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來了》製作人王偉忠:一個人只要身心健康,就什麼都來得及


《康熙來了》製作人王偉忠:一個人只要身心健康,就什麼都來得及


《康熙來了》製作人王偉忠:一個人只要身心健康,就什麼都來得及

遺憾

即使是像王偉忠這樣做出過《康熙來了》、《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等紅遍兩岸的節目的製作人,在62歲回望自己的人生的時候,他仍然對有些事情感到遺憾。

他的故鄉在北京,但講話已經融入了明顯的臺灣腔:“我跟你講這樣子,我其實最適合做什麼呢,我如果小時候有一個人跟着我拍我的所謂的真人秀的話,他會發現這個小孩最適合做喜劇導演,做類喜劇、悲喜劇的有感情的導演。”

王偉忠在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自己這方面的天分。他很皮,但只要他的媽媽把一個破黑板和兩根粉筆給他,他就會在這個破黑板上面畫畫,編故事。“然後畫得還有模有樣,”王偉忠這樣評價自己畫下來的東西,“還有分鏡,還有遠景近景,可以畫一下午。”

願望就此萌發。高考來臨,這個臺灣南部的小孩終於準備將願望付諸實踐,他跟媽媽透露了他的想法,說自己想當畫家,不然就當導演。但王偉忠沒有得到媽媽的支持,她對他說:“你瘋了嗎?我們養得起你嗎?

自然,王偉忠沒有讀成導演系,但這並沒能阻止這個日後會依賴創作謀生的臺灣南部小孩進行創作,相反,家境的不富裕正是他的創作動力。作爲一代北京到臺灣的移民,王偉忠家裏沒有土地,也沒有房子。“千金難買少年貧嘛。”王偉忠說。

小時候又窮,窮你就會想創作,想讓自己有出息,想辦法想侍親孝親,想孝敬父母,你就會努力嘛。而千金難買少年貧,你就創作嘛。”貧乏環境之中滋長的“想有出息”的念頭,被王偉忠形容爲“在陰霾之中找陽光”、“在亂草叢裏面去找一些鮮花”,它天然就是一種力量。


《康熙來了》製作人王偉忠:一個人只要身心健康,就什麼都來得及

▲王偉忠是《康熙來了》的製作人

最後,王偉忠考到了中國文化大學,去讀“馬上可以賺錢”的新聞系。他說,做節目就跟那句話一樣,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因爲學新聞,所以他對社會層次的變化“有興趣”。30多年前,有一種叫“新聞綜藝”的節目形式,他用小品等方式將很多社會狀態綜藝化,藉此表達他對社會的嘲諷。這樣的小品,他“做了很多”。

後來,他又做娛樂綜藝節目,原因仍然離不開錢。那時候最流行的綜藝節目,讓王偉忠能以最快的速度賺到錢去養家,因爲要養家,他必須向現實低頭。“我覺得每一個人基本上,就是你表達事情跟你的成長有關係吧,跟所學有關係吧,跟你老天給你的天分有關係吧。”

認爲自己適合做悲喜劇,就是跟他的成長經歷有關。“以我現在來看,我做喜劇我有天分,因爲我是個快樂家庭長大的。(適合做)悲喜劇是因爲我在眷村長大,我看了太多悲劇的東西。”王偉忠說。

也因爲在眷村長大,王偉忠很喜歡“人情世故的東西”,做的節目“基本上還是圍繞着一些感情、有趣”。他在臺灣做了很多情景喜劇,也做了悲喜劇類型的舞臺劇。但他還是有遺憾,沒能做到他“最喜歡做的悲喜劇的電影導演”,沒能把這種電影導演變成自己的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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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就是因勢利導。很多東西,你到人生最後你還是遺憾,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到。沒辦法,這就是人生,所以很OK的。”

也許是爲了讓這種遺憾變得輕盈一些,王偉忠又說:“可是可能,你問一個人做了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那個事情也變成你的事業,你覺得這種人很快樂,可是他沒有後路可退,他沒有別的興趣了。那也蠻悲慘的。”

這個一心想進電影圈的年輕人,後來終究進入了臺灣電視界,做出很多創作之後,他,變成了“臺灣娛樂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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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

1975年,臺灣聯考放榜,王偉忠考上中國文化大學。考上大學,對於他那一代的年輕人來講,意義重大。“基本上人生就看到一些曙光,因爲那個很難考,錄取率10%,有時候10%都不到。”王偉忠說。

但是他差一點就去不了中國文化大學,王偉忠的媽媽希望他重考,因爲中國文化大學是私立大學,他們家讀不起。爸爸的想法和媽媽不同,因爲王偉忠“能考上大學已經不錯了”。 最終,王偉忠拿着爸爸給的兩萬臺幣,離開了臺灣嘉義眷村,去了“非常想要去”的臺北。

