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森英語簡史》

  作者:比爾·布萊森 出版社:湛盧文化/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探尋英語歷史的這本書,像是各種奇聞異事的大雜燴。從中,人們可以窺見,英語的發展充滿了偶然、錯誤、無心插柳、約定俗稱和無可奈何

  常成

  中國人都知道,杜甫的“卻看妻子愁何在”裏的“妻子”,是指“妻子和孩子”。北宋文壇領袖歐陽修在《歸田錄》裏記載了他觀察到的“打”字,就已經有“打水”“打魚”“打飯”“打傘”等沿用至今的用法,這跟“人相毆、以物相擊”的原意相去甚遠了。

  在漢語的歷史長河裏,諸如此類的字詞變化俯拾皆是。同樣,英語也有其產生、發展、變化的過程。《布萊森英語簡史》就是一本討論英語前世今生的書。

  不走尋常路的作者

  《布萊森英語簡史》的作者比爾·布萊森是美國人,長期生活在英國。1951年出生的他沒有大學文憑,卻當上了英國杜倫大學的校長(2005-2011),並且收穫了多達10個榮譽博士學位。他不是專業的語言學家,所以這本書沒有艱深的理論和術語,這也是他能夠被普通讀者所接受的原因。

  年輕時,布萊森受到搖滾樂和嬉皮文化的影響,大學上了兩年就退學來到歐洲遊歷。他在英國的一家精神療養院找到了工作,並且娶了一位當地的護士。從做記者的父親那裏,他繼承了寫作的熱情和對語言的敏感,後來成爲一名小報社的記者。因爲文筆出色,他開始爲《泰晤士報》和《獨立報》寫稿。

  在積攢了足夠的信心後,1987年,布萊森離開了新聞界成爲一名全職作家,並因爲一本遊記而迅速成名。事實上,比爾·布萊森身上最主要的標籤之一是遊記作家。他寫作的領域還包括科普,代表作有已經在國內出版的《萬物簡史》。

  有料且有趣的書

  英語是布萊森的母語。但他沒有把母語當作理所應當的,或者天經地義的,而是像一個非英語人士一樣對自己母語的方方面面都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閱讀此書時,如果讀者先看最後面的參考書目,可能會感到驚訝——超過一百本書作爲參考,恐怕會以爲這是一本學術著作。但是,這本書的內容卻十分詼諧有趣。不像是教授講課,而像是一個快樂的孩子向你跑過來,興奮地跟你說他剛纔遇到了喜愛的明星——在書的每一頁,讀者都能體會到作者的欣喜與好奇。

  其實,讀者也不需要一口氣把這本書讀完,只要拿起它讀上幾頁,就能獲得一些有趣的信息。諸如,肯尼迪總統的姓的原意是“醜陋的頭”;馬基雅維利的原意是“不健康的指甲”等。探尋英語歷史的這本書,像是各種奇聞異事的大雜燴。從中,人們可以窺見,英語的發展充滿了偶然、錯誤(拼寫的、語法的、發音的)、無心插柳、約定俗稱和無可奈何。

  作爲一本關於英語史的專著,本書當然少不了要介紹歷代學者對語言起源的學說、盎格魯-撒克遜人入侵不列顛島的歷史、英國英語和美國英語的區別以及幾本最重要的英語詞典的編纂過程。同時,作者也花了很大篇幅去描寫世界各地的人在使用英語時犯下的有趣的錯誤,英語中人名、姓氏、地名的含義和由來,英語的文字遊戲以及英語髒話的歷史和趣聞,使得本書成了接地氣的通俗讀物。

  另外,作者似乎對指導語言的政府機構、語法學家、著名作家和詞典的編著者等權威人物也沒有那種常見於國人的敬畏態度。他寫道,指導語言的政府機構對語言貢獻寥寥,而語法學家們華而不實;英國詩人德昆西討論某個詞組的用法,是在他“抽鴉片之餘”;英國的塞繆爾·約翰遜1755年出版了堪稱大師之作的《英語詞典》,而他也是個一隻眼睛失明、身材肥胖、舉止粗魯不堪的“奇怪的天才”;美國《韋氏詞典》的編纂者韋伯斯特“個子矮小、臉色蒼白卻自鳴得意”,還喜歡“批評每一個人”;爲第一版《牛津英語大詞典》貢獻了1.2萬條引文的美國醫生邁納則是個精神病人,因爲幻想有人要殺他,開槍打死了一個無辜的陌生人。

  布萊森充分肯定那些重要的、大部頭的詞典的地位,然後又毫不留情地指出,它們並非沒有錯誤。

  至於英國英語和美國英語的關係,作者認爲其中很多反映了長期以來英國人居高臨下的態度。這可能與作者自身的經歷有關——他成年以後主要生活在英國,估計他的美國口音曾經被嘲笑過很多次。

  母語就像是孩子

  書中,布萊森驕傲地說,英語的動詞最多隻有5種變位(第三人稱單數、過去式、過去分詞等),相對於德語的16種簡單多了。這恐怕會引起漢語人士的竊笑。因爲我們漢語中的動詞是沒有變位的。“昨天喫、正在喫、明天喫、喫完了”等表達中,動詞“喫”是不變的,變的只是時間狀語而已。而且“一個人喫”和“十個人喫”中,動詞也沒有因爲主語單、複數的變化而變化。

  作者認爲英語國家發行的詞典堪稱世界上最好的詞典,而且英語“比東方語言更加直白”,這些說法可能會得罪很多人。作者還認爲英國的地名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卻“如香醇的葡萄酒一般令人回味無窮”,但是對外國人來說那些地名則可能是味同嚼蠟、不知所云。另外,本書初版於1990年,那時候電腦的能力還很差,作者對電腦翻譯並不看好,今天,他肯定會驚歎電腦技術和人工智能的進步已經快讓翻譯這個職業消失了。

  關於翻譯的學問,作者着墨並不多。其實,對於任何一種被翻譯的語言來說,即使意思對了,也很難體現原語言獨特的美感。英語也有押韻,比如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Pride Prejudice),還有莎士比亞的《愛的徒勞》(Love’s Labour’s Lost),英文其實是“押頭韻”,有點類似於漢語的“雙聲詞”,比如“彷彿”和“寂靜”。在英譯漢的過程中,意思正確,但是押頭韻的感覺沒有了。漢譯英也一樣。蘇東坡描寫自己一邊磨墨一邊絞盡腦汁構思文章時的痛苦,說“非人磨墨墨磨人”,譯者可以多費些口舌把意思說對,但是原文的美感外國人能體會到多少,還真不好說。

  改革開放後的最初十幾年,英語曾經很熱,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如今,英語的熱度在下降。高考英語的難度和分數要降低,大學裏英語課要減少,英語專業的學生不好找工作,都是正在或即將發生的事情。

  作爲一門外語,英語在國人的眼中慢慢褪去了神祕、高貴的外衣。慢慢地,人們會發現,母語就像孩子,總還是自己的好,就像外國人認爲他們自己的母語很好一樣。

  責任編輯:高恆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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