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筱涵/综合报导

作家九把刀1日透露爱犬阿鲁过世,夫妻俩这段时间很努力让生活过得正常,一一细数和阿鲁的回忆,一边准备宠物的后事,8日凌晨写下3200字长文纪录关于送别这一天。

▲阿鲁火化后放在骨灰坛内。(图/翻摄自九把刀脸书)

▲九把刀爱犬阿鲁过世。(图/翻摄自九把刀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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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鲁呼吸心跳都停止了之后,周亭羽边哭边煮了爱犬最喜欢的料理,再交由九把刀剪碎并准备将羊奶加热,都放好之后夫妻俩也坐上餐桌,就这样度过最后一顿晚餐。他们同心协力抱著阿鲁,一路走到车上都会小心翼翼提醒「要进电梯啰」、「要出电梯啰」、「要上车啰」。

阿鲁送进焚烧炉火化之前,他们最后紧紧拥抱后提醒「等一下要记得快跑,不要傻傻被火烧到了」,拿下爱犬爪子上的佛珠,看著阿鲁被送进焚烧炉内,跟著法师念著喊著「快跑啊,不要阿呆,快跑」。九把刀看著陪伴自己多年的身影躺在张牙舞爪的火里,能给与的实际陪伴只有在脸颊上流不停的泪水,因为总共要烧一小时,他就先去办手续,留周亭羽独自合掌落泪。

▲阿鲁火化后放在骨灰坛内。(图/翻摄自九把刀脸书)

▲阿鲁火化后放在骨灰坛内。(图/翻摄自九把刀脸书)

当九把刀回到焚烧炉时发现周亭羽换个一个角度望向里面,他才发现妻子的角度可以直接看到火炉里面的状况,想一起看的时候才被阻止,因为流火会喷出很危险。周亭羽低声地说「刚刚有看到阿鲁的肚子在大火里,爆射出一条条的血,看了很舍不得」,回想起没替爱犬梳最后一次毛,没有帮忙擦脚,没有…等等的,给的疼惜总是不够。
总是疼不够。

九把刀对阿鲁满是感谢,不只是因为这些年的陪伴:「悬著一口气,趴在地上默默等我回家,圆满了我跟她。阿鲁,谢谢妳。学不会送别,就期待再次相遇吧。」

【九把刀脸书全文】

关于送别。

当阿鲁不再呼吸以后,老婆一边哭一边煮了一顿如常的营养晚餐给阿鲁,我仔细地用剪刀剪碎。我很老派,每天都订两瓶羊奶送到我家门口,一瓶我喝,一瓶阿鲁独享,这时也倒了一瓶今天的份量给阿鲁,老婆好好加热了一番,特别香。

最后的晚餐跟羊奶放在阿鲁额前,床上放了她特别熟悉的几个东西,以及puma的羊毛毡。阿鲁全身上下都变得极为柔软,原本硬硬的尾巴变得好软,耳朵因为血色消退变得很白,也出奇的柔软。她大大的肚子里面可能有残存的食物,因发酵关系,微微鼓了起来。

老婆从后面紧紧抱著阿鲁,我在前面跟阿鲁鼻子碰鼻子说了很多偷偷的话。很多人都会将死亡形容成「就像睡著了一样」,的确如此,我也没有过剩的创意,阿鲁的确就像睡著了,就跟平常一样呼噜呼噜很安稳。拥抱著长眠的阿鲁,我们拍了很多现在不拍以后就会后悔莫及的纪念照。

老婆一直哭,哭著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阿鲁更喜欢吃她煮的东西了,遇到阿鲁,是她人生中发生过最最最美好的事。

我用棉花棒清理阿鲁的牙垢,我这个动作阿鲁一向不大喜欢,很讲究角度跟节制时间,但她现在完全不挣扎,我清理得非常仔细,却哭到此生最惨。

彼此都哭累了,该边跟大哥也走了,老婆跟我开始讨论该怎么处理阿鲁后面的事。老婆很尊重我跟puma之间的古老约定------总有一天我会带阿鲁过去跟puma长待的宠物灵骨塔会合,他们一起在地藏王菩萨特训班上课满一年后,我再将他们一起转学到某一棵我能够常常看到的树下。

