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色長袍的年輕土地公倚著廟門口正對面的紅欄杆俯瞰被清晨雲霧覆蓋,不甚清晰的鄉村:「時間過的好快啊…迎甲午之馬下凡感覺好像前天才剛做過昨天又迎了乙未之羊一樣…。」這種老生般的感慨讓在門前廣場啄米的司晨打斷:「水神兀塔斯來訪。」聽見通報聲,楚顒寬袖一揮解開了廟宇的結界;轉過身行禮,繡著精細紋路的下襬旋了一道漂亮的流光:「福德楚顒恭迎水神娘娘。」

    「無須多禮。」依舊一身黑色樸素長袍,一頭如月光般的銀色長髮分成上下兩半,上半的髮盤在腦後下半的髮在空中無風飄動;美麗的水神虛托起長揖的福德:「每回都得提醒你,吾身是男子。」細長的丹鳳眼帶點無奈覷了這年輕後輩。

    「每次也都說了這是規矩,前輩。您要喝茶嗎?今日有信眾供了這次的冠軍茶。」知道這位美麗的水神最喜愛的便是品茶,楚顒也會稍稍留心一下供品中的茶葉有沒有祂會喜歡的品種。跨進廟堂,兀塔斯懸空盤坐在香案之上,楚顒將茶具拿出來跟著坐在香火上開始動手沖起茶,濃郁的茶香在轉瞬後充斥整間大廳,水神一揮寬大的水袖,翻手化出一袋的糖果和餅乾:「這次的餅不錯,是信眾自己手工做的,拿來當茶點剛好。」楚顒一聽,連忙道謝接過又順手裝盤。

    「山神穆岳來訪」又是一聲通報,年輕的福德正神一揮袍袖解開結界,青衣長袍一頭黑色長髮被紮在腦後的男子隨即出現在福德廟的大廳中;小土地公早在聽見通報聲之後就從香火煙團上下來,對著來人長揖行禮:「福德楚顒恭迎山神大人。」

    穆岳虛托起年輕的福德正神:「無須多禮」。寬大華麗的水袖一揮,英氣逼人的山神毫不客氣得坐到水神的對面,一付「這是我家,二位隨意」的姿態。「好友兀塔斯,我能請問一下你的衣襟裡藏著什麼?」拿起沖好被放在自己眼前的茶,穆岳黑色的瞳眸直直盯著水神刻意拉緊緊的前襟。「嗯?也沒什麼,再者,阿顒的結界也沒阻止我帶這孩子進來,好友,你多慮了。」將前襟拉開從裡頭蹦出個約莫三吋高綁著牛角辨穿著藍山黑布褲的小男孩,看到這小娃兒,見多識廣經歷資深神威強大的山神和小小後輩新進菜鳥知識常識一般般的福德一同啞口無言。「一縷殘魂?好友,你將一縷殘魂煉入這容器中?」微微皺眉,似乎不太贊同兀塔斯將不齊全的魂魄煉成魁儡。「是一魂一魄,還是齊全的呢!就不知道剩下的兩魂六魄怎麼了。」拿了一塊餅逗弄小娃的水神像是想到了什麼:「阿顒,你這裡的地基主不也是個孩子嗎?怎麼不讓祂出來和這娃兒一起玩?」

    『一起玩?』地基主軟軟的聲音迴盪在楚顒的腦袋裡。「水神娘娘要你一起和娃兒玩。」小小的身影由淡轉濃的出現在土地公的身後;梳著雙丫髻,一身粉色衣裳的小女孩眨巴眨巴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娃兒坐在香案上拍拍吃飽的肚子瞥到地基主的視線一溜煙的跑到祂面前嗚嗚啊啊地比手畫腳,受不了小孩吵鬧的山神把祂們趕出大堂到廟前的廣場玩。

    地基主分兩種:一種是意外死於非命但仍對人間尚有眷戀不願入輪迴,此類便交由當地土地公統轄,希冀由福德正神那深厚到無與倫比的福澤住祂們早日斬斷紅塵緣,進快修入仙班或者轉世重新活過一輪;另一種同樣是命不該絕卻亡世的,此類陰氣戾氣皆為濃重暫時由城隍管理,待在枉死城直到陰與戾不再超標,對人間亦有思念且不願輪迴的便轉移給福德正神。

    楚顒對自家廟裡的地基主很是心疼充滿不捨,祂家的地基主從外表判斷約莫是個五、六歲的稚童,一笑起來那圓圓的雙頰會現出可愛的小酒窩;祂知道這孩子生前是個大戶人家裡一對奴僕的獨生女,但只是因為善妒的夫人討厭那家老爺總是誇她可愛讚她伶俐稱她聰穎,於是唆使人將她投井,可憐那對下僕夫婦成親十餘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孩子……。

