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下午一點十分,我走出餃子館,下起大雨。想起《地球上最後的夜晚》里寫的,「吃了、喝了、甚至快樂了」,以生物本能的方式獲取的膚淺快樂往往是真正的快樂,於是點煙,耳機里升起恐怖海峽的《Brothers in arms》,吉他弦彈動,天空傾塌,令人破碎,喉嚨微微發痛,大雨匯成密不可分的河流,每一顆水分子穿過皮膚,彷彿活物遊動,吐出的煙霧招展,隨後消失。

一點十五分,我踩熄煙頭,走入雨中。

打開手機,屏幕亮起,電磁波穿越空間,無人應答。往來的訊息里,有人離開,有人死去,春天早就過去,我想起一朵不曾開放的黃玫瑰,風在此時吹過來,萬物伏身。

我想我們終將倒向風來時的一邊。順著河底的暗涌,誰不是一顆沙粒或者石頭,石子無法改變潮流的方向,巨大的輪船如鯨落的投影,汽笛聲的嗚咽沉在水中,來時,一切徘徊都無處可去。我沒有想起任何一個朋友。

新聞里播報著令人不安的消息,我終於關閉了手機,文字有沒有失去意義的時候,當墨水消失,風從每一個角落聚集又散開,除了風車,世界上沒有風的歸宿。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故人,父親死於外債和農藥,艷陽天里,田埂上的屍體被風包裹,送往下一程,我們談論過什麼,或者都不重要,哲學令意義死亡,人們只需要飲酒,收集風,在合適的季節死去,世界不過一個巨大的墳場。我明白這一點,朋友,我們都明白這一點,所以在風吹來時,我們將要俯身,如同花草,如同一個可樂瓶,如同斷了桅杆的帆船,我們都是懦夫,我們都不會游泳,我們都要登上諾亞方舟,無人犧牲。

一點二十七分,我走進屋子。水擦乾的一瞬間我忽然明白:我們也無人將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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