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擊上圖,一鍵下單【成爲父親】

電視劇《都挺好》熱播,父親蘇大強這個角色不只是電視劇的看點,也持續地爲劇情提供推力。中國傳媒大學的戴清教授有一個觀察,在蘇大強之前,“懦弱的父親”還從未在國產家庭倫理劇中有過如此強大的存在感。

回顧過去十年的熱播劇,你會發現,雖然故事背景各不相同,年輕一代面對的阻礙,多半是母親,而父親總在其中扮演笑眯眯的和事佬。而在聚焦年輕一代小家庭的劇集中,主導者仍然是母親,而父親呢,自己多半還是個孩子,有點怕老婆,又聽媽媽的話。父親角色的存在感也一直都相當微弱。

影視劇折射了當代社會的現實。如果你略微關心家庭、教育和情感類的自媒體和公衆號,你一定看到過以此爲主題的文章:“喪偶式育兒”。在這些文章的評論裏,你總能看到許多媽媽痛陳她們孤立無援的育兒生活。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電視劇《都挺好》中,存在感超強的蘇大強。

“喪偶式育兒”這個詞很有傳播力,因爲它以誇張的戲謔近似粗魯地概括了一種被普遍感知的現象。但是,這種概括的潛臺詞是一種先入爲主的判斷:父親們是不負責任的、不可靠的、懶惰的、逃避的、缺乏作爲父親的自覺的。事實真的如此簡單嗎?

2015年,央視主持人李小萌辭職迴歸家庭。2018年,她決定重回熒屏,第一個作品就是12集的訪談節目《你好爸爸》。李小萌的初衷是奔着批判“喪偶式育兒”去的,一路走來卻發現父親們的許多難處。她舉辦面向爸爸們的活動,現場一問,只有極個別父親不是應妻子的要求來的。但是交流起來,爸爸們也有委屈要說。

“他們都在想:現在媽媽都是專家,我們都沒有發言權,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媽媽在這個領域裏確實掌握了太大的話語權。”李小萌說。她在一個公衆號上開課,講育兒書籍,叫《媽媽讀書會》。一次她給這門課拍宣傳片,導演是位年輕父親。他突然提出自己的不滿:你光給媽媽讀,不管爸爸,不說爸爸的事。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繪畫:吳和平 C

面對一個呱呱落地的嬰兒,很多父親都會產生強烈的不真實感。演員包貝爾告訴李小萌,他十分期待孩子的降生,但當他真的看到孩子的時候,他卻找不到想象中應有的強烈的連接感,於是,他就像許多父親所做的那樣,等孩子兩三歲了,能交流了,纔開始介入孩子的教養。

前幾年,湖南衛視的真人秀《爸爸去哪兒》播出後,加拿大爸爸夏克立成了“映襯”中國爸爸的模範。他對女兒的陪伴令許多母親都自嘆弗如。他和女兒一起瘋玩,一起染頭髮。不久前,女兒想打耳洞又很害怕,他就和孩子一起打了耳洞:“你看,什麼事只要有個伴就不難。”

但事實上,和包貝爾一樣,夏克立也曾經在新生命面前找不到感覺。他的解決辦法是把所有照顧嬰兒的細節都承擔起來。他說,既然沒有像母親那種天然的物理性的連接,就要自己努力在關係當中去尋找。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爸爸去哪兒3》中的夏克立父女。| 圖:視覺中國

“成爲父親”對於許多男性而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父親”之名帶來的壓力和困惑很可能是巨大而持久的。《你好爸爸》的所有嘉賓都強烈地感到,要做一個合格的父親,似乎“自己本身必須得是點什麼”。“凱叔講故事”創始人王凱說,如果你不是點什麼的話,在孩子面前就沒有發言權。

心理諮詢師李鬆蔚給許多出現問題的家庭做過家庭治療,但他同樣有作爲父親的困惑。他告訴我,對於他來說,最困難的一點是,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足夠好,是不是已經從一個兒子成爲了一個父親。女兒出生時,李鬆蔚正在完成自己的博士論文。寫論文的過程中會思路卡殼,於是會有一個又一個熬到深夜的晚上。那時候,幾個月大的女兒半夜醒來哭泣,他抱着女兒搖晃哄睡,一旁是亮着的電腦屏幕上未完成的論文。

