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人物名字背後的故事｜雪雁｜作者｜君箋雅侃紅樓

林黛玉被榮國府收養後，身邊只有兩個林家人，一個是奶孃王嬤嬤，一個就是丫頭雪雁。說實話，林如海送女進京只帶了這麼兩個丫頭特別寒酸。在人人勢利眼的賈家，這種配置會令人瞧不起。有人說林如海是出於禮貌不安排那麼多人，有點一廂情願了。就這麼一個女兒，身邊若都是鴛鴦襲人那般能幹的為什麼不帶來？他真的放心女兒在豪門身邊只有兩個林家人麼？答案是雪雁是林家能拿出來最好的，也是林黛玉從小最得力的人。而從賈母眼中看起來一團孩子氣的雪雁，足以表明林家的家境比起賈家天差地遠。當然，雪雁的存在絕不僅僅為了彰顯這點，而是對林黛玉一生有著至關重要的隱喻。

?黛玉只帶了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幼奶孃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名喚作雪雁。賈母見雪雁甚小，一團孩氣，王嬤嬤又極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名喚鸚哥者與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 盥沐兩個丫鬟外，另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鬟。

林黛玉七歲，雪雁才十歲。兩個小孩子放在賈母眼中當然不放心。小小的雪雁，襯託小小的林黛玉，越發襯託凸顯出失去母親背井離鄉的林黛玉可憐。

賈母當初將寶貝女兒嫁給林如海，是賈家棄武從文轉型的關鍵。賈家第三代全部棄武習文底蘊不足，太需要林家這種世代書香家庭的支持。儘管榮國公嫡女賈敏與末代列侯之子林如海門不當戶不對。賈敏還是為了家族嫁給這個文采斐然少年成名，未來仕途可期的林如海。事實證明這段聯姻很成功。若干年後林如海金榜題名被皇帝欽點探花郎，官場仕途一帆風順。

但是，這些與賈母作為母親的期許不相關。當年那麼好的女兒風風光光的出嫁，一別經年，只小外孫女帶著寒酸的一老一小兩個人孤零零回來。可以想像當年金尊玉貴的女兒這些年喫了多少苦（未必喫苦，但一定不如賈家那樣富貴），賈母怎麼能不將最好的都給外孫女，連帶著覺得雪雁不好了起來。雪雁與林黛玉從小一起長大未嘗不好，對林黛玉一生來說有著極特殊的意義。

雁對中國古人來說是極其歌頌的。《說文》說：雁,雁鳥也。《儀禮·士昏禮》說： 納採納吉,請期皆用雁。《儀禮·士相見禮》曰：下大夫相見以雁。杜甫在《遣興五首》中更有「朔風飄胡雁,慘澹帶沙礫。」的詩文，類似名篇佳句太多，不勝枚舉。

雪雁是佳名，曹雪芹以此命名雪雁，絕不會像八十回後續書那般，令雪雁做出對不起林黛玉的事。雪雁善遷徙，雪雁之名主要點出林黛玉漂泊遷徙的命運。林黛玉在《葬花吟

》中有「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本就想像雪雁一般天高任鳥飛。而天盡頭，非「雁」不能至也。而在《柳絮詞》中「漂泊亦如人命薄，隨爾去，忍淹留」更表明林黛玉漂泊的終點不是京城賈家，而是被賜婚遠嫁，死在異鄉！

第六十二回，賈寶玉生日與史湘雲行酒令輸了，林黛玉替他做了一首酒令：

黛玉便道：「你多喝一鍾，我替你說。」寶玉真箇喝了酒，聽黛玉說道：

落霞與孤鶩齊飛，風急江天過雁哀，卻是一隻折足雁，叫的人九迴腸，這是鴻雁來賓。說的大家笑了，說：「這一串子倒有些意思。」黛玉又拈了一個榛穰，說酒底道： 榛子非關隔院砧，何來萬戶搗衣聲。

林黛玉這段酒令關乎三個人。落霞指史湘雲，孤鶩是野鴨子指薛寶琴。林黛玉這裡暗示史湘雲金麒麟與賈母求聘薛寶琴，齊飛說他倆與賈寶玉有緣無分。而她自己本是賈寶玉的佳偶「鴻雁」，不想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成了折足雁，遭遇「風急江天」惡劣環境，使得雁鳴悽楚無助。「榛子」對應真心，卻被外部「搗衣」的聲音遮掩，不能顯露。林黛玉借酒令抒懷，講清楚寶黛愛情面臨的嚴峻外部環境，「折足雁」成了她自己的命運寫照。

雁為羣居動物，剩下一隻很難活下來。而且雪雁貞烈，一夫一妻是愛情的象徵。曹雪芹借「雪雁」表達出林黛玉的愛情觀。但這還不是雪雁的最終寓意。還有一點特別重要。

（原文第十八回賈元春點四處戲）第一齣《豪宴》；【庚辰雙行夾批：《一捧雪》中伏賈家之敗。】

脂硯齋批語提到的《一捧雪》影射賈家敗落。這齣劇很有名，現在「一捧雪」玉杯仍在。故事講述莫懷古祖傳玉杯「一捧雪」遭嚴世藩覬覦，莫懷古用假杯獻給嚴世藩。小人湯勤不顧莫懷古知遇之恩，恩將仇報覬覦莫懷古小妾雪艷，將真假玉杯之事報告嚴世藩。莫懷古帶著玉杯逃走，家破人亡。雪艷被湯勤霸佔，洞房之夜刺死湯勤後自盡而死。

湯勤其人與賈雨村這小人如出一轍。最終賈家和林黛玉也必然是被賈雨村所害。那麼，雪雁與雪艷諧音不是無的放矢。曹雪芹顯然通過雪雁指出林黛玉被賈雨村所害的事實。

賈雨村第一回所作對聯【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就被脂硯齋指出玉是林黛玉。作為林黛玉的老師，賈雨村不巧七十二回被降職，以他能犧牲恩人甄士隱的女兒甄英蓮換自己仕途的劣跡看，一樣也能犧牲恩人林如海的女兒林黛玉。通過林黛玉的詩文以及種種線索，之前撰文分析過林黛玉最終與賈探春雙雙被賜婚遠嫁。這背後賈雨村一定發揮了巨大作用。所謂薛寶釵「待時飛」，不是嫁給賈雨村，而是因賈雨村搬走了林黛玉，才給了金玉良姻最後機會。這一切通過雪雁（雪艷）與《一捧雪》串聯，再與林黛玉六十二回的酒令串聯，最終將林黛玉這隻折足雁的命運揭示出來。

雪雁和紫鵑的結局當然是隨林黛玉一起遠嫁異鄉。作為林黛玉最後僅剩的家人，雪雁可謂與林黛玉一體同命。通過她與紫鵑的名字推測，杜鵑啼血，孤雁難活，林黛玉死後二人結局都不好。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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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 ；

【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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