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坎坷身世

 

(一)

 

桃園國際機場

 

  出了機場大門,迎面拂來陣陣微風,臺灣相比紐約,果然是多了亞熱帶海島的溫暖、溼潤。在機上就耳聞熟悉的母語,一下飛機更是覺得親切,那一刻,凌莞莞有種在外漂泊許久的遊子,終於回歸家鄉的那份感動。

 

  招了輛計程車,凌莞莞不假思索報了許家地址,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就是想看一看從小照顧自己的許叔叔、許阿姨,也希望能見到他——許惟楓。

 

(二)

 

  凌莞莞的父親和母親是十分相愛的,只是因為出身貧苦家庭,爺爺又早逝,身為家中獨子,必須扛下家計,奉養奶奶的父親,外公看不起他,一直不承認、接受兩人的婚事。

 

  本來兩夫妻同心協力,好不容易日子沒那麼艱苦,又盼到凌莞莞出生,一家四口過著幸福的三代同堂生活。

 

  沒想到好景不常,凌莞莞三歲時父親得了胃癌,以當時的經濟條件,家中根本沒有辦法支付龐大的醫療費,母親只得求助於外公,而條件竟是離開父親、捨棄這個家。迫於無奈,母親不告而別,只有每個月大筆金錢匯進那原本空空的帳戶;沒想到卻適得其反,父親由於思念導致病情加劇,不到半年便倉促離世。

 

  等凌莞莞大一些,問起奶奶這件事,奶奶都不願多提,或許是在奶奶心裡,至始至終認為要不是母親,父親也不會如此早逝;懂事後她更堅信母親是個冷血的人,不聞不問消失那麼多年,甚至連父親的喪禮,也未曾帶隻字片語,一直以來都是奶奶含辛茹苦直到過世,以及父親生前摯友,許叔叔、許阿姨的協助才度過;直到後來去美國見到她母親,她才漸漸釋懷。

 

  然而父親的喪禮,依舊是她一生的轉折點,令她畢生難忘。

 

(三)

 

  那是個陰雨濛濛的冬日早晨,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氣氛沉重地令人窒息,周遭都是溼冷的空氣。

 

  奶奶這些天總是以淚洗面,頭髮蒼白不少,本來就布滿皺紋的臉,又平添幾條。

 

  「莞莞,來給爸爸上炷香,等會兒就要出殯了。」許阿姨走到凌莞莞所在的狹小臥室,牽起凌莞莞小而冰涼的手。

 

  許阿姨是爸爸好友,許叔叔的太太,這幾天奶奶和許叔叔都忙得焦頭爛額,許阿姨則負責照顧凌莞莞。

 

  來到了家中最大的空間,也就是以往爸爸、媽媽、奶奶和她,一家四口一起吃飯、看電視的客廳,凌莞莞一眼就看見爸爸的放大照片掛在神龕旁,前方躺著一個大大的木盒子,不知為何,凌莞莞不想走過去。

 

  廳裡站著身穿黑衣的奶奶、許叔叔以及一些她看過,這些日子進出家中,幫奶奶忙的、總是穿黑色制服的叔叔、阿姨。

 

  一出現在客廳,奶奶就從許阿姨手中接過凌莞莞的小手,淚痕都還未退去,下一滴淚水又撲簌簌滑落。

 

  「莞兒,去見妳爸爸最後一面,要封棺了。」奶奶哽咽著說,將凌莞莞帶向那大木盒子。

 

  凌莞莞看向木盒子內,發現幾日不見的爸爸躺在裡頭,氣色比在醫院好一些,只是兩頰的紅暈怎麼看都很不自然。

 

  「可以了嗎?」一個穿黑服的叔叔走到她們祖孫倆面前。

 

  「封棺吧!誤了時就不好了……」奶奶哽咽且不捨地再看向爸爸,凌莞莞透過被握著的小手,感覺到奶奶的輕顫。

 

  然後好多人,同樣穿黑衣服的人,他們合力蓋上木盒子的蓋子,接著沉悶的敲擊聲刺入凌莞莞的心頭。

 

  凌莞莞想掙脫奶奶的手,想大叫著不要把爸爸關在裡頭,想叫那些人別敲敲打打,吵爸爸休息,可是她什麼也沒做,四肢像灌了鉛般,就這樣定在原地。

 

  凌莞莞後來彷彿失了魂似的,被拉著到處轉,大人見了她總是那麼幾句:

 

  「好可憐,這麼小就沒有父母。」

 

  「莞莞一定很難過。」

 

  「這孩子真令人心疼。」

 

  再來大夥兒幾乎散去,奶奶和許叔叔去火葬場,留下許阿姨陪她。

 

  「莞莞先和小楓待在客廳,阿姨打電話去處理一些事喔!」許阿姨摸了摸凌莞莞的頭,便到外頭講電話。

 

  「欸!妳傻了啊!」一個略帶稚氣卻故作老成的童音響起,到是把凌莞莞的思緒拉回來。

 

  凌莞莞瞧了瞧眼前穿黑色小西裝的男孩子,她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大眼水靈水靈,臉頰紅嫩紅嫩,如果沒記錯,他是許叔叔的兒子,雖然叔叔、阿姨在家中進進出出那麼多天,凌莞莞卻是第一次看見這男孩。

 

  「我叫許惟楓,今年六歲,爸爸叫許興強,媽媽叫蔣玉棻。」小帥哥自個兒介紹自己。

 

  凌莞莞仍是呆呆望著許惟楓,毫無反應。

 

  「喂!妳爸爸死了,又被妳媽媽拋棄,妳都不難過喔?」許惟楓挑眉,這女孩是不是有點笨?

 

  「我爸爸才沒死!我媽媽才沒有拋棄我!」凌莞莞發了狂般衝向前打許惟楓,積了一天的淚水終於潰堤。

 

  許惟楓被凌莞莞突然失控嚇了一跳,忙拍拍她的頭,安撫道:「沒關係,妳還有奶奶、我爸爸、我媽媽以及我,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大家一起保護妳,為妳建造一個家。」

 

  儘管當時她四歲不到,她仍清楚記得那一刻,那一年小男孩對小女孩許下的承諾。

 

(四)

 

  「小姐,總共是一百七十元。」司機先生的話,將凌莞莞從回憶中帶回來。

付了錢、下了車,凌莞莞和一堆行李站在一棟豪華的宅邸前,望著一點都沒變的房屋外觀,心想:『五年了,我回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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