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坦其其格堅信,隨着黨和國家對傳承創新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視,和人民對精神文化生活需求的持續增長,蒙古族長調作爲中華民族文化花園中一支獨特的藝術花朵,會不斷綻放異彩。

  本文刊於《中國婦女》4月(上)

  阿拉坦其其格 蒙古族長調國家級傳承人。國家一級演員,內蒙古民族藝術劇院獨唱演員,中央民族大學客座教授,蒙古族長調藝術交流研究會副會長,內蒙古師範大學音樂學院長調碩士研究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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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調傳承從娃娃開始

  素有“天籟歌后”之稱的長調藝術家阿拉坦其其格今年特別忙,除去正常的學校教學,她還被各種培訓學校、藝術團“搶”去,對學生和演員進行長調的排練和特訓。

  “哪裏有草原,哪裏就有長調;哪裏有遊牧人,哪裏就有長調。”曾經的長調縈繞在蒙古族人民生活中的各個環節,放牧、聚會、婚宴、送行……可在現代文明和自然環境的變遷中,長調卻瀕臨失傳。2005年,在中國、蒙古國聯合申報下,“蒙古族長調民歌”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第三批“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名錄。

  “城市生活讓許多蒙古族娃娃離開了馬背、草原,有的甚至連蒙語都不會說。”阿拉坦其其格真怕有一天,優美的長調也會永遠消失。她等不起,唯有自己行動起來。

  孩子們是火種,把蒙古族長調傳唱到四面八方 攝影/徐先成

  2008年3月,阿拉坦其其格在內蒙古阿拉善右旗成立“阿拉坦其其格蒙古長調培訓中心”,免費向蒙古族孩子傳授、傳承原生態的蒙古長調。每個週末,阿拉坦其其格帶領學生學習蒙古族的歷史,用婉轉的長調詮釋藍天、白雲、草原、牛羊的和聲與共鳴。

  爲了讓學生們開拓視野,增長見識,阿拉坦其其格在北京順義後沙峪,租了個農家院,連續三年舉辦了6期寒暑假集中培訓班。二三十名學員喫喝和基本生活費用,全是她自己掏腰包。

  簡陋的農家院,漏雨漏風。爲了節省取暖費,阿拉坦其其格學會燒鍋爐,經常滿手黑,像個“挖煤的”。可每次看見孩子們冬天從冰冷的室外進到屋裏,歡呼“好暖和啊”,她就會跟小孩子一樣得意地一笑。

  阿拉坦其其格每天講課都在8小時以上。學生們眼睛裏閃爍的求知慾,讓她感到身上的使命感。

  “我真正嚐到過天上掉餡餅的滋味。”2012年夏天,阿拉善右旗領導對阿拉坦其其格說:“你爲家鄉付出這麼多努力。我們給你蓋個培訓學校吧!”於是,不到兩個月時間,阿拉坦其其格蒙古長調傳承培訓中心(基地)的牌子就掛在了一千七百多平方米的新學校。阿拉坦其其格說自己彷彿做夢一般。她信心滿滿,開始面向全國免費培訓孩子們,甘肅、青海、新疆等地的孩子們陸續前來參加培訓,阿拉坦其其格與孩子們共同生活,身兼數職,是廚師、是保姆、是老師、是玩伴……

  隨後,阿魯科爾沁、青海、克什克騰等培訓分部相繼成立,並舉辦了首屆八省區少兒蒙古長調大賽,激勵孩子們學習、傳承蒙古長調民歌。目前,阿拉坦其其格有一個培訓中心和八個培訓分部,免費爲三千多名學生進行過長調培訓。其中近百人,有的參加工作走進了文藝團體、走進了校園、走進了牧區;有的去上了大學、甚至出國深造。他們就是火種,把蒙古族長調傳唱到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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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調流淌着家國情懷

  “爬不過的是金色聖山,爬過的是悠揚的歌聲,駿馬疲憊在惆悵的旋律,壯志耗盡與心靈的跌宕。只有思念與企盼憑着歌聲,使我投進母親的懷抱。”每當唱起這首《金色聖山》,阿拉坦其其格都會百感交集,這首歌是姥姥謨古、媽媽達西瑪的血脈延伸,是三代人的淚水與思念。

  阿拉坦其其格家鄉草原的北邊,是有“金色聖山”之稱的世界最高沙漠——巴丹吉林。謨古是當地負有盛名的長調歌唱家,一曲《金色聖山》婉轉悠揚。1944年,達西瑪8歲。那天,身懷小舅舅的姥姥謨古到外蒙古看望親人。當天夜裏,中蒙兩國劃定國境線,人們再也不能隨意來往。從此,親生骨肉天各一方。

  每當想媽媽時,達西瑪便獨自坐在草原上,吟唱謨古愛唱的《金色聖山》。待女兒出生後,達西瑪給她起名阿拉坦其其格——金色的花朵。從此,《金色聖山》的旋律伴隨着阿拉坦其其格成長,教會了她面對任何困難的堅強與豁達。