大二,“因緣際會”,王偉忠進入臺灣電視公司實習。當時的電視節目都是給長官看的,像王偉忠這樣不太起眼的“小鬼”,沒太多人在意。但恰恰是這樣的不太引人注目,讓王偉忠可以毫無包袱,勤快地“不求目的”,只求表現。當時,他的老師是臺灣有名的製作人江吉雄,老師累了,王偉忠就拼命多做事, 得到了很多空間去發揮自己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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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 年,臺灣電視製播分離,25、26歲,王偉忠就加入第一家制作公司,先做《綜藝100》,後來做《連環泡》。《連環泡》於1986年3月24日在中華電視公司開播,1994年4月14日停播,總共做了幾百個單元,王偉忠他們“沒有老師教,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因爲在眷村長大,王偉忠練就了“嘴巴很甜、很會做人”的風格。“華視的長官又看我是軍人小孩,大家都喜歡我。”他在接受《外灘畫報》採訪時說。他的新聞專業背景,也在《連環泡》得到發揮。《連環泡》是一個綜藝節目,但他們卻在節目中用黑色幽默短劇的方式諷刺社會現象。

但王偉忠帶來的變化不止於此,用他的話來說,“我一個人把臺灣電視改變的。”他從眷村走出來,身上還帶着平民精神,這也在他找藝人的方法上得到沿襲。爲《連環泡》尋找主持人的時候,王會專門找一些和他一樣“講人話”的人。“我找藝人甚至會去康樂隊、小劇場找。胡瓜、方芳、澎恰恰都是這樣找來的。”他曾對《外灘畫報》說。

《連環泡》之後,王偉忠的工作越做越多,除了做製作人,他還做配音、主持人、導演、演員、舞臺劇,做這麼多的事情,都是“爲了養家”。而在這一堆堆的事情中,有王偉忠在1996年開始擔任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2004年,他開始擔任《康熙來了》製作人。他還製作了首播時間爲2007年的《超級星光大道》,這個節目發掘了林宥嘉、楊宗緯、徐佳瑩等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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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宗憲、楊丞琳、阿雅都曾擔任《我猜》的主持人

不過,這些節目的視野都是向外的,這幾十年來,王偉忠還做了不少跟眷村有關的紀錄片、話劇和電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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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

“我覺得人走過必留下痕跡嘛。”王偉忠又一次在我們的採訪中提到這句話。這一次,他說的是眷村對他的影響。

1949年,國共內戰後,各省軍民、政府人員被迫轉往臺灣定居。到1950年,臺灣的人口增加了150多萬新住民,中華民國政府爲了解決這些人口帶來的居住問題,開始興建房舍或安排宿舍,並將新住民以軍種、職業、特性等,分別羣聚於一定範圍。這些房舍或宿舍,即爲如今所知的“眷村”。

到臺灣去的時候,王偉忠的媽媽才16歲,王偉忠曾對《外灘畫報》說,“多年輕啊。她根本是來玩的,什麼都不懂,沒想到一住四十幾年。”他的一個鄰居,有10年裏每天早上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捲鋪蓋,覺得自己隨時可以回大陸。“到真正買房的那天,他大哭:‘再也回不去了。’”王偉忠說。

眷村也有階級之分,分軍、公、教、警。而軍人之中,又分海陸空軍,空軍之中分開飛機的和開發電機的,王偉忠的爸爸是開發電機的空軍,所以王偉忠家住的是軍人裏面最底層的眷村。在眷村,他們過得沒有比臺灣本省人苦,因爲他們有糧票,軍隊不會讓他們餓死。

眷村的生活後來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王偉忠的性格。他在臺灣嘉義住的那個眷村有200來戶,像衚衕一樣,大巷子接小巷子。最早是有一排房子,中間有路,後來纔開始搭竹籬笆院子,互相隔開。這些眷村亂搭亂建,“家裏長了一顆樹、冒出一根電線杆的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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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忠是話劇《寶島一村》的編導 (編劇/導演)

眷村這種大家彼此保持着一些距離、實則又很親密的生活,讓王偉忠覺得“團體生活還是很過癮的一件事情”。“我喜歡那種氛圍,我喜歡人情世故的氛圍。我很在乎人,而且我還是喜歡那種大家庭,或者大院子。”王偉忠說。

這樣的生活也對王偉忠的性格產生了影響。“類似(眷村)這樣出來的小孩,到社會有時候不太習慣。不太習慣就是,到今天我還會這樣。我老婆常講說你過度熱情,過度熱情有時候會過度傷心,中調一點比較好,在現在社會來講。可是沒辦法,改不了了。”這種成長環境也讓王偉忠“對人對事還是比較像家人”,“喜歡的人就是幹什麼事我都可以接受。”