“心裏很困惑。我在想,如果她懂事的話,她會怎麼看待我。我還是一個學生,卻好像已經要成爲她行爲上的榜樣。我很希望自己能夠像一個很成熟的科研工作者,知道應該敲出來的每一個字,但是我做不到。我要到自己變成什麼樣子的時候,纔可以有底氣告訴她:你看,這是你爸爸。”李鬆蔚的女兒7歲了,他依然會時不時地面對自己內心的糾結。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圖:視覺中國

成爲母親和成爲父親本身就是兩個不同的旅程。心理學理論認爲,爲了實現直立行走,人類的骨盆變小,胎兒在母體內孕育的時間縮短,人類都是事實上的“早產兒”,需要經過漫長的嬰兒期。在孩子生命之初,他們依然需要受到子宮般的呵護,他們和媽媽是一體的。但對於父親而言,孩子出生前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只負責提供精子,與孩子之間缺乏生物學上的牽絆,也不存在應承擔的生物學責任。對孩子來說,父親不可或缺的狀態在受精卵形成後基本就已結束。

美國特拉華大學(University of Delaware)人類發展與家庭研究教授鮑勃·帕爾科維茨(Rob Palkovitz)認爲,男性可在生理層面轉變爲父親,但是並不容易調整自己的心態和行爲以適應父親的角色。做一個父親的樣子和責任,都與做一個丈夫不同,需要另一種承諾。這種轉變將影響男性在每一天生活中的選擇、行爲和事情的優先順序。男性需要慢慢成長,才能逐漸扮演父親的角色。

以生物學的觀點看,父親與母子共同生活並參與養育孩子的物種,只佔整個哺乳類的百分之三左右。在家庭中與妻子孩子共同生活並參與育兒,是人類文明演化出來的父性機能。它的出現是因爲在一個農耕社會中,需要有一個角色去組織社會合作和鬥爭,制定和維護規則。不管是在東方還是西方,在父權社會中,父親都是令人畏懼的不可忤逆的絕對權威,他不僅是家庭的領導者,也是教育者及精神支柱。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圖:視覺中國

進入近現代社會之後,一個傳統好父親的職能被逐一消解。教育已經脫離了家庭,取而代之以學校等社會機構。過去,手工藝者、農民以及地主主要從他們的父親身上直接學習技能。然而,這在一個追求快速進步,不斷變化動盪的時代已不再有可能。父親可能還在渴望他的孩子繼續他的職業道路,但極有可能,在一個世代內,變化已經發生,他已經沒有東西值得去教,技術進步日益將他的技能變得過時。

肇嘉指出,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整個歐洲和美國的一代父親開始將他們的孩子推向比他們自己的職業“更好”的職業,社會的進步已經比以往更經常地粉碎了代與代之間的聯繫。

很顯然,很多新一代父親很難從父輩那裏學到符合當今時代期許的爲父經驗。以情感支持爲例,心理諮詢師王雪巖說,現在我們認爲男性爲妻子和孩子提供的支持,很大一部分是情感支持。可是,早兩代的父親,“經歷了連續不斷的戰爭、運動,當人與人之間的最基本信任都有危機的時候,情感支持就成了奢侈品,在他們那個時代的評價體系裏,並不是重點”。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插圖:老牛

從歷史的進程回到當下的現實,如果我們深入到家庭的日常,我們對父親的角色又會有什麼認識?

做家庭治療,心理諮詢師李鬆蔚一般都要求全家人一起參加,缺一不可。他觀察到,在諮詢室裏,“父母雙方的表現往往就像網上的吐槽和段子一樣:媽媽是熱情的,投入的,坐在孩子身邊,表現出強烈的關心。她是這個家庭的發言人,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她在說話,不時給爸爸一個白眼。”“爸爸也配得上這個白眼。他總是坐得很遠。除非問到,否則從不主動開口。”

絕大多數家庭都是因爲孩子出現了“問題”而來的。可是在李鬆文看來,很多問題並不真的在孩子身上,而是父母之間沒有辦法溝通,不能正確處理一些情緒,藉助孩子表達了出來。在許多家庭中,父親和母親看不到彼此。

在治療室裏,媽媽們看不到爸爸們是在用沉默這種特殊的方式表態——“事情哪有那麼嚴重,不值得每個人都撲上去”;“我的意見根本得不到你們的認可,我不如躲遠一點”;“你們的生活方式我不贊成”;“養孩子的事我不懂,我只管好好工作,給你們多掙錢就好”。媽媽們總是說:“他隨便……”“他在不在,反正都一個樣。”“男人有什麼用?”