  長調的傳承是口耳相傳。同一首歌不同人唱,都有不同的風格和獨特的“密碼”。1993年,在蒙古國烏蘭巴託舉行的第一屆國際蒙古長調演唱比賽上,阿拉坦其其格演唱的《金色聖山》獲得金獎,歌聲隨電波傳遍蒙古國。姥姥謨古聽到熟悉的旋律後,對小舅舅說:我聽的出來,這可能是你姐姐的女兒。

  經過多方聯繫,姥姥終於在第二年踏上了闊別半個世紀的回家之路。阿拉坦其其格親耳聽到姥姥吟唱的《金色聖山》,傳承的激情在血脈中迸發與激盪。謨古見到親人一年後,就離開了人世。她的歌聲至今還在親人口中傳唱。

  2006年,蒙古族導演哈斯朝魯拍攝電影《長調》,首選阿拉坦其其格擔綱主角。那時,阿拉坦其其格已到不惑之年,對於跨入電影領域有些猶豫。也有人認爲應該挑選更年輕漂亮的演員。

  導演和編劇力排衆議,堅決選用阿拉坦其其格:她的氣質和那種堅忍不拔的精神,就是蒙古族精神的代表,她完全可以本色出演。取外景時,導演驚喜地見到達西瑪:這正是電影中的“額吉”(母親)啊!“只要能跟女兒在一起,幹什麼都行。”達西瑪願意陪女兒拍電影,只爲能天天看見心愛的獨生女,同時,她也擔心着因傷病躺在牀上的阿拉坦其其格的父親。“這好辦,索性在影片中扮演父親吧。”導演說。於是,阿拉坦其其格一家三口的名字,都出現在電影《長調》的演員表中。

  2008年11月,《長調》榮獲第十一屆上海國際電影節傳媒大獎和全國五個一工程優秀影片獎。2009年9月,又獲第三屆德國科隆電影節最佳影片獎,達西瑪額吉獲組委會特別獎。母女倆,成爲長調傳承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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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調從草原走到世界

  2007年10月,中國首顆探月衛星“嫦娥一號”飛上太空,播放了30首歌曲,其中有一首蒙古長調《富饒遼闊的阿拉善》,便是阿拉坦其其格演唱的。

  阿拉坦其其格是草原的孩子。從會走路起,她就是駱駝、牛羊的好朋友。還沒有上學,便能騎着駱駝趕着七八十峯駱駝去放牧。藍天、白雲、原野、花草,都是她的好夥伴。她對着風兒唱歌、對着陽光下的身影跳舞,小草、沙包、石頭是最忠實的觀衆。困了,躺在草海里睡一覺;餓了,爬進母山羊身下,跟小羊羔搶奶喝;興奮起來,會跟小駝羔練摔跤;倦了,就吟唱着媽媽教的長調……

  她動人的歌喉,終於被阿拉善的烏蘭牧騎演出隊發現了。還在高一時,阿拉坦其其格被破格錄取爲獨唱演員。從此,她走入歌唱的新天地。她跟內蒙古長調教育家照那斯圖老師學唱長調,跟西北民族學院邵永靜老師學美聲。優異的天賦加上苦練和嚴格的專業學習,阿拉坦其其格的歌聲逐漸擁有能夠穿透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種真情的呼喚。

  1983年,阿拉坦其其格第一次以中國歌唱演員的身份走向國際舞臺,將長調帶出國門。在日本演出第一場時,阿拉坦其其格對那裏精緻的麥克風愛不釋手。誰知第二場上臺,卻看不見麥克風了。原來,觀衆強烈要求聽原汁原味的長調。劇場安靜至極,阿拉坦其其格彷彿回到草原,只有自己在與天地對話。音樂是無國界的,觀衆在她悠揚的歌聲中眼含熱淚。

  時隔14年,阿拉坦其其格再次去日本演出。日方索性沒有給她準備麥克風。他們沒有忘記十幾年前阿拉坦其其格渾厚明亮、委婉自如、典雅華麗的長調音色。

  如果歌聲有顏色的話,那麼阿拉坦其其格的歌聲,是明麗的金色中透着憂鬱的藍色。“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的家鄉有大草原,大戈壁,大沙漠,地廣人稀。所以,歌聲中也會透出一種對大自然災害的不屈,對動物遭受毀滅的悲憫,還有與天地自然的融合……

  隨着中國“一帶一路”戰略的推進,阿拉坦其其格以文化使者的身份出訪了十多個國家。在與蒙古國的長調藝術家進行文化交流時,她堅持傳承與保護長調,不能固定演唱的方法和方式,要保留其不同風格,同時有所創新。“特色是民族傳統的魂,只有堅持特色,長調才能在多民族文化交流中,展現深厚底蘊和非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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