就像很多創作者那樣,眷村開始慢慢成爲王偉忠的“養料”。關於眷村的書,他寫過《偉忠姐姐的眷村菜》、《我住寶島一村》;他也拍下了紀錄片《想我們的眷村媽媽》和《偉忠媽媽的眷村》;話劇《寶島一村》是和賴聲川一起合作的;還拍了電視劇《光陰的故事》、《閃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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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的故事》劇照


王偉忠說,他對眷村“有莫大的使命和感情”。他也對《外灘畫報》說過他做關於眷村的電視劇和話劇的原因:“我是眷村第二代,我父母來臺灣時,族譜丟了。我想記錄下從父親這一代開始,我們在臺灣是怎麼回事,以後給我的孩子看。”

“另外,臺灣所有眷村都要被拆。你不去講它,隨着歲月流逝,它就不見了。眷村是臺灣一個特殊的文化現象。它是大人的難民營,小孩的遊樂園。我想排出來給大家看看,勾起大家共同的回憶。”

排着排着,王偉忠像眷村一樣有了年紀,逐漸活到了60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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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老

長期在名利場打滾,讓王偉忠的“危機中年”過早地到來。大概在30歲左右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事情會很麻煩。

“因爲我一直在做事,在這個名利圈子裏面,(所以危機)來得比較早,身心都會產生一些變化。身體的變化就是說你會overload,會逞強嘛,跟你的身體你會overuse,就跟你的肌肉一樣會過度使用,身心會過度使用。那心理方面呢,就是說對名利、對很多事情(看得)比較重。”

不過,這個危機並沒有擾亂王偉忠的生活,他“把危機當做很正常”。不到20歲就進這個圈子,伺候了很多大牌,他能看到爲名利而受苦的明星。“明星紅就很辛苦,不紅也辛苦啊,紅與不紅之間最辛苦啊。”王偉忠說。

再就是,這個行業他待得足夠久,久到大牌們一個個都去世了。不管明星們生前如何,人走了,娛樂圈的“風還是這樣吹,樹還是這樣搖,不會因爲誰而改變”。“你看多了之後,你對這種東西(就會)比較淡然。所以危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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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忠在《中國達人秀》第五季擔任夢想觀察員

但精神上堅韌,不代表他還能保持很好的體能。年輕的時候,王偉忠有體力,做一些影視作品時很較真,能“盯”到拍東西的直覺,那時他“會不原諒自己也不原諒別人”,同時也會做出好東西。如今卻不是,他已經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說,你對很多事情還是要認真,但不到較真那一步。”

所以這個行業還真的是有黃金時期。”王偉忠說,“看到年輕人這樣子我會很樂,他有過不了的關,(我)給他講點人生,幫助他一下。有時候人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有些大導演或者是年輕的一些衝得很厲害的時候,需要監製給他一些幫助。演員也是一樣,過不了關的時候,或者是藝人或者主持方面,一定要幫他一點忙。”

儘自己的能力“幫年輕人想做的東西”,是如今王偉忠最想做的兩件事之一。他開着公司,仍然做影視方面的事情,而觀影人羣的年輕化,也讓王偉忠覺得“公司到了一個階段,年輕人做得好就讓他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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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忠自己也仍然保持着表達欲,他跟上了潮流,做了一個自媒體。自媒體是一個與電視截然不同的媒介,能讓王偉忠知道自己的觀衆是怎樣的,還能和他們互動。因爲不習慣自己去“擁抱羣衆”,所以他就做了一個布偶,讓這個糟老頭ㄦ替他說話。會用這樣的形象代表自己,也跟他上了年紀有關。

“糟老頭兒文化就是看什麼都不順眼,‘nnd,這事怎麼可以這樣子’,政治、社會、經濟、文化、年輕一代都不順眼,可是他其實又有點關心。他跟不上時代,但是他很想抱怨,這(種)老頭兒很好笑的嘛。這就是我們到年紀,心裏不服氣的一種表達,但是很快樂很爽嘛。”王偉忠說。

在大陸,他也像諸多名人那樣,開了個人屬性強烈的音頻節目。在他和蜻蜓 FM合作推出的節目《男人囧事 — 都是我朋友的事》中,講述了一些都市熟齡男女的情愛故事,很多都是他身邊朋友的真實故事。

但“危機中年”這件事,他還沒有搞定,“危機中年”也變成了“危機老年”。他只有選擇慢慢調整。“很正常,沒什麼了不起。每個人,老天沒有放過誰,老天極度公平,公平得很嚴肅。每個人都要調整自己的身心,不斷在調整,不斷在調整……”王偉忠說。

既然一個人的變老是停不住的,王偉忠還有一個萬變不離其宗的生活哲學。“我覺得有8個字最好,我常跟年輕人或者跟自己說,人只要身心健康、裏表一致是最好的了。”

因爲,一個人只要身心健康,就什麼都來得及。裏表一致,也就過得最輕鬆。

圖片來源:網絡、王偉忠團隊

參考資料:臺灣綜藝“教父”王偉忠:我是純粹的眷村人.《外灘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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