    看菜鳥土地又陷入了「我家可愛的地基主怎麼這麼可憐這麼命苦……」的情緒中,向來對這小輩疼愛有加又嚴厲到讓人覺得不能相處無法親近的山神只得轉移祂的焦點:「阿顒,下周的元宵遊街你會去嗎?」一聽到元宵遊街,小福德似乎又陷入了某種神秘的氛圍。「怎麼了?為何這般愁眉苦臉?」順手添滿三杯茶,疼愛後輩的程度直逼溺愛的水神從寬大的水袖裡拿出一條甜死人不償命的牛奶巧克力,拆開包裝塞進楚顒和穆岳的嘴裡。

    「我已經跟小丫頭說了,今年我不參加遊街,但是她跟我說不去的話,之後一年沒有甜食。」一想到廟祝那正在念高中的孫女指著祂的鼻子威脅祂不去可以但是供品只剩無糖的營養口糧,這對視甜如命且不喜熱鬧的福德正神而言無疑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我不想去遊街……鞭炮好吵煙味好重人潮好多人群好擠…

。」翻出棋盤棋子,穆岳與兀塔斯讓已經呈現鬼打牆狀態的楚顒繼續喃喃自語不想去遊街的一堆理由,自顧自地對弈起來了。

    菜鳥土地公結束囉哩吧唆的「十萬個不想參加遊街的理由」時間將近晚上六點,山神與水神的棋局已經結束了十七盤象棋、九盤圍棋、十二盤五子棋和三盤西洋棋,現在正靠著福德廟前的欄杆俯瞰整個市鎮。「不得不說,你這兒的風景真真是最好。」楚顒的廟宇就建在這島國東部郊外一座海拔約莫三百公尺左右的山腰上,坐南向北,東西兩邊各是一條不滿四百公尺高的山脈,從廟堂的視野望出去左右皆是青山中間一片綠野平疇。「這裡可以看到日出卻不會看見夕陽…」不論是尚在人世時還是位列仙班之後楚顒從來不曾離開東部。

    地基主抓著福德制服的下襬,小娃兒被兀塔斯托在手心上喀滋喀滋的咬著黏牙的米香,「阿顒~」廟祝那正在讀高中的孫女一放學回來就看到三尊大神在欄杆旁邊看日落:「水神娘娘,山神大人下午好。」白衣黑裙穿著黑色膝上襪和黑色學生鞋,長長的頭髮紮成一條麻花辮的小丫頭恭敬的合掌向穆岳和兀塔斯請禮;「哪哪阿顒,我幫你的金身做了一套新衣,你要不要換上?」小丫頭平常除了唸書最大的興趣就是做衣服。

    「我可以拒絕嗎?」不是嫌這小丫頭女紅不好,而是她上高中之後迷上了布袋戲,每次做出來的衣袍全都照著劇中人偶的穿著打扮下去製作,做衣服又沒什麼關係,做的像戲服也不是問題,小孩子喜歡就讓她做只要小朋友開心就好,但某一次她拿著一套黑色長袍,胸前完全沒有布料遮擋,幸好是穿在金身上而非燒給祂要祂穿,不然祂大概要把自己封閉個七七四十九天,躲在金身裡足不出戶。

    「你只可以答應不能拒絕,就算拒絕我也會硬把衣服套在你的金身上!」小丫頭露出了可愛的虎牙笑的宛如西方基督座下的天使般純真善良。「算了,隨你吧。要露可以但是只准露臉露手掌,其餘我一概不接受!」必須先和這小朋友訂下規定,不然到時欲哭無淚的絕對不會是這小女孩。「阿顒放心,這次的衣服很安全。」說完這小妮子一溜煙的就跑進廟堂了。

    「我的左眼皮怎麼一直跳不停?」門神加冠靠著迴廊的門柱和同伴輕聲咬耳朵。「我總覺得我的太陽穴好痛……」門神晉祿拂著額畔不斷跳動的青筋低吟。

    顯然沒見過那件非福德制式黑色長袍的穆岳只是瞟了眼多年同事的好友,兀塔斯笑盈盈的一翻手從虛無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祂;相片顯示的是一尊土地公,但是這尊土地公身上穿得是前襟全無布料,露出的是雕刻師父刻刀之下的紋理,小丫頭還很開心的對著鏡頭比出了勝利手勢,被她拖著入鏡的是愁眉苦臉愁雲密布的楚顒。凝視照片好一陣子的山神將照片還給水神拍拍福德的肩膀還對祂說了句:「雕刻師父的手藝不錯。」之後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回去了。

    還沒回神的楚顒在意識到大前輩對祂說了什麼,立刻哀號萎地:「前輩忘掉這張照片啦~~~!」但可惜為時已晚,這位主山神已經回了祂的主山脈。

    「前輩你不是說要銷毀嗎?為甚麼還要拿出來?」負責掌鏡的水神很無良的笑著說:「博君一笑又有何妨?」

    博君一笑無所謂,但祂不想變成那個讓人當茶餘飯後的笑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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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套衣服...

裡面那套黑色的、袒胸的那件衣服,是以霹靂阿修羅的黑色戰袍寫下去的(私心喜歡那套,阿修羅的肌肉超美 ///=///)

新衣服是武君羅喉的金色戰甲,元宵節當然要穿的華麗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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