既然已决定要将阿鲁送到跟puma一样的灵骨塔内存放,我的心念是,越快处理好阿鲁后面的事越好,不要刻意等谁到场,能不冷冻就不冷冻,也不需要看农民历的吉凶,直接去做认为对的事就行了。

这时杀手经纪人晓茹姊打电话过来,顺便带来了当天晚上唯一的笑点。

「阿鲁真的死了?」晓茹姊听起来很疑惑。

「嗯。」我也有点不懂,晓茹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质疑我的智商。

「你确定?」晓茹姊发自内心的不解。

「对吧。」我找不到点。

「你怎么确定阿鲁真的死了?」晓茹姊的每日一金句,原来就是这一句。

「不知道怎么跟妳说,但就是死了,百分之百都死了。」我很笃定。

「……是吗?怎么确定的?」晓茹姊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锲而不舍。

「我哥哥有摸她的胸口,就没心跳了。」我宣布。

「喔。」晓茹姊听起来很不甘心:「好吧。」

结束通话时,我有一种晓茹姊妳到底在攻虾小啦的魔幻感,这种对话我写在小说里大家一定觉得离谱到完全乱写,超不写实。但我真情愿阿鲁跟晓茹姊一样搞笑。

避免味道产生,把冷气开到最强,我们在客厅沙发睡觉,陪阿鲁过了一夜。

起床后我们将阿鲁抱起来,此时阿鲁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

我抱鲁头,老婆抱鲁屁,太呵呵太重了,出了家门,玄关电梯门又没有马上开,只好把阿鲁放在门口拍了一张纪念。也幸好如此,从这一刻我开始提醒阿鲁「要进电梯啰!」、「要出电梯啰!」、「要上车啰!」……

不是迷信,而是可以这样跟阿鲁再说说话,心里很安慰。

上车前,我抱著阿鲁跟管理员张先生说,阿鲁下班了,谢谢你的照顾,现在想跟你说再见。管理员张先生也很爱护阿鲁,自从阿鲁的后脚明显无力,每次我带阿鲁下楼尿尿,张先生都会一个箭步抢先打开车库的门,让阿鲁不用从需要小跳一下的前门台阶出去,而是在和缓的车库坡道漫步。

张先生笑笑地跟阿鲁挥挥手。

阿鲁躺在后车座,一路睡得很香,路过休息站时还买了一颗茶叶蛋放在她的鼻前,让她爽爽地闻著。我们当然聊著阿鲁的一切,无法停止跟躺在后面的阿鲁聊天,细数她跟我们一起去过哪些地方、最后一次露营、吃过哪些好吃的东西。我真的很感激那些肯让猫猫狗狗跟主人一起吃饭、喝咖啡的店,这些宠物友善的店家,丰富了我们的陪伴。

火化前,我们好好地抱抱她,提醒她等一下要记得快跑,不要傻傻被火烧著了。

阿鲁真的好安详,没有一点点异样。我摸著她,揉揉她,我经常提醒她要乖,但其实她本来就很乖,我只是词穷,我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直到最后她阖眼了,我还是一直跟她说,要乖,要超乖,无敌乖,如果太乖了偶尔不乖也没关系。

一个最不乖的人老是提醒一只最乖的狗,我真是干话连篇,我真笨,我真是没用。阿鲁最乖。

许多陪伴阿鲁的小东西都不建议一起烧,以免残余物黏著在骨灰上,造成怪异的变形,对空气也不好。没关系,这样也好,怎么来,怎么走。我取下阿鲁爪子的佛珠,套回我自己的手腕上。老婆留下了阿鲁最常穿戴的围脖。这两样东西都太棒了,是阿鲁跟我们之间的念想,我们也会一直用下去。

