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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16歲搬到台北念書時,同學約我去看電影,來到百貨公司林立的獅子林,我愣了一下,我問同學:「不是要看電影嗎?」同學說:「對啊。」

 那時候,我才知道百貨公司有電影院。

 我像不像是土包子呢?我是,因為我一直以為電影院就是前面有花園、後面有停車場的獨棟房子。

 那源自於我童年居住的地方有兩家電影院,一個是中油廠區的中山堂,另一個是左營海軍附近的中正堂,兩家電影院前面都有花園,後面有停車場。

 雖然在雙林雙秦火熱的瓊瑤電影年代,高雄有許多電影院,可是身為中油子弟,我們的生活圈都在自己的社區。

 因為中油社區就像一個自給自足的地方,我們有自己的醫院、中小學、電影院、游泳池、籃球館、棒球場、足球場、圖書館、福利社、高爾夫球場、半屏山公園、墓園,甚至有中油交通車抵達高雄各個景點。(半屏山公園當年為私有,現在已開放)

 可以稱之「生老病死全部包辦的社區」,社區的房子是日治時期日本海軍第六燃料廠附屬的眷舍基地,中油接管後,大致的景觀幾乎沒有改變,分成高階職員宿舍(宏南宿舍)和員工宿舍(宏毅宿舍)。

 二十年前,我因為出書有點小名氣,記者有個高雄專題希望我配合採訪,我特地帶她到宏南宿舍和宏毅宿舍逛一逛,她一邊忙著拍照、一邊聽我敘述「井底之蛙」的童年生活,驚訝地說:「這裡簡直是世外桃園嘛!」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確實是一個生活機能發展得很完整的社區,同時每棟日式平房都有前庭後院,盎然的綠意生態,對高樓林立的都會鋼筋叢林,簡直珍貴異常。

 我說:「後來,我家後來搬出去了,搬到附近。」
 記者不可思議:「為什麼?」
 我說:「因為我爸媽認為這是公家宿舍,未來總是要還的,他們希望擁有自己的房子。」
 記者:「但,現在還是有人住在這裡啊。」
 我笑:「因為時代改變了呀,有人買了房子並沒搬出去,有些房子可以購買了,最重要的是這裡的環境太舒適了,太適合莳花弄草、散步、運動和養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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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確實沒有什麼恆久不變的事,台許多變化也以措手不及姿態迎向前來。

 中油不再是神祕社區,台灣偶像劇興起,也有不少劇組來取景;原本限制中油員工的孩子才能就讀的油廠國小、中學、高中都開放了,國光中學改成國立中山大學附屬中學。

 去年初夏從北京搬回來,參加了一場32年不見的小學同學會,多數同學和我一樣都遠遷到台灣各地或海外,唯父母還住在社區。閒聊童年居住的地方,我們都會以「幾巷」來稱呼。

 在中油子弟這個大家族,我們大家的關係是很微妙的,不僅住家就在附近,錢一條巷子或後一條巷子,非常可能——你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是中油同單位同事、你母親和我母親是楠梓加工區同事、你哥哥和我姐姐同班、我弟弟和你妹妹同班,幾乎是一個沒有私生活的氛圍。

 這個社區藏不了秘密的,誰的小孩數學考幾分、哪家兒女談戀愛、誰的爸爸升遷了,都是公開的大事件,這也是我們的同學會經過32年才有的原因。

 倒是同學會中,大家都關心了相同事物:「聽說宏南宿舍要拆遷了?」語氣中多少都很捨不得,直嚷著要去拍照,幸好在夏天的尾巴來臨前,宏南宿舍以「文化景觀」的名義被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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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我還是會騎單車去逛逛,宏南宿舍的圍牆外就是世運廣場,靠近半屏山公園出口的美麗戶外捷運站被形容外型像一艘白色軍艦的建築,彩繪玻璃是美籍藝術家 Ron Wood 和 Christian Karl Janssen的作品。

 毫無例外,每當我經過圖書館旁邊的福利社,就會去買支中油冰棒,一口口冰涼沁心,就想起我10歲左右的暑假,我和弟弟們總是游完泳,就去圖書館借書,躺在草坪上啃著冰棒,等待五點左右的奶油麵包和菠蘿麵包出爐。

 一整個夏天,我們就曬得像椰子樹的影子一樣黝黑;天真地倘佯在一口藍天綠茵的寬闊水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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