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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忙的無暇顧及其他,樓下的柳樹不知何時偷偷吐了新芽。四季分明的北方,柳樹是最平常不過的樹木了。它的生命力頑強的讓人讚歎,馬路邊、河岸旁、溝壑裏、山丘上,歪歪扭扭,順勢而長,從不爭春,卻早早萌發。爲什麼北方的春天總是柳樹最先發芽?原來柳樹比其它樹忍寒,因此春天溫度一回升,它就發芽,湖邊、河邊、池塘旁、溪水旁都有它的身影。

  宋朝楊萬里詩云:“柳條百尺拂銀塘,且莫深青只淺黃。未必柳條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長。”在料峭春寒中,在枯燥濃墨的冬的景色中,柳樹呈現出久違的綠意,抽綠吐芽,相約春風,擺出千姿百態的倩影,嫩嫩的新綠色柳枝在風中舞動,美若西施。

  在中國,柳樹是傷感離別的象徵,古人折柳送別。李白說“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詩人們一直保有對柳樹的喜愛之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柳樹總是和送別相連,千絲萬縷的柳條,猶如心中剪不斷理還亂的縷縷思緒......

  蘭陵王·柳

  周邦彥

  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閒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悽惻,恨堆積!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自從清代賙濟《宋四家詞選》說這首詞是“客中送客”以來,注家多采其說,認爲是一首送別詞。胡云翼先生《宋詞選》更進而認爲是“借送別來表達自己‘京華倦客’的抑鬱心情”。把它解釋爲送別詞固然不是講不通,但畢竟不算十分貼切。在我看來,這首詞是周邦彥寫自己離開京華時的心情。此時他已倦遊京華,卻還留戀着那裏的情人,回想和她來往的舊事,戀戀不捨地乘船離去。宋張端義《貴耳集》說周邦彥和名妓李師師相好,得罪了宋徽宗,被押出都門。李師師陳酒送別時周邦彥寫了這首詞。王國維在《清真先生遺事》中已辨明其妄。但是這個傳說至少可以說明,在宋代,人們是把它理解爲周邦彥離開京華時所作。那段風流故事當然不可信,但這樣的理解恐怕是不差的。

  這首詞的題目是“柳”,內容卻不是詠柳,而是傷別。古代有折柳送別的習俗,所以詩詞裏常用柳來渲染別情。隋無名氏的《送別》:“楊柳青青着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便是人們熟悉的一個例子。周邦彥這首詞也是這樣,它一上來就寫柳陰、寫柳絲、寫柳絮、寫柳條,先將離愁別緒藉着柳樹渲染了一番。

  “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這個“直”字不妨從兩方面體會。時當正午,日懸中天,柳樹的陰影不偏不倚直鋪在地上,此其一。長堤之上,柳樹成行,柳陰沿長堤伸展開來,劃出一道直線,此其二。“柳陰直”三字有一種類似繪畫中透視的效果。“煙裏絲絲弄碧”轉而寫柳絲。新生的柳枝細長柔嫩,像絲一樣。它們彷彿也知道自己碧色可人,就故意飄拂着以顯示它們的美。柳絲的碧色透過春天的煙靄看去,更有一種朦朧的美。

  以上寫的是自己這次離開京華時在隋堤上所見的柳色。但這樣的柳色已不止見了一次,那是爲別人送行時看到的:“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隋堤,指汴京附近汴河的堤,因爲汴河是隋朝開的,所以稱隋堤。“行色”,行人出發前的景象。誰送行色呢?柳。怎樣送行色呢?“拂水飄綿”這四個字錘鍊得十分精工,生動地摹畫出柳樹依依惜別的情態。那時詞人登上高堤眺望故鄉,別人的迴歸觸動了自己的鄉情。這個厭倦了京城生活的客子的悽惘與憂愁有誰能理解呢:“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隋堤柳只管向行人拂水飄綿表示惜別之情,並沒有顧到送行的京華倦客。其實,那欲歸不得的倦客,他的心情才更悲悽呢!

