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鱼缸里的鱼一直有一种不可自拔的痴迷。

 

        那是来自年轻时某种异教信仰的崇拜里，属于摇滚乐，一种灵魂深处的孤独印记。如果你听过，平克佛洛依德乐队（Pink Floyd），《Wish You Were Here》这首歌。如午夜幽灵哼唱，怀念著已在他方的故友，各自歧途陌路。或是某一时刻，不论华丽或者苍白，都仅有的深情挂记。「愿你在此！」是铿锵的音响，是在大千世界里失落的哀歌，记忆的碎片飞舞，只留余韵无尽。

 

        当我第一眼看到Rosy Lamb的《Paul Meets Bernadette》这本书，我的目光就无法移开。土耳其蓝的油彩基底，置中的鱼缸有如发光的球体，乘载著两尾以橘红色和金色笔触勾勒出来的鱼，我揣想著他们的孤寂，以及在回游间擦撞出来的火花。但是相对于摇滚年代的哀愁，这是一个幽默而迷人的故事。他们是Paul，与Bernadette。

 

        一开始，球形的鱼缸里只有Paul，他习惯在鱼缸里绕著圈圈，或大或小，从上到下，或是由左至右。直到有一天，Bernadette被放了进来（drop in），她让Paul从不断重复的回圈里停了下来，带著他看向鱼缸外的那一整个世界。

 

 

 

        然而在Bernadette的「导览」之下，黄色弯弯的香蕉是一尾小船，花瓶里繁艳的花束是片森林，Paul对于Bernadette的说法并无辩驳，只是赞叹地称是。接著，时钟变成了仙人掌，报纸是裙子，至于蓝色的茶壶是大象，而且当她喂食她的宝宝时（倒茶），千万不能打扰她。Bernadette又告诉Paul，那个长得像眼镜的东西是「蝴蝶」，橘子汁的瓶子和牛奶盒是城市里的建筑，Paul的思绪已经慢慢地转往Bernadette身上，他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

 

 

 

        然后Paul问道说：「那边两个金黄色的东西是煎蛋吧？」Bernadette却说他疯了，「当然不是，那是太阳和月亮！」（「那妳就是我的星星。」Paul心想。）外头的世界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了，那是一支银色的汤匙，喔，Bernadette说，那是「鱼」！

 

 

 

        随著Bernadette看尽了鱼缸外的世界，Paul的生命不再只是日复一日地绕著相同的圈圈，现在，他只绕著Bernadette打转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寓言，在慧黠与忠恳之间迸生了愉悦的情感。我们看见Paul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因为Bernadette的眼睛而充满了想像的色彩。读者因为Bernadette的「谬指」而发笑，Paul却认真而频频地点头称是。令人玩味的是，当Paul正确地说出两颗煎蛋的名称，可见他对外在的世界并非完全懵懂无知，甚至可以说他一直都知道Bernadette都在「练疯话」，但他接受Bernadette对世界的诠释，并深为她的机智与风采所吸引。

 

        在这个故事里，Bernadette和Paul分别是两种不同性格的典型：Bernadette将日常生活的平凡事物提升成更为广褒、神秘的风景，即使在最受限的环境里，仍让自己的世界因想像而无限；Paul则是相当务实的典型，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始终专注于自己活动范围里的小小的鱼缸，即使Bernadette看似为他打开了宇宙的维度，但是她才是让世界变得丰富趣味的主因，也因此成为了Paul的情感中心。

 

        本书的作者Rosy Lamb是一位来自美国的画家和雕塑家，现在定居于法国巴黎。《Paul Meets Bernadette》是她的第一本图画书，浓厚的油彩、优雅的色调，给了这两只可爱的小金鱼无比浪漫的对话舞台，读来韵味丰富，惬意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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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这本书，我的思绪仍不禁回到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这首歌。

 

歌词的开头和Bernadette对世界的谬指似乎相映成趣：「So, s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Heaven from Hell, blue skies from pain. Can you tell a green field from a cold steel rail? A smile from a veil? D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

 

而这首歌的最后说：「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 year after year, Running over the same old ground. What have you found? The same old fears. Wish you were here.」

 

鱼缸是Paul和Bernadette终究离不开的世界，不过他们却有个甜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