接下来就是每一个送别过至亲的人,都体会过的锥心之痛。

看著他们被送进焚烧炉,法师念一句快跑,我们跟著念好几句快跑啊不要阿呆快跑啊!法师离开后,我们还是一直念一直喊,生怕阿鲁傻爆呆呆躺在那里。

每一次这一段关于火的送别,都令我精神强烈受创,最大值的不舍与悲伤通通都在前五分钟内暴发出来,太过溢,太冲击,完全没有保留,也因为哭得太淋漓尽致,让送别有了最后的真实感。真的,真的要说再见了,那个承载妳到人间一游的28公斤身体,那个胖胖的软软的非常好摸的那个身体,直到最后这五个月,还是以病痛的形式紧密联系著我们的日常,上医院看诊的每一个片段都很是无懈可击的羁绊。

那个身体,就躺在张牙舞爪的火焰里。

我能继续参与的,只有脸颊上持续发烫的触感。

身体要烧满一个小时,我去办理一些手续,选择骨灰坛之类的。

老婆独自对著焚烧炉合掌痛哭。

当我回到焚烧炉时,看到老婆已默默换了一个视角,她竟然可以直接看到火炉里面的状况!我想跟她一起看的时候,被管理人赶紧阻止,说很危险,流火会喷出,我们只好暂时回到所谓的安全地带。

不料老婆低声跟我说,她刚刚有看到阿鲁的肚子在大火里,爆射出一条条的血,她看了很舍不得。我简直呆了------我真想看!关于阿鲁的一切我都想看都想参与!我又慌慌张张跑回可以看到火炉内部状况的角度,但已经看不到壮观的血肉喷飞,只有清晰可辨识的大火肋骨……阿鲁啊!二哥哥一点也不会觉得恐怖,关于妳的一切二哥哥都想看到,妳都只给亭亭看不给二哥哥看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将阿鲁放在puma身边,拜了佛祖,地藏王菩萨,十八王公,嘱咐了阿鲁要认真学习,烧了纸钱要她学著自己买一点东西吃,但我们不当小气的狗,要记得请新交的朋友一起吃,狗缘才会棒棒。也给了puma一个小红包,要牠当一个好哥哥,谢谢牠在这里一等就是十四年,你真好。

开车回台北的路上,老婆后悔地说,昨晚阿鲁过世,我们怎么没帮她再梳梳毛呢?

我呆住了。

我怎么知道,就刚好没想到啊。然后握著方向盘,无法自拔地一直哭。

有人说动物的灵回家,是第五天,也有人说是七天,不管,反正这几天我们都比较早回家,以免阿鲁的灵魂空等门会乱跑。一进家门,我们就开始一连串跟空气阿鲁讲话的仪式,拍拍沙发叫空气阿鲁上来,动不动就摸摸空气阿鲁。

忘了我们在做什么,老婆忽然说……怎么办,那天晚上我们也忘了再帮阿鲁擦擦脚掌,以前每次回家都会稍微擦一下的,为什么火化前偏偏就忘了。

我怎么知道。我真的哪里会知道,眼泪忽然就一直掉一直掉。

总是疼不够。

总是想再多疼疼阿鲁一点。

没有一个主人能为分离做好准备。

这几天我无法克制地一直在想,如果阿鲁没有等我签书会结束回家,就自己偷偷下班了,这辈子我一想起这个遗憾,就只剩下三个字可以跟阿鲁说,那就是对不起。

我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鲁既不会看家、不会顾店、不会缉毒、不会牧羊、不会游泳、不会握手、冒充导盲犬的话一定会因为贪吃害死几百个盲人、连顾个扫地机器人都会让它卷到iphone的充电线好几十次,整天要人呵护大小便、生病时疯狂鞭策我的臂力的一条阿狗,当她正式下班的那一天,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说谢谢了。

真的是谢谢。

悬著一口气,趴在地上默默等我回家,圆满了我跟她。

阿鲁,谢谢妳。

学不会送别,就期待再次相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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