  接着,詞人撇開自己,將思緒又引回到柳樹上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古時驛路上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亭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也是送別的地方。詞人設想,在長亭路上,年復一年,送別時折斷的柳條恐怕要超過千尺了。這幾句表面看來是愛惜柳樹,而深層的涵義卻是感嘆人間離別的頻繁。情深意婉,耐人尋味。

  上片借隋堤柳烘托了離別的氣氛,中片便抒寫自己的別情。“閒尋舊蹤跡”這一句讀時容易忽略。那“尋”字,我看並不是在隋堤上走來走去地尋找。“蹤跡”,也不是自己到過的地方。“尋”是尋思、追憶、回想的意思。“蹤跡”指往事而言。“閒尋舊蹤跡”,就是追憶往事的意思。爲什麼說“閒”呢?當船將開未開之際,詞人忙着和人告別,不得閒靜。這時船已啓程,周圍靜了下來,自己的心也閒下來了,就很自然地要回憶京華的往事。這就是“閒尋”二字的意味。

  我們也會有類似的經驗,親友到月臺上送別,火車開動之前免不了有一番激動和熱鬧。等車開動以後,坐在車上靜下心來,便去回想親友的音容乃至別前的一些生活細節。這就是“閒尋舊蹤跡”。那麼,此時周邦彥想起了什麼呢?“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有的註釋說這是寫眼前的送別,恐不妥。眼前如是“燈照離席”,已到夜晚,後面又說“斜陽冉冉”,時間如何接得上?所以這應是船開以後尋思舊事。

  在寒食節前的一個晚上,情人爲他送別。在送別的宴席上燈燭閃爍,伴着哀傷的樂曲飲酒。此情此景真是難以忘懷啊!這裏的“又”字告訴讀者,從那次的離別宴會以後詞人已不止一次地回憶,如今坐在船上又一次回想起那番情景。“梨花榆火催寒食”寫明那次餞別的時間。寒食節在清明前一天,舊時風俗,寒食這天禁火,節後另取新火。唐制,清明取榆、柳之火以賜近臣。“催寒食”的“催”字有歲月匆匆之感。歲月匆匆,別期已至了。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賙濟《宋四家詞選》曰:“一愁字代行者設想。”他認定作者是送行的人,所以只好作這樣曲折的解釋。但細細體會,這四句很有實感,不像設想之辭,應當是作者自己從船上回望岸邊的所見所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風順船疾,行人本應高興,詞裏卻用一“愁”字,這是因爲有人讓他留戀着。回頭望去,那人已若遠在天邊,只見一個難辨的身影。“望人在天北”五字,包含着無限的悵惘與悽婉。

  中片寫乍別之際,下片寫漸遠以後。這兩片的時間是連續的,感情卻又有波瀾。“悽惻,恨堆積!”“恨”在這裏是遺憾的意思。船行愈遠,遺憾愈重,一層一層堆積在心上難以排遣,也不想排遣。“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從詞開頭的“柳陰直”看來,啓程在中午,而這時已到傍晚。“漸”字也表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不是剛剛分別時的情形了。這時望中之人早已不見,所見只有沿途風光。大水有小口旁通叫浦,別浦也就是水流分支的地方,那裏水波迴旋。“津堠”是渡口附近的守望所。因爲已是傍晚,所以渡口冷冷清清的,只有守望所孤零零地立在那裏。

  景物與詞人的心情正相吻合。再加上斜陽冉冉西下,春色一望無邊,空闊的背景越發襯出自身的孤單。他不禁又想起往事:“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月榭之中,露橋之上,度過的那些夜晚,都留下了難忘的印象,宛如夢境似的,一一浮現在眼前。想到這裏,不知不覺滴下了淚水。“暗滴”是揹着人獨自滴淚,自己的心事和感情無法使旁人理解,也不願讓旁人知道,只好暗自悲傷。

  統觀全詞,縈迴曲折,似淺實深,有吐不盡的心事流蕩其中。無論景語、情語,都很耐人尋味。

  周邦彥,字美成,自號清真居士。關於他在詞史上的地位,劉永濟先生所論頗中肯綮:“北宋詞至東坡以後,漸與音樂相遠,清照所謂‘句讀不葺之詩耳,又往往不協音律’。至滑稽派作家,復不講詞采,流於俚俗。邦彥既知音,又長於文學,其所作詞,音律流美,詞采和雅,故一時詞體,復歸於正,影響南宋詞學甚大……”(《唐五代兩宋詞簡析》)這首《蘭陵王》一向被認爲是周邦彥的代表作之一,它的特點也恰恰是“音律流美,詞采和雅”。宋沈義父《樂府指迷》說他“無一點市井氣”,如果拿這首詞和柳永同樣內容的慢詞《夜半樂》(凍雲黯淡天氣)、《雨霖鈴》(寒蟬悽切)相比較,便會感到確實是這樣。

  周邦彥的詞是一種詩味很濃的詞,或者說是文人氣很濃的詞。這首詞雖不像他的其他許多詞那樣化用前人詩句,但是那種情調、氣氛還是接近於詩的。

  正文/

  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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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宋詞啓蒙》

  作者:李霽野

  出版社:北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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