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道：「這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鬧些什麼？我經不起這吵，不如去了倒乾淨。」說著一定要去回。襲人見攔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紋、麝月等眾丫鬟見吵鬧，都鴉雀無聞的在外頭聽消息，這會子聽見襲人跪下央求，便一齊進來都跪下了。

【一】

賈寶玉因前一天被釵黛二人排擠，調戲金釧兒被王夫人發現，更一怒踢了襲人……心中不痛快，大早上又將火氣撒到了晴雯頭上。不想晴雯豪不退讓，還將賈寶玉和襲人的牀笫之事揭露出來，懟的賈寶玉啞口無言。氣急敗壞下要攆了晴雯。

晴雯無端要被攆當然覺得委屈，作為怡紅院的大丫頭，一直是賈寶玉身邊缺不了的人。她被攆走，對其他大丫頭未免兔死狐悲脣亡齒寒。所以襲人第一個跪下求情。襲人一跪，其他人都跪了。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平時大家或許有矛盾，卻都是小女孩的爭執，過去就過去了。真要攆走晴雯，又不是大事，大家還是不忍。

襲人帶頭跪求，其他人隨從，代表了《紅樓夢》所描寫的這些女孩子間比較單純的感情，大家吵吵鬧鬧沒有隔夜仇。是曹雪芹所宣揚的真性情。

【二】

襲人跪下的另一個原因，她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賈寶玉主子不可能和奴才認真。若因襲人攆走晴雯，襲人在賈家狐媚的名聲傳開也不用混了。

晴雯如果是個小丫頭也罷了，哪怕是麝月秋紋也沒什麼。問題晴雯是賈母賜給賈寶玉的。本身就帶著最高榮譽而來，這樣的大丫頭不是隨便就能攆走。不但王夫人要知道，賈母也要知道。與當初茜雪走完全不同。

襲人笑道：「好沒意思！真箇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認真的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這會子急急的當作一件正經事去回，豈不叫太太犯疑？」

襲人說得不錯，好好的就要攆走，必然會被王夫人賈母懷疑。懷疑就要問根由。賈寶玉頭腦簡單，想到的是晴雯頂嘴不聽話。襲人卻想到了晴雯揭露她和賈寶玉「偷試」的事。而這事，王夫人和賈母一旦以鬧起來的方式知道，襲人就完了。

【三】

襲人怕賈母王夫人知道她與賈寶玉的「私情」。更要攔住賈寶玉的衝動行為。二人早在第六回就「初試雲雨情」。此事爭議很大。關於越禮不越禮的說法一直有分歧。卻是她下跪求情的主要原因。

首先，襲人即便是丫頭，到底是黃花大姑娘。與主人有染，傳出去也會覺得丟臉不好意思。別人私下議論一回事。光明正大說出讓襲人以後怎麼做人，清白算完了。

其次，襲人與賈寶玉偷試，從情理上講，她是賈母賜給賈寶玉的人，並不越禮。可問題是她戶口還在賈母名下，法理上，襲人還是賈母的丫頭。賈寶玉與祖母的丫頭有染，此事傳出去，也是不得了的醜事。

最後，「偷試」這件事若要鬧起來，襲人作為賈母的丫頭，王夫人一定不會容下她。當時她還沒向王夫人進言表忠心。王夫人對襲人也不完全信任。等待襲人的，只有被攆出去的命運。無端被晴雯連累自然非她所願。

賈寶玉要去稟報王夫人攆走晴雯，襲人遠比晴雯緊張。姐妹情一回事，名譽一回事，更關乎她自己的安危。她跪下求情，表明她心中不安。破局唯一方法是讓她與賈寶玉偷試變成合法。這催生了襲人徹底投靠王夫人的決心，不如此，頭上始終懸著一把劍，太不安全。

最終，襲人通過進言取得王夫人信任，獲得準姨娘的身份，與賈寶玉的關係徹底合法，不再怕人說。當晴雯真被攆走，沒見她跪下求情。姐妹情有時候敵不過自身安危，何況她求情也沒用。您覺得呢？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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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 ；【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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