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早就想寫《我的團長我的團

》,但一直拖著,因為總覺得還沒看夠。

這部劇對觀眾並不友好,我也是棄了幾次才看進去,第一次是在長沙的酒店裡,第二次是在五道口的酒店裡,全都是幾分鐘就換台了。

後來在電腦上打開,反而從頭看到尾,至今看了很多遍,軍旅片中,我最喜歡的一部。

最吸引我的是它對「軍人」這個群體的刻畫,把軍人當成人來講述,而不是創作者手中的玩物。劇里的軍人一眼望去,滿地都是雞零狗碎,士兵一個比一個雞賊,他們在乎的永遠只有食物和藥物。一群失去了一切的人,動物本能在驅使著他們的一切行為。

這是對傳統軍事片的反叛,在這裡,「熱血沸騰」是負面情緒,最沸騰的是虞嘯卿

,筆直的身體里似乎永遠在進行著核聚變,有取之不盡的能量,這些能量隨時準備為國捐軀。但士兵們最終發現自己不需要這種極具煽動性的戰場毒藥,戰場上只有冷靜放能制勝,龍文章是冷靜的,冷靜而頹喪。

龍文章對敵我優劣永遠有著客觀的判斷,但龍文章並不討喜,在熱血沸騰的人群中,你只要敢說出己方劣勢,馬上就可以被打成賣國賊,說敵人一句好話就能使你萬劫不復。至少在虞嘯卿的部隊里,這不是取勝之道,這是自取滅亡。

虞嘯卿的惡,勝過唐基萬倍。唐基的老奸巨猾是掛在臉上的,上戰場時誰也不會指望他,所以並不具備迷惑性。

但虞嘯卿不同,看上去他是軍人的模板,出場就把一群心如死灰的士兵煽動得熱血沸騰,做起事來是一副殺伐果斷勵精圖治的樣子,距離捨生取義永遠只差一顆子彈。他自己也信這些,可能早就在心裡給自己預定了一座岳王廟。

在這樣一個人身上,你看不到他的任何私心,親弟弟江防不力,親手就給砍了,於是日軍突破江防這個鍋,等於是虞嘯卿親手扣到弟弟身上的。

但外人看來,這是鐵面無私,這樣的還有什麼不值得信任的呢?於是你信了他,日復一日。他熱血沸騰的時候,你也跟著熱血沸騰。他豪氣干雲的時候,你就被他的豪氣干暈了。

於是他在最致命的時候,把你出賣了。他還覺得自己是為了國家出賣你的,同胞同袍在他眼裡皆可隨意殺戮,永遠不懂得善待同胞也是自己的責任。

所以,這類人是值得警惕的,龍文章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但還是選擇去賭。帶著一幫滿嘴雞零狗碎的士兵去往南天門。

好在雞零狗碎們並沒有喪失軍人本性 —— 對勝利的渴望,這是軍人價值觀里最樸素的執念,無論是飢腸轆轆還是命懸一線,他們都不喜歡把這些掛在嘴邊。但那縷執念像是地心引力一般難以擺脫,這是軍人心中澆不滅的火焰。

阿譯就是這樣,永遠在最不恰當的時機,毫不吝惜地端出自己的一腔熱血。他們嘲笑阿譯,是因為他們自己也曾像阿譯那樣相信熱血。只是後來他們的熱血涼了。他們笑的不是阿譯,是過去的自己。

迷龍既嚮往家庭,也嚮往勝利,整部劇只有迷龍可以將自己的所有慾望公之於眾,貪婪好色,嗜賭兇殘,毫不遮掩。

虞嘯卿自視甚高,絕不會為女人做什麼。龍文章是個實用主義者,他寧可去找妓女。如果是其他士兵,可能將老婆孩子轉手賣了換吃的,因為他們養不活一對母子。

只有迷龍,兩邊都是割捨不開的感情。但也註定了迷龍的悲劇,他瘋狂地渴望家庭,也瘋狂地痛恨日軍。於是他瘋狂地和日軍作戰,希望趕走日本人之後,自己可以回歸家庭。在殲滅日軍之後,即將得到家庭的迷龍,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裡。

阿譯和虞嘯卿有著同樣的熱血,不同的是,阿譯從不要求別人和自己一樣熱血,被人嘲笑也僅是暗自神傷。在發現自己永遠無法活成自己想像的樣子之後,他寧可舉槍自殺。阿譯是個真誠的熱血青年。

這部劇命運多舛,從拍攝時劇組爆破出現意外,到胡亂剪輯,再到搶播。總之讓你感覺它沒夭折就是老天爺瞎了眼。

但即使這樣,無論是劇還是小說,它都是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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