這些抱怨存在的悖論是:媽媽們“一方面抱怨對方沒有存在感,一方面又拒絕看到對方的存在,甚至不願意堅持讓對方留下來,反倒揮揮手送他離開。以至於我們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他們的遠離導致她們的抱怨呢,還是她們的抱怨,導致了他們無法迴歸?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虎媽貓爸》劇照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研究者們已經開始注意到,家庭是一個系統,父親不是孤立的一分子,他不斷主動又被動地與其他家庭成員發生互動。母親守門員效應認爲,在父、母、子三方組成的核心家庭中,母親是孩子的主要照料者,在家庭中居於中心地位,她的態度會直接阻礙或促進父親參與教養。

在李鬆蔚看來,那些充滿抱怨的母親,她們背後的焦慮也同樣未被父親們看到。

“中國的女性在性別角色上比男性承擔了更多壓力。很多丈夫沒有意識到,當一個孩子的出現帶給他們巨大的身份衝擊的時候,他們的妻子也同樣在處理自己的身份認同問題。一個二三十歲的職業女性正好處於事業的上升期,在人生追求上,審美追求上有很多想法。她突然變成了一個母親,需要以媽媽的身份來考覈自己。可能連奶水夠不夠這樣一個問題都會關聯到她是不是一個好媽媽,是不是犯了錯。女性在成爲母親的階段裏面,支付了大量的成本。她有太多的事情可以焦慮:關於自我的發展,關於年齡,關於有沒有跟社會脫節,有沒有被主流拋下,未來會面對什麼樣的財務,以及這段婚姻失敗的風險。她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未來要去哪裏。

作爲一個男性,李鬆蔚坦言,男性不可能對女性的困境真正地感同身受,媽媽們的這些不容易,爸爸們好像參與不進來,也不習慣於去談論和理解。“他覺得這個事情是這麼簡單:我都告訴你,我不會拋棄你,還有什麼好擔心?”

我們近來說男人不會做父親,其實很多人對父親這個角色多少還有一些認識,但是丈夫到底是什麼?對中國男性而言,這可能是一個更困惑的角色。”李鬆蔚說,“很多人不知道在家庭生活中如何與妻子保持浪漫的親密關係,需要承擔什麼,享受什麼。也不知道當孩子降生之後,他依然可以把自己的妻子當成妻子,而不是僅僅是孩子的媽媽。文化傳統讓男性疏於情感表達,他們既不會表達自己,也不懂如果讓伴侶感受到愛。當一個男性不知道如何去做一個好丈夫的時候,無法爲妻子提供支持的時候,他很可能也無法做一個好父親。

“喪偶式育兒”背後,父親們到底冤不冤?

《都挺好》劇照

那麼,在我們的時代,怎樣才能算得上好父親?在這期封面裏我們採訪了很多個家庭。一年前,經歷了“喪偶式育兒”的上海女作家毛利開出每個月兩萬的工資,讓丈夫陳華椋回家當了全職爸爸。陳華椋說,這一年他乾得很有成就感,即使生二胎也不在話下。在另一個上海家庭的故事裏,你能看到父親李文賢如何爲妻子提供支持,讓她遵照自己的內心,體驗全職媽媽的生活。我的同事採訪了作家馬伯庸、“凱叔講故事創始人”王凱、性學家方剛。每個人都在摸索自己的好爸爸之路。

我們認爲,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完美父親,我們不可能要求父親們面面俱到的做到一切。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每個父親們有不同的個人追求,每個家庭都有他們獨特的資源條件和生態,父親們有權利選擇自己擔當父職的方式。但我們相信好父親依然存在一些基本的標準,這些標準時代對父親這個角色的剛需。它們是:

  1. 能夠與妻子保持良好溝通,形成家庭分工合作的共識;

  2. 能夠與孩子建立積極的情感互動;

  3. 能夠實現自我的成長與進步,爲孩子樹立模範與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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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一名父親,本期#三聯生活週刊##封面大使#凱叔有自己獨特的育兒之道。在女兒小的時候,他就熱衷於給她講故事。在他看來,故事編得好壞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孩子之間的溝通,有來言、有去語。雖然現在工作繁忙,但回到家,凱叔依然會抽時間跟孩子一起學油畫、彈琴、練書法,他認爲,“美好的親子關係不是朋友,真正好的關係叫做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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