    “是因为里面充满了对亦的爱呀。”在卢森堡公园长椅上搂著爱人接电话的宁放这么说,很是得意,“就算亦当时不冒头,听到我的歌之后,也一定会回来的。我是那么深情地呼唤他……”

    手机那端传来作恶的声音,对方大喊了一句:“杨先生,你居然能忍受这么恶心的家伙,我佩服你!”

    宁放哼了一声,把手机关掉,靠在杨亦身上:“因为亦爱我啊,羡慕吧嫉妒吧,哼!”

   

    杨亦看著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的恋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巴黎天空晴朗,阳光给万物镀上了层金边。

    长椅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柔和的五官有著快乐的笑。

    经过一对老人,老头看了一眼,好像说了句什么。老太太拍他后背,笑著说:“C’est l’amour.”

    “这就是爱……”

    偷一吻,男孩笑得开心。

   

    尾声

    从此我们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偶尔会有争吵,但从来不发火。

    如果你不高兴,一定是我的错。

    让我牵你的手,就这样到我们都白了头。

    ……

    音像店在放著“王子的幸福”,两个穿著风衣戴著墨镜的可疑人挨得很近,似乎是手拉著手在淘碟。

    “你不觉得他吉他弹得很好,可以借鉴吗?一张CD而已,为什么不让我买?”稍高那人问。

    “哼,半裸著的封套,这家伙到底是卖歌还是卖色相啊!居心不良,绝对不可以买!”稍矮一点的人看著唱片,“啊!居然还赠一张海报!分明就是勾引人!”

    “宁……”稍高那人要叫出少年的名字,忽然住口,“你别任性好不好,我只是要听音乐……”

    “不要不要,你这个声痴,买了之后肯定又一直听啊听啊的,记下来一堆问题等著见到原唱问……”少年恨恨地说,“到时候又是一副崇拜语气,然后跟别人讨论个不停,把我放到一边当摆设……哼,不许听我之外的人唱的歌!”

    两人在角落里又争执了半天,最后好像还是买下了那张CD和其它几张,少年很郁闷地拿去款台结帐。

    “您好,该CD附赠海报一张,要卷起来放吗?”收银员偷偷看墨镜少年的脸,虽然只能看到下半张,不过……好眼熟啊!

    “不用,我们不要海报,谢、谢!”少年的声音像是咬牙切齿。

    收银员小女生把封口塑胶袋交给少年,少年拿了转身要走,忽然看到收银台上放著的骆宁放最新专辑,又回身对小女生说:“你们现在放的这首歌,是骆宁放以前专辑歌曲。他新专辑是由他和他恋人合作的,比这盘专辑好听得多哦……尤其主打歌曲Cest lamour,是在巴黎得到的灵感,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唱的哦~”

    高个男子连忙拽住他,拉著他向外走。

    “亦,我只是觉得,我一个人的声音太孤单了嘛!”少年赖在男子身上,讨好地说。

    小女生挠挠头:“这不是那盘专辑已经放了好几天了,想说换一盘他以前的专辑听听嘛……奇怪的人……”

    于是歌声又响起,是二人对唱。

    “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就算他们说我有伤风化。”

    “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即使面对暴雨狂沙。”

    “我只要你时时将我牵挂。”

    “我但求与你一同回家。”

    donc cest lamour.

    so its love.

    ──完──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