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有三個孩子從外縣市來,通常假日我是想休息不排課,但非常時期剛好週日三個孩子就排在同一天,對我來說很新鮮,就像是日全食或月全食──太陽、地球、月亮連線一樣,BINGO!當然,這個有點無聊的開心小事只存在老師的心裡,三個孩子是分別來上課的。

第一個女孩為了演說回來,三年級的暑假她曾經來上過好幾堂課,竟然就這樣過了一年,轉眼已經是小五的學生。當我再度得到媽媽的邀課,她已經在爭取校代表了。是孩子的媽媽不希望孩子成為砲灰受到驚嚇,提前拜託我。真是緊急啊!也幸好我跟這孩子還有那麼將近十堂課的緣份,要不然這種救火隊的工作真是會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嘖!又是一個在學校只能背稿子的演說訓練,她回鍋的第一堂我就好想請她把稿子撕掉,但她必須先依賴著那張無趣的演說稿去爭取校內賽,我也只能笑笑跟她說就先那麼去吧!反正學校是聽不出什麼鬼的。

第二堂課,我們就進行了正式的演說訓練,這孩子每次回答我問題就一定會先給我一個發語詞—嗯……我提醒了她好幾次,嗯到我都想跑廁所了。雖然如此,她卻很快的掌握了我給她的演說方法與技巧,面對每個演說題目她都能說出屬於自己的材料,只是材料很樸實,不精采,但因為那些材料都是她的真實經驗,所以很快的她就解除了對即席演說的恐懼,甚至,我跟她談最喜歡的電影這題目時,她竟然說她要講周星馳的美人魚,令我忌妒得要命!(原來小米機纔有,我都還沒機會看哩)噢!這孩子是個電影迷呀,透過她的取材,我聽到她對自然科學的喜愛,對電影的喜愛,時間很緊迫,我能做的就是給她正確的方法上臺,其他的都要她自己努力。聽媽媽說她回家後很自動的練習,我開始有點懷疑這女孩在我眼前是不是裝傻或者扮豬喫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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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女孩也是回鍋來上課,她很小就為演說這件事十分著迷,大概近幾年的全國語文競賽影片都被她看光了,而她也有絕對的實力成為一個優秀的選手,但我們遇到一些瓶頸,那瓶頸竟然是因為她是一個認真投入的孩子,她有了自己爬梳來的各種知識,那些知識佔據了她的腦袋,她好認真好認真,她能談達爾文也能談戴晨志,她讀過非常多的書記性好理解力也很高,每次交代的作業都做得比我指派的還要多,但是,問題來了,她沒有自己的核心價值,她的軟體都是學校書本網路灌輸而來,這件事是我在第四堂課以後才確認的,因為我發現她的講稿很大部分是拼湊而來,雖然拼湊得看起來很完整,但卻沒有她的個人特質在裡面。
這天上課,我終於問她:「這篇內容應該是假的吧?妳知道為什麼老師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嗎?因為妳沒有替這隻狗取名字,若你真的愛一隻狗,最先做的就是為牠取個心愛的名字,這是妳跟心愛的事物建立關係的開始,但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聽到妳說牠的名字呢!」她告訴我,的確有一部分是編的,演說或作文多少會為了感染力而去編造,但是,最核心最重要的那個部分,絕對要是屬於自己的想法纔行。
「妳是不是不太敢跟別人說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有一點。」
「為什麼?」
「因為我怕別人會笑我。」
「那,誰笑過妳,讓妳受傷嗎?」
「……好像沒有。」

如果她說的屬實,啊!這孩子有的是學校跟社會給她的許許多多的概念,她服膺於那些她學習來的概念之下,以為那樣就是最安全的。
我想起我自己,也是個標準的教育罐頭下的產物,直到我驚醒被學校概念化的教育荼毒很深時,已經步入青壯年,我曾痛恨自己為何這麼遲才懂大學以前學校給的教育都只是為了考試。
事情是這樣的,覺醒這件事不嫌晚。
孩子!老師必須鬆解妳過多的概念,老師想聽的是關於妳個人的喜怒哀樂,而不是那些大多數人認為的喜怒哀樂。妳有強大的內力,在發功前先學會開放妳的真實世界,老師陪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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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男孩在每週不間斷的練習下,朗讀功力已經大幅增長。從他一月第一堂課到現在,按部就班地前進,一轉頭竟然來到五月了。

他似乎是個假正經的孩子,但假正經得很可愛,我總是忍不住想要戳破他的假正經,他在這批上課的孩子裡是最穩定前進的一個,原因無它,他真的熱愛這件事兒,那些反覆、同句子一讀再讀的過程都讓他能精準的靠近作者的文字,當他來上完第一堂課後,就回去跟學校老師說他不參加作文比賽了,因為他要專心準備朗讀。當然,他在前期有許多氣息及咬字需要調整,但有媽媽在家陪伴練習,他的功力是持續累積的,這全得歸功於他的心無旁騖,我們終於可以脫離朗讀規則與技巧的練習,來到更高一層的文意解說,那些作家的文章讀不通是非常整人的,不懂作家每個字背後的涵意,有再強的技巧讀出來恐怕還是空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因為遠道而來,每次男孩的家人們都會安靜的在一旁做功課看書或者聆聽,幫這孩子上課我可以很放心地指導,因為那份信任讓我也可以心無旁騖去要求孩子更多的細節,經常都會想著為什麼一個半小時過得這麼快。

以此記錄三星連線的一個週日,感謝老天讓我有機會接觸這麼多不一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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