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的一次節日聚會上，幾個洋人為了取樂，用煙頭燙中國孩子手中的氣球，氣球爆炸聲嚇哭了很多孩子，洋人卻嘲笑道：中國孩子就是膽小。

小曼立馬借了一根香煙衝進一群外國孩子中間，噼里啪啦猛戳洋娃娃的氣球，洋娃娃們同樣涕淚橫流，她擎著煙，優雅自若地說：洋娃娃的膽子也不見得大。

這個小曼不是別人，是當時「南唐北陸」中的「北陸」，陸小曼。

——陸小曼（右）與唐瑛對戲

她是當時北京名媛場的標誌性人物，出個門，後面都跟著十來米的長隊，為她拎包，遞水，遮陽打傘。

胡適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一個文學史的痴漢，也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她兩眼。

說起陸小曼，就不得不連帶著提起徐志摩，若不是與徐那場飽受指責的婚戀，陸小曼可能不會如此為人所熟知。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婚戀，才讓這個「風花雪月」的民國女子走入我們視線之中，難道「民國四大才女」之一是因外貌、愛戀乃至風流成性而揚名？

1

陸小曼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父親陸定是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後任北洋政府財務部司長；母親吳曼華則是常州的大家閨秀，才藝雙絕，尤擅一手工筆畫，對小曼影響極深。

吳曼華生了九個孩子，唯獨小曼活了下來，自是將她奉為掌上明珠，萬千寵愛加於一身。

——陸小曼的作品

小曼因受母親的影響，能詩能畫，能寫一手蠅頭小楷，能唱歌，能演戲，還會崑曲。她出落的大氣不嬌艷，在學校里有「皇后」的稱號。

才女王映霞見到小曼也不由感嘆到：「小曼確實是一代佳人，我對她的印象，可以用『嬌小玲瓏』四個字概括。」

她十六歲就精通英、法、德三國語言。

當時，北洋政府外交總長顧維鈞需要一名精通英語法語、年輕美貌的姑娘去外交部接待外國使節，陸小曼便成為了不二人選。

她的翻譯靈敏又不卑不亢。外國人羞辱中國人時，她還能夠果斷的懟回去，盡顯中國人的風範。

就這樣，陸小曼逐漸聞名，成為北京社交界得天獨厚的寵兒，與處於上海的「交際花」唐瑛並稱為「南唐北陸」。

在郁達夫的眼中她是「中國文藝界的普羅米修斯」，在徐志摩的眼中她「一雙眼睛也在說話，眼睛裡盪起，新泉的秘密」的美麗。據說，金庸筆下的俏黃蓉也是以陸小曼為原型。

這樣的被眾星捧月，陸小曼自然少了一份中國傳統女性的順從，甚至任性而為，叛逆的過頭。

2

1922年，陸小曼19歲，才華橫溢，明艷動人。 陸父陸母千挑萬選，深思熟慮，最終決定將小曼嫁給王賡。

王賡年輕時就讀清華大學，畢業後保送美國，回國後拜梁啟超為師，年紀輕輕晉陞少將。在外人看來他們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

但在這樁婚事上，小曼完全是被動的。她求良人，他卻求仕途。當蜜月的激動漸趨平靜後，小曼漸漸發覺自己並不快樂。

小曼說：「其實，我不羨富貴，也不慕榮華，我只要一個安樂的家庭，如心的伴侶。誰知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終日里孤單的，有話都沒人能講，每天只是強自歡笑地在人群里混。」

王賡總專註於工作和前途，每當陸小曼想去玩時，王賡便把她推給好友徐志摩：「我沒空，叫志摩陪你玩吧。」

就這樣，朝夕相處，日久生情，陸小曼與徐志摩走到了一起。

但那個社會，男人妻妾成群不稀罕，女人婚內生情便被當作是「不檢點」。 她被推上了不守婦道的風口浪尖，接受輿論的百般責罵。

即使這樣她那顆鮮活地跳動的心，明確的告訴她，這就是她想要的愛情。愛了就是愛了，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自然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陸小曼為了結束和王賡的牽扯，執意打掉了肚中的孩子，就連父母拿斷絕關係來威脅她，她也沒有選擇放棄。可以說，在追求愛的路上，誰來阻擋，她就揮刀相見，誓死方修。

在他們婚禮上，一向以和顏悅色著稱的大師梁啟超說：

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學問方面沒有成就。你這個人用情不專，以致離婚再娶。你們兩人都是過來人，離過婚又重新結婚，都是用情不專。以後痛自悔悟，重新做人！願你們這次是最後一次結婚！」

兩個人的結合始終不被世人看好，但她也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

志摩說：你我從今起，對愛的生活負有做到他十全的義務，我們應得努力，我們的愛，並不淺薄，即使有道德罅隙，也是最精純完美的。

小曼說：有的人迷失了，有的人又重逢，幸有你來，不悔初見。

這樣就夠了！

3

小曼和志摩在一起的日子，是小曼最幸福的日子。

她不計後果的沉迷於歌舞場所，夜夜笙歌。晚上跳舞、看戲、打牌，白日里睡到中午才肯起床，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

這些日子，她花光自己一生的幸福。

徐志摩遇難之後，陸小曼究竟悲傷到什麼程度，連郁達夫都覺得難以描寫。

當她知道，志摩遇難時，身邊唯一的遺物是自己的畫作《山水畫卷》時，她褪去艷麗的衣裳，從此半生素衣，閉門謝客，默默忍受著外界對她的批評和指責， 她戒掉鴉片，重拾畫筆。

她決心努力地活著，兌現她對志摩的承諾：「我一定做一個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種人，我決心做人，我決心做一點認真的事業。」

就這樣，29歲的陸小曼拜了賀天健為師學習山水，拜陳半丁為師學習花鳥。

她潛心做畫，將自己對生活的熱情，對志摩的思念都融於畫作中，畫成為她真正的心象。

就像她自己說的：「我愛大自然，但我無法旅遊（因病），因此我願陶醉在丹青的河山風景中。」

志摩逝世10年後，陸小曼終於在上海成功舉辦了個人畫展。參展作品有100多件，有山水卷，也有花鳥蟲魚卷，賦色清麗雅緻，格調脫俗，技藝精湛，轟動一時。

此後，她一發不可收拾。

於1949年、1955年兩次入選全國美術展。並在1958年，成為上海中國畫院的專職畫師。後來又被全國美協評為「三八」紅旗手。

62歲，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臨終前，她還在說著，「志摩要來接我了，他要來接我了……」

胡適曾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

除去她的才華與美貌，她敢愛敢恨、離經叛道的個性，似乎和那個時代顯得格格不入。

她曾燦爛奪目，驕縱任性，也曾沉淪頹廢，惶惶度日，但最終褪去華衣，收斂鋒芒。

無論是任性妄為、恣意洒脫，還是整理文稿，潛心作畫，陸小曼還是那個陸小曼，並不因為世人的評說而改變什麼。

她一生追求自由，卻被自由拖累；她一生都在追逐愛情，但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消磨孤獨；她從不畏懼，因為她活的很自我。

在漫長的歲月中，她為那個時代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畫成一道經久不落的傳奇。

試問世上有幾人能如她一般，隨性洒脫，愛我所愛，想我所想，無問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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